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腿上粘糊糊一块，估计就是那醉汉给吐的。应龙本来急着回去，不太想管。可这帮混混儿太不像话了，连踢带打，骂爹骂娘，越打越高兴。许多人围观却不肯出面。那醉汉刚被人打时还叫唤，后来就不叫了，估计不是受伤就是晕了。应龙又折了回来，叫那几个人住手。
“小子，你混哪里的？”
“我路过而已。够了吧。再打要出事了。人家都不叫了，不怕出人命吗？”
“干你屁事？”
“好啊。我不管了，你打吧。他死了，你们都得抵命。”
几个混混儿互相看了一下，也觉得这样差不多该收手了。但是被人这么说，又有些下不来台。“那我就这么让他白吐了一身？”裤子被弄脏的那个问。
应龙掏出一百元钱：“干洗水洗随便你。”
混混儿们互相看了一眼，裤子脏的那个又踹了一脚醉汉，拿钱之后带人走了。
围观的人看热闹没了就四散了。留下应龙和一个遍身都是伤的胖醉汉。这醉汉横躺在路边，如果不管，只怕被车轧了都不知道。应龙没办法，只好打了个电话给鱼线，说自己可能要晚点回去，叫鱼线照顾好自己。然后把醉汉的身份证找出来，送他回家去。
醉汉很胖，沉重到影响搬运。应龙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醉汉弄回家。醉汉的家是一间小车行。前面营业，后面住人。醉汉妻子带着女儿出来接他。应龙把醉汉的身份证和手机交给他妻子，帮她把醉汉扶到屋里。出来时路过一个地方，那里摆着一些奇怪的器物。应龙出于对机械的爱好，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醉汉的妻子安顿好了醉汉，出来感谢应龙。应龙应酬几句，就指着这些奇怪的器物问：“这是些什么东西？”
“噢。这些我也不懂。我们家胖子就喜欢鼓捣些机器。喜欢把一样东西反反复复改装，最后做得跟原来几乎看不出是这样东西。但是他总能把这些东西改造的非常好。”
应龙仔细又看了看，还是看不出这些装置是干什么的。但每样奇怪造型的装置，制作工艺都非常jīng良，显然经过jīng心的设计和改造。不说用途，只看制造的jīng细程度，好到应龙要甘拜下风。就算是应龙的爷爷还在世，只怕要做到这种程度也很困难。爷爷可是大工匠，传统手工制造业中的佼佼者。也就是说，这胖子的手艺可能已经超出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了。应龙心里一惊，看不出这脏兮兮的醉胖子竟然是个机械制造专家。可他既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会还会呆在一家小车行里？这种手艺，足够在工厂或者制造公司里当上技术专家了。
醉汉妻子面带愁容地解释了原委。原来这醉汉就是这小车行的老板。家里祖祖辈辈都做跟制造业相关的行当，祖传的心灵手巧。到醉汉这一辈儿，家道中落，难复往rì繁荣。醉汉除了好手艺，别无所长。只好把全部家当，拿来投资，开了这家小车行。一家三口以此为生。醉汉除了做些粗重的维修，主要是靠给别人改装汽车挣些钱。本来过得也不错。
可是醉汉手艺好，却不善经营，也不懂打点各sè人等。无意间得罪了当地的jǐng察和工商局的人，所以常会被人时不时地刁难一下。rì子过得渐渐窘迫。再加上有些地痞欺负胖子老实，经常来闹事勒索，车行越来越难经营。最近遇上地方清查改装车，那些爱改装车子的主顾也就不来了。胖子的主要收入因此断绝。只怕再过一段时间，一家人的生计也将难以维系。
胖子本来就爱喝酒。这段时间诸事不顺，心里堵得慌。所以经常出去喝酒，不到大醉也不归家。被人抬回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还被人给打了而已。
应龙听完不胜吹嘘。打算帮助一下这家人。这人手艺如此了得，竟然会落到如此境地，实在可惜。应龙想：反正改造双臂双手的工作总要做，给他三千元，让他改造一下试试，就当接济他家生活。要是真的这么优秀，必定改得比原来更好。也算按劳取酬，大家互惠互利。一举数得，不妨做做。应龙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说看重胖子的手艺，请他妻子转告一下，自己有改装的工作介绍给他，请他明天酒醒了联系自己。
应龙第二天接到了电话。只是这胖子半天哼唧也没说出什么来。应龙想可能他嘴笨，于是就问能不能到他车行跟他面谈，最好他妻子也在旁边。胖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应龙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笨的人，会是改装高手？自己也太轻信于人了。可已经说好的事情，总不好随便取消吧。应龙只好带上装了手臂设计图的密码箱，硬着头皮去赴约了。
应龙坐在桌前，拼命忍着笑。
胖大汉乌着一只眼，满脸的大胡子，胖胖的。可他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脸憋得通红。急得他老婆在桌下直捅他，催促他赶紧谢谢人家，怎么也得先打个招呼。
