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轻扬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用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了,我把你拖回去。你也该写遗书了。”
***
鱼线被人架着胳膊往外走,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他拼命挣扎,大骂,两脚乱踢,鞋都踢飞了一只。两个大汉只好一人一边,把他脚也抓在手里,脸朝下地拎出来。
刚到门口,鱼线就看到三损友被一个jǐng察看着,铐成一串蹲在墙边儿。他们身上都是土,必定因为不是对手,被人狠狠收拾过了。齐遇脸上还有伤,却一直望着另一边,不肯低头。那jǐng察指着他大吼:“低头!老实点儿!”齐遇没理他,被那jǐng察一把抓住头发死死按住,带着思雨和小chūn儿一起扑倒在地。三个人摔成一片。
鱼线停止了踢打叫喊,顺着齐遇的目光看向另一边。只见唯行仰面躺倒在地,像个大字一样摊开身体,双眼圆睁却一动不动。一个jǐng察手里提着电源线,正站在唯行身边。
“快把电线给他连上!你们这帮畜牲!他停电太久,眼睛会报废的!他的眼睛很贵,再也买不到了!”鱼线发了狂地挣扎,两个大汉都要按不住他了。
一个jǐng察怒极,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老实点儿。别乱动!”
鱼线狂叫乱踢,头发都给扯下一大把。“给他连上!不然我跟你们拼~了~!”鱼线双眼血红,回头就咬,状如疯狗。
那jǐng察用力按住鱼线的胳膊,想把他的头压住。鱼线却像宁可胳膊和脖子断了也要咬他一口似的。从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角度,猛一甩头,狠狠地咬住那扯他头发的jǐng察衣袖。他头颈血管暴起,圆睁二目,下颌使力一合。那jǐng察仰天一声惨叫。墙边的jǐng察想要跑来拉开,却见齐遇又爬了起来,只好回去用脚踩住他,大声恐吓。只有那拿着电线的jǐng察不知该怎么办好。
现场乱成一团时,另一个架着鱼线的jǐng察突然大喊:“你别反抗!我就给他连上!”
鱼线怒视被咬之人,却不松口。只嗯哼一声,算是同意。
……
供电车仍旧发出轰鸣。唯行终于坐了起来。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确认,他自己就有最高权限。他的眼睛有些干,转动不灵,不得不一下挤出大量泪液来湿润眼睛。当他能看清东西时,他发现叔被人按着头,脸帖地面,双手铐在身后。一个jǐng察揉着胳膊说:“这他妈哪是个孩子?”
远处墙边,三损友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
他们造型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充满关切的目光都停在自己身上。低头一看,身旁一个jǐng察手里还抓着自己的电源线:“你最好别乱动!我们不想跟你打。也不想弄坏你。别干扰我们工作。好吗?”
唯行不理他,转头问叔叔:“叔,你见到爸爸了吗?”
鱼线愣了一下,竟笑了。不小心吹起了面前的土,糊在自己脸上,泪水也变成泥。“我见过你爹了,唯行。照顾好你自己。谢了,哥儿几个。谢了。我鱼线会记得大家今天的情义,死都不忘。”
……
齐遇给唯行掸着背后的土。思雨给大家发着湿巾。小chūn儿正擦眼镜儿。鱼线一肩高一肩低地站在jǐng察车旁。唯行流着泪,痴痴凝望他的背影。
一个jǐng察不爽地说:“站直点儿。”
鱼线平静地说:“我胳膊脱臼了。你先给我接上。我不跑,这就跟你们走。”
几个jǐng察都愣在那。其中一个走上去,几下接好。鱼线只皱了皱眉,哼都不哼一声。马力提着鱼线甩掉的鞋过来。鱼线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乖乖穿上鞋子。
jǐng察把车门打开,鱼线自己往里走。走了半步,又回头向唯行喊话:“我不在家,要把家看好,等我回来。”
唯行大声哭喊:“知道了。”
***
冯轻扬看着狱jǐng带来的遗书和遗物。遗书写的跟应龙保证过的一样。遗物里面除了私人物品,就只有一些设计图和手稿。
“什么时候枪决?”
