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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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5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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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贪污了两万石粮食,四千八百多件珠宝,货值二十万贯,利用涂改帐本和无人监察的漏洞,竟然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个人揭发,若不是自己偶然微服私访发现,那裴冕父子要贪污到什么时候去?
  李庆安心中冒起一阵寒意,这还是被发现的,那没有被发现的贪腐之事有码?肯定有,只是隐藏得更深。
  李庆安不由对王昌龄感到十分失望,应该说王昌龄在这件事上有失察的责任,他相信王昌龄本人是清廉刚直的,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王昌龄的弱点也十分明显,他太过于刚直,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以至于他的政令难以得到很好地执行。
  从裴江天的口供便可以看出,整整两年多时间,三私仓库从来就没有清查过,以至于帐本年年被涂改而无人过问,这固然是裴冕的权势过大,但也可以看出王昌龄无力的一面,他在官场的资历太浅,压不过裴冕,营田司的人甚至为裴冕开出了调粮批令。
  这也是王昌龄最致命的地方,他的官场资历太浅,镇不住下面的人,自己在安西时,或许下面官员惧怕自己的权威,不敢不服从王昌龄的政令,但自己一旦离开安西,王昌龄的威信立刻便没有了。
  必须要撤换掉王昌龄了,不能因为情面上过不去,而最后毁了自己的基业,李庆安沉思了片刻,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一个人,既有王昌龄的清廉正直,又有王昌龄所缺乏的官场资历,而且能力极强,这个人就是张镐,让他去安西主政,更容易建立一个强势的安西行政官府。
  李庆安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时,门轻轻推开了,李庆安的妻子独孤明月端了一杯参茶走进房内,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按摩李庆安的头部。
  “大郎,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安西出了贪腐大案,我睡不着啊!”
  “大郎有点多虑了,哪里没有贪赃枉法之事?没办法禁绝的,我记得祖父说过,有的人就是被杀了头,他到阴曹地府也一样会去贪赃,别烦恼了,早点睡吧!”
  “我也知道,只是我心不甘啊!安西就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病倒而不管。”
  “其实我祖父说过,则天皇帝当政时建立了四匦,导致贪赃枉法之事很少发生,大郎何不效仿?”
  明月的一句话提醒了李庆安,武则天所谓的四匦,其实就是四个大铁箱子,鼓励民间投书告状,武则天固然是用于铲除政敌,但确实起到了监督官员的作用,它的本质就是发动民众和底层官吏来监督贪腐官员,裴冕贪赃固然是他权势太大,下面人不敢举报,怕被报复,另一方面却是缺乏一种监督的机制。
  如果他在安西设立四匦,鼓励民众投书揭发,再由长安的监察司来监管,这对安西官员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震慑。
  李庆安点了点头,换一个强势的主政者,再建立一种有效的监督机制,双管齐下,决不能再有第二个裴冕出现。
  ……
  (历史上裴冕就是以贪污受贿而出名,无论金额大小,他都喜而接受,所以他在安西出现贪赃也是正常之事。)
  第六百三十一章 商人牵线(上)
  次日一早,李庆安在皇城尚书省找到了张镐,向他提出希望他去安西主政的请求,他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张镐欣然同意,表示他愿意去安西,李庆安大喜,又和他长谈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愉快地结束了谈话,随即李庆安又去中书省找到了张筠,商谈张镐调安西的具体细节。
  一个上午,李庆安都在忙碌中度过,直到临近中午,他才从大明宫出来,刚走到丹凤门前,一名亲兵便上前禀报,“大将军,丹凤门外有人在等你,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时辰就是后世的两个小时,一个人竟然等了他两个多小时,这无论如何是一种久等了。
  “他人在哪里?”
  亲兵一指远处的一辆马车,低声对李庆安说了几句,李庆安愣了一下,便点点头道:“上去看看!”
