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沫沫还知道日常生活中,宝宝出现的种种“怪病”都和大人的“动手动嘴”有着密切的关系,例如流涎、口腔粘膜炎和腮腺炎等,所以杨沫沫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让那些爱她的人占她便宜,但她的自我保护却让刘氏等人当成了爱耍小性子。
幸好刘氏只是随意唠叨两句,没真觉得杨沫沫的脾气古怪,而就在杨大郎一脸溺爱的替杨沫沫擦干净小脸时,杨大柱终于从船尾走到了船头,问道:“素娘,你刚刚唤我?”
“嗯,我想问问你、我们是不是该给阿妹取小名儿了?”
杨大柱答道:“阿爹说,满两周岁的时候他再替阿妹取。”
“我醒得了,那也没剩几天了,我得赶紧张罗一下。”
刘氏这话让杨沫沫感到十分不解———这取名儿还要事先张罗什么?若是想取个有深度的名儿,那最多也就拿本书翻翻就行了……哪有什么可张罗的?
很快杨沫沫就知道刘氏并没有夸大,原来闽南人取个小名儿也是很有讲究的,和抓周礼儿有些相同,但却不似抓周礼儿那么隆重和繁琐。
一到杨沫沫满两周岁那天,刘氏照样先把她洗得干干净净的,随后再给她换上抓周儿那一日穿的那一身红衣裳,这穷人家的孩子的衣服总是往大里做,所以一年前抓周时穿的那身红衣服,杨沫沫两岁时再穿也依旧穿的下。
待杨沫沫穿好喜庆的红衣服,再由杨老爷子择一吉时,手执绑了红绸带的剪子、象征性的替杨沫沫剪去一小缕发丝,剪下来的那一小缕发丝刘氏马上拿了块红布包了起来,一脸虔诚的把它埋在香炉里。杨沫沫觉得这个剪发的仪式有点像蒙古族的“剪发礼”,只是没有蒙古族的剪发礼那么隆重。
这剪完头发就可以进入取名环节了,闽南一带一般都是由家中的长辈替幼童取名,杨家辈分最高的是杨老爷子,所以杨沫沫的小名自然得由他来取了。
因杨家世世代代都是靠打渔为生,且农村人比较迷信、认为孩子要取个贱名儿才会好养活,于是杨老爷子捏着胡子想了老半日,最终开口说道:“咱一家人日日同鱼打交道,祖祖辈辈也都是靠打渔为生,我看八娘的小名儿就叫‘鱼儿’吧。”
“鱼”这物事说它是个贵物事它也算不上,但它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到的物事,也就是说杨老爷子取的“鱼儿”二字正好不贵不贱,这名儿让杨大柱夫妇听了都感到十分满意,连连赞道:“阿爹这名儿取得好,我们家阿妹以后就叫鱼儿了,有了鱼儿这个小名,我们阿妹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被刘氏抱在怀里的杨沫沫在心里默念着“鱼儿”二字,这两个字很普通也很寻常,但杨沫沫念着、念着心里却泛起了一丝难言的苦涩,深埋在她心里的某些记忆也因这两个字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鱼儿”这两个字,似乎让杨沫沫彻底的远离了存在记忆里的那个世界,让她那颗漂泊不安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让她决心带着这个名字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第十五章 王道婆驱邪
因有了围椅可以借助着学走路,所以鱼儿(杨沫沫)其实一岁多就学会走路了,只是因大多时间住在船上,刘氏怕她刚刚学会走路会走不稳摔下船,所以大多时间还是把鱼儿放在围椅里。
这走路因先天条件的限制,所以鱼儿只能慢慢的尝试着让自己学会,但开口说话鱼儿却是不用学就会的,只是她不知道小宝宝一般都是几岁学会说话,生怕自己开口开得早了会被当成妖怪,加上鱼儿不会说闽南话,所以也就一直拖着没有在该开口的时候开口。
哪知鱼儿迟迟不开口说话可把刘氏给急坏了,以她抚养了五个孩子的经验来推断,大多幼童一岁左右就会说一些简单的字眼儿了,一岁半以后幼童能想到的大多都能说出来了,可这鱼儿都已经两岁多了还没开口说过半个字儿,这可把刘氏给急坏了、最终找了个机会把杨大柱拉到没人的地方商量。
“当家的,咱家阿妹都两岁多了,怎还不会开口叫人?”
