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瑾和孩子们正在廊下读书,听着暖暖似模似样地朗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稚嫩的童音,带着独特的软糯,将一首求而不得、爱玩缠绵的诗歌,读出了另一种清新可爱的风格。
彭瑾微笑着点头应和,双手轻轻地打着节拍,突然间似心有所感,扭头朝门外看去,就见那温暖宜人的夕阳之下,有人踩着一地绚丽明艳的晚霞,缓缓而至。
哪怕风尘仆仆,哪怕衣帽凌乱,却依然难掩其清峻挺拔,俊朗多姿。
在那一瞬间,彭瑾只觉得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只有那一个人,踩着夕阳晚霞为他一人铺就的五彩道路,似从九天之上缓缓而至,步履从容,神情优雅,就这么直直地闯入她的眼帘,撞进她的心里。她像是瞬时被人下了定身符,四肢全都僵住,脑袋里一片空白,浑然不知该如何反应,眼中心里就只剩下那一道渐行渐近的剪影。
还是暖暖和刘湛刘澈姐弟三人最先反应过来,口中欢快地喊着“爹爹”,张开双臂,似那向晚归巢的乳燕一般,投向刘识的怀抱。
那一声声欢快的“爹爹”,如一串不停奏响的银铃,清脆悦耳,荡涤心灵,将彭瑾从呆愣神游的状态中唤醒过来,她以为过了许久,其实在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彭瑾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脚步不疾不徐地迎了上去,温婉笑道:“你回来了。”
被三个孩子缠住腿脚的刘识,闻言直起身子,温和回道:“我回来了。”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天刘识从外面办公回来了一样,你一迎,我一应,平淡如常,温暖如常。
但是又有一点点不一样,这份温馨从容里,如今又难掩激动欢悦,就像是俗话说的,“小别胜新婚”!
直到夜深,闲人散尽,只余下夫妻二人相对而坐时,彭瑾还没有从乍见刘识归来时的幸福微漾、心跳不律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她看着烛光下眉眼变得愈发柔和的刘识,情之所至,轻吟而出:“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两句诗极为贴切地揣摩出她此时似喜又惊、欢悦而至于惊忧的心情。或许是因为她往日太过于思念刘识,所以对于这样重逢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设想过,以至于如今真的实现了心愿,她反倒担忧此时才是身在梦中,一朝醒来,枕边依旧空无一人。
刘识低声笑了出来,握住彭瑾的双手,将它们安放在自己的心窝处,情深回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彭瑾脸色微微一红,刘识对她入骨相思,她又何尝不对刘识相思入骨呢!这世间最幸运的爱情,莫过于你爱着他,而他恰好也爱着你。
而情到浓时,似乎只有将自己完全交付给对方,才能让一颗炽热的心熨帖安宁。
当红罗帐垂,银烛灯灭,在这宁谧的夜里,一曲缠绵悱恻的歌谣,轻吟低唱,一遍又一遍,至晓方歇。
听到外头人声响动时,彭瑾才刚眯上的眼睛立即又睁开了,她如今是一家主母,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可不能再纵着自己的性子,大白天里补眠了。
而且刘识昨日傍晚刚回,她今日就累得爬不起来,原因为何,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彭瑾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别急。”餍足之后,反而愈发龙精虎猛的刘识,抬手止住了彭瑾,笑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孩子们都还在睡觉,大家又还未都起,不用着急起床。”
彭瑾想要逞强,奈何身子发软,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闻言立即放弃了抵抗,往床上一歪,立刻又进入了甜沉的梦乡。
刘识爱怜的目光停住在彭瑾娇艳又困倦的面颊上,有些后悔自己昨夜太放纵了,把彭瑾累成了这个模样。
可是,小别胜新婚,他一看到彭瑾,就满心满眼里全都是她,看着她在自己身下蜿蜒绽放,就忍不住想要更深入桃源溪谷,撷取那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湖光山色、蜜液芬芳。
结果,他就控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彭瑾,直到她欢愉到低泣,娇声求饶,他这才再一次释放了自己满腔的赤诚火热,将早就化成一滩水儿的人儿搂在怀里,爱怜地亲吻抚慰。
看着东天渐渐露白,刘识轻轻地起身,替彭瑾覆上薄毯,将帐幔依旧低垂,披上外衣出了门,趁着微曦的晨光,到园子里打了一套拳。
等到刘识回来时,彭瑾已经起身了,虽然还在打着呵欠,但是眼神里已然是一片清明纯澈。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刘识上前,从身后环住正在穿衣的彭瑾,低声关切道。
这话才刚说完,彭瑾还未来得及回答,刘识就听见一阵轻快又杂乱的脚步声从三个孩子的卧室里传来,伴随的还有孩子们欢快的呼声:“爹爹,娘亲……”(未完待续。)
第448章 成长
刘识听到那一声声脆生生的呼喊,整个人顿时僵住,而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松开了彭瑾。
彭瑾一面系好衣衫,一面忍不住回头笑道:“你看看,有这么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我能睡得着才叫是怪事呢!”