  李庆安的马车飞驰上去,在距离对面马车几十步时,渐渐停了下来,数百亲卫骑兵呈两翼分开,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马车。
  对面的马车门开了,只见下来一个妖娆的妇人,正是一直阴魂不散的杨花花,她风情万种地走上前,给李庆安的马车盈盈施一礼,“花花参见赵王殿下!”
  李庆安也下了马车,见她化妆浓艳,笑容迷人,老远便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浓烈香味,完全没有了从前淡扫娥眉的素雅,也没有了上次被打后悲悲戚戚的模样。
  李庆安听说她在河北和河东做生意,颇得安禄山的青睐,整个河北道只有她的商队能畅通无阻,着实大发战争财。
  李庆安笑了笑便问道:“夫人怎么会在长安?”
  “赵王殿下,我是专为你而来,给你送一份厚礼。”
  李庆安听她叫自己赵王,而不再像从前称自己七郎,便知道她已解开了心结,便点点头笑道:“什么礼物?”
  杨花花眼波一转,嫣然笑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已近中午,不如我请殿下吃顿午饭,咱们边吃边谈,我保证是殿下最感兴趣的礼物。”
  “好吧!你随我来。”
  李庆安上了马车,吩咐一声道:“去书香楼!”
  书香楼是位于崇仁坊的一家酒肆,今年开始开业,是他的老丈人独孤浩然投资经营,酒肆很大,占地足有八亩,由两座五层高楼组成,可以跻身长安十大酒肆之列。
  两座酒楼,一座叫状元楼,一座叫相国居,这主要是崇仁坊的文化气息很重,国子监就位于这里,每年进京参考的士子有十几万人之多,几乎都集中在平康坊和崇仁坊两地,另外崇仁坊各州的进奏院也有很多,很明显,书香酒肆主要是赚士子和外地官员的钱,当然,朝堂官员也愿意给独孤家面子,纷纷来这里就餐。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下个月长安将举行科举考试,这是科举停考了两年后首次举办的科举省试,因此格外引人瞩目,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十几万名士子挤满了长安城,崇仁坊的大街小巷到处可见年轻匆忙的身影。
  有趣的是,南唐成都下个月也要举行省试科举,但赶去成都的士子只有两万余人,而长安的士子据说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人,南北两唐的盛衰由此可见,天下人的心中自有杆秤,自从北唐军横扫江南,将安禄山的造反扼制在河北道后,长安便已是人心所向了。
  李庆安的马车缓缓停在酒肆的后门,现在正是正午时间,官员们纷纷出来吃饭,很容易遇到前来喝酒度午的官员,虽然李庆安心中坦荡,但被人看见他和声名狼藉的前虢国夫人在一起,今天下午,朝廷内一定会大摆八卦阵,关于他的花边绯闻一定会传到天上去,这对他的名声多少会有点影响,所以李庆安十分低调,从后门进酒肆。
  李庆安进了酒肆没多久,杨花花的马车停在了酒肆正门,酒肆掌柜早得到吩咐,立刻迎上去道:“夫人,请随我来!”
  杨花花点点头,她低声吩咐随从几句,便跟随掌柜进楼了,尽管杨家已经败亡多年,但杨花花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书香楼的一阵骚动,很多在这里吃饭的官员都认识虢国夫人,甚至还有个别人曾是杨花花的入幕之宾,杨花花一路上楼,不少人都出来和她打招呼。
  “夫人,风采依旧啊!”
  “夫人,成婚没有?郎君是哪位?”
  “原来夫人没有成刀下之鬼啊!”
  ……
  赞叹者有、讥讽者有、揶揄者也有,杨花花却丝毫不恼,笑盈盈地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原来是张郎中,东市的花记柜坊就是我所开,欢迎去存钱。”
  “李侍郎夸奖了,人家已经老了。”
  “马使君,奴家还没有成婚,如果你不嫌弃,奴家愿嫁给你。”
  ……
  杨花花神情自若,笑颜如花,一直走上五楼,这里便没有客人了,十分安静,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回头‘呸!’一声骂道:“老娘活得比你们谁都好!”
