是猜到自己绝对不会留了他在苍霄,独自一人返回落凤城。
可是,既然逃脱了,既然知道衢在这城中等他,他就应该要和自己汇合才对。就算是不知道飞岚安插在凌霄城中隐卫所在的位置,也该知道这些人都在寻他,只要他一现身便会被带到自己身边来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出现?
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又或是给蓝煜发觉?虽然明知道不该这般的六神无主,可是因为一直都看不见轩辕亦,水寒也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主子。”拼了命的追上水寒,拉了他的衣袖,喜子有些气喘,“主子,天都亮了。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虽然他的轻功高绝,可是处在这般不稳定的状态,又是大白天的,穿了一身夜行衣蹿房越脊的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言罢,见水寒愣呆呆的想心事,并未理睬自己,喜子低头望了望街道上渐渐增多的行人,随后又有些为难的劝道,“这么到处乱跑若是给蓝煜的人发现了,咱们可就麻烦了。”
“你回去吧。”甩开了喜子的手,一个腾跃之后,水寒便到了与喜子相距数丈的另一座屋脊之上。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样做随时都可能招来蓝煜的人,可是他实在无法什么也不做的乖乖回去等消息。
主了……手给水寒甩开,喜子脸上立时现了一抹苦意。
自家主子轻功少有人及,一不小心就可能给跟丢。
见水寒脚步不停的又往远处而去,喜子虽然又急又气,却也还是忙提了一口气,追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影子往远处去了。
凌霄宫,虽是在这凌霄城中探查了几日,可这苍霄的皇宫自己却未曾进过。忽然想到在煜亲王府屋脊上的时候想到的那座处于灯影之下的宫殿,水寒的脚步顿了一顿,紧接着一转身便往凌霄宫的方向而去。
主子……您这一身黑衣的在凌霄城的大街小巷晃一晃也就算了,怎的又晃到皇宫去了?
见水寒略一犹豫后便直奔了凌霄宫的方向而去,喜子那本就有些担惊受怕的心立时又提了一提。
不过知道水寒此时已经若着了魔一般的,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未有任何的犹豫,喜子也还是飞快的追了上去。
红叶怎么说的来着?从凌霄殿的后殿门出来,沿着中轴线出了凌霄殿的后院再向右边拐,就会看见一座院落……是前面那座吗?
小心的避开凌霄宫中无数的明卫暗卫,水寒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一座相较于宫内其他宫殿稍显逊色的院落,片刻,清亮的眼眸忽然眯在了一处。
定天下 第五十八章 恸哭
两帝遁逃,负责看守之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存。
卓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煜亲王王府后面那个打算用来引水寒上钩的院子里。
乍一听到这消息,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后想到的便是刚才飞岚的那位寒亲王忽然离开多半与这个消息有关。
岚帝逃脱,借岚帝引出这位寒亲王已是不可能。折腾了一夜,他一无所获不说,现在连诱饵都已经失效。
昨日看来很简单的任务一下子就变成几乎是不可能完成……卓强脸上表情越发的难看。
就在卓强替自己的性命担心的时候,给他的斥谕便从宫中传来:现软禁了两帝的院落已经被重兵包围,王爷请桌总管酌情处理,务必以消息不外泄为第一要务。
以消息不外泄为第一要务?那就该是杀人灭口了。撤去部在这院落内的人手,卓强便带了两名心腹往皇宫,凌霄宫而去。
从凌霄宫后角门进去,沿着中轴线往凌霄殿的方向前行。在距凌霄殿后院半里之遥,西面一座不起眼的宫殿便是软禁了两帝的院子。
