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将军了。”
李庆安笑而不语,不光是严庄,他的那些安西老部下,他也要考虑考虑了。
……
马车在大明宫前停下,几名贴身侍卫护卫着李庆安进了丹凤门,大明宫占地极为广阔,以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三座大殿为轴心,依次向纵深推进,形成了三大 政务区,如果要走进去,至少要走一刻钟,许多年迈的大臣更是艰难,因此在丹凤门前备有不少轻便马车,送一些年迈的大臣去朝房。
李庆安上了一辆马车,吩咐道:“去紫宸殿!”
今天他要和李亨好好谈一谈,这一回,他和李亨有着共同的利益,马车起步,快速向紫宸殿驶去。
紫宸殿监国房内,李亨正和王珙商量新相国人选,杨国忠和陈希烈的离去让李亨始料不及,反倒是张筠没有走,这样一来政事堂就变成了五相,他李亨只有一席的位置,这是李亨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现在需要将两个人选敲定,再去和李庆安细谈此事。
这两个人选,其中一个已经定下来了,便是令狐飞,这一点不容置疑,现在他是李亨最倚重的人,令狐飞将接替杨国忠的礼部尚书一职,关键是另一个人选,其实 很多人选都不错,比如中书侍郎房琯、门下侍郎张镐、工部尚书崔涣、户部侍郎苗晋卿等等,这些人都是宰相之才,和李亨的关系也不错,关键是要找一个最值得他 李亨信赖之人,李亨考虑了很久,最后目标落在中书侍郎房琯和工部尚书崔涣的身上,这两个人都值得他信赖。
“王相国,我考虑用工部尚书崔涣为兵部尚书,你看如何?”
李亨之所以选择崔涣,很大程度上是考虑到崔涣为名门崔氏的家族骨干,若立崔涣为相,那就是将整个崔氏家族拉到自己身边来。
其实无论崔涣为相还是房琯为相,王珙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令狐飞为相,他已经感受到了令狐飞对自己的威胁,李亨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明显超过了自己,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王珙心中极为不满。
但王珙城府较深,对令狐飞的不满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淡道:“殿下,臣的意思是崔涣和房琯都是良选,崔氏家族在河东、河南道都有子弟为州官,拉拢他 不仅可以得到崔氏家族的支持,对抗李庆安的裴门子弟,而房琯在中书省人脉很深,据说他和李庆安相处并不愉快,若拉拢了房琯,就意味着殿下的势力伸延进了中 书省,意义绝不可低估。”
王珙的建议让李亨有些动心,应该说王珙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两人不可能全部入相,李亨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令狐飞。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相国是某种势力的代表,并不代表弱势群体,以现在政事堂五相来看,张筠是开元名相张说之子,翰林大学士出生,是大唐文人领袖,在朝中盘根错节多年,已经形成了张党;王珙是关陇名门王氏家族的代表人物,当年高宗王皇后虽被武则天所废,家族一度低迷,但底蕴雄厚,王珙更是身兼二十余职,曾是朝廷中仅次于杨国忠的实权派;裴旻更是代表河东名门裴氏,裴家才俊辈出,其父裴遵庆也是开元名相;李砚是李氏宗室,在长安民望极高,是朝中改革派的代表人物;至于李庆安就不用说了,建成太子之后,大唐半壁江山的主宰。
所以令狐飞入主政事堂,资历浅还不错,而且没有背景后台,没有权势,在政事堂中也说不上话,王珙的话间接提醒了李亨,让令狐飞入主政事堂,是有点浪费这个宝贵的名额了,还不如在其他方面多给补偿,让令狐飞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军师谋士。
想到这,李亨改变了主意,让崔涣和房琯双双入相,不等他说话,这时他的心腹宦官李辅国在门口道:“殿下,李庆安来了。”
李亨吓了一跳,连忙道:“快请进来!”
他又对王珙道:“就按你的意见,崔涣和房琯双双入相,李庆安来了,你可和我一同见他。”
虽然王珙并不想在这里见到李庆安,可他见李亨紧张的神情,也担心他应对失策,便点了点头坐在一旁。
片刻,李庆安快步走了进来,进门便笑道:“巧了,王相国也在这里,那就省得我去门下省了。”
王珙起身拱拱手笑道:“李相国精神抖擞,是否有了退敌的良策。”
“自然是有了退敌之策,所以才来找监国殿下和王相国商议。”
李亨点点头,一摆手道:“李相国请坐!”
李庆安坐了下来,一名宦官端了一杯茶进来,李庆安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却又放下了茶杯,笑道:“先和殿下说说杨国忠和陈希烈的空缺吧!不知监国殿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李亨和王珙对望一眼,虽然他们已经初步定下来,但李亨还没有和他们二人细谈,现在还不宜向李庆安提出,
李亨便微微一笑道:“我正在考虑,明天就能向政事堂提出名单。”
李庆安却慢悠悠道:“今天吏部裴尚书倒是提出了几个相国人选,他建议从地方上提拔。”
李亨脸色一变,他不明白李庆安说这话的意思,裴旻提出的人选,那政事堂岂不是要被政事堂独占了吗?这可违反了当初双方达成的默契,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那李相国的意思呢?”
