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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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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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办呢?杜月笙一口气派出两支小火轮,冒着枪林弹雨,驶往浦东孚油栈码头,叫小火轮上的人,一定要设法接出陆京士,否则的话,杜月笙硬起心肠下了一道严厉的命令

「你们也就不必回来了。」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下午南市的苏浙别働队,纷纷奔向法租界,通衢要道,各个路口,都有法国兵和大批巡捕驻守。杜月笙派去的兄弟就站在他们后头,每跑过来一个,解下枪枝子弹,交给法国兵或巡捕,便算恢复自由之身,杜门中人立刻迎上去,解衣推食,殷劝慰问,尤有闻讯不断赶来的家属亲友,呼爷喊子,寻寻觅觅。撤退过来的弟兄虽然打了三天三夜仗,却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他们尽在诉说打东洋鬼子的经过,他们很亢奋,很振作,因为他们实已经过一生之中最壮烈阔大的一幕杜公馆上下等焦急紧张,一直守候到傍晚时分,由外入内,一路发出欢呼:

「京士兄回来了!」杜月笙闻声大喜,快步出迎,陆太太和大批亲友跟在他后头,陆京士满面风霜,精神还好,他带了两名亲信伴当,身侠两支短枪,正准备冒死冲锋,突围而出,在码头上正好遇见杜月笙派来迎接的小火轮。于是他登轮出发,沿黄浦江而行,顺利抵达外滩洋商码头,然后换乘汽车先到杜公馆。

苏浙别働队的五个支队,何行健、陆京士的一、二支队开赴浦东,他们在浦东建立了游

击基地,往后抗战八年,他们不断的与敌周旋。朱学范的三支队,一部份撤回租界,后来成为地下工作者,一部份由兪作柏率领辗转退到了安徽唯有戴笠所部改编的第四支队,遭遇最为悲壮惨烈,他们那一支队在上海撤守初期,奉令由沪西挺进苏州河北岸,占领战场要点,死守不退,掩护国军向苏州河南岸转进。他们深入敌军腹地,孤立无援,虽曾力阻敌军阵前强渡,击毙敌军无数,但是他们在任务达成以后,两千余英勇的青年,竟然全部壮烈牺牲成仁。

第五支队则跟二、三支队一样,化整为零,转入地下,从此不断的与敌军战鬪。日军布下天罗地网

十一月初某一晚间,大家用过了晚餐,杜月笙华格臬路古董间里,只剩下杜月笙、陆京士、朱学范和徐釆丞四个人。

气氛肃穆,神情凝重,堪为当时情景的写照。四人密商由杜月笙先开口,他提出的议案是究竟走不走?如何走?

陆京士抢先发了言:

「先生所说的问题,我以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走?」

「当然,」朱学范立刻起而附和:「先生提了如何走,实际上也就不会考虑走不走。」

「谈到怎么走,我有三点意见,」陆京士紧接着说:「第一、非走不可,第二、大家先把皮包准备好,放在手边,以便随时走。第三、要等到最稳妥有利的时机,才可以动身。」

徐釆丞一直跟东洋人打交道,做生意,他和日本财阀三井、三菱都有关系。日本驻沪特务机关长川本大作,跟他很熟,因此他能很准确的供给日方情报,当时他说:

「今天川本请我转告杜先生两件事情,第一,东洋人占领高桥以后,头一件事,便是派一队宪兵,去保护杜家祠,禁止闲杂人等前去骚扰。」

杜月笙却一声冷笑的说道:

「依我看,这是他们的诱擒之计,他们以为杜月笙要杂开上海,一定会去拜祠堂,祭告祖宗,趁此机会,正好把我捉牢。」

徐釆丞付之一笑,又道:

「第二件事,迹近威胁,据日本说:沿江一带,日本兵业已布置重兵,严密防止杜先生等出境,十六铺和杨树浦两边都是大队日兵把守,我看他的意思说,如果杜先先从租界码头上船,必要的时候,他们不惜闯入租界,也得阻拦。」

杜月笙眉头一皱,说是:

「这么说起来,东洋人是决心要把我杜某人困在黄浦滩了。」

徐釆丞望着他笑,深深的点头,移时,又说:

「东洋人已经开好一张名单要在下月份成立『上海市民协会』,内定杜先生担任会长,委员则有王晓籁、陆伯鸿、荣宗敬、姚慕莲、顾馨一、尤菊荪等等.....。」

「好叫东洋人死了这颗心,」杜月笙轻轻的一拍桌沿说:

「至低限度,王得天早就上了船,此刻只怕已经到达香港了。」

这时,陆京士插嘴问道:

「先生大概都问过了吧,到底还有那些人准备撤出黄浦滩?」

于是,杜月笙将他多日以来,一一劝驾或试探的结果,屈指数来

「金荣哥说他年岁大了,吃不来风霜露之苦。隔壁头走火入魔,即使我们动身也还要瞒住他点。廷荪哥有点迟疑不决,他决意留下来看看风色。」

朱学范便问:

「顾先生他们几位呢?」

提起顾嘉棠,杜月笙便得意洋洋的说:

「顾嘉棠、叶焯山他们倒是很难得,他们宁愿放弃在上海的事业和财产,决定跟我到天涯海角。」

陆、朱、徐三人赞叹了一番。杜月笙向徐采丞微微的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方才说东洋人派重兵扼守杨树浦和十六铺,监视租界码头,他们的目的,恐怕并非在我杜某人一个子身上吧?」

徐采丞也笑了,他坦然的说:

「自然啰,租界里还有不少大好佬不曾走,譬如说宋子文、兪鸿钧、钱新之、胡笔江、徐新六等等,假使能够生擒活捉,影佐的功劳也不在小啊。」四百万债一举还清

杜月笙听后,哈哈大笑,然后便扫一眼跟前的三名心腹,宽忍他们说:

「因此之故,你们便不必为我操心了,还有这么多要人在上海,逃离虎口,戴先生他们一定有稳当妥善的万全之策。」说到这里,顿一顿,眼晴望望陆、朱二人,问道:「现在的问题,就在你们两个了,京士,学范,你们打算怎么个走法。」

陆京士答说:

「我早已决定了,先到宁波,再从浙赣铁路去长沙,转汉口,学范决定直接到香港。」

「很好。」杜月笙点点头说:「时候不早,你们还是各自回去准备,中央政府迁川,我往后必定会重庆去的,今日就此分别,把晤之期,相信不会太远。」

最稳妥有利的时机,一直等到十一月二十五日晚间,宋子文一只电话打到杜公馆,简单明了,他只是通知杜月笙说:

「船票买好,渣华的『阿拉密司』号,停在公和祥,明天晚上上船。」

公和祥码头,座落百老汇路之南,距离外白渡桥不远,和闸北、引翔两区,相当接近。当日,杜公馆家人亲信议论纷纭,唯恐日本人派兵,或是密遣便衣,劫持拦阻,因此,有人建议杜月笙化装了再溜上船去,有人主张多派弟兄,沿途布置,遇有紧急状况,拚死保护,突围登轮。又有人要借重捕房和英法军队的力量,请他们在杜月笙登轮前后,派队戍守,宣布戒严。

「算了吧。」杜月笙却一挥右手,一耐烦的说:「我杜某人一不化装,二不要保护,到了时候,我一个人走。至于戒严,顶好请你们戒戒隔壁头的严,现在只要张大帅听见你们哇哩哇啦的喊,那我才真的走不成咧。」

吓得众人不敢言语了,于是他先和妻子儿女,道过了别,略作陆续赴港的安排,临到最后,杜月笙才说出他的苦衷:

「明天我走,上船前后难免要冒三分险,所以我谁也不带。」

第二天,行前,又召见了万墨林,王国栋,他先问王国栋:

「你算清楚了没有?我的负债额一共是多少?」

「老早算好了,只是爷叔一径忙,不曾问起。」王国生报了一笔数目,人欠欠人两抵,杜月笙的亏空,数逾四百万元。

万墨林暗地里一吐舌头,却不料被杜月笙一眼瞥见,当时他带笑的问

「这笔数目很大啊?」

万墨林声音宏亮的答道:

「当然啰,爷叔,四百多万咧!」

于是杜月笙出人意外的扬声大笑,他站起来,一拍万墨本的肩,朗声的说:

「墨林,你不必担心。我看好了,这趟我出门,到抗战胜利了回来,只消花几块银洋钱,就可以把这四百多万的债还清。」

杜门中人,将杜月笙的这几句话,反复咀嚼,私下频频讨论,大家都弄不懂,他怎么会有先知之明,杜月笙终其一生,既乏经济眼光,也无数值观念。可是他这一次作个预言八年之后果真兑现,抗战八年,胜利复员,币值一眨再眨,胜利后伪币兑法币是两百对一,旋不久改金圆券,杜月笙还清八年前四百余万巨额债务,拿金圆券折算,真是轻而易举。

当时,他再问万墨林一句:

「墨林,这些天来,我陆陆续续关照你的事情,你都记牢了没有?」

「记牢了,爷叔。」

「那么我就不必再说一遍了。」杜月笙宽慰的笑笑,又道:「还有许多我一时想不起来,不曾关照你的事件,我也不必多提,总而言之,我在上海的时候,一切事体应该怎么办,我不说[霸气 书库 ·手机电子书…wWw。QiSuu。cOm],你也晓得,我离开了上海,不妨照旧办理便是。」

「晓得啦,爷叔。」

是夜,杜月笙轻装简从,微服成行,他只带一名随身仆役,一部汽车开到公和祥码头一路顺利无阻:「阿拉密司」号英国客轮灯光灿灿,倒映在黄浦江里,像有无数银蛇乱闪乱窜。噩耗频传伤心落泪

平安无事,上了英国豪华邮船,洋茶房鞠躬如也,导引杜月笙到大餐间,灯光荧荧,暗香浮动,正当中有一张大圆桌,环坐一群高冠峨服,雍容华贵的中国大好佬,他们之间有人偶一回头,看见杜月笙翩然驾到,于是欣喜万分的发出一声欢呼

「好啊,杜先生来了!」

杜月笙一眼扫去,宋子文、钱新之、胡笔江、徐新六、.....都是极熟极要好的朋友,于是一一握手寒暄谦让入座。一群老友虽然还不曾逃出虎口,却是兴致很高,不歇的欢声谈笑。

移时,又由杜月笙领头发出一阵欢呼,大餐间里更热闹了,因为上海市长兪鸿钧姗姗来迟,但仍及时赶到。

当英国邮轮大餐间里的中国大好佬分别归房就寝,成千上万的日本「皇军」,正在餐风露宿,披星戴月,荷枪实弹的十六铺、杨树浦,沿黄浦江两岸紧密布岗,虎视耽耽,准备随时截拦劫持中国留在租界的那几位大好佬,只是他们徒劳无功,非常失望,翌晨「阿拉密司」号启椗,万千「皇军」也只好眼睁睁的望着英国邮船徐徐通过黄浦江,辞离吴淞口,驶入万顷烟波,浩瀚无际的中国东海,直航香港。

有这么许多要好朋友朝夕与共,同船南航,杜月笙香港行的旅途愉外,自是可想,一行人整天谈谈说说,将十一月二十六日之夜,上船前的恐惧紧张,暂且遗忘。

抵港之初,杜月笙约钱新之为伴,两位一搭一挡的好友同住九龙半岛饭店。真正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他平时的习惯,夜里一个人睡不着觉,房里没有夫人,也得有个男伴,否则他便在风吹草动之时,疑神疑鬼,吓的辗转反侧,无法入寐。又有一个怪毛病,夜夜要别人为他捶背捶腿,一直要捶到他阖眼睡去,方始可以歇手,然后悄然退出。在家中,凡此毛病再多些也无所谓,到了洋味十足的大旅馆,………杜月笙到了香港,正是「十手所指,十目所视」,人人都在用奇的眼光,加以密切注视。于是,杜月笙的生活起居,眠食情形,经茶房绘声绘影的一说,立刻便在香港的茶楼酒肆,引为笑谈。

