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背负这么一个天大的情分……”
孙樱娘这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了,叫她莫对金文清抱太大希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很清楚么,就算金文清做得出来,她娘也不打算轻易接受,只因了不想欠谁的。
还真是个有骨气的娘呢,金熙笑着折好了信纸装回信封,放进专门收藏信件的抽屉里。其实孙樱娘不想要个坚实的臂膀依靠么,不过是信任不够罢了。不要说现在这种一夫多妻的世道,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想找个互相之间足够信任足够尊重的忠心伴侣也是难事,又怎么怪得了孙樱娘心思重。
金熙一直以为金文清要与二太太佟氏离婚不过是气话,如今在她娘的来信里瞧,倒不像是假的了。金文清到底做得出做不出,金熙不想琢磨,她只知道,她娘那所谓的“即将落进是非窝子”是真话,介时必须得好好打起精神来应对才行。
不如明儿下了学去趟牙行吧,叫他们赶紧给她寻处足够僻静又敞亮宽阔的院子。花圃里的房子住了华彩几个,已经有些拥挤了,更别说她娘来了还会带着三两个月的小孩子,受不了地里的潮湿气。
金文清过户给她的灯市那处小洋楼,她这辈子也不想动用。本来当初买地时,就不该接金文清的钱,和金家不闹掰了也就罢了,若有一日翻了脸,这可都是理不清的乱麻——不是她耸人听闻,等孙樱娘带着孩子来了,与金家翻脸想必指日可待啊。
无奈金熙是一心的想躲着麻烦事儿远远的,却总有麻烦上赶来找她。这不,丁妈在门外低声唤了春分出去,片刻后春分再进来,就挂着一脸的为难和不耐烦,小心翼翼的对金熙道:“六姑娘,丁妈说,二太太的娘家嫂子和弟媳来了……问您见还是不见?”
又不等金熙答话,春分脸上的不耐烦更盛起来:“要我说,您早就搬出来住了,和这佟家又有何交集?她们这次来,绝对不怀好意,就算只说几句不在行的话,也不够您恶心的,还不如不见算了。”
金熙似笑非笑的瞧着春分:“只要契约还没到日子,无论如何你还算是金家的佣人呢,怎么能不帮主家分忧解难,反倒撺掇着我和你一起胡闹?我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了,金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春分惶恐的屈膝道:“六姑娘,我不是那意思,我不过是瞧不过眼去……二太太都将六姑娘从老宅逼出来了,哦,她如今够不着您了,她娘家倒蹦跶起来了。金家的事儿可还轮不到姓佟的插手呢。”
“意思倒对,我也这么想,只是不该从你口里说出来。”金熙警告春分道:“明白人知道你是护着我,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我教你的,这不是给我惹麻烦吗,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佟家人既然来了,我就见见,不见怎么知道她们就是不怀好意?没准儿人家还是来示好的,想叫我在二爷面前替二太太说几句好话儿呢。”
春分听了这话,只得不情愿的出去吩咐丁妈去前院儿将人请进来,又拉住丁妈嘀咕道:“老太太将姑娘交给咱们伺候着,好也就罢了,若是在这边被人欺负了,咱们都得被老太太扒层皮。”
“我看不如你到了前头,先跟前院的两个小子和姑娘的表哥们递句话儿,叫他们趁着客人没过来,赶紧来后院厢房里坐着,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上手帮姑娘些忙儿。”
丁妈匆匆点头应了:“你想得周全,我先把表少爷请过来,再领佟家两位太太进来。你也劝着姑娘些,话中听呢多听几句,不中听就立刻端茶送客,我还不信了,佟家太太们还能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姑娘不走了。”
孙廷栋和孙廷钧带着两个小子进了后院西厢房,茶都喝了半碗,丁妈才带着两位佟太太进了正房明厅。金熙站起来笑吟吟地招呼两位太太落座,便等着那二人开口。
只是金熙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佟家两位太太既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求她的,而是来给她……说亲的。并且,连绕弯子也不绕,开口就是这桩事儿。
她放下手里茶盏,眼神晦涩不明的瞧了瞧佟大太太,又看了看佟二太太,倒令两位太太心里直打鼓——她们姑奶奶这主意看来又是个馊主意了?不是说这小丫头只是个嘴硬的愣头青吗?
