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齐声怒吼,两千把横刀划出滔天的杀气,两千骑兵迅烈如奔雷,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失魂落魄的燕军横扫而去。
燕军已经军心大乱,他们无心抵抗,瞬间崩溃了,他们四散奔逃,哭喊连天,人头在唐军马蹄下翻滚,哀求声变成了死亡的惨叫。
安守忠见燕军无力抵挡,尤其他负责的粮仓已被唐军烧毁,他自知李归仁不会饶过自己,便率两千心腹士兵向东南逃去,投靠田承嗣去了,李日越也被震天雷惊呆了,他更是无心作战,一心保存实力,率领一万本部迅速撤离了战场。
最惨的是李归仁和蔡希德的军队,尤其李归仁军,是唐军进攻屠杀的重点,这一战,杀得燕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三万五千燕军先后被斩杀了一万八千余人,而唐军只有两千骑兵,最后两千唐军骑兵死伤不足两百人,创造了安史之乱中以少胜多最辉煌的一战。
这一战使李光弼名震天下,被誉为‘军神’,他的光环迅速超过了李嗣业,成为了仅次于李庆安的安西军第二号人物。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上党战役(五)
安禄山这两天睡觉颇不踏实,不仅是睡觉,简直是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他接到了李猪儿从河东送来的快报,在曲阳县太阴观出家的女道姑确实就是杨贵妃。
安禄山简直是喜从天降,当天晚上他便失眠了,连他自己的记不清楚了,究竟是哪一年,当他第一眼看到贵妃时,他就魂牵梦萦,为了讨好贵妃,他不惜搜索天下奇珍异宝送去,每一件奇珍上,他都会刻上‘安禄山敬献’字样,这么多年来,思而不得,那种苦思的滋味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加令他相思欲狂了,为此,几乎他所有的女人都是以杨贵妃为标准,无论是体态,相貌,甚至一个眼神有点相似的,他都统统收入自己的后宫,但这些还是难解他对贵妃的渴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造反也是和想得到杨贵妃有关。
此刻,杨贵妃就在他眼前了,即将送到他的身边,安禄山只觉得天底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得到这个女人,他一切都可以放弃。
这两天,安禄山已经在着手处置他的后宫了,一百多个女人,有的送人,有的给一笔钱遣返回娘家,他不想再留下一人,总之,他要让贵妃看一看,他安禄山只要她一个女人。
一大早,安禄山便起来了,他的女人在昨天全部送走了,昨天晚上他破天荒的早早睡了,休息了一晚,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体有点灵便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重和疲惫,眼睛也似乎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不要人扶就能独立站在镜子前了。
这令他又惊又喜,难道自己真是那些狗屁医师说的纵欲过度吗?这个发现令他足足惊喜了一刻钟,一直到两腿累得站不住为止。
“快扶我起来,我要更衣!”
安禄山忽然想到了贵妃将至,身体的变化他也顾不上了,为了讨好贵妃,他为自己做了一大堆新衣服,第一次相见,他必须要给贵妃留下一个好印象。
两名侍卫将安禄山扶在大铜镜前,一名侍卫替安禄山脱去了外裳,回头看了看桌上的三件长袍,低声问道:“王爷,要先试穿哪一件?”
安禄山想了想道:“穿黄袍,贵妃最喜欢黄色。”
袍子非常宽大,柔滑的缎子披在安禄山身上,巧妙地掩饰住了他的肥胖,使他看起显得魁梧、壮实,这个效果令安禄山十分满意。
“这个杜十针娘手艺很好,把她好好养在王府,专门替我和贵妃做衣服。”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安禄山又照了一会儿镜子,他正想试另外一件白袍,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疾奔的脚步声。
“王爷!大喜了!”
来报信的侍卫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手中拿着一轴画卷和一封信,安禄山也顾不上斥责他的失态,满怀期待地问道:“什么事?”
“王爷,李猪儿已经到恒州了,这是许画匠送来的贵妃画像,还有李猪儿的一封信。”
“快拿给我!”
安禄山像拿无价珍宝似的接过了画像和信,他坐回桌前,小心翼翼地将画轴慢慢展开,肥厚的腮肉紧张得哆嗦发抖,连呼吸也屏住了,唯恐喘气大了,会亵渎画中的美人。
许画匠原是洛阳皇宫中的画匠,水平自然是极高,但他也没有见过杨贵妃,所以他画出来的贵妃美人就是现在的模样。
安禄山今天视力略好,勉强能看清画中的杨贵妃,只见美人穿一身道袍,不施粉黛,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安禄山已经五六年没有看见杨贵妃了,杨贵妃的具体模样在他记忆中已有点模糊了,但看见画中的美人,安禄山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宫廷宴会上曾经见过的贵妃,就是她!安禄山的手激动得哆嗦起来。
本来他还是有一点点怀疑,但看到这幅画,他最后的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他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贵妃已经到河北了吗?还有三天,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王爷,还有封信。”侍卫在旁边小心地提醒着他。
安禄山这才想起还有封李猪儿的信,李猪儿识字不多,信是他口述,别人抄写,都是李猪儿平时的口语化。
安禄山拾起信拆开,匆匆看了起来,原本激动得快要沸腾的心情顿时凉了大半,贵妃在恒州竟然不肯走了,叫嚷着要回长安,否则就自杀。
他又急忙向下看,不禁怒发冲冠,拍桌子大骂道:“把那贱人碎尸万段!”