立在院门前卓强现实扫视了一下四周,见除了宫内禁卫军并未有闲杂人员在场,才立在了那院子前面的空场望向院内。
面前的院子不是很大,青砖的院墙为了一座明黄琉璃瓦的宫殿。院前九级的台阶,两扇对开的铆了铜钉的大门。虽是皇宫的规制,又与正殿凌霄殿相距不远,可这院落却远不如正殿凌霄殿金碧辉煌,华美精致。
院子四周是一队穿了宫中禁卫军号衣,手执矛戈的士兵。院门口的空地上,数名一身宫衣服色的太监和宫女低垂了头跪在地上。这些人身边还放着用来洒扫的用具。
宫人面前,立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似是在询问着什么。不过从那男子的表情和跪在地上宫人的反应来看,显然那男子并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院落正门打开,不时有同样身着禁卫军号衣的官兵出入,他们中间偶尔还会夹着身着劲装或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明暗两卫。
卓强正立在院子外面观察着四周的情形,那两扇四敞大开的宫门内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那脚步声,两名身着号衣的士兵拾了一件给一块白布盖着的东西出来。
“等等。”见那两名士兵一脸苦想的低着头从他身边而过,卓强身后的一名心腹便上前两步,伸手将他们拦下,随后揭开了那盖在上面的一块白布。
那该是……一具尸体,而且这人还是中毒而死。虽离的较远,看不清那张原本蒙在白布下面的脸,那脸上泛起来的青黑色却也给隐在暗处观察着这院内外情形的水寒看的清清楚楚。
心头一阵猛跳,他原本就握在一处的掌心内不知不觉间渗出了些许汗水。
低头望着那张青黑的脸许久,卓强才问那原本询问跪在殿前那些宫人,看见他来便靠过来的黑衣人,“里面多少具尸体?”
“明暗卫十二具,皆是中毒而死。负责殿内事物的宫人一共九人,除了一人是被拧断脖子外,其余人皆是被刺身亡。”
“中毒?”隐在暗处的暗卫怎么会中毒身亡?对那黑衣人的回答多少有些意外,卓强便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
“是这个。”似是早就料到卓强会有这般反应,那男子手腕一翻,右手拇指和食指间便多了一枚金针,“这是刚从那些暗卫尸体上找到的,地道里见血封喉的剧毒,他……”黑衣人以下颌点了点给两名士兵抬着的尸体后接着说,“多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是金针!隐在暗处的水寒虽听不清卓强和那黑衣人的对话,却也看见了黑衣人指尖上那枚在明亮的太阳光下烁烁生辉的细针。
本是隐在暗处的身子忽然一晃,水寒便现身在斜对面那院落的凌霄殿的屋脊之上。紧接着一个纵悦,跃下屋脊,跃上凌霄殿后殿门楼,随后顺着那门楼飞掠而下,直扑那黑衣人。
主子……追着水寒到了凌霄殿上的喜子那颗一直都悬着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便再度忽悠悠的提到了喉咙里。主子您想干什么,倒是知会一声我啊,就这么乱闯,属下即便有九条命也禁不住您这么吓人啊!
虽是极为担心,却又怕自己现身会扰了水寒的计划。所以喜子虽是顿足捶胸也不敢跟着水寒跃下去。
“房上有人。”一声惊叫吸引了卓强和那黑衣人的注意。
待那黑衣人看清了忽然从凌霄殿门楼上掠下来的那道黑影时,那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人还未到那黑衣人身前时,水寒的左手便已抬起。加了五成内力的掌风伴着他的身影直劈那黑衣人的门面。
啊……自己还未做任何反应那黑影便到了自己面前。黑衣人忙抬右手护住门面,同时左手挥出抵挡那劈过来的一掌。
见他的反应果如设想的一般无二,水寒清可见底的眼眸中便显出了些许兴奋。收去劈向那黑衣人的掌风,移形换步,闪身躲过黑衣人挥出来的那一掌,水寒的左手扣到黑衣人右手的手腕,右手一探便将黑衣人原本捏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那一根金针轻轻抽出。
