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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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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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当然看了,否则她怎么答复你。”
  “这、这……”
  杨锜的头脑一阵眩晕,他忽然又问道:“那陛下呢?陛下在娘娘身边吗?”
  “陛下在大同殿御书房,不在娘娘身边。”
  说完,雪鹦转身便走了。
  杨锜呆立了半晌,他猛地一咬牙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调头便匆匆向大同殿跑去。
  ……
  李隆基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正准备返回后宫,忽然有侍卫来报,司农寺卿杨锜有紧急要事求见。
  李隆基便又重新坐下,笑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杨锜匆匆走进,立刻跪下泣道:“求陛下为臣做主。”
  “杨爱卿,出了什么事了?竟让你如此伤心。”
  “陛下,臣前日和二弟在出城时被人暗算,二弟受了重伤……”
  杨锜便将前天发生的事情掐枝去叶地说一遍,自然是他们怎么怎么礼让三分,但被人嫉恨,暗中动了手脚,最后,他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李庆安的名字。
  “我们有人亲眼看见,是他射了一箭,致使马发疯,陛下,李庆安胆大妄为,暗伤皇亲,恳请陛下严惩此人。”
  这时,旁边的高力士笑着接口道:“既然有人亲见,那为何杨使君前天不来向陛下禀报,而要今天才来?”
  高力士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便提醒了李隆基,恐怕有人亲眼看见也是不实,李隆基心里明白了,如果是平常,说不定他会给杨家一个面子,多多少少处置一下,但眼下他要发动陇右战役,正是要鼓舞边将士气之时,他怎么可能为一件没有证据之事处理李庆安呢?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高力士,便道:“这件事情朕知道了,既然光禄寺卿受了伤,就让他在家中好好养伤,朕会多给赏赐,朕今天有些累了,这件事改日朕再好好追究。”
  ……
  杨锜退下去了,李隆基也没有急于返回宫中,而是坐在御案前按着太阳穴久久沉思不语,高力士没有打扰他,在一旁垂手站立着,作为跟随李隆基几十年的贴身宦官,高力士实在是了解皇帝的心思。
  等侯了片刻,高力士见李隆基欲言又止,便低声道:“陛下,要不就召见一下杨钊吧!”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宣杨钊觐见。”
  高力士匆匆出去了,李隆基只觉头痛欲裂,杨家子弟在长安飞扬跋扈的事情他也偶有听说,这种事情他一般不会太放在心上,用杨家来打压一下世家门阀的气焰也未尝不可,但这中间他也有条底线,只要不超过这条底线,杨家再嚣张他都不会干涉。
  可今天杨锜的告状使李隆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杨钊会不会加入到五杨集团,一旦他加入而形成六杨,那对他的仕途将是致命性的打击,杨钊也将无法完成他李隆基的厚望。
  过了一会儿,一名宦官领着杨钊匆匆走了进来,杨钊跪下行大礼参拜,“臣杨钊参见陛下!”
  这几个月里李隆基对杨钊很满意,低调隐忍,恭谦有加,而且勤于政事,每天都要很晚才离开朝房,看来一次县令的经历对他大大有益。
  “杨爱卿,朕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件事情。”
  “陛下请说,臣知无不言。”
  “是这样,朕听说光禄寺卿前天在明德门处受了伤,你们是兄弟,想必更加清楚其中的内情,你说说看,这件事是否和李庆安有关?”
  “陛下,臣以为和李庆安无关。”
  杨钊这句话说出,不仅高力士吃了一惊,就连李隆基也大大出乎意料。
  “哦?你这话怎么说?”
  “陛下,臣是以实情相告,虽然李庆安的箭法很好,但不能因为他箭法好,就说此事是他所为,臣劝过两位兄长要爱惜贵妃的名声,不要在外过于飞扬跋扈,但他们从不听微臣之言,这次二哥受伤,他们更是一口咬定是李庆安所为,无根无据,臣深感遗憾。”
  李隆基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杨爱卿,朕打算让你去剑南为官,你愿替朕分忧吗?”
  “臣愿替陛下分忧!”
  “好!朕就加封你为剑南节度府长史兼姚州都督。”
  第一百二十章 史田生隙
  这天下午,一队百余人的轻骑向李庆安的江都团练营而来。为首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大将,他翻身下马,老远便问守卫道:“请问李庆安将军没有没进城?”
  “我家将军尚在军营。”
  那将军又笑道:“请转告你将军,就说陇右李光弼来访。”
  “请将军稍等!”守卫连忙赶去禀报。
  大帐内,李庆安正和荔非守瑜、贺严明商量着安西之事,荔非守瑜笑道:“昨天和弟兄们谈过来,本来以为都不愿意去安西,毕竟扬州那种温柔乡令人怀念,不料我一提起,便一半的军士们踊跃要去安西,看来很多弟兄都早有此意。”
  “那还有一半呢?”李庆安笑问道。
  “其他大部分都是担心家小,我许诺他们,如果愿意去安西,我们会每人赏两百亩土地,军户不用缴税,另外给五十贯钱安家费,这样一来,很多人都表示可以考虑,我看得出,他们其实都愿意了。”
  说到这,荔非守瑜略有点沮丧道:“不过最后还是有三十几人不愿意去安西。令人遗憾啊!”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
  李庆安拍拍他肩膀笑道:“哪里可能十全十美,毕竟人都是念家乡的,安西也太遥远了。”
  “我也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些弟兄们都很不错。”
  能有大半弟兄肯跟他走,李庆安心中大慰,他又问贺严明道:“我给太子的黄金他拿走没有?”
