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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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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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庆安立刻认了出来,那独树一帜的化妆,是独孤明珠,她……她怎么来了?
  他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这里是扬州,相距长安数千里,李庆安翻身下马,独孤明珠从台阶上飞奔下来,仿佛一只小鸟般地扑进他的怀中,“七郎,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她激动中带着哭腔。
  李庆安见旁边几个衙役满眼惊讶地盯着明珠,他心中好笑,她的新潮在哪里都引人注目。
  “什么叫见不着我,难道我来扬州是有去无回吗?”
  明珠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没有那意思,我已经来了七八天了,说你出去了,天天等你,脖子都望长了。”
  “哦!我出去训练了。” 李庆安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便笑道:“明珠,你怎么会来扬州,是来找我吗?”
  “不!不!”明珠慌乱地摇摇头,“我来看爹爹的,你忘了吗?我给你说过的,我爹爹在扬州做官。”
  “你爹爹?你爹爹是……”
  李庆安觉得似乎来扬州后从未听过姓独孤的官员,这会是谁?
  “我爹爹是扬州长史独孤浩然。”
  明珠刚说完,她目光一斜,立刻笑着向李庆安身后招手,“爹爹!”
  李庆安回过头,这才发现他身后不知几时来了一名中年官员,皮肤白净,三缕长须飘于胸前,正笑眯眯望着李庆安。
  明珠跳上去。拉着中年官员的胳膊笑道:“他就是李庆安。”
  这中年人便是独孤明珠的父亲独孤浩然了,他原本任东宫太子中允,前年升为扬州长史,至今已经两年了,独孤浩然育有一子三女,长女明阳因和亲失败不幸被契丹人所杀,次女明月,小女明珠,三个女儿中他最疼爱小女明珠。
  独孤浩然笑着敲了女儿的头一下,“傻丫头,李将军我怎么会不知道。”
  李庆安连忙上前躬身施礼,“李庆安见过独孤伯父!”
  独孤浩然对李庆安救了他的两个女儿十分感激,连忙回礼道:“李将军来扬州时,我正好下乡劝农去了,今日才得见将军,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一点小事,长史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也很喜欢明珠,怎么能让她遭遇不幸?”
  “无论如何,我也请李将军喝杯水酒。”
  独孤浩然沉吟一下便道:“今晚我还要赶去江阳县,明天晚上吧!李将军一定要赏光。”
  “好!我一定来。”
  独孤浩然捋须微微一笑,便对女儿道:“你和李将军说话吧!爹爹有事先去了。”
  独孤浩然对李庆安点点头,快步走进州衙了,独孤明珠见父亲一走,她立刻拉住李庆安的手,撒娇笑道:“爹爹明天请你吃饭,那今晚你请我吃饭吧!”
  “没问题!”李庆安笑道:“想去哪里吃饭?”
  “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走走看。”
  和江都北市几乎都被官仓货物占满不同,南市却是民间商肆密集之地,大街上的行人也各有不同,大唐的海外贸易十分活跃,违禁品的限制程度也远远小于陆路贸易,像生铁、武器、金银等禁品都几乎不受限制,因此各国海商络绎不绝而来,以扬州、广州等地最为集中,江都街头,各国商人比长安还要热闹,皮肤黝黑,身着宽麻衣、着草鞋的林邑人;身材矮小、满脸肃然,带着崇敬之色的日本人;牵着一群高丽女奴走过大街的新罗人;甚至穿着宽大白袍的大食人,以及粗壮彪悍的契丹人。
  南市内,异国商铺也比比皆是,北方的皮毛、马匹;南洋的香料、珍珠、象牙;岭西的宝石、银器;日本的漆器、珍珠;新罗的药材、纸张,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是一派喧嚣热闹的景象。
  这也是李庆安第一次亲见江都的繁华,他牵着马与独孤明珠并肩而行,一边欣赏长安也难见到的异国风情,一边向两边留意,初到扬州的一次刺杀虽然不了了之,但并不意味刺客就此放过他,他的两名亲随跟在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明珠东张西望,到处寻找称心的酒肆,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握住李庆安不放。
  “七郎,我们就去这一家吧!”
  明珠发现一家酒肆精致典雅,她立刻喜欢上了,拉着李庆安便向酒肆跑去,李庆安抬头打量了一下,酒肆三层楼高,通体红色,一幅旗幡高高飘扬,‘浔阳酒肆’,他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好!咱们就在这家酒肆吃饭。”
  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陪笑道:“两位客人楼上请!”
  走上三楼,远远听见有人高声吟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李白已经酒醒了,却又拎起一壶酒,边喝边吟:“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
  李庆安快步走上前,笑道:“太白兄,好久不见了。”
  李白斜睨他一眼,忽然大笑道:“原来是李军爷,来得好,我们再来赌酒!”
  李庆安笑了,对伙计道:“给我拿坛最好的酒来!”
  伙计连忙从屋角取来一坛好酒,李庆安接过,拍开封泥,倒了满满两大碗,他端起酒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一放,“该你了,你喝吧!”
