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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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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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董延光的纵声大笑难掩他内心惶恐,就算不怕和李庆安正面冲突,他也害怕哥舒翰从背后阴他,哥舒翰的报告他看了草案,虽然哥舒翰没有正面弹劾他,但在写李庆安功评时,明显指出了是因为他董延光违抗军令导致。
  这次兵部把他召回述职,正好就是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他越想越怕,不敢回府,便直接向宣义坊驰去。
  宣义坊也是长安的风水宝地之一,属于‘九五’高坡之地,一般官员是不允许在这里建府,宰相裴度曾因宅建在这条“九五”高坡 上,被人借机诬陷为‘宅据冈原,不召自来,其心可见’,但也并非绝对,一些极受皇帝宠爱的大臣也被允许在这里建府,以示荣耀,比如开元名相张说的府邸便是建在宣义坊。
  张说已经去世了,目前住在他府邸的是他的长子,户部尚书张筠。
  董延光一路疾奔,来到了张府前,董延光和张筠关系一直不错,当初正是张筠保举董延光去打石堡城,实际上,董延光的后台是庆王李琮,但董延光也知道,庆王的地位虽然崇高,但未必知道朝中的最新情况,只有从张筠这里,他才能探得到朝廷关于他的处置消息。
  此时刚过中午,张筠还在朝中未回,董延光心中焦急,便站在张府前等待张筠下朝,也是他运气,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数十名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上插着一面旗帜,上面写了个‘张尚书’三个字,正是张筠提前回来了,董延光慌忙上前见礼,几名侍卫却拦住了他。
  “请转告张尚书,就说董延光求见!”
  “董将军请稍候。”
  一名侍卫前去禀报了,今天张筠有些感冒,故而提前回府了,中午前,圣上召集他和几位相国开了会议,定下了陇右战役的最终的封赏方案。
  这个最终的封赏方案和哥舒翰所报,兵部呈上的方案大有不同,竟然是陇右军和安西军并列首功,张筠能理解李隆基的平衡之术,但他有点不理解李庆安的高升。
  固然,李庆安在这次战役中立下大功,是该封赏,这人人都知道,但张筠却以为,圣上绝不会让李庆安独立掌兵,理由很简单,李庆安有一块进出东宫的金牌,是皇上所准许的,可以进入东宫的十名大臣之一,这就说明,李庆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投靠太子了。
  圣上怎么会允许太子之人独立掌兵,皇甫惟明、王忠嗣已经有前车之鉴了,难道圣上对太子又宽容有加了吗?这让张筠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马车外有侍卫禀报道:“尚书,董延光在车外求见!”
  ‘董延光!’张筠打了一个激灵,这个时侯此人就是瘟神。
  “不见!就说我病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张筠看都不想看此人一眼。
  侍卫片刻回来对董延光道:“董将军,我家尚书说他身体不适,所以才提前下朝,改日再见董将军,请董将军见谅。”
  董延光俨如一脚踩空跌进冰窟,他浑身都冰凉了,张筠就是再生病,也会打开车窗和他说两句话,可是现在却冷若冰霜,这不是生病,这是他根本不想见自己,难道朝廷真的要……
  董延光害怕到了极点,他忽然冲上前拦住马车,跪下大声道:“恳求尚书给董某指条明路。”
  马车停了片刻,从马车里走出一名书童,上前拱手道:“董将军,我家尚书送给你一句话。”
  “啊!”董延光连忙站起身,闪到一旁,马车缓缓从他面前驶过,从侧门进入了府中,至始至终,张筠的车窗没有打开过。
  “阿哥请告诉我,尚书说了什么?”
  “尚书说,你走对了坊,却找错了门。”
  书童笑了笑,转身回府了,董延光呆呆地站在那里,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走对了坊,却找错了门,意思是说,应该找住在宣义坊的另一名官员,会是谁呢?董延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只得骑马离开,在距离坊门约一里时,董延光忽然看见了一栋在建的大宅,几乎要完工了,气势恢宏,从屋顶的等级结构来看,不是一般平民能住。
  董延光心念一转,他连忙问一名路人道:“请问那座大宅是何人所住?”
  路人回头看了看笑道:“军爷,那是杨中丞的新宅。”
  “哪个杨中丞?”
  路人鄙夷地看了看他,道:“长安姓杨的,还会有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庆王之邀
  董延光终于明白了张筠的意思。让他去求大唐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杨家,董延光就仿佛被迎头一棒,猛地打醒了,是啊!他的命运是掌握在大唐皇帝的手中,还有什么比枕边风更有效果的求情呢?
  想通这一点,董延光急急慌慌地往家里赶,他和杨家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有急事求人,那就需要他拿出大血本了,董延庆的家在保宁坊,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豪宅,刚到府门口,他的门房跑了出来,“老爷,你回来得正好!”
  “什么事情?”
