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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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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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青平笑了笑,便没有说话了,杨国忠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一事,便嘱咐他道:“韦先生,等一会儿见到他,你尽量不要吭声,此人的疑心很重,我怕他会看出你的破绽。”
  “放心吧!我心有有数。”
  马车在雨雾中一路疾奔,片刻,便停在了一座巨大的王宅前,杨国忠的侍卫跑上台阶,对门房道:“请禀报王爷,就说杨相国来访!”
  门房飞奔去禀报了,透过朦胧的雨雾,韦青平见在两盏死气灯笼的映照下,府门上的牌匾写着‘荣王府’三个字。
  他暗暗点了点头,杨国忠说得没有错,此人才是李亨真正的天敌。
  荣王就是李琬,从三年前,他被李隆基封为河东节度使后,屡遭挫折,最后被李亨囚禁在鹰犬坊中,他用重金贿赂了看守才得以逃脱,逃到成都后,他渐渐得到了李隆基的重用,夺走高仙芝的大半军权,在他看来,继承南唐的帝位,非他莫属了,可就在这时,他也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的父皇竟然把帝位传给了老三李亨。
  这个消息激怒了对帝位势在必得的李琬,他绝不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李亨。
  此时,李琬正在书房里看书,忽然又家人来报,“杨国忠来了,有急事求见他。”
  李琬一怔,杨国忠怎么来了?当年他和杨国忠曾有一段交情,在关内道父皇晕倒之前,杨国忠曾经向他表态,将支持他为帝,尽管后来因为李庆安和郭子仪的介入使他的帝王梦破灭,不过杨国忠此人倒不错,值得一交,而且自己来成都后处处得到他的照顾,虽然李琬明白杨国忠是在刻意拉拢他,但有这种实力派盟友,他也很愿意。
  “请!快请!”
  李琬连忙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府门前,杨国忠等了片刻,韦青平背着手站在他身后,这时,府门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琬大笑着迎了出来。
  “杨相国要来我府,却不派人事先通告一声,若我正好不在,杨相国不就怪我无礼吗?”
  杨国忠连忙躬身施礼道:“事情紧急,来不及通告殿下,请殿下恕罪!”
  “哦!原来如此。”
  李琬连忙道:“那快府里请!”
  这时,他忽然看见了韦青平,便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心腹幕僚韦先生,刚从汉中来。”
  听到‘汉中’两个字,李琬的眼皮剧烈一跳,这个地名现在太敏感了,“韦先生也一起来吧!”
  韦青平微微一笑:“那就打扰殿下了。”
  两人被请进了李琬的外书房中,两名美貌的侍妾给他们二人上了茶,一向见到美貌女人就有点走神的杨国忠今天却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两个美女,谁都看得出他一脸心事重重。
  “杨相国给我带了什么紧急消息?”
  “唉!让我的幕僚韦先生说吧!”
  李琬的目光又向韦青平望去,韦青平拱拱手道:“我和李亨心腹令狐飞私交极好,这次我去汉中,便是去见了他。”
  李琬精神一振,他知道令狐飞原来就是杨国忠的幕僚,他现在是李亨的心腹,从他那里确实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先生快说,令狐飞给你说了什么?”
  韦青平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杨国忠,杨国忠长叹一声道:“圣上已经给李亨下了让位的密旨,李亨到了成都,就将即位南唐天子。”
  “砰!”地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李琬咬牙切齿道:“做梦吧!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他就休想登基。”
  杨国忠也忍不住恨声道:“我也是这么想,那李亨登基,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殿下,而第二个要杀的就是我,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和殿下共商大计,绝不容此枭在成都登基,否则你我皆死无葬生之地。”
  “嗯!”
  李琬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韦青平,便笑道:“韦先生不妨稍坐片刻,我和杨相国想私下说两句话。”
  他又对两名侍妾令道:“要好好伺候韦先生,听到了吗?”
  他给杨国忠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起身便出去了,韦青平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嘴角淡淡地笑了,他有一种直觉,李琬必将入瓮。
  李琬带着杨国忠来到了他的内书房,将房门紧闭,两人又见了里间,这里不会再有第三人听见。
  李琬这才压低声音对杨国忠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只管说,我们该怎么办?”
  杨国忠冷冷一笑,道:“其实办法倒是有一个,他不是没有公开颁旨吗?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咔嚓!”一声,李琬掰断了手中的一根玉尺。
  ……
  霏霏雨雾,夜色如水,但成都南明宫却上上下下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静夜中,老远便听见李隆基那衰弱而歇斯底里的吼声。
  “你们这帮王八蛋,个个都想害朕!把朕害死你们就舒服吗?告诉你们,没有这回事,朕就是死也要让你们先死!”
  南明宫内,数百名宦官和宫女人人胆颤心惊,就因为晚上的粥碗里飘了一点异物,便让圣上大发雷霆,砸了碗,将做饭的四个御厨和三个伺候他用膳的宫女全部杖毙,两名当场吓得昏过去的宦官也被牵连,被一起拖出去打死。
  这怎么能不让宫女宦官们害怕,这段时间,李隆基越来越恐怖,稍不如意就杀人,连杖刑都没有了,凡是轮去伺候他的宫人,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命出来,他简直就是阎罗王,今天杀了五个宫女宦官,不知谁又会被挑去补充?