  明珠悄悄拉了拉李庆安的衣袖,小声道:“七郎,他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知道。”
  李庆安笑吟吟地望着李白,“如何?是想今天和我赌酒,还是过两天再来赌?”
  李白呆呆地望着酒碗,忽然也端起碗大口饮酒,他将大碗酒喝干,将酒碗重重一摔,“好!好酒,痛快。”
  他跌跌撞撞地向楼梯走去,不料只走了几步,身子一软,便栽倒在地上,鼾声大作。
  伙计急了,上前推他道:“客人,你还没给酒钱呢!不能再睡了。”
  “让他睡!”
  李庆安取出一张名帖,递给伙计道:“雇一辆马车把他送到北门外的团练营去,他的酒钱我来付。”
  李庆安把李白送走,他和独孤明珠找了一间靠窗的雅室坐下,要了一桌酒菜,他给明珠倒了一杯酒笑道:“你说老实话,是不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明珠脸一红,道:“也不完全是,新年爹爹没回家,娘很思念,我就说给爹爹送家信,然后就来了。”
  “你姐姐如何了?有没有和广平王他们出去写诗?”
  “哎!别提了,姐姐在生他的气呢!他们来邀过两次,姐姐都回绝了,祖父又在张罗给她相亲。”
  李庆安端起酒杯,淡淡道:“那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姐姐好像没这个心情,祖父把今科探花郎请到家里来吃饭,姐姐见都不见,把祖父气坏了。”
  “那你呢?觉得那个探花郎如何?”
  明珠小嘴一撇,“目不斜视,规规矩矩,满口子乎者也,我一点都不喜欢。”
  “呵呵!你姐姐不就喜欢这样的人吗?”
  “谁说的,我姐姐的心思,你根本就不懂。”
  独孤明珠喝了一杯酒,俏丽的脸上飞上一抹霞红,她忽然有些羞涩地道:“祖父说,明年要给我相亲了。”
  “好事呀!这说明你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李庆安把酒一饮而尽,对她笑道:“可是我怎么都觉得,你还是个孩子。”
  “胡说!”明珠咬了咬嘴唇,低头小声道:“我哪里是孩子了,人家已经完全长大了,我娘就是十五岁嫁给我爹爹。”
  李庆安又给她倒杯酒,逗她道:“你这么急着想嫁人,是不是有中意的郎君了?”
  “七郎,你……”明珠羞得满脸通红,她举起酒杯嗔道:“你再敢打趣我,我就用酒泼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李庆安连忙端起酒杯笑道:“为我们能在异乡重逢,干这一杯!”
  “这还差不多。”明珠奔波数千里,就是为了能见李庆安一面,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心中格外欢喜,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七郎,你知道吗?京城发生了好多事情,还有,你喜欢我的最新的人面桃花妆吗?”
  “我很喜欢,嗯!很新潮,令人赏心悦目。”
  “明珠,给我说说长安的事情,首先是马球大赛,我听说安西队最后夺冠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七比三,击败了朔方马球队夺冠,你们安西队的庆功宴会还把我也邀请去了,对了!我还见到你的如诗如画和小莲了。”
  明珠像只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她口齿伶俐,把长安发生的新鲜事说得娓娓动听,李庆安舒服地躺在软垫上,一边喝酒,一边听着明珠的悦耳的声音,心中充满了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温馨和喜悦。
  “呵呵!她们怎么样?”
  “她们很想念你,我最喜欢如画了,我还教她化妆,等你回去后一准会吓一大跳。”
  “那如诗呢?你不喜欢她吗?”
  “当然喜欢啦!只不过我倒觉得她有点像我姐姐的性格。”
  “怎么会呢?你姐姐总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那是你不了解她,她其实很温柔的,七郎,等你回京城时请她出去游玩吧!她一定会答应的。”
  李庆安笑了笑,喝了一杯酒又问道:“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独孤明珠想了想,“对了!贵妃的三个姐姐都封国夫人了,大姐封秦国夫人,二姐封韩国夫人,三姐杨花花封虢国夫人,还有杨家的两个兄弟杨铦和杨锜都当了高官,京城里称他们为五杨,整天横行霸道,骄狂得要命,七郎,你在听我说吗?”
  李庆安有些走神了,他没想到杨花花这么快就封虢国夫人了,高力士会不会还记得自己上次的失口?这可有点麻烦了。
  “七郎,你怎么了?”
  李庆安回过神,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独孤明珠咬了一下嘴唇,小声问道:“七郎,我觉得你对我姐姐好像有成见,是不是你还在生她上次相亲的气?”
  “是你想多了,我对她哪有什么成见?只不过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很多事情谈不到一起去,明珠,再过两年,等你长大一点,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独孤明珠嘴一撅,有点不高兴地道:“再过两年我姐姐就嫁人了,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李庆安笑着岔开话题,“如诗如画有没有在学琴?我是说有没有名师指点她们?”