“按说我本该照着老规矩称呼二位太太一声舅妈,可我瞧着太太们也没想认我这个外甥女,我又何苦自找没脸。俗话说的好,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二位太太请回吧,我只当今儿没见过您二位。”金熙话说罢,就要起身回房。
“哎你这丫头……”佟二太太一急,称呼也变了,随即就被佟大太太狠掐了一把,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又换了一副和缓的神色:“我说小熙啊,也没有你这样赶人的不是?”
金熙冷笑了一声,对着佟二太太问道:“那我请问佟太太,有你们这样说亲的么?我祖母和我爹可还都活得好好的呢,你们贸然跑到我这里来,张嘴就是满口胡话,不赶你们走,难道还想叫我弄个佛龛将你们供起来不成?”
“莫不是两位太太也不想和金家做亲戚了,所以也不在乎什么金家老太太和金家大爷二爷是活着还是死了?”
佟二太太被金熙数落得脸红成猪肝色,却还是一味掩饰道:“你这孩子,我们不是为了你好吗,若是这门儿亲事你看好了,我们再去和你祖母与父亲提不是也不迟?总比你祖母一手操办、叫你盲婚哑嫁好得多吧。”
心里却埋怨起佟氏和她大嫂来。这两人,一个出主意的,一个看笑话的,竟全耍弄她一个人了。若早知道这死丫头这般伶牙俐齿,打死她也不出这个头啊
“为我好?若是我没记错,两位太太家里也有姑娘吧?既然这人家儿这么好,两位太太不如给自己姑娘留着吧。
倒省了你们家里的姑娘在外头、随便应了哪门子不安好心的亲戚介绍的臭男人,回头再抽了你们的脸。”金熙不紧不慢的笑言道。
佟二太太被金熙这话噎了个死,扭头狠狠瞪了佟大太太一眼。佟大太太假装没瞧见一般,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又没收她们姑奶奶的豪礼,这次来陪绑都已经够傻了,指望她帮着说几句话,那是不可能的。谁收了姑奶奶的老山参和洋手表,谁去出这个头
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八十六章 翻脸
第八十六章 翻脸
佟二太太见指望她大嫂帮衬着、数叨小匪婆子几句根本不能够,还想掰开了揉碎了,再给金熙讲几句涂家的好处,便快步上前欲拉金熙的袖子。
金熙一直瞧着她,又不知她到底怀了什么心思,只一闪身,就令佟二太太扑了个空。佟二太太恼羞成怒,倒竖眉梢指着金熙道:“你也别拿我们当贼防着,我们真的都为了你好。涂家二少爷能瞧上你,那是你的造化,若是你不答应,看满京城还有哪个敢要你的”
金熙扑哧一笑:“佟二太太言重了。涂家大小姐是覃家三小姐的闺中好友,我与她在覃家也见过几次,还颇为说得来。她告诉我涂家不过是个商家罢了,我怎么倒不知道涂家何时成了京城恶霸?您莫不是将我和涂家都当成傻子了?”
“我奉劝两位太太一句,也是为了你们好。佟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了吧,为何非得要帮人做这欺男霸女、上不得台面之事?左右我的出身摆在这里,京城差不多的人家儿都清楚,我怕什么呢,惹急了我,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老太太不止一次嫌她牙尖嘴利不饶人。可眼前这事儿,能容得她装温顺装柔弱装哑巴吗?都欺负上门来、欲骑在她脖颈子上拉屎了
“两位太太不如去劝劝你们家姑奶奶,叫她早些死了这条心吧想啃我这块硬骨头,先看看她的牙长齐了没有,再问问她消化得动吗
你们告诉她,她若还是屡教不改,一心想将我如何,我就是豁出去一身剐、也要拉着她和她的闺女儿子一起垫背,我金熙说到做到”金熙说罢这些话,便高喊着丁妈春分送客。
“下次再有这种人上门,直接给我叉出去”春分才进来,金熙就冷着脸吩咐道,倒将春分弄了个手足无措——方才不是六姑娘主张叫这两人进来的么,怎么没片刻就翻了脸?