  内殿里,李隆基侧躺在藤床上,后背的一阵阵疼痛令他心中愈加恼火,他的眼睛像恶鹰一般凶狠,一个个地盯着周围的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是有人想害他,这个人就藏在这些宦官和宫女之中,他一定找出这个人。
  这时,几名宫女簇拥着武慧妃匆匆赶来,武慧妃就是武贤仪,只有她才能劝住李隆基的发怒。
  “陛下!陛下息怒!”
  武慧妃跪在李隆基面前,哀求道:“没有人敢害陛下,陛下要保重龙体,御医说,陛下若怒,会伤及陛下心脉,陛下忘了吗?”
  “有人要害我!”
  “没有!绝对没有人要害你,这些都是我的人。”
  “你的人?”
  李隆基血红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吓得武慧妃一哆嗦,“陛、陛下!”
  李隆基一把揪住了她头发,狠狠一拳朝她脸上打去,“贱人!就是你想害我!”
  第五百二十九章 谋事在人
  随着李隆基的入睡,南明宫的恐怖终于告以段落,武慧妃木然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两个宫女给她疗治脸上的伤,她披头散发,左眼乌青,李隆基狠狠地一拳打得她至今还视力模糊,武慧妃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被李隆基殴打了,名义上她是南唐六宫之首,可实际上她的苦楚谁又能知道,掌搧、揪住头发往墙上撞,又如今天,当作这么多宫人的面殴打她,这还是身份高贵的六宫之首吗?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几时才能结束?
  武慧妃不由又想起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惨死,一个成为安禄山的傀儡,也不知此生还没有再见之机,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悲从中来,趴在梳妆台上失声痛哭起来。
  武慧妃的哭泣使她身边的宫女们也跟着哭了起来,在南明宫,她们的命运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被活活打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时,进来察看慧妃伤势的鱼朝恩也不由暗暗叹息,当初是他护送武慧妃来成都,他们一路餐风露宿,患难与共,对武慧妃鱼朝恩总有一种护主之情,如今武慧妃惨遭李隆基虐待,使鱼朝恩心中对她充满了同情,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李隆基失心疯犯起来谁都要杀,连他鱼朝恩也难逃一死,他只能盼望李亨能早一点来成都继位,给大家一个解脱。
  鱼朝恩见武慧妃哭得伤心,想劝她又不知该怎么说,他只得叹了口气,退出了武慧妃的寝宫,走到宫殿门口,他正要回自己的房间,一名小宦官却拉了他衣襟一下,将一张纸条悄悄递给了他。
  鱼朝恩一怔,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迅速了收了起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鱼朝恩在自己的住处转了一圈,却拐个弯出了内宫,从一扇小门向宫外走去,他是李隆基身边的心腹宦官,权势极大,守门的侍卫对恭谦有加,他出入宫门从来没有人敢阻拦他。
  此时已是深夜了,夜雨依然迷蒙一片,鱼朝恩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宫,没有人敢拦他,他乘上一辆马车,吩咐道:“去福兴坊!”
  马车起步,逐渐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南明宫离福兴坊并不远,仅相隔三里,片刻,马车便来到了福兴坊门口,一名随从将宫中令牌对守门人一晃,守门人不敢怠慢,慌忙打开了坊门,马车迅速驶入,不多时便来到了荣王府侧门。
  鱼朝恩这不并是第一次来,他也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来了,更记不清他从荣王这里拿了多少好处,李隆基能选中荣王来夺取高仙芝大部分军权,也和他鱼朝恩有关,可以说,鱼朝恩就是荣王的宫中盟友。
  侧门有一名家人专门等在这里,见鱼朝恩的马车到来,他立刻开了门,将鱼朝恩迎了进去。
  “你家王爷睡了吗?”鱼朝恩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有,王爷还在书房,杨相国也在。”
  “杨国忠?”
  鱼朝恩停住了脚步,这么晚杨国忠还在荣王府做什么?鱼朝恩心中有了一种不祥之感,李琬这么急着叫自己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他沉吟了片刻,还是跟着家人向李琬的内书房走去。
  韦青平已经离去了,但杨国忠却没有走,他被李琬留了下来,李琬命人连夜进宫给鱼朝恩送信去了,根据平时的经验,鱼朝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脚步声,李琬低声对杨国忠笑道:“他来了!”
  杨国忠暗暗冷笑一声,他这个鱼朝恩也打过交道,知道此人极贪图贿赂,估计他认为荣王又要重礼给他吧!
  想到重礼,杨国忠的目光不由又瞥向墙角的几口大箱子,那些几箱金珠宝贝中,也有他的一半,他一阵心疼,自己什么时候给人送过这么重的礼,一个太监罢了,居然也要花这么大的本钱吗?