“几分钟之后。”
冯轻扬掏出打火机,看了看遗书,烧了扔在地上。
那狱jǐng瞪大了眼睛,看着遗书。“这个……”
“你就说他太悲伤了,写不出来,所以什么都没留下。”
冯轻扬在临终绝笔那张纸上看到一句话:研发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你小子还真幽默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真可惜啊。哈哈哈。可惜你就要死了。”说罢继续点火。
狱jǐng悄悄地退了出去。
冯轻扬看了半天那些手稿和设计图,很多都看不懂。有几张特别复杂,把纸张充塞得满满的。可他看一张就点一张,再扔在地上等他们燃尽。
最后一张纸,上面只画了几个简单的图,用线连在一起,下半截则完全空白,好像没画完似的。上面有些简单的文字:想象力模块。……此模块尚未完成,风险过高。……
冯轻扬一笑。这有什么用?没完成也要留给他?你对这机器孩子还真是好啊。既然没完,那就留给你好了。要是你再出一次事故,我就能连张受涵也一并清理掉了。
半张设计图最终被放在了遗物最上方。
***
鱼线坐在jǐng车里,左右各坐了一个jǐng察,把他夹在中间。他双手已改铐在身前,只好用袖子擦脸上的泥。一个jǐng察给他一张纸巾:“小爷们儿你挺猛啊。”鱼线也不答话,接过去就擦。
车子刚开动,一声枪响传来。四面惊飞不少鸟雀。
三损友和马力望向枪响的方向,面露悲sè。唯行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却没人愿意回答他。
鱼线闻声身体紧绷,双眼大睁地看着车外。两侧的jǐng察一刻也不迟疑,立时按住鱼线臂弯。却见他身体一软,放声大哭起来。地上留下几道车痕,鱼线的哭声随车远去。
***
冯轻扬把烟掐灭,轻声地自语:“祝你一路顺风。”言毕搓了搓脸,起身离去。走的时候,他用力向地上的灰烬上踩去,把它们踏得四散飞扬。
第十六章 坏人出没的家园
() 唯行回到小楼。大门倒在楼前。有人毁掉了正门!
唯行赶紧换了电线冲进去。只见四个坏人正在房间乱翻东西。
“住手!”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还是继续翻找。只有邓申走过来,礼貌地说:“我们奉命接手这个项目,只是想找项目资料。不是要动他的私人物品。请问,你是……”
唯行怒问:“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大白天就破门而入。不经别人同意就乱翻别人东西。你们是强盗吗?”
上次跳窗的大个子停手,回头道:“你是哪棵葱?张副院长都同意了,你敢不同意?”
“我是李应龙的儿子!我叫李唯行!”唯行大声说道。
“你就是那个机器人?”几个人一齐回头,都盯住了他肚子上的电源线。张受涵的眼里贪婪的光一闪而没。
邓申惭愧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退出去。”说罢就要往屋外走。
张受涵白他一眼,却笑脸相迎。“唯行是?我是张副院长。你看,现在小李不在了。小鱼也被jǐng察带走了。小叶也没了下落。项目组的研究工作已经完全停顿了嘛。我们为了保证研发,不得不接手这里的工作。你可要支持我们工作。”
“你们要的东西不在这里。这里只有爸爸的私人物品。都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大个子走过来推了唯行一把:“你怎么说话呢?真把自己当人了是?再敢顶嘴,就把你电给掐了。说,东西在哪儿呢?”
唯行冷哼:“有本事你动手啊?断了我的电,就再没人能启动我了。我爸爸让你们害死了,我叔叔让你们抓走了。我好好一个家,被你们搞得家破人亡,就剩下我自己了。这样孤苦零汀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家破人亡可是唯行的心里话。只有断电无法启动是个小小谎言,但对付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完全够用了。对于这些坏人,唯行也只能用谎言来还击了。
张受涵听罢,明显面sè一变,上前拉住大个子。“真不会说话,怎么能乱说呢?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唯行你放心,我们不会断你的电。你能配合我们工作吗?只要告诉我们资料在哪就好。”
“你们保证以后再不乱翻我爸爸和叔叔、姑姑,还有我的东西,我就告诉你们。不然,你们就找到死好了。”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张受涵换上笑脸:“当然当然。你告诉我们资料在哪儿,我们当然不会乱翻了。”
“退出房间,我再带你们去拿。”
几个人退了出来。唯行按照应龙离开之前的样子,逐一将东西归位复原。反锁了房门才退了出来。接着带他们去拿了厅里几份假资料。并告诉他们,其他的资料都锁在保险柜里。唯行说不知道密码。他们也不疑有诈,就开始商量,如何将保险柜搬走。
唯行怒视他们一会儿。独自回到楼上,把叔叔屋里的几样重要物品,姑姑屋里存放的爸爸的小木箱,爸爸屋里那套极重要的西装,都转移到自己屋里。唯行找出了那枚爸爸交待过的银戒,连同装戒指的盒子放在自己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上。这样就安心了。看到爸爸的东西,唯行眼里不自觉涌出泪光。
唯行小心地检查起身体来,因为今天断电时摔倒过。摔倒,对唯行来说,曾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对这新身体来说,却似乎不算大事。虽然很容易就被人打败了,但是因为有弹xìng,硬损伤几乎没有。加上衣服的保护,自己连皮都没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这身体还是有长处的。妈B,要不是被人拉住了电源线……。该死的电源线,要不是它,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放倒。原来的身体,电源线都在后面,根本不用防守。看来对新身体,自己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要适应。总有一天,我要取下它,像电锯那样zì ;yóu地行动。就像个真正的人类。要是我也像奥丁和电锯那样,拥有核电池就好了。
外面一阵喧哗,几个人正搬着保险柜。
叔说,我可以打还回去。可我该怎么做呢?唯行找不到满意的解决方案。没有想象力和创造力,只有模仿能力,永远只能重复别人做过的事情。以人类的智能,应该不难看破自己的动机。那就会被人防范,还击也就毫无意义了。要他凭空拟定一个不会被人类识破的还击方案,根本超出能力范围。
这就是机器人的悲哀吗?永远没有人类那样聪明,就算外表再像人类,智能方面永远都无法跟人类相比。他曾找到过一些文字和影视作品,在比较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作品里,机器人(或超级电脑)这样的机械生命,永远都别想跟人类斗智。人类总是用一些奇特或不太光明的手段,险胜奇胜大胜机械生命。就算到了被机械生命快要赶尽杀绝的程度,人类也都能用各种自己不可能设计出来,但又合情合理的办法保住xìng命。人类的智慧,在唯行眼里是不可穷尽的。他对人类的智慧,既羡慕又赞叹,但更畏惧。爸爸说过,自己还有许多功能没有完成。可现在爸爸没了,自己也许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现在的智能水平了。也许叔叔变得和爸爸一样大的时候,自己才能有机会继续变聪明。可惜现在连叔也不在身边。
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敌人却很多,智能和体力又比自己高。我该怎么保卫家园呢?