倒是丁妈反应快,陪着笑对两位佟太太道:“二位请吧亲戚里道的,往后还得走动……莫等着我们姑娘真急了眼,亲戚也不好做了。”
佟二太太哆嗦着手、指点了金熙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金六儿,算你狠,我记住你了,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金熙大笑:“佟二太太终于说了句明白话好走,恕不远送”
才离了方巾巷这院子的大门,佟二太太便一脸的埋怨看向佟大太太:“大嫂方才怎么一句话也不帮我说说呢,坏人倒都叫我做了。”
她并不敢太过分埋怨这位妯娌。如今佟家的外当家内当家都是大房的人,没分家之前她可不敢狠得罪了人家。
佟大太太微微一笑:“弟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是应当应分的么。我也不瞒你说,我早就瞧出来了,我们那姑奶奶根本就没憋好屁。
要不是瞧在大爷的份儿上,打死我也不来做这差事,倒叫个黄毛丫头没鼻子没脸的骂了一通,等回了家,我可还得好好和大爷念念殃儿呢。”
佟二太太被她大嫂这话噎个够呛,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她们那惠恩姑奶奶没憋好屁她不清楚吗,可既是收了人家的厚礼,姑奶奶又应下了、等分家时一定会向着她们二爷说话,也只得厚着脸皮来了。
其实碰了一鼻子灰后,佟二太太瞬间就想明白了。佟惠恩一个早就嫁出去的姑娘,就算佟家分家时敢于帮着她们二爷说几句话,又有多大用处?怪不得她家二爷整日劝她,别轻易被人当成了枪使……
金熙骂走了两位佟太太,天已经黑透了。春分领着小丫头们打了热水,服侍着着姑娘泡上澡,却很久都没听见姑娘打浴桶里出来的声音。春分只得隔着浴帘战兢兢低声道:“六姑娘,差不多就出来吧,水都该泡凉了,当心风寒。”
春分本以为自家姑娘被气懵了,却哪里知道,金熙这些天累坏了,泡着澡就在澡盆里睡着了。听到她低声唤的声音,才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可不是的,那洗澡水早都凉透了。
当初既然一心想着搬离老宅,金熙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比如被哪个不知底细的欺负一下啊,或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上门来妄图揩些油啊,都是可能的。只是她没想到,佟惠恩正是抓住了她独住的这个空当儿,就找了娘家嫂子借着提亲来羞辱她。
那涂家二少爷,她也曾听涂家大小姐涂月娟提起过。根本就没上涂家族谱的涂二少,一直跟着涂老爷的外室戚氏、涂二少的亲娘住在小公馆。如今年纪不小,亲事却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和他的出身也有很大关系。
若是为人本分老实,这出身倒也罢了。又据说这涂二少涂燕生并没学了他家大哥的经商才能,也没学会他三弟的能写会算,每日里只知道包戏子养舞女、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就是这么个人,不知如何竟被她那“可爱”的大娘佟惠恩看上了,巴巴的又求了娘家嫂子来给金熙说亲。也许佟惠恩根本就知道她不会答应,却还是来恶心她一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啊,金熙一边擦着头发梢上的水珠,一边苦笑。
也许这事儿不算完。佟惠恩不可能仅仅为了羞辱她,接下来也许还会弄得路人皆知,或者,挑拨了涂二少欲图对她做些什么也说不准。金熙想到这里,一阵汗毛耸立——她不怕,她只觉得恶心。
她活了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人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肚子里没有二两酥油,也敢大模大样装大爷。却也有浅薄的女子拿他当做终身依靠,情哥哥情妹妹鼻涕眼泪的,白白玷污了情比金坚这四个字。
