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他,他越来越躁动,声音也嘶哑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想把王姝尽可能久的留在医院,就可以经常见到你!我不敢对你表白,我怕你会拒绝我,所以我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那你是说,我妹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了?”
“不完全是。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本来想让她保持当时的状态,不能出院就行了。只不过……嘿嘿。”石远航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我想你也能体会这种感受,长期和无数的神经病打交道,会让人也变得有些神经质……”
我的心渐渐的开始往下沉:“你什么意思?”
石远航站起来来回踱着,兴奋难耐地搓着手道:“我们每天都和精神病人接触,看着他们发神经,要不然就是面对他们目光呆滞毫无表情的脸,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有时候我们就会想,其实当一个精神病真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杀了人也不犯罪,比起我们活得这么累要爽多了。”
“你们?”
“当然是我们。别的医院我不知道,反正在我们医院,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心理上都有些变态。我见过好多偷偷虐待病人来发泄的。一些被家属抛弃了的人,被折磨死了的都有。还有一些护士晚上没事做,就去吓那些神经病,她们把几间偏僻没用的病房专门用来折磨病人,越是闹得厉害,她们就越高兴……”
“哦?你们不觉得做的太过分了吗?”我一扬眉,问。
“过分?”石远航惊奇地看着我。他的理智和斯文的伪装已经被他燥热的内心烧的干干净净。“你以为我们容易吗?我们也是人,那医院里就跟个地狱一样!为了不让自己也变成神经病,我们必须要找地方发泄,反正那些病人什么也不知道,就让他们去死好了!这是医院里公开的秘密,根本没人管,哈哈。”他笑了一阵,急不可耐地爬上沙发:“但是小佳,我可没有故意折磨你妹妹。你每次来她老是要赶你走,我烦死了。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是那些护士把她吓到了的。我只不过没有及时阻止而已,没想到那些年轻护士会做的这么过火……”
他扑上来将我紧紧地抱住,凑过嘴来一阵乱啃:“宝贝,真的,我太喜欢你了……给我吧,我快受不了了……”
我笑起来,望着天花板,任他的手在我身上肆虐。
来吧,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我也很高兴。
我在石远航的重压下调整了一下身子,把手伸进沙发座垫的下面。那里,有我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唔……”石远航闷哼了一下,停住了正在撕扯我衣服的手。
“怎么了?”我媚笑着问他。
石远航皱了皱眉头:“刚才腰上疼了一下。”
我道:“大概是我不小心扎到你了,真对不起。”
“你怎么会扎到我呢。小傻瓜。”他说着还想笑,眼神渐渐的蒙了一层雾,变得有些发玄。身体也软软地伏了下来。他使劲地甩了甩头,自己道:“怎么回事?”
我轻轻一掀,将他推在沙发上。自己站了起来。
“真的是我不小心扎到你了。”
我扬了扬手上的针管,迷人地微笑着。“这麻醉剂够你睡一天了,乖乖,要听话哦。”
石远航无力地蜷在沙发上,脸似乎有些发白:“你……为什么……”
我咯咯地笑起来:“别担心,我这么喜欢你,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他既惊又怒地瞪大了眼睛。我不禁啧啧有声,这么漂亮的男人,生气也这么好看,真是太可惜了。
谁让他夺走了我妹妹呢!
是啊,我心爱的小姝,竟然这样冤死在他们手里。我甚至无法想象,她承受了多大的惊恐和痛苦,又是怎样在最后的清醒中对着她唯一信任的日记本写下所有经过。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玩弄着那针管,笑嘻嘻地问:“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我拍了拍额头,又难过地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还不小心在你的水里放了一点催情剂……好像,啊呀,好像还有一颗迷幻药。害你欲火烧身原形毕露,真是不好意思啊。只可惜你得不到满足了。”
石远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颤抖着嘴唇,努力想保持神智的清醒。
我看着他,突然伸手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他原本变青了的脸又红起来。我厉声道:“想知道为什么,是吧?我让你死个明白!”!
“我不管你们怎么虐待病人,但是你们就不应该害死我妹妹!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没错,她有病,我讨厌她生病的时候,可她不发病的时候比谁都可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一起吃饭、睡觉,我只有她一个朋友!可是,可是你们现在居然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还害的她到死也不得安宁。我要你们陪着我妹妹一起去死!”
“你在想我为什么会怀疑到你身上,是吧?”
我看着石远航,轻笑起来:“你想不到吧,我妹妹从小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发病的时候也从来不会间断。而且非常的通顺和条理清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精神病人的手笔——虽然她从来不会写成日记的格式。奇迹,是吧?”