除了语言不通,食住不安,环境太不习惯,杜月笙乍到香港,劳心焦思,困扰还多。日本在上海的三员主将,沪战统帅永野修身,陆军指挥官松井石根大将,和特务机关长川本大作,乃至奔走各地的日本大本营情报部长土肥原贤二,这一批「不可一世」的日本军要,当沪战爆发前夕,卽已威胁利诱,千方百计,使杜月笙留在上海「助纣为恶」,帮他们统治在上海的五百万市民。上海陷落以后,他们便派遣密谍,布置重兵,准备在必要时将逃离上海的杜月笙加以劫持,他们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断乎不容杜月笙插翅飞去,然而,杜月笙却偏偏利用他们的警卫森严,如临大敌,十一月二十六日晚上,跟往常一样,只带了一名随从,自华格臬路登车出门,当时,在杜公馆附近守候侦伺的日本特务,都以为他是跟往常一样,驱车回蒲石路十八层楼公寓安歇,那想到他汽车遶过十八层楼,转一个弯,过外白渡桥便上了公和祥码头,坐进了阿拉密司号的大餐间。

杜月笙、宋子文、俞鸿钧等全部安然离沪的情报,送到日本军部,永野、松井、川本不禁为之老羞成怒,他们重责各级特务,同时决定对杜月笙的相关人物,施以严厉报复。

所以,杜月笙离了上海,抵达香港,反而和日本军方展开了明争暗鬪,而且此一鬪争由于他人在海外,难以遥控局势,再加上杜门中人一时的疏忽大意,因此在一开头时颇为吃亏中汇银行和衡恒侦骑密布,每天都有几位杜门中人无缘无故,被日本便衣绑架到特务机关部,严刑拷打,百般凌辱,有不少人死去活来,或则成了残废,或则奄奄一息,不知下落。

杜月笙人在香港,鞭长莫及,每天听到这种噩耗,使他情急落泪,忘寝废食,他担心家人亲友的安全,更为无辜被拘者伤心难过,引为无上的咎恨,成天到晚,他尽在跌足嘘唏太息的说:

「我累了他们!我害苦他们!」

与此同时他还得振作精神,诸多策划,如何想尽方法,援救陷身黑暗世界的家人亲友出来,首先他命令留在上海的学生门人,把家小护送前来香港,但是他家庭之中意见很多,除了孙氏夫人带了维屏、维新两个儿子,因为留学,早已去了英国。他的嫡妻沈月仙阿芙蓉癖已深,根本无法………也不愿意出远门,后来说是陈氏夫人也想看看风色,暂时不走。凡此问题倘若杜月笙人在上海,只要一声大喝,几句责骂立刻可以解决,但是「君」在外,阃中有所自由,杜月笙在香港急得再跳脚都没有用,他望眼欲穿,等了许多天,姗姗而来的只有姚玉兰,外加长子杜维藩、长女杜美如,以及几个小儿女。大战方休粪战来哉

恒社中人,多一半弃家离产,投身抗战阵营,留在上海的,也不在少,头一桩,因为上海还是一处重要工作基地,杜月笙不能把恒社中人全部撤离,否则的话,将来的沪上地下工作,刀光剑影,神出鬼没的地下工作,便那来的那许多好戏可看?

上海是一个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的大都市,尤其租界地区,由于洋人统治,扞格难入,他们唯一的武器──巡捕又被帮会人士,多年垄断把持,清洪帮势力之大,莫可御京,待三大亨崛起沪滨,「杜先生」一枝独秀,他治清红两帮于一炉,「白相人」脱颖而出,所有租界居民的衣食住行,都跟杜月笙息息相关,租界里出了重大的案件,尽管外国人鸡毛令箭一道道的下,破与不破,巡捕房要先看看杜公馆的风色,天大的事情,天大的纠纷,外国人拉炮来轰都没有用,只消有「老朋友轧脚」(白相人挺身干预),便凭杜月笙的「言语一句」,两造揎拳掳袖,捻枪弄棒,卽令在性命相搏的当儿,只要旁边有人轻轻的提一声:「杜先生关照你识相点啊」,再狠些的人,立刻便俯首贴耳,乖乖的不敢动弹,息争而去。

因此,多年以来,十里洋场,简直就是杜月笙的天下,自从杜月笙从善如流,洗心革命,十里洋场的达官巨贾,升斗小民,人人都把杜月笙视为生存的凭借,安定的力量。杜月笙在华格臬路,鸡鸣狗盗徒宵小,为非作歹都得有个限度;杜月笙要广结善缘,他们便不能不「盗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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