  “来了,昨天晚上,来了十几辆马车,看得出都是宫廷侍卫装扮,运走了一半的铜器,有将军的信物。”
  “看来他也是急不可耐了。”
  李庆安笑了笑,又道:“我估计我们回安西的日子快到了,你这两天带几个弟兄多买些瓷器丝绸等大件东西,到时把另外的一半黄金混在其中,一齐运回安西。”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办!”
  这时,一名士兵跑到门口禀报道:“将军,门外武进营的李光弼将军求见。”
  ‘李光弼?’李庆安微微一怔,他随即对荔非守瑜笑道:“这李光弼可是陇右名将,咱们不能怠慢人家,大家一起出去迎接吧!”
  李庆安当然知道李光弼为何人?安史之乱中,这位中唐名将率领唐军大战河东河北,重创安禄山叛军,与郭子仪一起成为大唐力挽狂澜的两名中流砥柱。
  这次江淮练兵,李光弼被任命为常州武进团练使,和李庆安一样,他也是挑选了五百精兵训练。成绩斐然,他们的驻兵之地,离李庆安的江都营不远,约三里之地。
  片刻,营门大开,李庆安率领荔非守瑜等几名手下出来迎接。
  李庆安上前拱手笑道:“久闻光弼兄大名,庆安今天才得一见。”
  李光弼今年三十二岁,他父亲李楷洛,原本是契丹奠长,武则天时期内附唐朝,官至右羽林大将军,封蓟郡公。
  吐蕃侵袭河源,李楷洛率精兵抵御,临行前,老头子不知怎有了预感,对人讲:“灭了来袭的吐蕃贼,我也回不来了。”
  果然,平贼之后,李楷洛于回师途中病死,真正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朝廷大力褒扬,赠营州都督。谥忠烈。
  李光弼为烈士子弟,自幼就不象一般孩子一样嬉闹玩耍,少年时代起,李光弼就精于骑射,性格严毅刚果,不苟言笑,让人一见肃然,营中上下皆知这是个有远大志向的好苗子,李楷洛死后,李光弼袭父封爵,在河西从军,他尤其被王忠嗣所欣赏,提拔他为赤水军兵马使,去年刚刚调到陇右。
  昨天晚上,他的团练营被人射箭,扰乱了军心,他疑惑了一夜,特地来找李庆安问问情况。
  他见李庆安客气,也连忙回礼道:“我也是久闻安西第一箭的威名,早就想来拜访,一直拖到今天。”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庆安,见他威风凛凛,不由心中喜欢,又道:“兵部有令,让我们今天进驻皇城,我这就领兵进京,不知贤弟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前往。”
  “我也正准备进京,请光弼兄进来稍坐,我收拾兵马便走。”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候,贤弟请便!”
  李庆安收拾了片刻,也率领一百名最精锐的士兵从营门驶出,他拱手笑道:“光弼兄,我们这就走吧!”
  两人合兵一处,一起纵马向长安城驰去。
  ……
  “庆安老弟,昨晚你的军营可有什么异常?”一路上,李光弼问起了昨晚的异状。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武进营也被人射箭了吗?”
  “正是!”李光弼惊讶道:“莫非江都营也有同样的遭遇吗?”
  李庆安点点头,“不过我们不是昨晚,而是前天晚上,还有一名哨兵中箭受伤。”
  李光弼眉头皱成一团,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光弼兄,此事根本就无从查起,我对兄弟们说,是猎人打猎误射军营。”
  “你为何这样说?”
  “光弼兄,夜间射箭没有丝毫意义,唯一的影响就是扰乱军心,影响士兵明天的发挥,既然如此,为何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中了别人的诡计。”
  李光弼点了点头笑道:“贤弟高见,我昨晚一夜未睡好,头脑昏昏沉沉,说不定等会儿会指挥失误。让圣上失望了。”
  “不妨,这次检阅只是看骑射,不做对抗,关键是士兵发挥正常便可。”
  “幸亏昨晚我没有严查此事,命亲卫封锁了消息,否则弟兄们也会一夜睡不好觉了。”
  说到这,李光弼又低声笑道:“庆安老弟,有没有想过把团练营带回安西?”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笑道:“那光弼兄呢?有这个想法吗?”