  “老爷,鱼令公到了。”
  鱼令公是南唐百官对鱼朝恩的尊称,叫鱼公公不好听,叫鱼翁又有歧义,便有极为机灵者想到了鱼令公这个称呼,就这样,还不到四十岁的鱼朝恩便有了他的尊称:鱼令公。
  李琬亲自起身开了门,只见鱼朝恩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门外,他连忙上前亲热地拉住鱼朝恩笑道:“令公果然是信人,我还担心下雨来不了呢!”
  杨国忠也迎上前笑道:“我还和荣王殿下打赌,我说鱼令公一定来,他说很可能来不了,这次我赢了,殿下,可别赖帐啊!”
  “认赌服输,我绝不会赖。”
  李琬哈哈大笑,两人一唱一和,便将鱼朝恩拉进了房中,李琬请他坐下,又给倒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大家怎么样了?”
  ‘大家’是唐朝高官私下对皇帝的称呼,李琬这时刻意没有用父皇,而是刻意用大家,这让心思敏感的鱼朝恩心中一怔,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很不好,今天又怀疑有人要谋害他,已经杖毙了八人,我估计他今晚肯定睡不好,明早醒来烦躁,又要杀人了,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伴君如伴虎啊!”
  “是啊!刚才我和杨相国谈起他,都感到很忧虑,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我们全部杀死,所以我们来找令公来商量一下对策。”
  ‘商量对策?’
  鱼朝恩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这有什么对策可商量,他们半夜叫自己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杨国忠心急,他忍不住进入了今天的主题,“我想问鱼令公,陛下的让位诏书真的送走了?我是指北边那个人。”
  鱼朝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为了对付李亨,难怪呢!一定是宫中有消息走露了,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他低头沉默不语,李琬和杨国忠对望一眼,李琬又道:“令公不妨给我们说实话。”
  “你们的担心没错!”
  鱼朝恩抬起头,叹了口气道:“圣上今天下午正式下诏了,重立李亨为东宫太子,估计明天大家就能看到诏书了。”
  “什么!”
  李琬霍地站起,惊怒道:“他明明答应过,立我为太子,怎么能又变卦?”
  鱼朝恩苦笑了一声道:“殿下,我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圣上答应过的人多着呢!十六郎、十八郎他都答应过,那不过是他临时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但这次李亨不同,他已经正式下诏了,这一次是真的立太子了,几年前废了李亨,几年后又立他为太子,圣上告诉我说,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不!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是安排我来登基。”
  难以抑制的激愤让李琬刚才的镇静无影无踪了,他一把拉住鱼朝恩的手腕道:“令公,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
  说着,他便硬拖着鱼朝恩向墙边的大箱子走去,鱼朝恩手腕被捏得生疼,他一边挣扎一边道:“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帮……”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四个大箱子的盖子全部打开,璀璨夺目的光辉照耀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来,只见两个大箱子里装满了珠宝翠玉和钻石玛瑙,而另两个大箱子里都是沉甸甸的金块,一块黄金足足有两三斤,每一箱至少有数百块之多。
  “这、这是……”
  鱼朝恩惊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琬沉声道:“这里价值一百万贯,是我给令公的酬劳。”
  “给我的!”
  鱼朝恩的眼中迸射出了极其贪婪的异光,他慢慢走上前,双手深深地插进珠宝钻石中,捧起了满满一把光芒四射的宝石珠翠,这些珠翠从他手指的缝隙中流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比仙乐还要动听。
  “都是我的吗?”
  鱼朝恩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一百万贯啊!他这一辈子到现在才攒下二十万贯不到,这一夜间,他就要得到一百万贯吗?
  李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一百万贯足以让鱼朝恩把他亲娘也卖了。
  果然,鱼朝恩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头道:“你们说吧!让我做什么?”
  ……
  鱼朝恩的马车陡然变重了,马车载着鱼朝恩和他刚发的大财并没有回南明宫,而是不疾不慢地向尚月坊而去,鱼朝恩的私宅就在尚月坊内,这是鱼朝恩的一贯风格,先收钱后办事,若办不成事则退回一半,而今天这价值一百万贯的珠宝黄金,鱼朝恩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退回,这些珠宝黄金,他收下了。
  此时,夜间的丝丝凉意终于让头脑极度狂热的鱼朝恩终于有些清醒了,这时他才慢慢地醒悟过来,李琬为什么会想到让自己去杀死李隆基,而且不惜出价值一百万贯珠宝的代价,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他已掌握了大半军权,他只要调兵逼宫,李隆基一样会被迫将皇位传给他,他明明可以这样做,为什么要自己去下手?
  鱼朝恩慢慢靠在软垫上,他心中涌起了一种后怕,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李琬的用意,难道是他不想背弑父之名,而借自己的刀杀人。
  那么,杀完人后呢?他会怎么对待自己,自己可能会有拥立之功吗?
  “停车!”
  鱼朝恩一声低喊,马车停了下来,他下了马车,背着手顺着大街慢慢地踱步,夜深人静,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空飘下,将整个成都笼罩在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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