从上次开庭之后,电锯就没了消息。唯行一直疯狂使用网络,试图寻找他的下落。所以网速才会变得很慢。他连续找了很多天,入侵了许多服务器,努力寻找着关于电锯的消息。但都没多大进展。唯行双手交叠在脑后,躺在自己的床上,仰望着天棚。听着外面搬运东西的声音,继续入侵着本市各种监控系统。
外面已经没了吵杂声,月光撒进小屋的窗口。偶尔会听到一声鸟叫,在窗外的黑暗中回荡。小楼里只剩呜呜的风声回荡。
唯行的负面情绪还在不断累积。可恶。爸爸所说的希望倒底是什么,在哪里?我该怎么做才算坚强?
在寂静中呆的越久,唯行越能感到孤独和悲伤。以前不是没有一个人渡过夜晚。但那时,他知道爸爸、叔叔、姑姑,都在楼上他们各自房间里睡觉。偶尔听到声音,他还可以上楼去,替叔盖盖被子,帮爸爸把门关好。现在呢?小楼里除了自己,谁都不在了。他想再做这些事,却已经没了机会。
这就是爸爸和叔叔所说的孤独的感觉吗?感觉好难受啊。唯行的眼泪流下来,却没擦,任其流淌。
这些坏人毁了我的家,抢走了我最重要的财富——家人!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每一毫秒,我都会不断寻找,寻找能把这份痛苦还给你们的方法。但在这此同时,我还需要做三件事:看家;救出电锯;等叔叔回来。
唯行想了一下,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不太好解决了。那就是,为什么会有一种痛苦到不想活下去的心情,很想就这么“死”掉算了。要不是有最后一条黄金准则的约束,很可能亲手拔下电源线的想法已经被实践了。在网上查到,这种心情原来早就有专有名词可以表达,那心情被人类称之为“绝望”。
***
唯行已经查遍了本市所有可以获得的资料。通过对本市当rì的车流和录像片段,可以确认电锯逃跑的方向。不过电锯为了躲开追兵,充分利用了地形,专门走没有道路的地方和林木较多的地方。那里也通常没有交通监控。所以唯行只知道在电锯进入市郊之前,仍然没有被包围,他一直轻松地逃逸。当电锯避开市区公路之后,也就失去了踪迹。再也没能找到任何跟电锯有关的消息。
因为叔曾经给过他一个列表,上面列出了唯行绝对不许入侵的IP和部门名称。对于爸爸和叔的话,即使不是命令,他也愿意听从。所以他只好入侵其他国家的服务器,试图寻找军用卫星图片之类的数据。昨晚已经入侵了邻近的几个小国,今早他刚入侵过RB,可惜能找到的资料都无关本市的地理坐标。只剩下几个大国了。
外面又传来说话声。那些坏人又来了。
唯行不想出去。可是,如果不看着他们,还不知他们会毁掉些什么。家还需要我来保卫,不然叔叔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要被他们破坏干净了。
唯行出来,正看到他们讨论将来小楼里要摆些什么,布置成什么样,还有要多招几个好看的女研究员之类的话题。那个懂点儿礼貌的人,正跟在后面陪着笑,没跟他们一起讨论。唯行绕过他们,去库房拿补充用的泪液。最近泪液消耗的太快了。
唯行悄悄接通小楼的监控系统,注视着坏人们的一举一动。无论他们在哪里出现,都在唯行的监视之下。唯行不得不在几处地方来回走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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