  两人对望一眼,皆心领神会,一起大笑起来。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进了明德门。此时,各个团练使都各自率领士兵进城了,明天的检阅是十二支团练营依次进行,每营出一百人,一共一千二百人参检,这对每一个边将,都是一个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虽然不是对抗,但是一种无形的竞争,谁都清楚,将来的各大节度使,一定就在他们中间产生。
  为了保证明天的检阅,今晚各团练营都将驻扎在皇城的各卫军营中,其中范阳军的三支团练营则驻扎在右领军卫军营之中。
  天刚擦黑,大将田乾真便找到了史思明,田乾真是在庐州合肥营练兵,刚才他听到了一个传言,说十二支团练营这两天晚上都被人射箭了,而自己的合肥营却平安无事,而另一支范阳军的团练营也同样平安无事,他心中便起了疑心,这件事或许是史思明所为。
  他刚刚驻扎好士兵,便立刻找到了史思明。
  史思明正在帐中吃晚饭,见田乾真到来,他起身笑道:“田将军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一起用餐。”
  田乾真不睬他,他冷着脸问道:“各团练营被人射冷箭之事,是你派人干的吧?”
  史思明干笑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派人去射箭做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田乾真不客气地口气让史思明有些恼羞成怒了,他重重哼了一声,“是我干的又如何?我没有干扰你,那此事就与你无关。”
  “可这件事与范阳军有关,一旦被朝廷查出是你干的,那圣上不会只怪你史思明一人,而是会说是范阳军行为卑鄙,那我就不是被牵累了吗?”
  田乾真心中恼怒之极。他知道史思明这样做是为了扰乱其他团练营军心,自己从中取利,可是他这样做的后果却极其严重,败坏范阳军的名声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大帅的位子。
  “这件事我要向大帅禀报,你自己去向大帅解释吧!”
  说完,他转身便走,史思明忽然拔出剑拦住了他的去路,“站住!”
  “怎么,你想杀我吗?” 田乾真冷笑一声道。
  史思明瞥了他一眼,将剑收回,冷冷道:“我们都是为大帅效力,我不想和你翻脸,我只想提醒你,前年攻打契丹时,你被契丹人围困一夜,是谁拼死杀进重围救了你?我史思明不求你的回报,但也希望你不要恩将仇报。”
  史思明不提前年的事情还好,一提起那件事,田乾真顿时勃然大怒,“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给我假情报,我会被契丹人围困吗?我两个弟弟都死在那晚围困战之中,你来救我不过是趁机立功罢了,你事后是得了首功,而我却被大帅指责贪功冒进,罚俸一年,还说我欠你的人情,史思明,这件事还亏你有脸说,哼!”
  田乾真推开他的剑便大步走出去,史思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眯起眼恶狠狠道:“姓田的,假如这件事你敢告诉大帅,那就休怪我史思明辣手无情。”
  “那好,咱们就走着瞧!”
  田乾真快步离开了史思明的驻营,史思明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虽然嘴上说得凶,但他确实很害怕田乾真会告诉安禄山,这种事安禄山一般也会赞成,但有个前提,就是不准擅自而为,这件事因为安禄山远在范阳,所以他史思明来不及请示,如果田乾真一旦告了他,搞不好安禄山就会新帐旧帐一起算,断了他的前程。
  史思明来不及细想,他立刻写了一封信,招来一名心腹道:“你立刻把这封信送到范阳,交给高先生,请高先生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次。”
  信使走了,史思明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道:“田乾真,你若真敢告我,那就等着瞧!”
  ……
  次日五更正,轰隆隆地鼓声便响彻了皇城,皇城内的驻军纷纷起床了,但最积极的还是十二支团练营,今天是他们的大考之日,他们格外的紧张和兴奋,或许是影响不大的缘故,各团练营被人射箭一事没有人提起,几个略有耳闻的兵部官员见众人不追究,也都装聋作哑,唯恐惹事上身。
  和平常一样,江都营鼓声一响,便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练兵了,按照昨晚的抽签顺序,江都营在第四个出场,前面是李嗣业的寿春营,而第一个出场的,正是李光弼的武进营。
  军营内,五只草人靶一字排开,草人靶下面挖了一条一人高的壕沟,几名安西士兵举着草人靶来回奔跑,要求士兵在高速跑动中射击移动靶。
  百名士兵在百步外骑马轮射,一共射五轮,每个人在二十步奔跑范围内连射两箭,左右开弓各一箭,李庆安阴沉着脸在一旁督战,这一百人是他从五百人又精心选出的成绩优异者,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身材魁梧,皆能开五石弓,而且百步穿杨。
  只听见箭破空声和弓弦声此起彼伏,一百人如同走马灯似的,抽箭、张弓、射出,一个连着一个,一轮连着一轮,马不停蹄,箭无虚发,只一刻钟时间,百人五轮全部射完,一千支箭射出,其中有三人十箭八中,没有达到李庆安的最低要求。
  此刻,三名士兵正低着头,接受李庆安的训斥。
  “你们三个,何颍川、廖国志、罗江,我记得你们的名字,从一个月前,你们在训练中都是百发百中,都排进了前二十名,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怎么会不济了,居然两箭脱靶,你们说说看,这是什么缘故?”
  三人皆不敢吭声,李庆安一指其中一个年轻英武的小伙子道:“何颍川,你是旅帅,你先说!”
  何颍川呐呐道:“将军,末将有点紧张,太想射中了,反而会射偏。”
  另外两人也道:“将军,我们也是紧张,想着皇帝陛下在看我们射箭,心中就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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