应龙实在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大胡子其实挺老实挺可爱的，再叫他老婆捅下去，只怕快哭了。应龙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我看大哥可能不太爱说话，别为难他了。这样吧，我先说，要是大哥能回答就回答。要是说不清，就让嫂子替他说吧。我还有工作，不能总是耗在这里等。”
胖子的妻子赶紧答应：“行行，大兄弟您说。我家胖子不擅表达，除了专业技术他肯开口，其他的都要想半天。真是怠慢您了。”
“是这样的，我昨天看到大哥的改造的作品。觉得作工jīng良，非常钦佩。正好小弟手上有件为难的改造工作，想请大哥给过过目。如果能接下来，我愿意出三千元做为酬劳。如果大哥觉得不合适，价钱可以再谈。我只想知道大哥能不能接得下来这单生意。”
“能！”胖子竟然表情严肃地说了一个字。他连设计图和样品都没看，只是听到有三千块钱就直接答应了。他回答的非常干脆，跟刚才打招呼时判若两人。
应龙愣了一下：“我的设计图都没拿出来，你就知道能改？”
“不管什么，能。”胖子这次多说了好几个字。
“先别急。你先看一下设计图。等我把产品和改造的要求先说完，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胖子嗯了一声。他老婆面露喜sè。
应龙说：“这张图是一条机械手臂的设计图。本身已经是一项注册专利，我们单位拥有完全的知识产权。请看过之后，不要外传。这是一项需要保密的工作。如果泄密，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明白吗？”
胖子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应龙打开密码箱，把图铺在桌上，让胖子过目。胖子摸着胡子看了两眼，就两手抱在胸前，一幅没问题的样子，还朝应龙呲牙乐了一下。他老婆高兴地说：“我家胖子这是能接了。他平时话少。一摆出这个姿势，就是没问题，能做的意思。”
“可我还没说要改成什么样的产品呢？他看看图就知道能做？”
“这个我不懂，不过我家胖子表示能接的活儿，他都做得很好。他老实，绝对说实话。”
应龙想了想，就把现在的机械手臂大致的数据说给胖子听。胖子眯着眼，越听越高兴。应龙不明白原因。疑惑的同时，把改造的期望标准也说了一下：“我是想把这双手臂的改造工作，做到极限的好。臂长最好做到与真人长度相近，重量最好尽可能的轻，手指尽可能的灵活，动力要尽可能强劲快速。至于关节的角度和灵活xìng，也尽量接近真人为好。在这幅图的基础上，我曾经做过几次尝试，只是可改造的空间非常小，每次的改造都没取得什么实质xìng的进步。用材当然希望结实耐磨抗腐蚀，故障少。最重要是轻，使用时动作要流畅。如果需要用到特殊的材料，可以先跟我说明使用的原因和用法，我会考虑是否能提供。就这些了。”
“能做。”胖子很有信心地说。他老婆更高兴了。
“噢？说来听听。”
第四十三章 机械师
（） “从图上看，如果你使用了不锈钢材料和液压动力，单臂总重量必定超过３５公斤。把上下臂的大关节改为电机和气压泵的混合动力，重量会比液压装置驱动的轻。动作也会更加迅速有力，还能增加爆发力。纯粹圆柱型的钢条构件占空间太多，重量过大，抗冲击也不好，还浪费了动力。动作慢也正常。有些构件加的太多余，完全可以去掉或改变衔接的结构。我有办法改到非常坚固耐用，重量最轻。像这个地方，如果改为流线造型的扁圆型构件，不仅可以减轻材料重量，而且让结构更稳固，抗冲击更好。加起来差不多能减轻１０多公斤。看手臂长度，我猜是因为件儿太多，不得不做这么粗大。我可以做得更jīng巧更短小，甚至按照你的手臂长度来做。重量应该还能再减轻不少。件儿轻了，动力强劲，动作就会更快，能不能达到人的动作速度我也不清楚。以前没做过，要做做才能知道。关节是个大问题，需要特殊的材料才行。普通的材料，照你希望的标准做出来，过不几年不是严重磨损变形就是断裂，肯定用不久。你能弄到钛合金的话最好，不过我没有能加工这种金属的工具。真要做，只怕需要专用的工具和设备。也可以用硬度低一些，同样抗磨损的其他合金，不过效果没钛合金这么好。手臂外侧用不用包上些外皮什么的？可以用硅胶做一个外层套封，防止灰尘硬物落进去，能用的久一点儿。不过看起来跟人手还是不一样。有必要就请人给上上sè。不细看，估计也能瞒过去。”
应龙惊讶到半天没合上嘴。一口气能讲这么多，看来他的嘴并不是总这么笨。说起专业话题，就一切正常了。从他的话里，能听出他的专业水平，他有足够实力接下这个改造项目。估计还会做得非常好。拥有这种技术水平的机械改装师，肯定非常优秀。应龙庆幸自己没看错。还有，应龙明白他曲解了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以为自己想做的是假肢。想到这工作的保密问题，应龙笑笑没解释，任由他顺着这思路走下去。“能做最好。我觉得大哥你做得了。材料的钱我会单独出，那三千块是你的加工费，开工付一半，验收合格补足全款。不过，照规定，一定要签合同和保密协议，我才能把工作交给你。”
