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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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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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西钱粮不多,除了抚恤外,赏赐就免了。”
  “有功不赏,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我们安西是军镇,军功为本,大帅,请三思!”
  “为国杀敌是他的本份,赏是心意,不赏又如何,也罢,看他指挥有术,提升他为校尉。”
  夫蒙灵察的冷淡犹如一盆冰水给高仙芝迎头浇下,他当然知道夫蒙灵察并不是针对李庆安,而是针对他高仙芝,否定李庆安的战绩也就是否定了他高仙芝的统帅之功。
  夫蒙灵察不赏,他高仙芝要赏,否则何以服众?
  “副帅,李庆安已到。”
  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高仙芝收起不悦,笑道:“让他进来吧!”
  李庆安快步走进,施一军礼道:“参见高帅!”
  “七郎,快快请起!”
  高仙芝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这次干得不错,我很满意。”
  “卑职只立微末之功。”
  高仙芝点点头,“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李庆安坐了下来,又瞥了一眼高仙芝的桌案,刚才进来时他就看见了,在桌上放着一张用丝带卷好的黑豹皮,天底下就只有一张黑豹,没想到雾娘居然把它送给了父亲,这小娘倒有几分孝心。
  “七郎,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安西军斥候营校尉。”
  李庆安大喜,连忙单膝跪下道:“谢高帅提拔!”
  “呵呵!这是你的军功换得,可安心受之。”
  说完,高仙芝又微微叹了口气,道:“七郎,我也不瞒你,夫帅本来不想封赏你,这校尉还是我据理力争得来,当然,夫帅对你没有成见,这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赏赐就没有了,只有阵亡士兵有抚恤。”
  说到这,高仙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是我的爱将,你立功,我要给赏,你的手下我也要给赏,我赏你手下十五顷上田,由你来具体分配,至于你嘛!”
  高仙芝神秘地笑了笑,从桌下取出一把横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递给李庆安道:“这把横刀是原节度使盖嘉运大帅的佩刀,是我第一次立功时他赏赐给我,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
  “谢高帅赏赐,卑职铭记在心。”
  李庆安接过佩刀,刀鞘很陈旧了,斑斑点点布满了褪色的血迹,他慢慢拉出一线,只觉冷森森的寒气逼人,和他们平时所用的亮闪闪的横刀不大一样,李庆安出生入死一年,对刀也有感悟了,这是一柄嗜血的刀。
  “喜欢吗?”高仙芝淡淡问道。
  “喜欢这种感觉。”
  “很好,你记住了,这是军人用的刀。”
  高仙芝很满意李庆安的回答,他看了看桌上的豹皮,又笑道:“这豹皮是你猎的吧!”
  “是!”
  “这是雾娘送我的,原本挂在我书房,被夫蒙大帅看到了,看得出他也很喜欢,正好他要过寿,我打算把这张豹皮送给他作为寿礼。”
  李庆安犹豫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高仙芝却看出来了,便笑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高帅,这张黑豹皮可是天下独一无二,送给夫蒙大帅是否有点可惜了。”
  高仙芝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献给皇上?”
  李庆安见高仙芝还是不明白,只得把话点到明处,“高帅,你的上司可不止夫帅一人啊!”
  ……
  李庆安走了,高仙芝背着手来到窗前,心中十分烦乱,他是个军人,只知道立功升职,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他的弱项,半年多以前他采纳了李庆安的建议,向朝廷上书请求发动小勃律战役,应该说方向是对的,但他做得却不够隐秘,这件事很可能瞒不过夫蒙灵察,搞不好这件事会成为他与夫蒙灵察之间矛盾爆发的导火索,这让他心中一直很烦恼,今天李庆安的一个建议点醒了他。
  “说得对啊!朝中无人怎么好做官?”高仙芝望着窗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
  中原酒楼内热闹非常,几十名安西军官包下了二楼,喝酒吃肉、划拳喧闹,笑声、骂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李庆安是今天的主角,他升了校尉,自然要掏钱请客,刚回到军营,安西军的一帮胡汉将领们早已等候多时,不容分说,簇拥着他来到酒楼。
  李庆安坐在靠窗一桌,他已经被灌了二十几大杯,喝得面红耳赤,他扶着荔非元礼的肩膀,酒意熏熏道:“老荔,下次谁敢再灌我,你替我顶上去。”
  “老子才是副尉,你小子就当校尉了,老子心里嫉妒,不替!”
  “你替我顶上去,我请你去最好的青楼。”
  “这还差不多,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老子替你喝了。”
  说完,他又端起一大杯酒嘿嘿笑道:“不过这杯酒是我代表戍堡的兄弟们敬你,你得喝!”