原来有一个侍女给贵妃开玩笑,说是要把她送给契丹大酋长,贵妃相信了,竟哭喊着上吊自杀,幸亏被救下来,但她却不肯再走了,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刀,谁敢劝她走,她就刺心自杀。
在信的最后,李猪儿说:‘贵妃铁了心,她说除非见到燕王殿下,她才相信是去幽州,否则一定是送她去胡人那里,她要自杀,燕王殿下,贵妃屡遭挫折,非常可怜,贵妃对殿下颇有怀旧之心,奴才建议殿下亲自来接,以显示殿下的诚心,贵妃一定会感激涕零,尽心服侍殿下!’
看到‘尽心服侍殿下’六个字,安禄山只觉心口都要融化了,他再也忍耐不住,连声叫喊道:“速速准备马车,我要去恒州!”
“殿下,河东在大战,你现在离开幽州不太合适……”
一名侍卫刚想劝安禄山,便被安禄山转身一记耳光打翻在地,“混蛋!你想让我死吗?来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几名武士冲上来,将侍卫向外拖走,侍卫哭喊求饶道:“殿下,看在我忠心耿耿服侍你的份上,饶了我吧!”
安禄山余怒未消,大骂道:“打死!打死!”
侍卫被拖下去了,旁边的其他侍卫连忙跑去准备马车,王爷要去恒州,谁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半个时辰后,安禄山在三千侍卫的护卫下匆匆出发了,离开幽州,向恒州方向而去。
……
真定县别馆,整整半个时辰不堪入耳的浪叫声终于结束了,所谓的‘贵妃’没有了动静,所有捂住耳朵的人都松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几个侍女红着脸重重地‘呸!’了一声,暗骂一句,“不要脸的肥婆娘!”
片刻,史思明整理一下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满足和得意的笑容,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女人长得像杨贵妃,他对杨贵妃没有安禄山那种痴迷,他玩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安禄山对这个女人无比向往。
只要安禄山向往的东西,他史思明都先要占有,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史思明要的是征服的感觉,他征服这个女人,他就觉得自己征服了安禄山。
史思明重重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便大步走了,这时,李猪儿悄悄走到门口,探头向屋里看了看,只见榻上躺着一堆白花花的肉,女人的胸膛上下起伏,累得几乎虚脱过去了。
李猪儿给几个侍女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快替她收拾一下,把妆补了。”
说完,他转身也走了,他其实也很厌恶这个女人,虚伪、矫情、以为自己是真贵妃了,一天到晚把他喝来骂去,若不是安禄山要这个女人,他真想一刀把她捅了,若贵妃真是这样子,他李猪儿宁可去上吊了。
刚走了没几步,一名侍卫跑了过来,“小哥,副帅要见你,快随我来。”
“好的!“
李猪儿便转身跟着他去了,史思明站在院门口,正等着李猪儿,李猪儿上前跪下道:“奴才参见副帅!”
“小哥不要客气,快起来!快起来!”
史思明满脸笑容,将拎只小鸡似的将李猪儿拉了起来,李猪儿心中忽地打了一个突,几天前史思明可不是这样,那时他是双手将他搀起,还拍拍他的膝盖,替他拍掉尘土,让他感动不已,而现在,拎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使他感觉到肩膀被捏得生疼,史思明这种细微的态度变化让李猪儿忽然害怕起来。
他偷偷看了一眼史思明,发现他笑容虽然依旧,但眼中的却隐藏着一丝残忍的光芒,李猪儿立刻低下头,腿微微战栗了,他已经意识到,史思明在得手后,一定会杀自己灭口。
“小哥,上午安禄山的侍卫来,除了送信外,还说了什么?”
上午,安禄山派侍卫来送了一封信,信已经在史思明手中,但史思明总觉得安禄山应该还有口信。
安禄山确实是带了口信,一些隐秘的话他不会写在纸上,他让李猪儿好好伺候贵妃,真定附近有温泉,让李猪儿带贵妃先去温泉里泡一泡。
但李猪儿脑海中灵光一闪,便小声道:“王爷想要一幅贵妃没穿衣服的画,让许画匠好好画了给他,晚上会有人来取。”
“这老色鬼!”