每个人,不论之前的生活多么逍遥自在,一旦为人父母,孩子就成了生命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很多时候都是孩子决定了你的生活习惯。
早些时候,彭瑾还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暖暖和刘湛刘澈姐弟三人闹哄哄地喊“娘亲”,顿时心中一惊,霎时间便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她就真切地听到三个孩子隔着房间大喊道:“娘亲,爹爹,你们起来了吗?”
彭瑾打了个呵欠,伸了回懒腰,勉强驱散残存的倦意,远远地应答了一声,便立即起身。然后还没等她穿好衣服,刘识就晨练回来了。
“爹爹!娘亲!”三个孩子欢快地喊着,前后脚地跑了进来,然后在距离刘识和彭瑾三步的地方止住了脚步,仰着三张笑眯眯的小脸儿,乖巧规矩地向他们问安,脸上是全然掩饰不住的欢喜,这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刘识,在离开二十几天之后,终于回来了!
父亲在孩子的心目中就像是一座挺拔耸立的丰碑,莫名就让孩子们觉得很安心,很敬畏,这和母亲似水的温柔慈善是不一样的。
“都快出去梳洗梳洗吧!这么乱糟糟的可不像样子。”彭瑾笑着挥挥手,吩咐道。
暖暖便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向彭瑾和刘识辞了别,带着一双幼弟到外间梳洗去了。
彭瑾趁着这个空当,穿戴收拾妥当,和刘识一前一后去了外间。
三个孩子已经梳洗完毕,暖暖甚至还在双丫髻上各自攒了两朵白玉茉莉花儿,玲珑可爱。
三个孩子齐齐地立在门口,笑得如三朵在晨风朝露间初绽的小花儿,迎接着他们两个。
“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暖暖一手牵住彭瑾,一手牵住刘识,抬头笑嘻嘻地说道。
“一起!一起!”刘湛和刘澈在一旁拍手欢笑帮腔。
刘识看到愈发乖巧懂事的暖暖,还有似乎突然间变得活泼起来的刘湛和刘澈,心中暗暗惊异。
看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只是昨日他忙着和彭瑾“畅叙”小别重逢的相思之情,倒是忘了问这段时间家中的事宜。
等吃过早饭,刘识又要去官廨忙碌,了解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府衙里的情况,并处理积攒下来的要务、难事,这件事便又一直拖到了下晌。
午休之后,正午的炎热渐渐地散去,左右闲来无事,刘识和彭瑾便带着三个孩子,到后园子里玩耍。
刘识看着玩作一团的孩子们,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停歇过,侧头问彭瑾:“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孩子们似乎都变化很大,暖暖愈发地稳重乖巧了,湛儿和澈儿似乎也较之前开朗了一些,怎么这个把月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在相应的事件中完成了的,如果一切如常的,孩子们不会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变化这么大,调皮的变得稳重,安静的变得活泼。
彭瑾便将安鸿升被针扎到手指的事情,简要地告诉刘识知道。
末了,彭瑾担心刘识对两个幼子严加苛责,连忙劝慰道:“湛儿和澈儿到底还小,看到姐姐对别的孩子关怀备至,一时间似忽略了他们,难免会心生忌妒。
不过好在他们都及时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并且尽力去弥补。
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可不许再教训他们。”
刘识点点头,道:“我明白。若是两个孩子不知道回改,我定要狠狠地揍他们一番!”
儿子和女儿是不一样的。
暖暖可以尽情地娇纵,享受为女儿时父母兄弟的宠爱,因为将来嫁人之后,到了婆家,再想要过得这样恣意就难了。
但是刘湛和刘澈作为男丁,将来是要支应门庭、传承香火的,必须要严加教育。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刘湛和刘澈比暖暖要懂事乖巧许多,刘识却对他们更加严厉。
话虽然说得严厉,但是刘识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地明显了,显然是很满意两个儿子敢作敢当、知错就改的为人。
“暖暖真是越来越乖巧懂事了,隐隐有了世家女子该有的端庄和气度。”刘识看着园子里,正在尽力地踮起脚尖,去为刘站摘取一朵他喜欢的小花儿的暖暖,满怀欣慰地说道,“好似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不再像从前似的,总是喜欢腻在你身边,虽然看起来独立坚强,但其实心里还是一个奶娃娃。”
彭瑾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了刘识,这毕竟是孩子成长的关键点,刘识作为父亲,有权利知道和参与其中。
反正她如今病也已经完全康复了,刘识也回到了家,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因为担心他知道消息之后在外面担惊受怕,而善意地选择隐瞒。
“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大概就是在那时,暖暖觉得她作为长姐必须要坚强起来,替我照顾好湛儿和澈儿吧。”彭瑾笑道。
“你生病了?!”刘识惊呼,一把抓住彭瑾的手,将目光从孩子们身上收回来,紧盯着彭瑾问道,“怎么回事?现在都痊愈了吗?”