杨大柱一听也跟着急了起来,问道:“你平日里没试着教她些简单的字眼儿吗?”
“我教了!阿妹还是娃娃被我抱在手里时,我就天天教她喊‘阿母’和‘阿爹’,可一直教到两岁她也还没学会……”
鱼儿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倍感无奈———正是刘氏打鱼儿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爱拿话来逗鱼儿开口,长期下来才会让鱼儿分不清她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口合适。若是刘氏之前都不逗鱼儿开口,到那该开口的时候再来逗,那鱼儿自然就会顺其自然的吐出第一个字了。
可刘氏又怎会知道鱼儿心里的苦衷和无奈呢?
刘氏怎会知道鱼儿其实一生下来就会讲话,只是一直忍耐着没开口?
而找了杨大柱商量、他也没能马上揪出鱼儿不能说话的缘由来,这让刘氏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最后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让刘氏慌忙无措的扯住杨大柱、问道:“当家的,咱家阿妹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杨大柱一脸肯定的反驳道:“不可能,你忘了阿妹出生时哭得有多响亮?若真是哑巴,哪能发出那么响亮的哭声来?”
“可这孩子迟迟不能开口说话,总得有个缘由吧?!”
刘氏先是着急的提高了嗓门抱怨了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猛然把音调降了下去,凑到杨大柱耳边悄声说道:“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我听山上道观里的那些道婆说,一两岁的娃娃最容易招惹那些秽*物儿!”
闽南一带的人十分迷信,尤其是目不识丁的农村人更信这些物事,所以杨大柱被刘氏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儿了,怔了好半响才提议道:“要不你抽空到道观去请个道婆,让她到家里替我们阿妹做法驱邪,兴许做了法后阿妹就会开口说话了。”
刘氏也为此事着急得很,在没有别的法子的情况下只能病急乱投医、赞同了杨大柱的提议,道:“我醒得了,我明儿就去道观请个道婆来船上做法。”
这刘氏一心期盼着鱼儿能早些开口说话,所以第二天一闲下来马上就上道观请了个道婆到家里来,生怕晚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就会被那邪秽*物给害去了去般。
被刘氏请下山的道婆姓王,穿着一袭杏黄色的长衫,宽大的袖子各绣着两个太极图,头顶梳着圆髻、插着一把玉簪,一手拿着白色的拂尘、一手拿着招魂铃铛,一到杨家的船上就甩着拂尘、摇着铃铛,来来回回的在船上走了好几遭。
被放在围椅里的鱼儿好奇的看着王道婆的举动,同时心里暗暗猜想莫非刘氏嫌自家木船停靠的风水不好,所以才会请道婆来看看风水、挪挪位置,一点都没想到自己才是刘氏请道婆来的根源……
只见王道婆装模作样的在船上绕了几圈后,眯着眼站到了鱼儿身旁,拈着手指、摇头晃脑的说道:“施主猜的没错,这船上果然有秽*物并上了幼童的身,那秽*物压制住幼童的三魂七魄,让幼童迟迟不能开口说话。”
刘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咯噔”,马上焦急的拉着王道婆问道:“真有秽*物上了我们家阿妹的身?那大师可有法子将那秽*物驱除?”
那道婆继续故弄玄虚的说道:“这取出秽*物的法子有倒是有,不过施主怕是得破财才能消灾。”
刘氏一听这话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杨家这一年多来的日子虽然变好过了一些,但他们终归只是个渔户、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家里的余钱也就那么些、压根就不经花。
但刘氏只犹豫了一小会儿,马上就下定决心无论掏多少钱也要救鱼儿,于是刘氏连忙拉着王道婆问道:“那我们家究竟要花多少钱财来消灾,才能赶走那秽*物让我家阿妹开口说话?”