“行”，胖子主动问了一句，“你，你想多长时间做好？”
“你用多长时间能改造到最好？”
“一个半月。”
应龙沉思。他正在考虑一个半月会不会太快，是否会影响胖子制作臂的质量。
胖子误以为他嫌时间长了，着急地说：“如果手部以外的构件不用打磨jīng加工的话，大半个月也能做完。”
应龙吓了一跳，这不跟飞一样吗？“这样不行。我担心你做得太快，会影响手臂的质量。”
胖子也愣了一下，然后一笑：“保质保量，三年保修。”
应龙乐了：“还有保修？”
“对啊。我们车行小，可做的东西都给保三年。两条机械臂，给我二十天，可以做到xìng能符合你的要求。要能再多给点时间，好好打磨，不光xìng能好，看起来也漂亮。还不会磨坏硅胶外皮，能用得久一点儿。”
“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两条都做好，只用二十天？”应龙从震惊到狂喜，只用了短短五秒钟。
“是啊。不同时做，不好保证双臂左右对称。最好在构件加工的时候，就成对的做。免得左右手大小不一样啊。”胖子理所当然地看着应龙。
应龙高兴地伸手去握他的大胖手。“行，这工作就交给你。我给你三十天，尽量做jīng做细做好。总体效果要是能比预期的好，我再加你５０％的奖金。我要的是产品好，拖几天交活儿也没关系。”
“没问题。”胖子也很高兴。
“过两天我带合同和保密协议来让你签，材料一起送过来。越快开工越好。”
“成交。”
应龙大喜过望。两口子也挺高兴。胖子听到奖金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临走时，两人送应龙出来。应龙看到胖子突然又憋红了脸，大概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应龙只好转头看看胖子他老婆，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他老婆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他是想问能不能签合同的时候，多付一些定钱。我们下个星期需要两千块有急用，加工费预付一半只有一千五，不够。我们也知道这不合理，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想先多收五百，救救急。”
应龙为难了。这事他先前不知道。这两口子也没说，一心只想接他的生意。偏等什么都谈妥了才提多预付五百的事儿。可见真的是不会经营。听胖子刚才的话说得头头是道，他对胖子的能力空前的有信心，认为胖子必定能完成得很好。只要能做出优秀的改良双臂，钱不是问题。再说应龙本来就是想帮他们一把，也不介意多给几百预付款。可他不想帮得太明显，一句话说不好，可能会伤到这两个老实人的自尊心。他最好找个合理的名目给他们加上这五百块钱。有可能的话，最好多给一千，免得他们还有什么没说，到时又不好改口了。
“刚才说好的没办法改。合同之外多给你钱也不合理。”应龙刚说完，就看到两口子低下头，很不好意思。胖子红着脸，大概想批评他老婆多嘴，可惜嘴太笨，半天也没说出来。应龙不等他们继续害臊，赶紧说：“不过，刚才我也有个事情忘记提了。我们单位做产品，都要先出设计图。可这张图呢，得由你根据原图改造设计或者推翻旧设计重新做，无论哪种情况，都相当于一件完整的作品。跟制作那两条手臂是不同的工作，要另外算钱。当然，我要先看图好不好，才能决定让不让你开工。这张图你可以出个价。只要通过，设计图的钱我可以当场结算。”
两口子高兴地对望了一眼，他老婆不等胖子说话，就赶紧说：“五百贵不贵？”
应龙装作想问题。心里却感叹这两口子真是不会做生意。你要五百不打紧，万一我存心杀价，你还能得着这五百块吗？应龙叹了一口气：“好吧。一张图五百，两张图就是一千块。”他生怕说晚了，这两口子自己就把价钱压下去了。到时想帮他们都没借口了。
两口子不明白，怎么会变成两张图？
应龙解释：“我们是正规单位，双臂的设计图必须严格区分左右臂。所以是两张图。左臂一张，右臂一张。当然就是一千块了。”
胖子一愣，走上前来，感激地握着应龙的手，大力地抖了两下：“谢谢……你救了我……全家。”他大概是想说感谢昨天和今天应龙两次帮助他，可惜把话说得似是而非。
应龙笑了笑：“把我想要的东西做到最好，你就帮了我大忙，我还得谢你呢。”
回去的路上，应龙笑了。这胖子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只可惜嘴是个闷葫芦，专业以外的东西，说起来太费劲。
这次的手臂改造如果做得好，还可以让胖子试着造双腿看看。只要腿的硬件问题一解决，有鱼线和唯行在，软件制作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