“不过是寻常的起烧罢了。”彭瑾不在意地笑笑,“泉州天气炎热,对于打小在北方长大的我们来说,本来就不适应。再加上咱们初来乍到,这段时间又一直都比较忙碌,大概是一时疲困,所以邪风入体,这才起了烧吧。现在都已经全好了!”
尽管彭瑾这么说,刘识还是伸手探了探彭瑾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
刘识常年习武,虽然不像大夫一样精通岐黄之术,但是通过脉相粗陋地诊断身体健康与否还是没有问题的。
ps:我觉得,自打我家大闺女即将出世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每天都想说一个字——困=_=
晚安,亲亲们~(* ̄3)(e ̄*)(未完待续。)
第449章 醋意
刘识见彭瑾脉搏平稳有力,乃康健无恙之状,顿时放了心,叮嘱道:“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以后你一定要注意休养。别忘了,我们还要携手共度一生,看着暖暖和湛儿、澈儿他们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呢!”
“我知道。”彭瑾柔声回道。
那样美好的未来,她不舍得缺席,所以一定会努力地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也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说到这里,彭瑾便又将她最近一直参与到暖暖和刘湛刘澈的锻炼大军中的事告诉了刘识,末了笑道:“我觉得果然动动胳膊动动腿,身体就好多了呢!”
刘识嘴角噙着笑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彭瑾一番,凑到近前,低声笑道:“果然身体好多了!匀称修长,纤秾合度,艳若桃花……”
关键是体能好多了,若是以前他那么放肆轻狂,只怕彭瑾早就撑不住,昏睡过去了呢!
刘识“轻佻”的打量和话语,让彭瑾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去了衣衫鞋履,在刘识面前无所遁形,昨夜那些疯狂胡闹的羞人细节,便瞬间都浮现在心头。
彭瑾面颊一红,不由得身子先酥了半边,抬手轻轻地推了刘识一把,低啐一声:“登徒子!”
刘识顺势握住彭瑾袭来的玉手,哈哈大笑,畅快淋漓。
那厢正在玩耍的暖暖和刘湛刘澈听到笑声,全部都齐齐地转头望了过来,然后都不明觉厉地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又都扭头继续玩耍去了。
闹得彭瑾也忍不住跟着畅快地笑出声来。
晚一些时候,张驹和张骊做完了功课,也出来找暖暖他们玩耍。
而云雾见热气渐散,也抱着安鸿升出来散步。
见几个大大小小的小孩子玩作一团,欢声笑语的就没有停歇过。
不一会儿,张明华过来找刘识和彭瑾,说是有事情要商谈。
彭瑾便让嘱托云雾和黄氏看着孩子们,和刘识一起回了前厅。
各自坐定之后,张明华笑问道:“大人,夫人,不知道这开设洋话学习班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先前彭瑾生病,又有太多琐事没有处理妥当,这件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眼下一切准备停当,彭瑾又恢复了健康,差不多也可以开始着手办理了。
上午的时候,张明华就已经和刘识提到这件事。
但是,当时刘识忙着处理其他的事务,随口应了下来,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泉州的洋人还是很少的,而且他认为区区几个洋人也影响不到泉州的繁盛。
如今又听张明华这么说,刘识便郑重起来,开口问道:“子亮兄怎么会如此热心于此事?”
张明华见刘识如此发问,便将琼斯的事情告诉了,末了笑道:“下官觉得,虽然眼下泉州的洋人不多,这洋话看起来不当紧,但是等到边防靖安,来往的外商多了,到那时再学习洋话就仓促多了。
其实不仅是西洋话,就是周边小岛的土话方言,下官也准备在府衙里选拔合适的人选去学习。
泉州毕竟临海,来往外商较多,府衙里有人会他们的土话,一来遇事方便处理,二来也彰显我大齐人才济济、气象恢弘!”
刘识认真思索片刻,点点头,笑道:“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此策的效益,不过听起来,似乎功在千秋。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下来吧。不过具体的事宜,还要咱们商量之后再拟写个章程出来。”
做事情可不能全凭一时头脑发热,要有计划,有策略。
张明华明白刘识的意思,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又起身对彭瑾拱手笑道:“那教习洋话的事就有劳夫人了。”
彭瑾笑道:“先生客气了。为国尽力,本来就是职分所应当。”
张明华满脸赞服,像彭瑾这样目光长远、气度高华的女子,实乃是世间罕有啊!
刘识看向彭瑾,与有荣焉地扬起了嘴角。
不过,彭瑾会洋话这件事,他之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等到回了自己屋子里,刘识便开口问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会说洋话?”
彭瑾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将搪塞张明华等人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随同父亲赴任泉州,看见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很好奇,就学了一点他们的土话。
后来离开泉州,渐渐地都忘记了。还是这次遇到琼斯,一刺激才慢慢地记起来的。”
反正原主小时候来过泉州的事,刘识是知道的,但至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