若被这种男人缠上,不是比踩了狗屎还叫人郁闷?金熙披上睡袍,打开她随手扔在床头的小包查看,见勃朗宁踏踏实实躺在包包角落里,她的心也随即踏实了下来。
对于某些人和事,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不如明儿上了学,请覃慕盈帮她约一下涂月娟见见面儿,先知会一声儿。若是连涂家也不知道这件事儿,或是知道了也管不得,她就替涂家好好管教一下这花花公子。
至于二太太佟惠恩,金熙并不想将她如何。佟氏那两个嫂嫂在这里受了气,扭头必会去金家朝她撒气去,二爷金文清可是个眼明心亮的主儿,稍稍一打听也就明白了他的好太太做了什么事儿,还能不替她出口恶气么。
唉,还是老太太教导得对。很多事儿大伙儿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何必她牙尖嘴利的点出来,倒叫长辈们没脸。本来就打着主意要护着她的,反像是被她逼迫的了。更有甚者,还会说金家没规矩,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反过来教长辈辨别善恶,谁家也没这个理儿。
想清楚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儿,金熙也就唤春分收拾了屋子,嘱咐大伙儿各自下去歇息。她别好门进了空间,又插扦了一些保加利亚玫瑰,方才洗了手脸出来睡觉。
这时的金熙自然没想到,等她第二日才求了覃慕盈下学后帮她约见涂月娟,那涂家二少爷涂燕生已经领了人、前往她的花圃叫嚣捣乱去了。
路川与华彩两个外加韩叔几人,将涂燕生这群人打了个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方才叫小秋子来方巾巷给金熙报信儿。
才下学回家一会儿的金熙得了小秋子报来的消息,无奈的摇头。她可是想先君子后小人的,可眼下没等她见到涂月娟,那涂二少就迫不及待打上门去了,这也不怪她的人心狠手辣吧。
可这么一来,约见涂月娟还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她与那涂燕生甚至是涂家的梁子也结下了。就算涂家老太太与涂太太一点都不喜欢那涂燕生与他的亲娘,毕竟那是涂老爷的亲生儿子,涂老爷能就这么认了?
而覃慕盈那边下了学到了家,并不知道金熙这边花圃又出了事儿,却也是才进了家门、就扔下书包给涂家打电话。虽说电话里并没说金熙要见涂月娟做什么,坐在客厅窗边喝茶的覃慕枫却将四妹慕盈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金六小姐怎么还跟这涂家扯上了?” 覃慕枫皱着眉唤住放下电话就要回房的四妹。虽说他与涂家大少爷也有生意来往,却也仅限于和这人还算投脾气,对涂家老爷的为人和脾性,覃慕枫却是不敢恭维的,于是连带着对涂家也不大喜欢起来。
单说小公馆,这涂老爷在外头就置了几个?没上族谱的儿子也生了三四个了,个个都是既没教养又没担当的。涂老爷又是个爱生不爱养的,全都甩手将烂摊子扔给了太太与涂老大,满京城哪个提起这涂老爷,不是摇头外加鄙视?
金熙与覃慕盈如今已经无话不谈,佟氏的两个娘家嫂嫂上方巾巷给她说亲之事,今儿一早就被金熙当笑话说给覃慕盈听了,倒将覃慕盈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这会儿听她四哥问她,覃慕盈便发牢骚般与覃慕枫学说了:“……你说有这佟氏这么欺负人的吗,金熙早都搬出来了,还能碍着她什么事儿,她怎么就非得要赶尽杀绝。”
覃慕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事儿明显的找涂大小姐也没用啊,那涂二再没上族谱,也是涂月娟的哥哥不是。何况涂月娟身为姑娘家家,哪里管得了这种不着调的、男爷们儿的事儿?
第一卷 命运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