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5)
叶小艾
七月九日的是莫的祭日。我每年会到两个不同的城市为两个逝去的人祭奠,对他们的思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陆宇是我遗失了的爱;莫是的无法忘却的割舍。他们在走进我生活的时候就注定会带来伤痕,我排斥繁杂的一切,却总逃不过他们给我遗留下来的结。
在莫和俞夭来找我之前,莫曾经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得了白血病,医生告诉他时日不多,他不想连累俞夭,于是便找我帮忙。他提出的要求,我一时无法接受,我为俞夭惋惜,更为自己艰难的处境感到不知所措。可就在我困惑的时候,莫竟然找上门来,他告诉我他已经向俞夭“坦白”他喜欢上了我,对此,我再也没有其他的退路。我没看到俞夭痛苦表情,但我能够感受得到俞夭撕心裂肺的心痛,正如当初的陆宇。
这种突如其来的我没有预料到的游戏,抹杀了我和俞夭十年的感情,致使我和俞夭彻底的决裂。不过我想只要她能像忘记陆宇一样忘记我和莫,那么俞夭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过的幸福,而我渴望她过得幸福。
我和莫离开那天,我和阳联系过,我要他好好照顾每天在我楼下徘徊的女孩子,那个背着吉他像受伤的羔羊一样舔舐伤口的孩子,他欣然答应。我信任阳不亚于信任莫和俞夭,阳是我在踏入社会之后,唯一一个朋友,他对我很好,直至我直接决绝了他的表白。
而在莫的忌日那天令我没有想到事情发生了,我居然在莫的家乡见到了阳和俞夭。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我很高兴,但唯一无法面对的是俞夭对我的态度,而我又莫名其妙的对她感到愧疚,于是,来不及寒暄,便迅速离开了。
那天我在莫的城市转悠了很久,等乘机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打开邮箱回复客户的邮件,我无意识的打开第一封,然后往下翻,翻到最后一行,上面分明写着俞夭两个字,我倒过来重看,是俞夭写给我的,很长很长的一封信。
最后,她说:亲爱的,请原谅我过去的一切错误,我在爱情与友情之间纠缠,最终却因为爱情而舍弃了友情,而现在我明白了,无论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多远,我都离不开友情的牵绊。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是好朋友。
——迷失的俞夭。
作者题外话:下篇《影子》,那年那样的故事——
影子(1)
那个季节的风拂过长满青苔的窗台,仿佛是生命伊始,周围的一切从荒芜颓废进入流光溢彩,这一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课堂也是一片尧天舜日的天地。
我伸了个懒腰,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眺望窗外,突然间一个很熟悉的面孔迎进我的眼帘,她正站在报栏旁微笑着朝我看着,“语默”,我不自觉地喊出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数学老师眼神犀利的瞪了我一眼。拿起粉笔狠狠地点击了一下黑板,然后背对着我们发出极具威严的声音:“注意”,我收回盯着老师的那双暗淡的眼睛,开始了我的脑海畅游。
初次见她,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女孩子,瞳仁漆黑微泛深邃之态,鼻梁微微隆起稍微些许桀骜之气,嘴角却似乎总有挥之不去的微笑,上着黑色线织毛衣,下穿洗得泛白的蓝色牛仔裤,她向我走过来,“你好,我叫语默——”她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握住它,一种似曾触摸过的感觉,与她相比,我的是冰凉的,而且特别僵硬的那种,尽管这还不是冬季。
“我认识你的,我们曾经在哪见过,对吗?”她用肯定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不解,摇摇头,迷惑地对她笑笑。
“可是我感觉之前见过你,你笑的很美,为什么总是紧绷着脸蛋呢?”