  “半个时辰前,庆王府来了一人,说庆王要见你,让你回来后立即去王府。”
  董延光看了看天色,这时候杨钊可能还没有下朝,也好,求一求庆王。多个人就多一条生路,董延光尽管十分疲惫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向庆王府而去。
  ……
  自从去年扬州事件后,庆王李琮低调了很多,一直等到扬州事件的影响渐渐消除,李琮这才又活跃起来,去年除夕,父皇准许他纳贤,于是李琮便花大钱建了一所博书馆,顾名思义,就是一所藏书馆了,这所博书馆中不仅藏书丰富,而且食宿皆全,招揽有名望的文人雅士在里面研究学问、教授弟子,经过大半年的运转,李琮竟渐渐有了求贤之名。
  这次陇右战役,李琮和所有大唐人一样,都十分关注战役的进程,在参加陇右战役的各路诸侯中,李琮也有自己的势力代表,那就是董延光。
  早在十年前,董延光还是金吾卫中郎将时,他便成为李琮的心腹了,在李琮的悉心栽培下,董延光一步步高升,最终做到了左卫大将军,去年更是外派为鄯州都督。手握实权,成为庆王党的核心人物之一,这次陇右战役,董延光因一念之差,惹下了滔天大祸,李琮也是又恨又急,如果董延光被贬,那他在军方的势力将受到严重的损害。
  李琮已经得到消息,有人看见董延光回长安了,此刻,他正在书房里焦急地等待着。
  “殿下,董将军来了!”
  李琮精神一振,“快!快让他进来!”
  董延光一进房间便趴在地上放声痛哭,“殿下,臣有罪,辜负了殿下,殿下责罚我吧!”
  张筠不肯过问,杨家关系不熟,现在董延光只能死死抱住庆王这条粗腿了。
  “好了!好了!堂堂的大将军,哭什么!”
  李琮被他哭得有些心烦意乱,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来。慢慢给我说一说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延光抹去眼泪,便将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属下一时糊涂,中了阿布思的借刀杀人之计,现在悔之晚矣,求殿下救我一命。”
  “你难道是三岁毛小子吗?居然中了胡人的计策,真给我丢脸!”
  李琮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中着实恼怒,这个董延光竟愚蠢之极,不知道陇右战役对父皇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吗?
  董延光趴在地上,一声不敢吭,他在盯着李琮的步伐频率,从李琮急促地走动中,董延光便判断出李琮是想保他,他心中一阵大喜,又哀哀道:“属下也是一心想替殿下保存实力,求殿下念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属下一次。”
  “我知道了,这件事本王自会想办法替你求情,你先去吧!老老实实在家面壁思过,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
  “谢殿下!谢殿下!”
  董延光梆梆磕了三个头,痛哭流涕地退下去了,李琮慢慢坐下,这时,他的儿子李俅从里屋走出,笑道:“父王,莫非真要出手介入此事?”
  李琮叹了口气,道:“吾儿不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过问此事,可如果我不管,那么庆王党的其他人就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就会说我不体恤下属,我也难办啊!”
  “可是父王有没有权衡过此事的利弊,现在长安满城都对董延光心怀愤慨,如果父王替他出头,岂不是成为董延光的挡箭盾牌?成了安西军的仇人,坏了父王这一年辛辛苦苦创出的贤名,再说了,父王救助董延光,其他庆王党人未必领情。”
  李琮愣住了,他把问题考虑得比较简单,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众矢之的,他看了看自己这个颇有心计的儿子,便笑道:“吾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俅微微笑道:“父王,孩儿的建议是雷声小,雨点大,这件事尽量不要出头,但可以在背后使力,说不定还有一箭双雕的效果。”
  李琮大有兴趣,连忙问道:“怎么个一箭双雕法?”
  “孩儿听说那李庆安和太子走得很近,如果他这次高升。也就意味着太子势力的增长,孩儿的意思是,父王不妨邀请李庆安来王府赴宴,明着是调解他和董延光之仇,让皇祖父觉得父王虚怀若谷,能从大局考虑,而暗着却是瓦解他和太子的关系。”
  “高!”
  李琮一击掌,赞道:“以李亨多疑的性格,他必生不满,吾儿果然高明!”
  ……
  李庆安回府后,便给高仙芝写了一封信。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写进了信中,这次功劳之争,已经不仅仅是他李庆安的个人荣辱,更是事关安西军的荣誉,他必须要向高仙芝汇报。
  写完信,他放下笔把墨吹干了,又封好了信封,递给江小年道:“把信交给安西进奏院,让他们立刻送到安西,另外,你再去一趟金吾卫驻地,请李嗣业将军晚上务必来我这里一趟。”
  “属下这就去!”江小年接了信匆匆走了。
  就在这时,罗管家在门外道:“李将军在吗?”
  李庆安走出门笑道:“什么事?”