“她每写一些,都会给我看。我太了解她的生活和身体状况了,我甚至能区分出哪些是她的幻视幻听,哪些是她记叙的现实。像她在医院写的那些,我都能看出哪些是被你们折磨的病人,哪些是你们这些白衣魔鬼。我很庆幸在她入院的时候我让妈妈偷偷地把她的日记本给她送了去,清理遗物的时候又找了回来。否则,我根本不知道在她在你们医院受过什么罪,也会不知道她死得这么冤枉这么惨。”
我自言自语似地说着,泪流满面。沙发上的石远航早已陷入昏迷。
“我把小姝在医院的日记读了一遍又一遍,我无法相信她所记叙的那些古怪事件都是她的幻觉。小姝经常会认为别人要害她,可是她在幻觉中从来不会听到对话。我知道,她所记下的对话,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我突然的又想笑。我亲爱的妹妹,你好乖,帮了姐姐好大的忙。
我站起来,将茶几下面藏着的录音机拿出来,取出里面的磁带,又将抽屉里的黑色小本子带上,慢慢的上楼,推开妹妹的卧室。
这间卧室在小姝去世后一点也没有动过,一切的陈设和妹妹在时一样。只是多了一张供桌,上面陈放着妹妹的骨灰盒和照片。
妹妹,姐姐来看你了,带着可以告慰你阴灵的东西。他们居然敢在你的死亡证明上写你迫害妄想症发作伤害了自己导致最后的死亡。现在,姐姐还你真相。
我流着泪,把磁带放到骨灰盒面前,然后拉开桌上的抽屉,里面满满地放着无数黑色封皮的小本子,那是妹妹从小到大的所有日记。我把手里的这本也放进去,关上。
终于轻松了一些。
但是结束了吗?也许没有吧。
我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上妹妹的笑脸。
小姝,姐姐帮你报仇了,你经受的痛苦我不能让他偿还,但是我可以让他为你殉葬。妹妹,你一直恨我和你抢东西,我不怪你。你只是不记得自己在突然发病的时候使用过多少东西来伤害自己。我把那些可能会伤到你的东西都抢了,藏了,扔了,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不想失去你。我是这样的爱你,哪怕有一丁点可以和我抢夺你的心的东西,我都要将它们毁灭。
当然,你喜欢石远航,我就让他来陪你。只是你听到了他刚才的话,还会喜欢他吗?
我慢慢的退出房间。下楼。
石远航像一头死猪一样躺在沙发上。我哼了一声,拿起电话开始拨号码。
喂,警察局吗?某区某街某号发生了凶杀案,你们快来啊。
挂掉,又拨。
喂,是妈妈吗?我又发病了,警察要把我送精神病院,别担心我没事的。不就是住几天院吗?
挂掉。
我走进厨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尖刀、锯子和铁钩,回到石远航的身边。
我怜爱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唉,真不好意思,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家族有遗传性精神病的。我妈顾面子,没老实向你交待,呵呵。我很少发病,发了病也看起来很正常。这不,连你这个精神病医生也被我骗过了。”
时间不多了,还是不要和他废话了吧。我举起锯子和刀,对准他的肚子比划起来。
杀个人真累,想要把他杀的好看一点,竟然还这么麻烦。
没关系,反正我要去精神病院休养一段时间。
我想起妹妹日记中提到的那个胖护士来,一阵无言的快感像电一般流过全身。我还要做好多事情啊,妹妹。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反正我是精神病人,嘿嘿。
《头疼》的故事讲完了,大家都出了一身白毛汗。
王佳的这个故事很显然在影射什么事情,又似乎有所隐喻,太过深刻,让人毫无头绪,却又偏偏感到死亡的威胁。
“哈哈,都吓到了吧?我终于想好了,将来不当医生可以去写作。你们先聊着,我去厕所。”
王佳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咣当一声关上。那声响像是猛砸在所有人心头,莫名的恐怖。
王佳说是去厕所,但却一去不回。
大家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由张春禾和曾香两个女人加上谢飞,三个人一起到各层的厕所找过,根本就没有王佳的影子,她失踪了。
王佳的失踪立即引起震动,报案后警方立即赶到医院,连夜展开调查。刑警队的冯队长更是从外地赶回来,参与侦破。
最后警方在王佳办公室的档案柜里找到了她,谁都未曾想过,不大的档案柜竟然会是王佳最后的栖身场所。王佳死得很惨,被碎尸,就在她办公室对面的洗手间。凶手显然是匆忙间作案,来不及转移尸体,所以才塞到档案柜。
“我猜凶手肯定也是一个医生!”
冯队长对谢飞说,然后意味深长的盯了他一眼,这让谢飞浑身都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也是一个医生。”
冯队长说,然后弹出支香烟点上。
“王佳是被碎尸,但和普通的碎尸不同,她所有被切割的地方都是骨缝,而且凶手用的工具应该就是普通手术刀。能做到这份上的人,你觉得不是医生会是谁?”