  “他奶奶的,我想起来了,就你灌我最多,这是第五杯了。”
  李庆安抽了他一个头皮,端起酒杯笑骂道:“戍堡弟兄的酒,这个理由也亏你想得出。”
  他咕嘟咕嘟将酒一饮而尽,这时,坐在他另一边的高雾扇了扇鼻子道:“李臭弓,你少喝几杯行不行?你闻闻你身上这味道,比你的弓还臭。”
  “这种男人呆的地方,小娘本来就不该来,回家去!”李庆安不耐烦地一挥手。
  “你说什么?”
  高雾顿时火冒三丈,抓起靠垫狠狠在他头砸了一记,余恨未消,又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是我想来的吗?是谁说我不来就不给面子,还坐在你这个臭男人的旁边。”
  她怒气冲冲站起来,踢了白元光一脚,“白腊棍,你往这边来一点。”
  “雾娘,这小子喝多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才懒得理他呢!脸上喝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看着都恶心。”
  高雾忿忿地坐了下来,她忽然看了看旁边喝多了趴在桌上的段秀实,眉头一皱,又站了起来道:“算了,坐在段小剑旁边我也不舒服,还是换回来吧!”
  荔非元礼咧嘴一笑道:“雾娘,我看你还是想和七郎坐在一起吧!”
  高雾脸一红,不屑地道:“想跟他坐在一起,做梦吧!今天是他升官,我才给他面子,下次想和我喝酒,门都没有。”
  李庆安酒意上涌,他昏昏沉沉地低着头,什么也没有听见,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嘟嘟囔囔道:“我去丢根线。”
  “哎!七郎,要不要陪你去啊!”白元光喊道。
  “不用!我没事。”李庆安晃悠着,跌跌撞撞向楼下走去。
  “你们这里臭死了,我得下楼透透气去。”高雾自言自语地站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石国来客
  李庆安在酒肆背后痛痛快快撒了一泡尿,准备往回走,不料冷风一吹,他的胸腹间顿时翻腾起来,冲到一个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喘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眼前却出现了一块湿帕子。
  “不能喝就别逞强,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些家伙就是成心灌你吗?”高雾埋怨地说道。
  “谢谢!”李庆安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感觉好多了,他想站起来,可是腿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雾娘,扶我一把。”
  “哎!你这人啊,还安西第一箭呢!你现在恐怕连弓都拿不动。”
  雾娘把他搀了起来,扶着他慢慢往回走,“我下来透透气,正好看见你在这里难受,想不管你嘛,又觉得你可怜,管你嘛,可又觉得你是活该,你们这些臭男人,喝酒就那么重要吗?”
  “我也不想喝,可是你也看见了,我不喝他们今天会放过我吗?”
  “哼!你喝不喝关我什么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以为我是关心你啊!”
  说着,高雾扶着李庆安走进了酒肆,“你先别慌上去,歇一会,酒醒了再上去,我是出来透气的,我要去走一走。”
  高雾向一个伙计招招手,“伙计,给这位军爷倒杯茶,要浓一点,等会儿记着扶他上去。”
  “好咧!姑娘放心,我会办好。”
  高雾安排好了李庆安,这才背着手悠悠然走了。
  李庆安靠坐在一只橱柜上,胸腹里十分难受,仿佛身子虚脱了一般,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这时,门口走进来几名粟特胡人,他们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刚刚抵达龟兹城。
  “掌柜的,给我们每人来一碗汤,再来三十块饼。”
  他们说的是汉语,非常流利,一进门便坐进一个角落,低声商量着什么,李庆安坐在后门入口处,背对着他们,相距约十几步远,他没有把这几个粟特人放在心上,只管慢慢地品尝一杯浓茶。
  “几位客人,这是你们的汤。”
  “这位小哥,这是一百文赏钱,我想打听一件事。”
  “哟!客人太客气了,您尽管问。”
  “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听说过带着火焰的宝石?”
  李庆安的茶杯剧烈地晃了一下,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就仿佛大白天遇到鬼一样,他无比惊讶地回头向几个粟特人望去。
  一年来,他几乎要把那块所谓的太阳石忘记了,他曾经又去了好几家珠宝铺,没有一家的价格超过八十贯。
  两个月前,他又去了拔焕城,才发现那家‘粟特老店’早已经关门了,那个愿意出一万贯钱来收购他宝石的粟特人那苏宁已经成了遥远而不真实的记忆,没想到在一个最不经意的时刻,他忽然又听见了关于那块宝石的消息。
  一共是五个人,从他们坐的位子来看,是两个主人和三个仆人,两个主人一个四十多岁,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而另一个人是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镶有金边的尖顶虚帽,模样还算清秀,瘦长条脸,尖下巴,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黑多白少,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客人,真是抱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带火焰的宝石。”
  “你再想想,唐军官兵中也从没人提到吗?”