李庆安不紧不慢道:“我给裴尚书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两个相国的人选,不应该由他提出来。”
李庆安的话无疑给李亨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慢慢放心下来了,只要李庆安还认他们之间达成的默契,那就好办。
这时李庆安又道:“还有一事,我想和监国殿下和王相国商量。”
“李相国请说!”
李庆安沉吟一下便道:“我打算辞去右相国一职,保留我的另一个职务,尚书右仆射,仍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按照我大唐惯例,右相国一般兼任吏部尚书,所以我推荐裴旻接任右相国一职。”
李庆安要辞去右相国,让李亨和王珙大吃一惊,但一转念,他们俩都同时明白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右相国沉重的朝务让李庆安无暇西顾,所以他才提出改任尚书右仆射这个虚职,而且李亨也明白了刚才李庆安所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真正意思,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挑选你的人选,我调整我的势力,我们互不干涉。
其实按照李庆安现在的实力,他想做什么职务都不足为奇,关键是政事堂的势力对比没有变化,李庆安的辞职只是表象,只不过他由台前转到了幕后,这一次是王珙先表态了。
“我支持李相国辞职,也支持李相国的提名,明天政事堂会议上,我希望尽快能把这两件事明确下来,现在长安形势危急,我们不应在人事变动上放过多的精力。”
李庆安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另一件大事,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哥舒翰和高仙芝兵分两路向长安进发,哥舒翰走陈仓道,高仙芝走褒谷道,最迟四天,十五万精锐大军将进入关中,为了应对这次危急,我请求政事堂正式授予我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第四百四十七章 花花投资
由于哥舒翰军和高仙芝军的大举北上,给长安带来了严重的危机,为解决危机,李庆安和李亨暂时捐弃前嫌,李庆安辞去中书令右相之位,改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全权负责对北犯之军的迎击。
他命关内节度使郭子仪率本部五万军拦截高仙芝的大军,又鉴于郭子仪兵力偏少,又命关中军主将王思礼率十万关中配合郭子仪作战。
他本人则亲率三万安西军赶赴陈仓县,迎战北上的哥舒翰大军。
为了打赢这场至关重要的战争,政事堂同时也下达了募兵令,在关内、关中两地大举募兵二十万,幕兵所需钱粮皆由朝廷支付。
为了抓住这次扩充实力的机会,李庆安的安西陇右军,郭子仪的朔方关内军和王思礼的关中军纷纷设立了各自的募兵点,招募青壮士兵。
时间过去了仅仅两天,安西军斥候再次探得消息,由于陈仓道塌方引发道路阻塞,从汉中出发的大军又改变了行军路线,高仙芝军队改走骆谷道北上,而哥舒翰大军则走褒谷道转入斜谷道北上。
尽管对方改变了行军路线,但李庆安的策略却没有改变,依然由他来对付哥舒翰军队,随着高层定下了决策,三万安西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开向郿县,与此同时,从关内道撤回的两万余安西军也向郿县进发,战争一触即发。
长安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即将爆发而平静下来,相反,即将爆发的战争反而成了混乱的催化剂,李隆基率十五万大军北上的消息,使更多权贵大臣争先离开长安,他们并不看好朝廷的前景,长安城陷入了近似疯狂的混乱之中。
宣阳坊,杨花花的府前,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两名侍女将忧心忡忡的杨玉珮扶下了马车,杨玉珮就是原来的韩国夫人,先是被剥夺了国夫人爵位,随即李豫驾崩,她的女儿崔凝碧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而且不能再嫁,杨玉珮已经完全没有了五杨时的嚣张,她衣着普通,素面朝天,已经和寻常的民妇没有什么区别了。
杨玉珮心乱如麻,杨国忠的南逃让杨家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杨家子弟逃的逃,跑的跑,杨玉珮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今天她在丈夫的催逼下,只得来找妹妹杨花花商量对策。
杨花花的府门前冷冷清清,大门紧闭,门上高悬的‘虢国夫人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下,挂牌匾的地方空空荡荡,杨玉珮叹了口气,她的府第也是一样。
她上去敲了敲门,门开了,露出管家苍老的脸庞,见是杨玉珮,老管家笑开了花,“是二夫人来了,快请进!”
杨玉珮走进大门便问道:“我三妹呢?”
“三夫人在池边喂鱼呢!我去叫她。”
“不用了,我直接去。”
杨玉珮轻车熟路,穿过几条回廊,便从一扇小门进了内宅,内宅里树木浓郁,各种奇花异草开得十分茂盛,穿过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前面是一潭湖泊,水面占地三亩,绿波荡漾,垂柳依依,在一座小桥边上,杨花花坐在石条上,身着一袭桃红色的长裙,脸带微笑,她手中拿着一块面饼,正全神贯注地给桥下的几十尾大红鲤鱼喂食。
杨玉珮慢慢走到她身后,有些幽怨地道:“三妹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喂鱼吗?”