  独孤明珠想了想道:“好像有的,上次我请她们来家里玩,小莲说她们去学琴了,好像是个姓姜的女先生。”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有关的。”
  “什么事?”
  “听小莲说,那个虢国夫人来找过你几次,说你去扬州了,她很不高兴,说你故意在躲她,七郎,你和她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想也是,她怎么配得上你。”
  独孤明珠一颗心放下,她长长伸了个小懒腰,又端起酒杯笑嘻嘻道:“难得祖父不在,我可以好好地喝酒了,哎!在扬州真好,我都不想回长安了。”
  她酒杯刚到唇边,却被李庆安伸手一把夺了去。
  “你祖父不在,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放纵饮酒,吃好饭,我就送你回去。”
  第一百零九章 奇货在手
  次日一早,李庆安早训结束。正在大帐里仔细查看五百军士的履历背景,训练四个月后,他们就要各带五百军进京接受兵部和皇帝的检阅,对于李庆安来说,这五百人军队是他耗心血训练出来的劲旅,是一支属于他的军队,就这么把他们留在扬州这种烟花之地,未免有些可惜了,他在考虑着如何把他们带走。
  “将军,营门外有一个文士求见!”门外传来军士的禀报。
  “我这就出去。”
  李庆安迅速整理一下文书,笑呵呵站了起来,这自然是李白来了,李白一早酒醒后便回了州衙,没去多久又返回,无疑是卢涣给他说了幕僚一事。
  他快步走到军营门口,果然是李白,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干净合体,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方平顶巾,收拾得干净清爽。完全没有酒后那种狂放不羁的样子。
  李白有些心事重重,今天一早,卢涣给了讲了推荐他给李庆安为幕僚一事,起先他有些不愿意,一个中郎将的幕僚,会有什么前途,可又架不住卢涣的再三劝说,说李庆安有高力士这个后台,高升指日可见,李白这才答应试一试,另一方面,他囊中也羞涩之极,确实需要找份差事做做了。
  看见李庆安走出来,李白的脸微微一红,连忙躬身施礼道:“李将军,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太白兄言重了,我与太白兄一见如故,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多谢李将军,那幕僚之事,我愿意一试。”
  “好!”李先生快快请进。”
  李庆安带着李白隔壁的文书房走去,笑道:“太白兄名动天下,却委身做我的幕僚,庆安惭愧啊!请太白兄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不仅你的酒钱都由我来负担,而且你的所需用度。可尽管开口。”
  李白笑道:“我是不会客气,这一点李将军不用担心。”
  他口气一转,又道:“李将军虽为安西中郎将,但深受朝廷重视,从把将军派到江淮核心地练兵便可见一斑,我可以断言,不出三年,李将军便可有望升任到安西副职,不知将军有什么具体打算?”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会有什么打算,一个普通的中级军官罢了,慢慢累功升职,至于来扬州练兵,只是一个巧合,青莲兄不要想得太多了。”
  “非也!大丈夫当存万里之志,才不枉来人间一回,我看李将军也是英雄,才甘愿为李将军幕僚,若李将军目光短浅,怎么能成大器,青莲希望李将军能胸怀雄心壮志。切不要妄自菲薄,既然在安西为将,就应早日成为安西节度使,实现男儿大丈夫的抱负。”
  “青莲先生的教诲,庆安记住了,来!先生请。”
  李白跟李庆安走进了文书房,文书房内已经有两名书吏了,两人都是大都督府派来协助处理公文,团练营的文字事务并不多,而且大多琐碎,无非是计算每日耗用粮米,士卒训练成绩,归集整帐,这需要很大的耐心,两名书吏都是做了十几年的老吏,处理各种文书非常得心应手,尽管这两人尽职,但李庆安的心中始终不舒服,荔非守瑜也提醒了他,这两名书吏以核对训练数据为名,昨晚两次到营房与士卒谈话,使李庆安心生警惕。
  此时,两名书吏正在案后挥笔疾书,见李庆安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陪笑道:“李将军早!”
  “两位早,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李庆安给他们介绍李白道:“这是我的幕僚青莲先生,刚从长安赶来,以后训练方面的事情就交给青莲先生负责。两位只管核算粮米开支即可,不用那么忙碌了。”
  两名书吏面面相视,无奈,他们只得答应:“一切听李将军安排。”
  他们向李白拱手施礼道:“以后还请青莲先生多多关照。”
  李白却哼了一声,目光向房顶瞟去,李庆安笑了笑,又把李白带到一间空屋,笑道:“青莲兄,以后你就在这里公务,军队训练记录的归集以后是要交给兵部,十分重要,就拜托先生了,另外,若有重要事情,我自会和你商量。”
  李白点点头,”李将军就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
  李庆安想了想,又道:“青莲兄,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军营里不能见酒,你要喝可以,只能去外面喝,若你携酒而归,军卫是不会让你进军营。”
  李白一呆。半晌才无可奈何道:“李将军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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