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著站了起来,叫道:“素,素!”
白素睁开眼,抬起头来,她面上一片惘然的神色:“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白素的话令得我发笑,但是我却实在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虽然这时飞船已经一动也不动,但是我走起路来,还是像吃醉了酒。当我来到了白素身边的时候,白素拉著我的手,站了起来,可是尽管我们两人靠在一起,还是站立不稳,而不得不靠住了墙。
等到我们两人,渐渐又可以平衡我们的身子的时候,革大鹏、法拉齐和格勒三人,也相继睁开了眼睛,法拉齐哭丧著脸:“我还活著么?我还活著么?”
革大鹏苦笑一下:“我们五个人,总算还在,我们总算熬过来了。”
格勒应了一句:“在前面等著我们的,又是甚么新的危机呢?”
革大鹏霍地站了起来:“我们要去看,而不是呆在这里想!”他扶著墙,向前走去,到了门前,才陡地一呆,低声道:“天啊!”
也直到这时,我们四个人才注意到,房间的门,变成打横的了。
房门当然是不会变更的,由于这间避震室,上下四面全是柔软的塑料,而且室中又没有任何陈设,所以很难分清哪一幅是天花板,哪一幅是地板,而我们刚一醒来的时候,又是谁都未曾注意到那扇门。
直到此际,革大鹏要开门出去,我们才发现,门打横了,那也就是说,飞船撞了星球之后,是打横停住的,整个飞船横了过来。
我忙道:“那也不要紧,我们还是可以爬出去的。”
革大鹏站在门口,面色灰白的,转过头向我望了一眼:“飞船虽然是球形,但却经过特殊设计,应该向下的永远向下,绝不应该打侧。”我无法再说甚么,因为我对这艘飞船的构造,一无所知,我只有发问的份儿,我道:“那么,如今它打横了,那是为了甚么?”
革大鹏道:“我估计可能是由于飞船接触星球之际的撞击力太大,使它陷进了甚么固体之内,所以它便不能维持正常的位置了!”
法拉齐又惊呼了起来,他叫道:“如果飞船整个陷进了固体之中 ”
他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头。
我们四个人,乍一听到法拉齐这样叫法,都想斥他大惊小怪,但是我们随即想到,法拉齐的顾虑,大有可能正是我们如今的实在处境!
飞船以极大的冲力,向这个星球撞来,深陷入了星球之中,这不是大有可能之事吗?这也正好解释了为甚么飞船会打横地固定著不动一事。
革大鹏不再说甚么,打开了门,向外走去。
飞船的氧气供应,压力设备等等,全是由船中心封固得最完美的部分供应的,不论在甚么样的情形下,都不会损坏,所以我们仍然能够在飞船中生存。当革大鹏向外走去的时候,他双足不是踏在走廊的地板上,而是踏在左侧的墙上。
第七部:流落“异星”
我们跟在革大鹏的后面,鱼贯地走出了避震室,革大鹏沿著楼梯的槛杆,吃力地向上爬著,飞船突然侧倒,这就像是本来生活在一幢大厦中的人,而那座大厦忽然“睡”了下来一样,就算稳稳地站著,也头昏眼花。好不容易到了主导室中,居然还有一架电视继续工作著。
萤光屏上,除了漆黑而偶然带著闪光的一片外,看不到别的情形。
我们如今在电视萤光屏上所看到的情形,当然不可能是那个星球表面上的情形。因为我们在躲进“避震室”之前的时候,离那个星球已十分接近,远程电视摄像管已摄得那星球的表面是一片蔚蓝色,而不是这样有著一点一点闪光的黑色。
那种带有闪光的黑色,看来像是甚么矿物(它也有点像地球上的煤,但是却更像钨矿石),那么,我们的飞船,陷在一块甚么矿物的中心?革大鹏向电视注视了好一会,又拨动了一些钮掣,但是所有的仪表,显然再次损坏。他又用力绞动著那个绞盘,令得主导室的顶上,又变得透明。
我们转头向右望去,那种带有闪光的乌金物体,就压在我们的身子旁边,我们直接看到了这种物体,给人的震动更是巨大,那一点又一点的闪光,在刹那之间,竟使人误会是几万只妖怪的眼睛。
革大鹏首先出声,他伸手放在法拉齐的肩上:“给你料中了,我们的确陷在这个星球之中。”
法拉齐忙道:“那怎么办呢?”
白素道:“我们应该可以出得去的,就算飞船陷得再深,必然造成一个深洞,陷著这个深洞,我们是可以到达地面上的。”
革大鹏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这个深洞在甚么地方,是不是我们开门出去,就可以到达呢?”
白素勉强笑了一下:“我想,深洞此际应该在我们的头顶上。”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向上指了一指。
白素这时候这样说法,当然是由于一种直觉,但是想想来,似乎也正应该如此 只要这个星球也和地球一样,具有地心吸力,那么,我们自高空撞下,陷入地上,岂不是那个被飞船撞出来的深洞,正应该在我们的头顶之上么?
