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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麻雀之死
() 巴黎,总是开始同样的早晨。街道两侧,总是走着同样懒散的行人。仿佛疲惫了几百年的无轨电车停了下来,又慢慢驶过。
一个衣着考究,气宇轩昂的男人走下电车,不慌不忙走过街道,径直走进了老亨得尔眼镜店。
店面里只有那个被叫做麻雀的年轻人在擦拭着柜台。他一如既往地快乐,嘴里还哼哼着什么歌曲,并不时地和路过门店的人打着招呼。这是早晨,两边街上的商店也都刚刚开门,麻雀看到这么早就有人来,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其实,在这个人走过马路并抬头张望的时候,他就看到并且知道他会到店里来。他就着手上的毛巾擦着手迎了过去:
“先生,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应该配一副眼镜了。”中年男人说了这话后,jǐng觉地往门外看了看。
麻雀听到这话后,稍稍一怔,但很快就换上了更为殷勤的笑脸:“先生,那您得先验一验光。”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现在吗?”进店的男人听到麻麻雀的回答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sè。
“不,先生,对不起,您还得等会,我们的验光师还没来呢。我只是个伙计。”伙计说着,看了看对面墙上的挂钟,“等他大概还要半个小时。要不,您有事先去办。半小时以后再来?”
听了伙计的话,这回轮配眼睛的先生吃惊了。这是完全意外的回答,令他竟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他很快恢复了状态,用同样平静的声音对伙计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验光师。”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干脆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背靠柜台看了起来。
麻雀没有表示异议,他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做自己该做的事。他又擦了一把柜台,然后慢悠悠地转身进了后面的工作间。中年男人抬头看到年轻人进了后店,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正在犹疑要不要尾随进去。年轻伙计已经走了出来,只是他的手里多了一盏酒jīng灯。他把酒jīng灯放在柜台上,擦着火柴点燃后,随手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副眼镜架开始烧烤。而那个看报纸的男人看到这一切后,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他的报纸。
附近的店面也一家接一家打开店门,街面上走动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正在这时,另一个男人来到眼镜店前,抬眼看了一眼店门上面的招牌,然后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他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客人,他和看报纸的男人互相打量了一眼,稍稍迟疑后,还是说道:
“我配的这副眼镜好像不是很合适。”说完这句话后,他看着伙计。
“先生,很对不起,可我不记得您是什么时候来配的了。”伙计说着,扑地一口吹灭了柜台上面的酒jīng灯。这是一个反常的动作,通常不用酒jīng灯的时候只要把灯盖盖上灯就自然会灭。
“我是上个星期在你们这儿配的。”后进来的男子看到之后,仍然不动声sè地说。
“哦,眼镜若是配得不合适,您不应该等整整一个星期。”
“好像问题也不是很大,只是稍稍感觉不是太舒服,偶尔会眼睛疲劳。”
“这样啊,很多人换了新的镜片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您要不再试着戴几天?如果还是这样,您再来。”麻雀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先进来的男人,“再说,今天也真不巧,店里的验光师还没来。这位先生也在等着验光呢。”
听到伙计这么说,两位客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番对话后,后进来的男人明白了此时他们的处境,但他还是不动声sè地说道:“是不巧,不过,我今天只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我可没时间等他了。”他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手表,“我是一位医生,我有病人在等我,我和她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那您最好还是改个时间再来吧?”伙计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验光师来了之后,我会告诉他您的情况。或者我们会和您约个您方便的时间。”
“那好吧。我今天运气真不好,本来以为可以节约一点时间的。看来,我还得再来一趟。”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出了眼镜店。
还在眼镜店等候验光师的男人看了看表,就他抬头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是什么烧着了的味道,好像是从后店里面飘出来的。他一手撑着柜台往里跳,一手同时拔出手枪。在他拔枪的时候,麻雀弯腰拿起柜台后面的铁橙,高高举起,向他头上砸去。但是,未及砸下来,枪已经响了。麻雀举着铁橙倒在柜台后面。
正在这时,店主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麻雀,眼里流露出悲哀,但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地轻松。
听到枪响,早已等候在外的三四个便衣冲了进来。