“这就要看施主您的诚意了……”
王道婆说到最后故意留下一截话不说,那意思表明了是要让刘氏揣摩神明的意思自个儿看着办,刘氏听了这话马上抓了一把钱塞到王道婆手里。
哪知王道婆得了钱后却依旧眯着眼、一句话也不说,更是没有任何做法驱邪的意图,看样子是觉得刘氏的“诚意”不够。刘氏也不是笨人、当下就从王道婆的反应领会了她的意思,心里虽心疼那些铜板儿,但为了能让鱼儿变得和寻常的孩子一样,她最终心一狠、又抓了一小把铜钱塞到王道婆的手里。
这刘氏一连塞了两把钱给王道婆了,后知后觉的鱼儿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王道婆是因为自己不开口说话才请来的!并不是来替杨家看什么风水!
王道婆上船后的言行举止,让鱼儿终于见到传说中那些以封建迷信为幌子,危言耸听、弄虚作假的骗人钱财的道婆了!没有人比鱼儿更加清楚这王道婆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明明是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说话合适,才一直没开口说话,怎么到了王道婆这儿就成了被秽*物上身了?
若不是现在突然破口大骂会让刘氏觉得妖异,鱼儿真想破口冲王道婆骂道:你才被秽*物上身,你全家都被秽*物上身!
不过鱼儿虽然不能开口骂王道婆一顿,但她却可以立刻说出那么一两个字来、证明自己会说话,让刘氏不要白白的被王道婆骗去钱财!
打定主意后,鱼儿马上向刘氏伸出小手臂、做出要让她抱抱的姿势,刘氏见状果然顺势把鱼儿抱了起来,边抱起鱼儿还边偷偷的看了面色不改的王道婆一眼,心里默默的盘算着究竟该给王道婆多少钱才能算“有诚意”……
就在刘氏心里犹豫不决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十分稚嫩且含糊不清的童音:“骗…骗…骗子……”
那个稚嫩的童音先是让刘氏一怔,随即她马上一脸惊喜的看向鱼儿,果然见鱼儿正一边挥着小手臂指着那道婆,一边张着小嘴儿含糊不清的说道:“骗…骗…子……”
鱼儿故意吐出来的那两个字让王道婆老脸一红、立马浑身不自在的别过脸去,脸上更是明显有着心虚的神色,不过此时刘氏已顾不上观察王道婆的神色,只顾着欣喜若狂的抱紧鱼儿问道:“阿妹,你刚刚说什么了?乖,再开口说一次给阿母听!”
随后不等鱼儿再开口,刘氏就冲着一旁的杨六郎喊道:“六郎,刚刚我们阿妹是不是开口说话了?她是不是说话了?阿母没听错吧?”
杨六郎的脸上也是一片欣喜,连连附和道:“是呢!我们阿妹刚刚是说话了,我也听到了,好像是在说谁是骗子!”
这时鱼儿适时的冲着刘氏咧嘴一笑,故意含糊不清的继续喊道:“母…母…阿母……”
这一次刘氏可是听得十分仔细、也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刘氏忙着把这个喜讯告诉全家人,于是匆匆忙忙的对王道婆福了福身子,道:“我家阿妹既然已经会开口说话了,那就不必再劳烦大师做法了,想来是我家阿妹吉人自有天相、逼得那秽*物自个儿离了身。”
王道婆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道:“如此甚好,那老身就先行离去了。”
王道婆说着转身就想下船离去,但一旁的杨六郎突然像只猴子般、灵活的蹿到王道婆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掰了王道婆的手掌一下,王道婆没料到杨六郎会突然蹿过来掰她的手掌,所以一不留神手掌就被他掰了开,而刚刚刘氏塞到她手里的那两把钱也就顺势洒了一地。
杨六郎见铜钱洒了一地,立马就招呼躲在不远处的几位哥哥一起来捡,同时还不忘故作天真的对刘氏说道:“阿母,这位阿婆还没做法我们阿妹自个儿就开口说了话,这法都没做成,那这钱我们也就不用给了吧?这钱省下来可以给我和哥哥们买麦芽糖吃了……”
鱼儿听了杨六郎那小鬼头那番话后当场就想拍手称快,心里更是对杨六郎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一副玲珑心思暗赞不已,更是赞他小小年纪就知道王道婆是个大骗子、不能白白的把辛苦挣来的钱送与她!