而此际,我们伸手指向头顶,实际上是指著飞船的侧旁,因为飞船侧倒了。
革大鹏想了一想,发命令道:“准备氧气面罩,应用武器和个人飞行带。如果有那个应该存在的深洞,那我们就可以出飞船去。”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忙碌了一会,使得我们每一个人都配上了压缩氧气(压缩氧气给我们这一时代人的概念是两只大钢罐,但是如今,我们的压缩氧气却是密封的固体氧,只不过如一瓶啤酒大小,再加上灵巧的呼吸罩而已),当我和白素系上个人飞行带的时候,革大鹏简略地告诉我们它的使用法。
我们也给分配到一柄“枪”,是发射光束的,和我们想像中的死光枪差不多。
然后,我们走出了主导室 在墙上走,到了走廊的一端,格勒和革大鹏两人,合力地绞动著一只大绞盘,一扇门,慢慢地向旁移动。
那扇门本来是应该在我们前面的,但因为飞船倒侧的关系,门变得在我们的头顶了。门才移开了半尺许,一阵黑色小块的矿物,便像雨一样地落了下来,那些矿物,黑色而带有闪光,我们紧贴墙站著,落下的矿物,足有两三顿之多,沿著走廊直落了下去,将走廊的另一端塞得满满的。
约莫过了五分钟,我们看到了柔和的蓝色光芒,自打开的门中射了进来。
革大鹏和格勒继续绞动著门掣,门越开越大,还有些成碎块的矿物落下来,但数量不多。
等到门全部被打开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我们是在一个深坑之中。
那个坑有多深,一时难以估计,但是在坑顶上,却是一片柔和的蓝色光芒。
我迫不及待地首先发动飞行带,人立时向上飞起,穿过了飞船的门。
我低头看去,白素、革大鹏、法齐和格勒,也已纷纷飞出来。
正如白素所料,我们的飞船,陷在一个大坑之中。我们向上飞去,不多久,四周围便不再是那种黑色带有闪光的矿物,而是一种浅黄色的,较为松软的固体,类似地球的泥土层。
再向上,便是蓝色的东西 蓝色的程度不同,有的深,有的浅,有的是宝蓝色,有的是暗蓝色,但却全是蓝色的。
而且,越向上去,我们便越是觉得寒冷。
飞行带向上飞行的速度相当快,但也足足过了三分钟,我们才出了那个大坑。
眼前呈现著一片碧蓝,乍一看,以为我们是在大海之中。但是我们立即看出了不是海,而是陆地,但当我们落下来,脚踏到了那蓝色的事物之际,我们知道那的确是海 是冰冻的海。我们是站立在冰块上,而且,触目所及,几乎全是那种蓝色的冰!
那或者不是冰,只是像冰的东西,但我们无法确定。
我们五个人站在坑边上,一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向前看著,看著那么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冰,和头顶之上蔚蓝色的天。
这个星球和地球的确相当接近 至少它天空的颜色像是地球,但是它却只是一片蓝色,绝没有白色的云彩点缀其间。
四周围一片死寂,我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个星球的表面上,除了冰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就算在坑边上,我们向坑下望去,冰层也有二十呎厚,那样晶莹而蓝色,使人时时以为那是蓝色的玉。
一时之间,我们五个人实在想不出甚么话来说的好,只是呆呆地站著。
至少过了十分钟,我们才听得革大鹏的声音:“这个星球的表面,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幅射线,我所佩带的袖珍辐射线探测仪测到了这一点。这种辐射……我想对生物是有害的。”
我忙道:“那么我们呢?”革大鹏道:“我们不要紧,飞行带的小喷气孔,自然地喷出许多股急骤的气流,将我们的身子,包裹在‘气幕’之中,这种辐射线并不能侵袭我们,我只是十分奇怪,十分奇怪……”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在冰上,向前走出了几步。我听出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迷惑和疑惑,像是不知道有一个甚么样难以解释的问题,盘踞在他的脑中,使他困惑。
我跟在他的后面,也向前慢慢地走去。
人踏在那种蓝色的冰上面,和踏在地球冰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那种坚硬的、半透明的固体十分滑,随时可以将人滑倒的。而白素则已在深坑的边缘上,敲下了一小块冰来。她戴著一种我不知是甚么纤维织成的手套,手掌心托住了那一小块冰,在柔和的、蓝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像是她托住了一块蓝宝石!
而那块“蓝宝石”则在渐渐地缩小,而从白素的指缝之中,则滴下一滴一滴蓝色液体,那蓝色的液体,在落到了冰层上面之后,又凝成了冰珠子。
白素惊讶地叫道:“冰,这真的是冰,它会溶化成水,它和地球上的冰一样,这星球上的物质同样地具有三态的变化!”
革大鹏陡地转过身来,他突然一声高叫,同时,粗暴地向白素冲了过去,猛地一抬手,向白素的手臂上击去,叫道:“抛开它!”
白素扬起眉来:“革先生,甚么事情令得你如此激动?”