先进来的那个男人冲他们大喊,快去,快,抓住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两个便衣随即又跑了出去,但是,那个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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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深蓝的传说
() 莫里茨走进一间宽大的审讯室。两个讯问人员看到他进来,在向他行礼后,其中一个走近他向耳语了几句。莫里茨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
那个受伤的英国特工坐在一张椅子上,头无力的低垂着。显然,他刚刚受过酷刑,而重伤之后的身体完全不能承受所受到的折磨。更要命的是,几支强光灯不分昼夜的照shè,令他几乎已经崩溃。
强光灯被关了,莫里茨向跟在身后的人要了一杯水,凑近英国特工的唇边。英国特工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来,看到莫里茨的时候,他的眼里,流露出来是一种求助的目光。
莫里茨轻轻摇摇头,作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先生,我相信,这都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英国特工垂下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说过,在我被捕之前,我发出了jǐng报,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不不不,我不这样认为,先生。”莫里茨围着英国特工踱着步,“事实上我差一点就抓住他们了,对,就差一点。没能抓住他们的原因,是您耍了我。”
英国特工没说话。
莫里茨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在手上把玩着;“你说的接头地点和时间都是对的,但你让我们把情报放在那个椅子下面,则是在帮助你的人。你故意让我们暴露,在你们的人眼皮底下。”
英国特工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您想告诉我,过去你们都是这样做的。您说的对,在这一点上,你并没有欺骗我。”
英国特工苦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一种自我安慰。
莫里茨接着说:“你愿意合作,这说明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现在我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这副眼镜的主人。”莫里茨说着,又踱开了步子:
“这位汉斯医生的助手,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来干什么?他就这样消失了吗?这个城市到处都有他留下的味道。一个人,那怕他化成了空气,这空气里也仍然会留下他的味道。这股味道,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你闻到了吗?”
英国特工摇了摇头。
“我闻到过。可是又没了。”莫里茨笑了笑,“可你知道为什么吗?”莫里茨说着,看了看满脸都是迷惑的英国特工,他把手一张:“因为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既不是消失,也没有化成空气,他们去了这个地方。”
说着;把手里的眼镜往身后一递,一个便衣接了过去。然后,莫里茨从衣袋掏出了一张报纸。这正是那张登有“汉斯医生需要一名助手”广告的报纸。他把报纸折了一下,凑到英国特工的眼前。
英国特工抬眼看了看莫里茨,随后低下头看莫里茨指给他看的报纸,那上面还有两栏广告被用红笔画过,其中一条是:
巴黎——科隆,可搭乘一人。本茨。
而在这条广告后面,是联系的电话和地址。
“我不仅打了汉斯医生的电话,也顺便把那天所有广告上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就都明白了,事情就这么简单。顺便告诉你,还有更jīng彩的。你先看这个――”
莫里茨说着,把报纸上的广告指给英国特工看:
观鸟爱好者――霍特华湖
英国特工断然地摇了摇头。
“这我相信,先生。你并不认识他们。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肯定和你,和你们,不是同一个组织,我也一直在找他们的踪迹。可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你别误会,他们并没有逃脱。我的意思是,他们的下场也并不比你好,他们落到缪勒先生的手上。”
“缪勒?”英国特工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名字,是所有特工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之一。他和舒伦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前者以他的智慧和天才般的敏锐而令对手束手无策。而后者却是以毫无人xìng,手段毒辣而令闻者悚然心悸。
说到这件事,莫里茨表面上没有什么,可他心里非常窝火。今天一进办公室,他就接到了报告,缪勒的手下公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搜捕已经落入视线的一个间谍联络站,但他们的行动并不算成功。据报告,他们打死一人逮捕了一人后迅速离开巴黎。之后莫里茨得到了的报告。而更让他恼火的是,舒伦堡也在几乎同时得到了这个报告。他怒气冲冲给莫里茨打来电话,嘲弄他不仅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还又把自己盘子里的烤鹅拱手送给别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应巴黎,就在他的身边,也有人背着他向舒伦堡打他的报告。
严格地说,缪勒并不是舒伦保和他莫里茨的敌人,他们只是在德国情报机构里争权夺利的对手。但从某种意义来说,敌人可能是对手,而对手也可能就是敌人。有时候,内部的倾轧比外部的敌人更令人心寒。莫里茨稍感欣慰的是,据手下报告,缪勒先生的下属也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几乎就是莫里茨不久前所铸大错的翻版,在眼皮底下让真正的大鱼溜走。
莫里茨果然不是等闲之人。在这两个表面上完全没有关联的事件中,他敏感地觉出了它们之间若有若无的关联,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采用同样如此危险的方式进行活动?