轩辕水寒?他怎么会在这里?虽只是瞬间,卓强却也认出了水寒的身形和那张清俊的小脸。在惊讶之余,身子一晃他便到了水寒面前,伸手去扣水寒的左手手腕。
金针到手,水寒心头一喜便不恋战,松了扣着黑衣人手腕的那只手,躲了卓强一抓的同时,身子便飞快的向后退去。
“追。”正愁着寻不到他,却不成想他竟现身在此处。
身形一晃,身子腾空而起,卓强便直扑眨眼间便退到了那软禁两帝院落的外墙边上的水寒。
后背靠上那道青砖的院墙,水寒的身子先是一滞,随后再度腾空而起,径自跃上青砖砖墙。紧接着又借了那砖墙,飞掠上正殿的屋脊,横穿了这院子后身影晃了两晃就消失在才追到屋脊上卓强的视线内。
“总管,这人好快的身法。”卓强立在屋脊上望向水寒消失的方向,那黑衣人也跟在他身后跃上屋脊。
若不是他会有这般凌厉的身法,自己也不会寻他寻得这般辛苦了。转身望了眼立在屋脊上,兀自向四周眺望的黑衣人,卓强一声未吭的跃到院内。
手中扣了那枚金灿灿的细针,水寒一路狂奔,直到迈过了凌霄宫那道大红的宫墙,将那层层叠叠的明黄色屋脊远远地抛在身后,他的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
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抚了抚跳的有些过速的心脏后水寒才展开紧紧握在一起的右手。
右手手心中,一枚细小的金针借了那天上太阳的光亮,闪着耀眼的金灿灿的光芒。
真的是父皇防身用的金针,这喂针的毒药还是自己亲自调的,才展开的手骤然收紧,水寒的眼眸黯了一黯,泪光在眼眸中闪了一闪。
自己的父皇,那个他最爱的人,果然已经逃脱。
你既然未现身来寻寒儿,那寒儿便从这凌霄城中寻了你出来好了!冷的若蒙了一层寒霜的小脸上神情少霁,水寒小心的将手心中的金针收好,身子再度飞跃而起,踩了层层叠叠的重檐屋脊,再度开始重复几日来一直都在不断重复的动作。找寻轩辕亦所在之处。
这一找,便是一天,直到暮色渐起。
寻了一整天,竟是一无所获。
已经一整天了,你逃脱已经一整天了,寒儿寻你,也寻了一整天了,你为何,还不现身?父皇……亦……
低头望着脚下那给城墙围起来的层层叠叠的屋脊,还有那若棋盘般综合交错的街道,水寒情绪愈发的低落,一颗心也如被切开揉碎了一般难受。
明明知道他就在这城中某处,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望着暮色中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灰蒙蒙的屋脊瓦片,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之感和难以形容的绝望从心底缓缓涌了出来。
亦,你在哪里?寒儿,从未这般的想你,想到几乎发疯。
猛然抬起头,迎了迎面吹来的冷风,拼了命的压下不时向眼眶内涌上来的泪水,水寒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孩子怕是已经撑到极限了。”立在城门楼上,低头望着立在城墙那个孤孤单单的影子,慕容非有些担忧的低声道。
“哎——”一声轻叹响起,一道白色的身影沿着城门楼的缓坡飘然而下,落到了城墙上少年的身边,“寒儿。”
“师父。”抽了一下鼻子,掩了那又涌上来的泪水,水寒勉强扬了嘴角,向着立在身边的云锦天笑了一笑。
“寒儿。”抬手将遮挡在水寒眼睛前面的碎发抚开,有些心疼的看着水寒唇上两道深深的裂口,云锦天再度叹了口气,“寒儿,师父知道你心里面难受,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必再忍了,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
“师父……”本是强装了笑脸的小脸瞬间便垮了下去,人还未扑进云锦天怀内,泪珠便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师父,寒儿的父皇丢了……他明明就是在这城里,可寒儿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他……寒儿……寒儿……”
心中一疼,云锦天在伸手将面前少年那单薄消瘦的身子揽进怀中的同时,也将那个名字唤作轩辕亦的男人恨的咬牙切齿。