  掌柜暗暗苦笑一声,带杨花花走到最里面一间屋前,门口已经站了八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个个目光炯炯,都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
  “夫人请进吧!殿下在房内等你。”
  停一下,掌柜又道:“等会下去时,夫人可以先告诉我,我可以领夫人从暗道走。”
  “不用了,老娘堂堂正正走出去。”
  说完,杨花花快步走进了房间,房间是套房,里外两间,是李庆安的专用餐房,十分隐秘,除了独孤浩然和大掌柜外,其余人都不知道,里间还有内室,外间门前站着十八名李庆安的心腹亲卫,比外面的八人还要雄壮,一名亲兵拉开了内室门,“夫人请!”
  两名女子亲卫将杨花花带进侧房检查,李庆安的保安非常严格,这已经由不得李庆安本人的意愿了,这是政事堂的决定,从三品以下官员觐见都要严格搜身检查,更不用说从河北回来的杨花花了。
  杨花花无奈,被两名女亲卫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身子,甚至连头发里面都要检查,所有随身物品都要拿出来,放在金盘里,由女亲卫暂时保管,离开时再还给她,最后连她的金钗都被拔了下来。
  “夫人抱歉了,请吧!”
  两名女亲卫将杨花花带进了餐厅,餐厅里有两名美貌如花的侍女伺候,四名贴身亲卫一字排开,背手站在窗前,窗帘被放下了,显得屋子里有些光线昏暗。
  李庆安正背着手看墙上的一幅书法,书法是独孤浩然亲笔所书,上面写着‘淡泊仕途’四个字,独孤浩然自李庆安主政便一直出任东宫的官职,去年升为太子宾客,官品虽高,却是闲职,没有半点实权,被裴遵庆弹劾后,险些连闲职都丢了,裴遵庆死后,他也心灰意冷了,知道李庆安不会再重用自己,索性辞去太子宾客一职,得到一个荣誉的太子少师,便光荣退仕了,今年初,他从女儿独孤明月哪里借了一万贯钱,投资开了这家书香酒肆,既然仕途上不顺,他就把心思转到了赚钱享受之上。
  “赵王殿下,和你吃一顿饭,真的很艰难啊!”
  身后传来了杨花花无奈地苦笑声,李庆安转过身,见她妆束略有点散乱,没有刚才见她时的那种风采夺目了,便微微笑道:“幸亏夫人是女流,否则从河北来的商人不可能见到我。”
  “是吗?那我还算是幸运了。”
  “算是吧!夫人请随意坐。”
  杨花花坐下,她取出一面镶满了珠宝的黄金面镜,又取出眉笔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补了一下妆,她美眸一挑,笑吟吟地盯着李庆安道:“喜欢我化妆吗?”
  李庆安淡淡笑道:“我喜不喜欢无所谓,关键夫人自己喜欢就行。”
  “哎!老了,岁月不饶人,只能靠化妆来做个假面具。”
  杨花花收起眉笔和镜子,长叹一声道:“女人若没有男人依靠,真的老得很快,我现在就挺后悔,早知道当年就嫁人多好,也不用现在风里来、雨里去地吃苦。”
  李庆安给她倒了一杯酒笑道:“可我觉得夫人这样奔波忙碌,是心甘情愿,难道不是吗?”
  杨花花端起酒杯,眼睛笑眯成了弯月,“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猜便中,真瞒不过你。”
  她将酒一饮而尽,感慨道:“官场是男人的天下,我是玩不过你们,所以经商赚钱,什么丈夫啊!男人啊!都统统是放屁,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
  杨花花放开了往事,李庆安倒对她有点兴趣了,便笑了笑道:“说说看,你在河北做什么生意?”
  杨花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眉毛一挑笑道:“你别想套我,我知道卖粮食、卖生铁、卖一切军需物资,若被抓了要被你杀头的,所以这些我都不做,我卖盐、卖珠宝首饰,这下总可以了吧!”