“这很热闹,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都是傻瓜?不!没有人是傻瓜。”莫里茨说到这里,转身站住:“世界上的事其实没有巧合。就像我和你,是巧合吗?表面上是,其实不是,我说的对吗?先生。”
英国特工没接莫里茨的话,莫里茨只好自己给自己作了回答:
“他们这样做,是他们必须要这样做。”
听到这里,英国特工垂下了脑袋。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终究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明白,尽管他并没有帮莫里茨什么,但还是给莫里茨留下了诸多的蛛丝马迹。但是,他已经无可选择。莫里茨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莫里茨知道,他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后悔。不过,这一切都已经由不得他了。现在,莫里茨心里已经有了胜算。
“你有保留的配合,我非常理解。但是,这样的合作是不够的。我得找到那个人。知道他去科隆干什么?他为什么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一定是一个巨大的yīn谋。我不会让缪勒走在我的前面,相信你也不愿意你的同事落到他的手里。”
莫里茨说着,往后抬了抬手,一个下属又把那副眼镜放在了莫里的手上,莫里茨把眼镜戴上:“这是一副雪地镜,有很强的反光,一个会滑雪的人才会用这样的眼镜。你的朋友中有这样的人吗?”
英国特工摇了摇头。
“这个人是从英国派来的,他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建立起新的联络。但他却放弃了?据你所知,有什么,值得你们冒这样的险?”
“莫里茨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无法回答你。”听到这里,英国特工开口说道。
“这些,用不着你回答。我相信,你的确回答不了。但是,”莫里茨抬起了英国特工的下巴,“有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去科隆?那里,应该有你可能认识的人。他是谁?
英国特工把脸转向一边。这短暂的休息,让他恢复了一点jīng力,他知道,事情虽然至此,但是,莫里茨并没有得到他想要得到的。
莫里茨知道英国特工在想些什么,他俯下身子,对他小声说道:“我答应过你,让你活下去,并让你有机会报效你的国家。我现在就告诉你,在你们的军情局总部,有一个潜伏很深的外国间谍,代号深蓝。”
听到深蓝二字,英国特工不禁浑身一震。他听说过这个幽灵般的代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也没有知道他到底为谁工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深蓝居然会潜伏在英**情局总部。他看了莫里茨一眼。他不能确信莫里茨此言非假。
莫里茨显然接着说:“当然,现在我们还不判断深蓝是哪一个国家的间谍。对于这个,我知道,这也是你们非常想要知道的。好消息是,我们追踪到了他们的一个联络站。坏消息是,今天早上,这个联络站的人被缪勒先生的手下从我眼皮底下抢走了。我相信,不管他是谁,缪勒先生会有更多的手段让他开口。尽管这个人不在我的手上,但我保证,我同样可以获取我想要知道的情况。”
说到这里,英国特工不由得不相信莫里茨的话了。目前,在巴黎活动的间谍,远非一两个国家。
“你们的首相丘吉尔先生有一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不管怎么是谁,这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不,这不是丘吉尔说的。”英国特工接上了莫里茨的话,“这是十九世纪另一位英国首相帕麦斯顿说的。丘吉尔首相不过是引用了他的话。帕麦斯顿的原话是,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噢,原来是这样。好好想想吧,你会成为另一个杰夫?考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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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黑室受审
() 这是另一间审讯室,一间平平常常的审讯室。
戴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和侧面各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陈设。只是,审讯室里唯一的一面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而房里灯光却很昏暗。戴维一时不能判断这是白天还是夜晚,因此,也无从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在这样的审讯室里,戴维很难判断自己到底落入什么人的手里。戴维不禁又想起那个神秘女人,这一切,难道是她设下的圈套?那么,她到底是干什么的?戴维和玛格丽特曾经设想过柯尔找上戴维的各种可能。但这个女人的出现,却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起来。那么,在完全确定抓捕他的人身份之前,他什么也不能透露。
另外的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两个很jīng干的男人,年纪和戴维差不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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