史思明眯着眼笑骂道,他相信这话是真的,这种话确实不能写在纸上,只能私下里说,便笑道:“好吧!你让许画匠赶紧画上一幅,画得美一点,让那老色鬼欲火中烧,不要命地赶来。”
史思明走了,李猪儿暗暗擦一把冷汗,转身跑去找许画匠了,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上党战役(六)
安禄山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定州望都县,为了迎接杨贵妃,安禄山布置了声势浩大的排场,他甚至动用了龙辇,这是他几年前便做好,藏在仓库里,现在它公开出现了,五百名侍卫抬着巨大的龙辇,前面有八百大汉手执旗幡列队而行,大旗招展,显得气势磅礴。
安禄山坐在马车里,眯眼望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他对自己的布置满意极了,贵妃是何等身份,除了自己,还有谁给她这样大的声势和显贵,他相信贵妃一定会喜笑颜开。
这时,一匹马飞奔而至,马上是一名安禄山的侍卫,他每天都要派一个人去打听贵妃的情况,贵妃吃饭了吗?洗澡了吗?休息得好吗?这些细节他都要问清楚。
“王爷,有一幅画!”
侍卫双手奉上一幅画轴,安禄山笑呵呵接过,他先闭目一会儿,这样才能看得清楚,他睁开眼,满怀期待地慢慢展开了画卷,却一下子愣住了,画上竟然是一幅贵妃的赤身画,斜躺在矮榻上,眉目含春,身无寸缕,一股怒火顿时从安禄山心中燃起。
大胆的李猪儿和许画匠,竟然敢让贵妃画这种下流画,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李猪儿是宦官或许还好一点,但许画匠……
安禄山不由怒发冲冠,一把画撕成两半,这是他要金屋藏娇的女人,是他的逆鳞,谁敢触犯!他立刻黑了心,一定要把李猪儿和许画匠杀死。
但很快,安禄山便回过味了,不对啊!杨贵妃怎么会画这种画,就算在大明宫中也不可能,她是什么人,曾是大唐第一尊贵的女人,这种画一旦传出去,她的颜面何在?而且她现在还是女道士,更不可能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寻死觅活不肯走吗?可她躺在榻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含春荡妇的模样。
安禄山心中开始生疑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疑心病极重的人,这些天被贵妃之事蒙住了理智,便什么都不考虑了,但这幅画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安禄山头上,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有点清醒了。
李猪儿服侍自己十年,自己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吗?除非他想找死,才让贵妃画这种画,更重要是打死安禄山也不相信,堂堂的杨贵妃会赤身光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匠绘画?
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想到这里立刻下令:“返回望都县!”
他又对一名亲兵吩咐道:“发一份鸽信去恒州,把李猪儿给我找来。”
……
安禄山大队忽然停步定州望都县的消息,在两个时辰后便通过斥候传到了史思明的耳中,这个消息着实令他感到意外,没有理由啊!安禄山这般兴致匆匆而来,怎么会突然停在望都县?而且是过了望都县再返回去。
这让史思明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安禄山看破自己的布置了吗?无数个念头在史思明心中回转,为了这一次行动,他准备了足足三个月,四万大军已经布署在恒州之南,四万军布署在恒州之北,还有仆骨的数万骑兵布署在恒州和定州之间,可以说他已经在恒州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安禄山进入恒州,他就要关门杀猪了。
这个机会史思明等待了很久,李怀仙、李归仁、蔡希德、安庆绪、高尚等大将谋士都在河东和李庆安对峙,幽州只有安禄山一人坐镇,只要他干掉安禄山,他便可以掌控幽州大军。
到时大将们兵败河东,只会来求他收留,没有谁再敢反对他史思明,魏博的田承嗣虽在,但他路程太远,兵力不足,不足为虑。
史思明知道,现在就是他千载难逢之机,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很难实现自己的野心了,而且他用假贵妃糊弄安禄山,一但安禄山知情,他也饶不过自己。
史思明走到地图旁,研究着安禄山所处的位置,望都县位于定州和易州的交界,离幽州并不远,如果安禄山发现了他的企图,只要一天半便可以返回幽州,现在的关键是他不知道安禄山为什么要停在望都县,是发现了他的企图,还是仅仅只是暂时停留一下,很快便会继续前进。
想来想去,安禄山应该没有发现他的企图,否则他早就掉头跑了,‘史思明,要沉住气!’史思明暗暗地告诫自己。
这时,一名亲兵禀报道:“副帅,李哥儿来了,他有急事求见!”
来得正好,史思明也正想找他,“快命他进来!”
很快,李猪儿在亲兵的带领下走进了房内,此时李猪儿心中异常紧张,他能不能活命就在这一刻了,看着史思明那鹰一般阴鹜的目光,李猪儿只觉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奴才李猪儿叩见副帅!”
“嗯,你起来吧!”
史思明的语气缓和一下,突然出了意外,李猪儿的作用又稍微凸显了那么一点儿,本来安禄山一进恒州,他就要杀掉李猪儿,安禄山是大猪,李猪儿是小猪,大猪小猪一起杀,不留后患,至于那个肥婆娘,他会用她给安禄山做陪葬,安禄山巴巴跑来,不就是为了她吗?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份上,这点心愿他还是准备让安禄山实现。
史思明柔缓的口气让李猪儿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他站起身,垂手道:“副帅,我刚刚收到安禄山的鸽信。”
“哦?”
史思明精神一振,连忙道:“鸽信呢?快给我看!”
李猪儿将鸽信递给史思明,史思明急不可耐地打开,匆匆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命李猪儿立即赶去望都县。
“副帅!”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