我看着她,在她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丝柔意,那是掺有一种叫友谊的东西在里面的信任。
我们并肩站在阳台上,很默契地看着远处的景象,一幢高耸起来的教学楼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以致感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狭隘,我告诉她我很想家,所以总会觉得闷闷不乐。
她一脸惘然的表情,转过脸来对我咧嘴一笑,“习惯了就好了——”
“你难道就不想家吗?”我问她。
她低下头,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过了会儿,她抬起头,眼睛眺望着前方,确切的说她在盯着前面那幢楼的窗子,对着我们的那扇窗子是关着的,但隐约能看到坐在窗前的人半侧着身子,他像是朝着这边看着,很沉静。
“我是个没家的孩子,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家是什么味道的,想家,但也只是想有个家,听过《哪里有我的家》吗?”语默突然说出了上面的话,她侧过脸来看着我。
我点点头,我听到过这首歌,而且小时候总爱唱,“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记得当时,我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慢悠悠地穿过街,那时候似乎满大街都在放这首歌,而且每次经过那个音像店,我总会不自觉地跟着录音带哼着唱,只知道妈妈总是会一脸的不高兴,她喊停,我怯怯地闭上嘴巴。
“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听的一首歌,就好像它是专门唱给我的,后来听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也是会有同样的感觉,我太渴望有个家了,我七岁进的收容所,进去后,不仅没有朋友,而且还总是被一群孩子欺负,里面的人是不怎么不管的,这在后来,它让我想起了达尔文的进化论——适者生存,不仅社会人是,连孩子也是,他们说我冰冷,这一点我在初一时才意识到——”她停下来,长吁了口气,看了一眼表,说道,“该上课了——”然后就拉着我回了班级。
上课铃是在我们坐下来之后响起来的,她朝我做了个鬼脸,并勾着身子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忽然间感觉这孩子就像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多变。
作者题外话:《影子》本该属于“恒久留影”的所以转到这里,给大家带来的不方面,请宽恕—— 。。
影子(2)
“知道吗,生命就是那么脆弱,像我,甘受欺辱,却自得其乐,我们之所以能够坚强的活着,就是因为我们一直痴痴的相信一定有美好的东西存在,你知道它是啥吗?”等下了课,语默很神秘的问我。
我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头脑发育还不是很健全的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哲理性的问题要问,似乎突然间感觉我们两个的世界相差太远了,甚至连最起码的正常沟通都无法进行了,于是,我也只得摇摇头。
“其实,美好的东西也就是一个让你能倾诉心肠的知己,遇到他,意味着你有立于社会的价值与意义,这个世界太假了,你难道就不觉得吗?”她表情严肃,钢笔在手中不停地旋转着,见我对她的问题仍然持不解的表情,她又接着说,“小时候听到过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于是,爱上了《高山流水》的曲子,一直到现在还是那么的喜欢,可惜我连一次都没听过,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呀——”她说着,朝我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
去年我在一个医院里见到一个年轻的护士,那天下午她陪我聊天,我躺在那儿说个不停,她配合的很好,听到尽兴处,她也跟着我乐呵呵的笑;听到悲凉处,她温声细语地安慰我,她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能听我把话说完的人,我的确把话说完了,从我的家庭到我成长的环境,再到我的校园生活,我挑着说,几乎也没什么重点,说我妈是如何对待我和我爸;说同伴们如何把管理员发给我的气球扎破;说我平时很少有人愿意与我做朋友。她都会很耐心的听。也是她让我明白,不能总想着让别人都适应你,而是想法设法让自己迎合别人,这应该是交际的规则吧,反正我是不太懂。
她很美,温柔纯净的那种美,比我大一岁,听说她是那家医院的实习生,当然这我也能看的出来,自然那天下午我们也便成了朋友。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居然是她的死别,我们是在玉泉街碰面的,我之前就很讨厌那条街,人车混杂,连个正式的路灯都没有。她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经过,看到我,她就那么一扭头朝我微微一下,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撞向她,把她推向两米多远,最终倒栽着头摔了下来。而那辆汽车几乎没有停下来,就飞猛地加速逃跑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血泊中奋力挣扎祈求着生还的样子,鲜血染红了她的白上衣,而我却站在她跟前束手无策,周围几乎没人理会,我抱住了她,用手捂住她流着血的头部,血液流进我的怀里,暖暖的,暖暖的,你知道吗,我看着围观的人群,他们像是在看一场惊悚电影一样,目瞪口结,却又没有回避不看的意思。
救护车终于来了,我也跟着上去,到了急救室,他们问我是不是患者家属,我说不是,她问我家属在哪里,我摇摇头,他们就僵持在那里,迟迟没有医生进去,说什么没有家属签字不能进行抢救,我说我能签,他们又要我亮出身份证,我说我没有,他们说不成,后来,她死了,原因是没有及时抢救。