  中年人一边问,却有意无意地向李庆安瞟来,李庆安已经伏在桌子上,一副醉熏熏的模样,可他的耳朵却竖得笔直,对方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收了一百文钱不好意思,伙计想了想道:“倒是有人提起过宝石,不过都是十几贯钱那种普通宝石,带有火焰的宝石从来没有人说过。”
  中年人低声对年轻人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可以看出年轻人脸上露出了失望了表情。
  “我看还是要先找到那苏宁,再追寻宝石的下落。”
  年轻人说的是突厥语,李庆安听得清清楚楚,‘那苏宁!’那就没错了,他们要找的就是自己那块神秘的宝石。
  “可是那苏宁已经失踪了。”
  “这倒没关系,我有办法找到他,咱们先回拓枝城。”
  年轻人显然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他站起身便大步向店外走去,中年人慌忙收拾桌上的饼,见年轻人已经走了,他不由着急地喊道:“远恩,不要急,我们在龟兹住一晚再走。”
  胡乱地收拾一通,他连忙追了出去。
  ‘远恩?’李庆安暗暗思忖道,‘原来这个年轻人叫做远恩。’
  “客人,真是抱歉,我一定替你留意红宝石的情况。”店伙计恭敬地送他们出去。
  他刚转身回来,李庆安便向他招了招手,“伙计,你过来一下。”
  “李校尉,你请吩咐。”
  李庆安取出一贯钱笑道:“刚才那伙人,你去盯住他们,给我记住,在龟兹城他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一贯钱是给你的辛苦费,如果你探来的消息让我满意,我会再追加你一贯赏钱。”
  店小二喜出望外,他一个月也才能挣五百文钱,转眼就是两贯钱到手,他立刻接过钱道:“请李校尉放心,我一定探来最好的消息。”
  ……
  次日傍晚,李庆安正在军营里写报告,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军营外有人找,他说自己是中原酒肆的伙计,是将军让他来的。”
  “我知道了!”李庆安取了两贯钱便起身向军营外走去,中原酒肆的伙计来,当然就是为了昨晚那几个粟特人的事情,就算伙计不来,他也会去酒肆询问情况。
  军营外,酒肆伙计正伸长脖子张望,见李庆安出来了,他连忙上前陪笑道:“李校尉,我有他们的消息了。”
  “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昨晚从酒楼离开后,便去了城门口的悦来客栈,一直就没有出来,也没有人来找他们,天不亮,他们几个人便骑马离开了龟兹城,听客栈掌柜说,他们是回石国了,好像是去找一个叫什么苏宁的人,然后我见他们向西而去,我又在路边蹲了一天,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便赶来向将军汇报。”
  说完,他眼巴巴地望着李庆安,他一夜未睡,又在路边蹲了一天,就指望能得到另一贯赏钱。
  “你做得很好!”
  李庆安笑着把钱递给他,“这是两贯钱,加倍赏你,如果有他们的消息,你立刻来告诉我,我会另有重赏,知道吗?”
  酒肆伙计千恩万谢地接过赏钱,连连躬身道:“将军放心,只要他们来,我就会立刻通知将军。”
  李庆安回到营帐,他打开了自己的随身箱子,从下面取出一只小木盒,轻轻打开,笼罩着一团淡淡光泽的宝石出现在他面前,他小心地拾起这枚鸡蛋大的红宝石,宝石内那一团神秘的火焰又升腾而起,李庆安地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他很想知道,这枚宝石内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二十三章 分配不公
  次日中午,李庆安在营中视察军情,忽然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他快步走上前,竟有十几名妇人围着韩进平,群情激昂,大声争吵着什么?
  “我丈夫出生入死,命都差点丢了,才赏十亩田,韩队正,我不能接受!”
  “秦二娘,你丈夫还好了,无伤无病,我丈夫被一刀砍中肚子,连根都差点没了,也才赏二十亩田,这才是不公平,韩队正,你今天若不给我做主,我一头就撞死在你面前。”
  “四郎啊!你这一死,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他们都有田有地,可怜你这一死,他们就不管了,你的妻儿连土地的影子都没看见,四郎啊!你醒醒吧!”
  一个妇人坐在地上,两手拍地大哭大喊。
  韩进平劝了这个,那个又闹起来,弄得他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韩队正,出了什么事?”李庆安厉声问道。
  韩进平见李庆安出来,慌忙跑上来禀报道:“将军,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家属,她们对将军分田地不满,都跑来吵闹,我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韩进平又向十几个妇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丈夫的上司,斥候营李校尉,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向他申诉。”
  十几个妇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们不安地望着李庆安,谁也不敢吭声。
  “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说。”李庆安尽量缓和语气道。
  这时,一名妇人壮起胆子道:“我丈夫是斥候二队的秦雷,李校尉,我觉得你分配土地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秦二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申诉,“我丈夫跟你出生入死,可别人分了二十亩、三十亩地,我们家却分只得十亩,凭什么?”
  妇人越说情绪越激动,“李校尉,你今天若不补给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说完,她转头要向军营的木柱上撞去,其他人慌忙拉住了她,“秦二娘,你别傻了,李校尉会给你做主的,李校尉,你快劝劝她啊!”
  李庆安摇摇头道:“士兵打仗,以军功记赏,你之所以少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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