人被搂在怀内,整个身子被云锦天的手臂环住,一直独自支撑的少年便若有了依靠一般,数天来的坚持,强装出来的镇定与隐忍,在这一刻完全崩塌。有着一肚子的委屈,满腔的心事却无法对他人言讲的水寒几近崩溃,将头埋到云锦天的怀中水寒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几近抽搐。
“寒儿,你那个当皇上的情人不会有事的。”良久,怀中的少年在经过一番哭泣之后渐趋平静,云锦天才低声道,“抛开他那身功夫不说,但就他的身份,即便是再次落到蓝煜手中,若想把他怎样,孰轻孰重,蓝煜也还得事先先考虑清楚。”
“寒儿知道……”给云锦天这般劝,水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离了云锦天的怀抱,水寒抬手用手背蹭了蹭一张哭的若花猫一般的小脸后犹豫了一下,才有接着说道,“可是,看不见他,寒儿的心就始终是悬着,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一日一夜水米未沾了,寒儿先去跟师傅一道吃了晚饭,洗漱一番,养足了精神,再去寻你那个当皇上的枕边人如何?”抬手蹭蹭那挂在水寒面颊上尚未风干的泪珠,又顺手理了理少年的鬓边凌乱的头发,云锦天低声劝道。
“嗯。”若不是云锦天说起,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竟是不眠不休,水米未沾的寻了他一日一夜。现在给云锦天提醒,水寒也才觉得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胸了。
“寒儿若是应了,便随师父一道走吧。”伸手牵了面前少年的手,迈了步子沿着步道一边从城墙上向下走,云锦天一边低声问乖乖跟在自己身侧的水寒,“寒儿想吃什么?”
“唔……”想吃什么?虽然自己现在很饿,却并未有什么是真的想吃的。给云锦天这般问,水寒忽然有些怔忪。
“寒儿若是一时间不知道想吃些什么,不若就交给师父安排好了。在凌霄城中这些日子,师父和你慕容师父倒也寻了几家还算吃得的酒楼。”见水寒愣愣的望着自己,云锦天人了心中泛起来的酸涩,强笑道。
“师父,寒儿没事了,寒儿要回去见静皇叔了。”云锦天脸上的神情虽然轻松,却也掩不住那双桃花眼中的担忧,脚步忽顿,水寒忽然转身向前一步抱了抱身边云锦天。
寒儿?见水寒两道秀气的眉毛忽然舒展开来,一张小脸虽然脏兮兮的脸上表情却也开朗不少,云锦天愣了一愣,随即面色一揉,轻轻扬了嘴角,“寒儿果真没事了?”
“师父,寒儿忘了他不单是寒儿心中的那个人,他还是飞岚的一国之君,也还有事关江山社稷的事情要做,现在不现身大概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今天是寒儿太心急了。”是因为他过想念他,也才会在知道雪帝已经回去而失了理智。
言罢忽然低了头,水寒嘴角上便溢了抹稍显羞涩的笑意,“他应过寒儿要生生世世,永相随。所以他一定会来找寒儿。寒儿只要等着他来寻寒儿就好了。”这般到处疯跑反而可能错过与他的重逢也说不定。
“寒儿若真能这么想,师父就放心了。”
“寒儿谢谢师父。”若不是你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了这一场,让我平静下来,我怕也还是现在那个牛角尖里面无论如何都退步出来吧!
“师父,寒儿先回去了,一天没看见寒儿,静皇叔多半要急死了。”自家父皇未归,他若是再失踪,自己那个水做的皇叔多半会哭天抹泪吧!眼前忽然出现轩辕静捏了锦帕一角抽抽嗒嗒的擦眼泪的情景,水寒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立时站起来一片。
“寒儿小心!”
“师父后会有期。”向云锦天抱了抱拳之后,水寒便沿着城墙的墙根往自己落脚的地方而去。
“生生世世永相随啊!慕容非?”待自家宝贝徒弟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云锦天忽然冲立在门楼上,一直未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