革大鹏向白素的双手看了一会:“幸而你带著隔绝一切辐射的手套,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在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有危险的辐射,而这二十呎厚度的冰层中,含有危险的辐射更多,它简直是一个厚度的辐射层,你明白了么?”
白素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我立即道:“你是说,这个星球上,绝对没有生物?”
革大鹏犹豫了一下:“照我看来是这样,因为我们所知的生物,都是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生长的,这里的辐射线,破坏一切生物的原始组织 细胞!”
革大鹏讲了那几句话之后,停了片刻,才又道:“但这也是很难说的,或许竟然有的生物,可以在辐射线下生存,而且需要辐射,正如同我们需要氧气一样!”
革大鹏是比我和白素,进步一百年的人,人类文化越是进步,自然也会产生更多的想像,革大鹏这样说法,我也并不引以为奇。
革大鹏又慢慢地向前走去,低著头,直到走出了十来步,才道:“奇怪得很,实在奇怪得很,我想不出其中的理由来。”
我听得他说“奇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忍不住道:“你究竟有甚么想不通的问题?”
革大鹏伸手向前一指,不论他这一指,是指向多远,我循他所指看去,只是看到那种蓝色的冰。
革大鹏道:“在这里,充满了辐射尘,这种辐射尘,应该在一次极巨大的核子爆炸中才会产生,如果是自然产生的话,那么,这个星球表面的温度,应该是几千万度,像我们的太阳表面一样,那才能不断地产生自然的物体核子爆炸,但这里,却全是冰层!”
我呆了半晌:“这个星球上应该有极具智慧的高级生物?他们高级到了已经能够控制核爆炸?”
革大鹏点头:“理论上来说,应该那样,可是,那种高级生物呢?在甚么地方?”
的确,高级生物在甚么地方呢?我们放眼看去,除了冰之外,甚么也没有。
白素也跟在我们的身后:“或许这个星球上真有高级生物,只不过我们未曾遇到他们,你想想,如果有人从别的星球来,降落在南极或北极,怎能想像地球上有那么多人?”
白素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即使是在地球的南极或北极,总也有生气,而不是这样充满了死气!
革大鹏停了下来:“我要回飞船去,我可以利用一些装置,做成一只在冰上可以以极高速度滑行的冰船,再准备些粮食,那就可以开始‘探险’!”
我点头道:“的确需要这样,至少应该要明白,究竟在甚么星球上!”
革大鹏耸肩道:“希望如此!”
他招了招手,叫法拉齐和格勒一齐跟著他,三人开动了飞行带,向上飞起来,来,到了那个深坑的上面,又落了下去。
在落下去之际,革大鹏大声道:“你们不妨四周围看看,但是切勿飞得太远。”
我回答道:“知道了,你们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革大鹏人已经落下那个大坑了,他的声音则传了上来:“约莫四小时。”
我又答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和白素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手,互望了片刻,白素忽然道:“噢,我多么希望如今是在地球上!”
我则勉强笑著,道:“如今有我和你在一起,你还不愿意么?”
白素的身子向我靠来,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唉,我实在难以形容!”
我点头道:“我明白,我们如今在甚么地方,竟完全不知道,这使得我们的心中茫然无依,幸而我是和你在一起,要不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实是不知道怎样才好了。”
白素喃喃地道:“我也是。”
我们两人又呆了片刻,才开动了飞行带,我们将高度维持在十呎高下,向前迅速地飞了出去。飞行带的速度十分快,但是因为速度太快,迎面而来的溯风,使得我们十分不舒服,是以飞出了没有多远,我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当我们落地之后,我们同时看到那东西。
那东西,是这个星球的表面上唯一不是蓝色的物事,它是一根银色的圆杆,约莫直径一寸,露在冰层之外的一截,大约有一尺长短。
这样的一根金属棍子,可以说无论如何不会是天然的东西,可以说,它也绝不是没有高度工业水准而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白素立即踏前一步,俯下身来,双手握住了那根棍子,用力地摇动著。
随著她的摇动,那棍子旁边的冰层,渐渐地裂了开来,她再用力一拔,将那根棍子整个拔了出来。
那是一根金属棍,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它却又轻得出奇。
它总共有五呎左右长短,一头比较细一些,顶端全是椭圆形的,十分光滑。
在那比较粗的一端,有两行文字刻著,那两行文字,绝对是英文字 一定的,我们绝不是牵强附会,那的的确确是我们熟知的英文字。
但是,那两行文字,总共十二个草字,是甚么意思,我们却看不懂。
当然,这根棍子是作甚么用的,我们也完全不知道。
我们两人,仔细地察看著这根金属棍,心中感到十分乱,这个星球上是有“人”的,从这根金属棍子来看,那应该毫无疑问的!
或者,在若干时候之前,有“人”到达过这个星球。我又想起了革大鹏的话来,他说这个星球上的辐射尘,绝不是天然产生,而是由一场人工控制的大规模核子爆炸所产生的。
那么,这根金属棍子,是不是就是造成这场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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