她说着,泪流满面,于是,她干脆俯身趴到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也哭了,默默地哭,内心很痛,撕心裂肺的痛,那个女孩子我认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我这么对她说。那副场景我虽没有亲眼目睹,却时常会幻想出那张凄惨痛楚的脸,她挣扎的动作,她被血染红了的白色断袖上衣。
影子(3)
自从那次以后,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当然我还有很多不同性格的朋友,但总会感觉她是与众不同的,从她身上有某种之于我的非同寻常的情结,那就是她身上曾经有过的暖暖的感觉正是我最想要的。
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但不同的是,我说的话她都懂,甚至连一个动作手势她都能猜出是暗示着什么;可她有时候说的某些话,任我绞尽脑汁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另外,我们的学习成绩也悬殊很大,那就是我遥遥领先,她却坠坠在尾,后来尽管我多么的努力为她补习功课,她的成绩也没有丝毫的前进,倒是我的成绩变了,飞速的下降。
也许是因为千百倍的努力得不到满意的回报吧,她开始翘课,没有她围着,我在课堂上也开始六神无主,畅想神游了,以致后来,我满脑子里接受的都是些令人费解的垃圾信息。于是,我干脆提不起一点学习的兴趣了,自然也想着享受一下翘课的滋味。然而她开始躲避我,说她自己没有希望上大学,要我好好学习,千万不能陪着她做“天涯沦落人”。
我当然也摆出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陪她一起吸烟、喝酒,记得当时,我笨拙地拿起第一根烟染着,然后很不自然的塞进嘴里,吸上一口,烟气随着气流进入喉咙里,再由喉咙逆流进鼻囊,呛得我直流眼泪。
语默抢过我手中的烟,冷冰冰的说道,“呈什么能呀——”她的目光迅速地扫过我的眼睛,然后,又迅速的逃离开我目光的追逐,那分明是一种内疚的流露,是对我的歉疚。
老师开始一次次地找我谈话,用很遗憾的口吻说我原来是个多么听话的学生,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跟语默那样的坏女孩混在一起是我人生片段的一个误区。我极力纠正语默她是个好女孩,她只是小小年纪有太多坎坷的缘故,才走到这一步的,她其实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那是因为缺少爱才致使她现在的不羁生活。我们应该伸出友爱之手,帮助她走出心理的困境。然而老师并没有因为我的袒护与辩解而对她作出任何理性化的关怀。反而对我也放手不管起来。他甩下一句这样的话,“真实近墨者黑,垮掉的一代。”
于是,后来,我们就挑了名的逃课,优哉游哉地在校园外晃荡,手牵着手划破冬日的残阳,她有时静的让我感觉可怕,似乎什么也打不起她的激情来,在静默很久以后,她又展开笑靥,拉着我满大街的疯跑。身边传来咔吱的一段急刹车声,一辆出租车司机伸出脑袋朝我们责骂道:“混球,想死呀——”我吓坏了,而语默却傻傻的笑着,我明白她想要的无非是刺激,也只有刺激才能让她活得没有重负。 。 想看书来
影子(4)
她拉着我在街心花园的台阶上坐下,听我讲故事吧,她说,我点点头,于是,她的故事又有了开端——
我给你说过我没有家,其实并不是那样子,我也曾经像其他孩子那样拥有过幸福,有一个温暖的家,可我妈,不,我不想这么喊她,这个字眼很难经过我的舌头绕过来。所以就先不说她了。我爸死了,在我七岁那年,是被一帮流氓给打死的,那群混蛋是跟那个女人一起鬼混的,在我看来我爸是个十足的窝囊废,没钱,没房子,只能给人家做些力气活,他是养活不了这个家的,所以,那个女人不提离婚就把他给甩了。对了,其实也不用离婚,他们好像压根就是非法同居。女人走了,听爸说他娶她时就是个*引贼的主儿,他尽管那么说但还是很爱她,直到她走后一年他还经常拿着照片向别人炫耀,说那是他老婆。
大概两年多吧,她来了第一封信,没问别的,只是问我还好不好,其实,她这些问题都是多余的,八成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才想着打听一下原先男人的现况,好了,回来;不好,另谋出路。我是这么想的。爸当时拿着信哭的落花流水的,他几乎连信都不顾的合上,就带着我按照发信的地址去了那个人所在的城市。
起初,我们倒费了不少力气找邮局,找小区,找她人,但终归没找到。于是,爸后来干脆在那个邮局附近来回的晃荡,自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在一个午后碰了面,女人见到他并没有感到诧异,仿佛是预料之中的事,她很平和地喊我的名字,语默,想妈妈吗?我感觉她问的问题很刺耳,想她,是曾经想过,很想很想,但我想她的时候她在干吗。她走近我,弯下腰,抚摸我的头,我挣脱开她的手,抱住了爸爸的腿,紧紧地抱住,不再松开。
把孩子给我吧,你看都两年了,也没见她长高,我看你也养不好她。这是女人对爸爸说的,以她的语气似乎这很理所当然。爸这时似乎忽然间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女人设的计。不行,他坚决反对,可不想女人便一个电话叫出来一帮人,他们对爸拳打脚踢,几乎没有他回旋的余地,从他身上溅出的血把我的白色连衣裙染得斑斑点点的,那是爸为了见女人,特意给我买的。
我看着他们几乎把爸打得半死,随后,便把我塞进车子里离开了。当时,我在车子里嚎啕大哭,挣扎着要跳出去,女人按住我,口口声声喊着宝贝,她说爸是天下最不好的爸爸,不能让女儿过上富足的生活,所以理所当然要离开他。接下来的我就不说了,是倒叙,不过补充一点,这一点让我感到快慰,女人进了监狱,这是她的报应。
语默仍旧习惯性地长吁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她讲完故事标志。此时,她不再哭泣,甚至眼睛里连一点泪花都没有,她的故事使得我更加坚定的认为,她确实是个可怜的,是个被残酷的现实给摧垮了的孩子,正如她在承受那份被扭曲的母爱所带来的伤害时,她也只有用无力的抗拒,把别人口中最温馨的字眼——妈妈,咬牙切齿地喊成女人。十六岁对于很多孩子来说正是享受着青春所赋予的一切美好。而她却在挣扎着与痛苦搏斗,这是现实对一个稚弱生命的一种残酷的摧残蹂躏,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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