杨六郎这么一提醒刘氏才记起该把钱讨回来,不过她也不好意思让王道婆到自己家里白跑一趟,所以刘氏把孩子们捡起来的铜钱重新收好后,取了一些自家晒的咸鱼干送给王道婆,当是谢她大老远的跑了这么一趟。
王道婆刚刚被鱼儿指着喊骗子、心里感到十分心虚,眼下也就不敢再开口讨要更多物事,拿了咸鱼干立马就下了船踏上了小竹筏,慢慢的撑着竹竿往岸边划去。
但王道婆此行本来是可以狠狠的敲刘氏一笔的,可却因鱼儿突然开口说话最终只得了些咸鱼干,再加上鱼儿一开口说话竟然就指着她喊“骗子”……这些种种交错在一起,让王道婆临走前特特看了眼被刘氏抱在怀里的鱼儿。
第十六章 束脩不足
刘氏等人都没觉得王道婆那一眼有什么不妥,但鱼儿却因生性敏感、一下就捕捉到王道婆藏在那一眼里的异样神彩,那丝异样神彩让鱼儿心里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只一心想着捉弄骗钱的王道婆,一时竟忘记自个儿只是个稚童、言行举止有些太过胆大了———毕竟,才两岁大的娃娃哪懂得分辨谁是骗子?
鱼儿越想心里越害怕,同时还暗自感到十分懊恼,更是生怕被王道婆琢磨出什么端倪来。于是鱼儿马上有些慌张的悄悄打量起王道婆的神色,这一打量鱼儿顿时福至心灵生出一个挽救的妙法子……
只见鱼儿再度伸出小手指着王道婆,边指边口齿不清的说道:“辫…辫…辫子……”
这闽南人说话的口音十分独特,而这样的口音也让闽南人经常会对有些字发音不准,譬如“房子”念成“皇子”、“飞蛾”念成“灰娥,这样发音不标准的字词比比皆是。
加上王道婆头上是先盘了细小的辫子、再把辫子和头发一起圈成发髻,所以鱼儿故意在王道婆临走前指着她的头顶含糊不清的喊了“辫子”,那大家伙就会顺其自然的把鱼儿先前喊的“骗子”理解为“辫子”,毕竟这二字的发音本就有些相似,鱼儿就是喊错也属正常。
就连王道婆听了鱼儿的话后,也暗中松了口气、不再认为鱼儿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妖异之处,直接认为她刚刚指着自己喊“骗子”,乃是因发音不准而阴差阳错的说出了事实,并不是才两岁大就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
而见了众人的神情后,鱼儿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的人,毕竟才两岁多的娃娃就懂得指着王道婆骂“骗子”,若真被爱装神弄鬼的王道婆把这件事儿给夸大了,那鱼儿指不定会被小岞村的村民当做妖怪、架到柴堆上烧了……这样的结果让鱼儿直到此时还一阵后怕!
今日之事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件事儿,但却也让鱼儿受到了小小的教训、并从此提高了警惕,王道婆一事让鱼儿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年纪小时开口说话更是要事先斟酌一番、筛选用词,免得小小年纪就说出大人才会说的话语来,平白无故的招人怀疑。
自从被王道婆小小的怀疑了一次后,鱼儿再遇到什么事儿都会小心对待,幸好眼下鱼儿已是个会走路、会说话的孩童了,之后的其他一些事情都只需顺其自然的慢慢显露,无需鱼儿再操心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只要专心的做好一个孩童就行。
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鱼儿就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三个年头,成为了一个五岁大的孩童。这三年来杨大柱依旧是半夜出海捕鱼、清晨去码头卖鱼,刘氏也把整个家里里外外操持得妥妥当当,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比初始好了许多。
鱼儿的四个哥哥也都长大了许多,最小的杨六郎也有九岁了,杨六郎长大后不再总是跟在鱼儿身边作弄她了,早就跟着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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