  “李将军去门口看看吧!有人找你。”
  “什么人找我?”李庆安见他笑容古怪,不由有些疑惑。
  “李将军去了就知道了。”罗管家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李庆安心中愈加疑惑,他快步走出大门口,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高力士的大门口站在四五十个年轻的小娘,大都是十五六岁,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每个小娘都化妆得千奇百怪,有的脸色画满桃花,身着月白长裙,俨如狐狸精出山;有的眼睛涂成绿彩,嘴唇紫色,头发披散,仿佛妖女现世,每一个小娘都打扮得极具个性,远远地停着十辆马车,显然是一起乘车而来,四五十名小娘在大门口叽叽喳喳,都在争先恐后说着什么。
  其中有一个画着血晕妆的俏丽小娘声音最高,她挥手大声道:“你们若不相信,等会儿我李大哥出来,我就牵他手给你们看一看,只是输了的不准赖账。”
  “明珠,我们要看的是李庆安,你别胡乱找一个姓李的人来充数。”
  “你们不相信吗?我这就进去找他。”
  小娘自然就是独孤明珠了。这两天,李庆安的事迹传遍长安,成为无数少女为之迷醉的英雄,明珠自然也骄傲之极,对她的一大群时尚女友宣布了她和李庆安的关系,立刻引来了无数质疑,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明珠便带着她们浩浩荡荡来找李庆安了。
  她一转身,却见李庆安就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的脸‘腾!’地红了,
  李庆安见到她,俨如一阵清风吹散了他心中忧郁的雾霭,心中一下子鲜亮了起来。
  “李大哥!”明珠羞得眼睛都抬不起来。
  “明珠,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李庆安笑问道。
  “嗯!她们都想来看你。”
  明珠回头看了一眼众小娘,所有的目光都亮闪闪地注视着李庆安,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崇拜,明珠心中异常骄傲,她大声喊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李庆安,陇右之战的英雄!”
  她轻轻一咬嘴唇,迅速瞟了一眼李庆安,小声道:“李大哥,我和她们打了赌,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李庆安笑着走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明珠激动得泪水盈眶,她一声低喊,一下子扑进了李庆安的怀中。
  高力士府门前顿时爆发出一片少女的尖叫声,少女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提着长裙奔涌上前,将李庆安团团围了起来。
  李庆安吓得高高举手喊道:“我送你们一样的东西。”
  他这一嗓子保护住了他后背的伤口,小娘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充满期待地看着李庆安,李庆安连忙后退两步,后背抵住大门,这才笑道:“我送你们一人一支箭,上面有我亲手刻的名字。”
  小娘们一片欢呼,就在这时,李庆安忽然看见台阶下站着一名身着锦袍年轻男子,含笑看着他,正是庆王之子李俅,他们在扬州打过交道。
  李庆安对小娘们笑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先见一个朋友。”
  他走下台阶,对李俅拱拱手笑道:“小王爷,别来无恙?”
  李俅看了一眼小娘们,还礼笑道:“李将军名满长安,又未婚娶,不知多少名门美媛欲嫁李将军不得,若不是同姓不得婚娶,我也想把妹子许给李将军。”
  “小王爷开玩笑了。”
  李庆安见李俅拿着一份极为精美请柬,便笑道:“小王爷找我有何事?”
  “是这样,我父王一直仰慕李将军,早想和李将军见一见,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特地让我来请李将军过去喝杯水酒。”
  说着,他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李庆安,诚恳地说道:“这是我父王亲手所书的请柬,这可是我父王五年来第一次亲手写请柬请大臣赴宴,上一次还是天宝三年请高力士,我父王的一片心意,请李将军无论如何要给他个面子。”
  李庆安接过请柬看了看,果然是李琮的亲笔,下面有他的签名,李庆安歉然道:“王爷的面子我怎敢不给,只是小王爷能不能改一下时间,我后背伤势严重,今晚要接受疗伤,实在是不能出门。”
  李俅用了绝户之计,堵住了李庆安的一切可能,除非是圣上或者太子召见,但他已经打听过了,无论是兴庆宫还是东宫,今晚都没有召见任何大臣的计划,如果他李庆安胆敢以此为借口,那他就是私传圣旨的大罪,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比庆王五年来的首次亲笔写请柬请客更重要?
  李俅心中为自己的绝户计得意非常,不料李庆安居然自称伤势严重,这倒让他万万没有料到,他一下子踌躇起来,不等他开口,李庆安又有些伤感地说道:“其实今天是我祖父去世十年的祭日,我要替他守灵,以尽孝道,小王爷,真的对不起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上门。”
  李俅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计策也并不高明,半晌,他才暗叹一声,苦着脸道:“那明天,明天李将军一定要上门。”
  “好!我明天一定会赴约,除了一件事外,我绝不会失约。”
  李俅愣了一下,李庆安居然还附有条件,他迟疑一下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李庆安注视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李庆安恩怨分明,如果庆王也请了董延光赴宴,那对不起,我就会让那狗贼血溅当堂!”
  李俅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起来,他脸上抽搐了一下,干笑一声道:“李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我父王怎么会请董延光,不会的,最多只有几名博书馆的儒士相陪,李将军不用担心。”
  “那好,既然小王爷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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