谢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边的小护士们却都吓坏了,立即与医生们划清了界线,特别是男医生。
由于王佳的死,万康综合医院再次成为社会的焦点,多家报社跟踪报道,二十四小时有记者扮做的患者在医院里溜达。医护人员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点破,任他们在医院里上窜下跳。
这天上午,骨科的张春禾和谢飞、曾香、陈凡等人聚在一起聊天时,刑警队的冯队长突然走了进来。冯队长和谢飞是朋友,所以大家也都没拘束,仍各自坐着。冯队长也坐下,想通过交谈深入的发解万康综合医院的情况。
张春禾说她有重要情况,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冯队长正愁案件没有线索,当然希望张春禾讲出来。
“这样吧,我把人名改改,当故事给大家讲一下,名字叫《幻骨》。如果有用的话,再单独和冯队长说,怎么样?”
大家都闲得心里发慌,而在这所受到诅咒的医院,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让人感到恐惧,所以大家都没有意见,于是张春禾便开始讲述了。
第五层秘密 幻骨
这张脸让人过目不忘,斑斑血迹浸染了鼻梁以下的部分,像是他曾抱着自己的断手啃食过一般,可是咧开的嘴唇内,牙齿却是雪白的。面颊神经质的抖动,狰狞可怖。
一昏暗的走廊里寂静无声,甚至病房里都非常安静。偶尔有病人走过,脚步声异常的响,像阴森没有光亮的防空洞里的回声。
我咽了口唾沫,站在骨科办公室门前,探头向外张望。护士小于在咨询处抬头,与我的目光相遇。两个人都有刹那惊慌,说不清道不明。这诡异的夜,最是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关于医院的恐怖传说。
已经是两点多了,自从我到天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半年以来,头一回遇到夜班没有急诊病人。而且这么的安静,静的让人害怕。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一切都是为了等某件事的发生。而这件事,就要发生了。
这个念头真正的让我感到害怕的地方,倒不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而是前天有个病人临死时的一句话,他说:死神要来了!那是个大款,毫无自杀的理由,也没写遗书,除了临死时的那句话,什么也没留下。
回到办公桌前时,有一阵阴风刮过,值班室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我想起骨科大夫吓实习生的传统故事。有一个老人因车祸送到医院,送来时浑身多处骨折,医生给他做了截肢手术,仍未能保住他的生命。火化时,大夫一时疏忽,忘了把截肢部分也送去。结果每到夜深人静时,这个老人就会拖着一地的血,爬到值班室外,摇晃着门,嘶哑的向值班医生问:我的腿呢……“你干嘛呢?笑的这么……阴险?”
去厕所回来的庄秦庄大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斟酌着辞句问,让我吃了一惊。庄大夫是什么时候进办公室的?我为什么竟没听到?
庄大夫是我的导师,一个三十七八岁风趣幽默的中年人。和其他骨科大夫不太一样的是,庄秦不仅长的胖,而且高,一米九几的个子,站在我面前像座山。
这样一个人,走路怎么可能没有声音?
“没,我没笑啊……我只是在看昨天的病例。”
庄大夫有些疑惑,但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病例后,椭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倒着看字,果然是旷世奇才,佩服佩服!”
“啊?”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把病例拿倒了,脸上顿时羞红一片。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我心头一跳,那种莫名恐怖再次袭来,手脚一片冰冷。
“还记得那个老头的鬼故事吧?其实是真事。当时给他做截肢的是院长,我那会还是实习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并不是老头,而是个三十来岁死囚!而且是连环杀手,据说死在他手里的人就有二十几个。”
庄大夫点上支烟,目光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一些恐怖的事情。
“他送来时就差不多快死了,截肢也没能保住命。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但谁都没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整整七年,每天晚上走廊里面,他都会忽然出现,趴在值班室门外的地上笑。从最初没有双腿,到有腿,再到有脚,他站了起来。但是,那双腿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肉,那么白的骨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沙沙,沙沙……”
我似乎感觉到值班室里的温度又下降了许多,都已能看到自己呵出的白气。阴森森,就像是身处停尸间!
“哈哈哈,吓到你了吧!逗你玩呢!看看,脸都白了!”
庄大夫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庄秦是一个好开玩笑的中年胖子,医院的主力医师。按理说我能跟这样一位医生实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他总开这样恐怖的玩笑,实在让人受不了。
就在我正要抗议时,医院大院内传来刹车声,然后嘈杂声在大厅里响起。庄秦叹息着摇摇头,抓起听诊器挂到脖子上。
“没得玩了,开工!”
二“我的手!我的手!还给我!快还给我!!”
这个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