杨花花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二姐,便笑道:“二姐怎么鬼鬼祟祟的,吓了我一跳。”
“三妹才吓了我一跳呢!我家里行装细软都收拾好,准备今天离开长安,三妹居然还在喂鱼,难道你不想走吗?”
“走?”杨花花轻蔑一笑,“二姐想到哪里去?”
杨玉珮在她身旁坐下,无神地望着水中争食的几十条大红鲤鱼,她叹了口气道:“杨家人大多数都走了,我也打算随大流,先去成都,好歹咱们的老家在那里,我在成都还有一座宅子。”
杨花花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变成猪了,好好的长安不呆,要去投靠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他死了你们怎么办?你们还能回长安吗? 你在关中还有二十顷地,还有一座价值百万贯的大宅,难道就不要了吗?”
“如果形势好转,再回来就是了。”
杨花花笑声更响了,笑声中充满了嘲讽,“说你们是猪脑子还不相信,出城容易进城难,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这么轻易能离开?就是等你们走了,再收你们田产房宅,形势好转再回来,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可是……可是……”杨玉珮口中嚅嗫道:“三哥走了,我们就没有了后台,我怕被仇家欺凌,当初杨家风光时得罪了不少人。”
杨花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谁说我们杨家没有后台?我们杨家有最大的后台,你没见华清宫又增加了军队护卫了。”
杨玉珮愣住了,“三妹的意思是说……”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你自己想去。”
杨花花将面饼扔进了水中,拍了拍身上的饼渣子,便向自己的寝房去了,腰肢轻摆,婀娜多姿。
……
郿县是关中望县之一,也是凤翔府除雍县和虢县以外的第三大城,人口众多,商贸繁荣,这里距离斜谷道北口不足三十里,便成为了李庆安的临时行军衙门所在。
安西大军的到来使这里变成异常热闹,从长安运来的各种军需物资源源不断抵达郿县,军队的大量采购也使商人们欣喜若狂,在战争的刺激下,郿县的商贸变得有些畸形的繁荣。
李庆安刚在郿县安顿下来,便有士兵来报,“有故人来访!”
‘故人?’
李庆安微微一楞,这会是谁?他在郿县可没有什么故人,而且大战将至,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他从军衙快步出来,只见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身着青袍,头戴纱帽的年轻男子,皮肤白得惊人,细长眉,桃花眼,身材苗条,李庆安一眼便认出来了,不是什么男人,是女扮男装的杨花花,她来这里做什么?
"大将军,你一定在想,这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对吧!”杨花花笑着走了上来。
李庆安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她的疑问,道:“马上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正因为要打仗了,所以我才来见你,我找你有正事。”
“正事?三姐什么时候找我有正事了。”
李庆安笑了笑,便一摆手道:“请进衙门里说话。”
他又对身边不安的亲卫笑道:“你们别这么紧张,这是我的老朋友,特地从长安来看我。”
李庆安带着她进了军衙,一边走,一边笑问道:“听说杨家人都逃到蜀中去了,你怎么不走?”
“我没有他们那样愚蠢,个个都把李隆基当做救命神人,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涂了金粉的庙神罢了,装神弄鬼,砸烂了,还不就是泥吗?再说我走了,我的家宅田产,不就便宜你了吗?”
李庆安见她头脑清醒,看问题也透彻,可谓一针见血,也不由暗暗佩服,很快,便带她来到了自己的偏房,
偏房是李庆安休息的房间,床榻桌椅,一应俱全,杨花花见李庆安竟带她来有床榻的房间,她的眉眼立刻变得多情起来,目光朦胧,眉色含春。
“七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杨花花的媚眼向床榻一瞟,贝齿轻轻一咬嘴唇道。
李庆安却拉开椅子请她坐下,淡淡道:“没有别的意思,别的房间都有军机地图,你不便在场,只有这里比较合适。”
杨花花见李庆安居然这般不解风情,心中更加恼恨,但脸上却不敢露出来,便风情万种坐下,眉毛轻轻一挑道:“怎么,老朋友来了,连杯茶都没有吗?”
“呵呵!说得对,是我待客不周,李庆安开门对门外的亲兵吩咐道:“去倒两杯茶来,用我最好的茶叶。”
趁李庆安吩咐倒茶的空挡,杨花花迅速将裙子向下拉了拉,她自信还有点魅力,说不定李庆安真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七郎,我还是觉得叫你七郎比较亲热,让我回忆起从前的岁月,你不会见怪吧!”
李庆安坐了下来,笑道:“还能叫我七郎之人,已经没几个了,如果三姐只是来和我叙旧,叫我七郎无妨,如果是来谈公事,我觉得还是以公对公比较好。”
杨花花笑得花枝乱颤,道:“我哪里会有什么公事,一个民妇罢了,当然是来叙叙旧,顺便说说四妹的事情。”
“你是说贵妃娘娘?”李庆安摇摇头道:“她可不是私事,我们不谈。”
“假正经!”
杨花花暗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