  李庆安摇摇头道:“我看这些都是你的掩护吧!”
  杨花花眯眼笑了起来,她一竖大拇指道:“果然厉害啊!瞒不过你。”
  她压低声音对李庆安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贩运金银,利用金银和铜钱的差价大发其财,我用一块银元在河北道可以换两贯钱,再把这两贯钱运到太原,又换成了两块银元,走一次就赚一万贯,厉害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 商人牵线(下)
  李庆安摇了摇头:“两万贯钱,那至少要三百辆马车来运送,安禄山不干涉你吗?”
  杨花花神秘一笑,她向女亲卫招了招手,“把盘子里的金牌给我!”
  女亲卫从盘子里取出一块金牌,放在桌上,杨花花把金牌推给李庆安,“你自己看看吧!”
  李庆安拾起金牌看了看,只见正面刻着‘安禄山’三个字,背后又是四个字:‘如孤亲临’,旁边的编号是贰号。
  杨花花有些得意地笑道:“这是安禄山本人的金牌,一共只给了三个人,凭这块金牌,我在河北道畅通无阻。”
  “是吗?为什么他会给你金牌?你上他床了?”李庆安似笑非笑问道。
  “啐!”
  杨花花啐了一口,脸一红道:“那个死猪,我会上他的床?你以为我就那么随便吗?”
  李庆安笑了笑,对杨花花的解释不是很相信,既不运送粮草,也贩运生铁,安禄山凭什么相信她。
  杨花花迟疑一下道:“我说了你可能会生气,不过我并没有恶意,我答应帮他找到四妹。”
  “玉环?”李庆安愣住了。
  “是的,当年的杨贵妃,安禄山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为她痴狂,我就告诉他,四妹不在你手上,而是孤身藏在某处,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对我信任有加,我还骗他,四妹在太原,听说他准备对河东发起进攻了。”
  “不是准备发动,而是已经发动了,他的大军已经到了恒州,算了!不给你说这个。”
  李庆安摆摆手道:“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件礼物吗?什么礼物?”
  “我带了一个人给你,估计你会感兴趣。”
  杨花花起身越过桌子,在李庆安耳边低语几句,果然,李庆安眼睛一亮,急问道:“他人在哪里?”
  “本来我想请你吃饭,所以让他先在酒肆里等着,结果变成你请我吃饭,他得又赶过来,估计他已经到了,到了他会找掌柜。”
  李庆安立刻吩咐一名亲兵道:“去找掌柜,如果人到了,立刻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禀报道:“大将军,掌柜带了一人上来,说是和杨夫人约好的。”
  人已经来了,李庆安立刻令道:“请他进来!”
  片刻,亲兵领进来了一名男子,四十余岁,留着一蓬大胡子,身着粗布短衣,打扮得非常低调,乍一看,像一个仆役,但他眼睛很清亮,给人一种炯炯有神的感觉,他的眼睛便显示出了他的不同寻常。
  此人确实非同小可,他便是东北部的粟末靺鞨人首领大钦茂,被李隆基封为渤海郡王,后来立国为渤海国,是唐朝时赫赫有名的边疆强国。
  按理,这样一个边疆藩国,藩主入京觐见应是一件很隆重正规之事,今天却像做贼一样偷偷来见李庆安,其实他是不得已,渤海国位于契丹和卢龙节度以东,和契丹、奚一样,属于安禄山的势力范围,安禄山造反后,逼渤海国出兵出粮,大钦茂无奈,只得送粮二十万石,出兵五千人,他的儿子也在幽州军营为人质。
  但大钦茂并不愿跟随安禄山造反,他深知造反的后果可能就是灭国灭族,为此他宁可牺牲在幽州为人质的儿子,也亲自来长安向朝廷表明他的心迹。
  但他又害怕被安禄山知道他进长安之事,恰好此时,杨花花的商队去渤海国做生意,他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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