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回去了,姜婶,你也早些歇着。”
“诶,你们都慢些走,当心路黑。”
“嗯,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诶诶……”老妇人嘴里应着,扶着另外二人出了门,又站在门口瞧了瞧,才在蓝底白花的围裙上擦擦手,转过身准备回屋去睡觉了。
不料,转身却正好对上那个白天才上门求宿的女娃娃,与她同来的那位青年没在,此时,这女娃娃正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那端望着自己,眼睛眨巴眨巴,在黑暗中都闪亮闪亮的,很是惹眼。
“呃,这位小姑娘,还不去歇息?”姜婶说话不敢太大声,忽然觉得夜里凉气有些森人,不由把脖子往领口里缩了缩。
“姜婶不也还没歇息么?”那女娃娃咧开嘴笑了,天真无邪。
“我我,这便去了。”愈发觉得有些发寒,姜婶挪了挪胖墩墩的身子,想要赶紧离了这地儿回屋去。
那女娃娃在身后甜甜笑了几声,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姜婶,你也讨厌那些修仙人是不是?”
姜婶身子一僵,脑袋懵了,知道她们三人方才的对话被她听见,只觉腿下有点发软,挪过身僵笑道:“其实,也没有……”
“哦~~~~”女娃娃拖长声音应了一句,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我很讨厌那些修仙人呢,爹爹也是。”
“……”姜婶不知如何作答,偷偷瞟了她一眼,蠕动嘴唇,道了一句:“姑娘,晚了,我先回房歇着去了,如果你和你爹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咯咯咯……好啊。”女娃娃笑得烂漫,一歪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住姜婶欲离去的背影,道:“姜婶,我想要你陪我玩,好不好?”
姜婶脚步加快,侧过脸干笑几声,说:“姑娘还是回屋去吧,太晚了。”
谁知,那女娃娃竟然嗲声娇嗔起来:“不要不要嘛,人家要姜婶你陪我玩。”
说着,便点地飞了过来,姜婶立时惊恐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急速飞来的小小身影,恐惧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嘴角的邪笑和她迅速伸来的利爪,甚至连叫声都不知为何被掐在喉咙里,怎么也发布出来。
“妖孽!住手!”
就在此时,突然横空飞来一声厉喝,然后那女娃娃几乎贴近姜婶眼珠子的爪便倏地一下被人截了下来。
姜婶吓得浑身发抖,腿一软,一屁股瘫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刚才冲出来的是一名着道袍的小男娃,个子已与成年人相差无几,只是仍生着一张稚嫩的面孔,水水嫩嫩的很是可爱,此时,他正紧紧皱着眉头,粉嘟嘟的脸上很是严肃,死死盯住那狠毒女娃,手里长剑直指满面愤怒的她。
“吴华阜!又是你这个混蛋!每次都坏我好事,你到底要怎样啊!”安彤书恼怒万分,眼瞧着马上就要得手了!
“你小小年纪,就修炼这种狠毒咒术!我当然是要为百姓除了你这小魔头了!”华阜长眉一轩,义正言辞道。
“我炼什么跟你有何关系!”轻揉自己被袭击的手腕,安彤书痛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恨得牙痒痒。
“我们一路行到南海,就见你们一路上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我没有当场给你一剑,你就应该庆幸了!”想起一路上见到那些百姓惨死的模样,华阜眉头越皱越紧,愈发执紧了手中的剑。
“哼,那你干嘛不干脆给我一剑得了,难道你还是心疼我不成?”忽地有了调戏他的念头,安彤书勾起唇角,邪笑起来。
“你个魔女休要胡说!”华阜气得都有些颤抖。
“哦?真是我胡说?”
谁料那小魔女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仿佛视他的剑如无物,明目张胆地朝自己缓步走了过来,一脸媚笑。
“你站着别动,当心我我一剑砍了你!”
“哦,那你就砍吧,只要你下得了手。”见着他的慌乱,安彤书愈发开心,玩得不亦乐呼。
“你你……”从未真正下手杀过人,华阜见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很是着急,只得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
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地僵持着,忽然,插进来一个懒懒的男声。
“唉唉,我说你还真是跟个奶娃娃一样胆小,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除魔头。”
一听这个声音,华阜立刻松了一口气,放下长剑,靠到旁边的石墙上,没好气道:“你又跑青楼了?磨蹭这么久。”
“我那是去干正事,谁知道你在这调戏这个小魔女啊?”西门殇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榄上,眯着眼看住院内的一切。
“我哪有!”华阜气到不行,忿忿地瞪住门口的他。
“没有么?你问问她。”西门殇挑眉,指指那个弓着腰欲溜走的小身影,那个身影立时一僵,无奈地低下脑袋,垮着脸回过头来道:“我爹爹马上就回了,你们别嚣张!”
“哟哟哟,小魔女还真是可爱,你以为,抬出你爹爹,我们就会害怕了?”西门殇勾起唇角,淡淡笑道。
“哼!我爹爹的鬼炼幡连宫断莲都没辙,你们就等死吧!”安彤书渐渐有了底气,挺起了腰板,扬眉说道。
西门殇皱眉,冷声问:“你说谁?”
“不就是你们的掌门大人喽。”
“怎么可能!”连华阜都忍不住飚出一句反驳道。
“不信就算了,你们掌门可是被我爹爹打得跑进苍山去疗伤去了!不过呢,现在你们掌门也是跟我们统一战线了,我就不再说他什么了,嘿嘿。”那安彤书顾自说得极其得意,没注意到另两人的脸色却是渐渐阴沉下来。
“胡说八道!”华阜怒不可遏,手里的剑越捏越紧。
“尊上当时是不是跟一个女的在一起?”突地,西门殇冷冷地丢出另一个突兀的问题,让华阜一怔,回过头看向他,莫非他是想问……
“耶?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的是我娘亲!”安彤书骄傲地一挺胸,目光里满是兴奋。
“你娘亲?”西门殇的眉头紧蹙,接着问:“可是名叫丁兜兜?”
“咦?你怎么都知道?”安彤书更加不解了,歪着脑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西门殇沉默,脸色极其难看。
“兜兜姐怎么会是你娘亲?”倒是华阜提高了嗓音喊了出来,难以置信道:“你这魔女还真爱造谣!”
“我没有造谣!是真的,我爹爹下定决心要收她做我娘亲,爹爹告诉我不会太久了。”安彤书喜滋滋地乐道。
华阜正要开口与她争辩,身边的西门殇突然又发话了,语气斩钉截铁。
“她不会,绝对。”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兜兜辟谷
“我爹爹说会就会。”安彤书不禁恼怒起来,那男人成竹在胸的模样很让她觉得碍眼,索性拿出真面目,呲牙咧嘴地冲他们怒吼道。
那西门殇不但没与她接着争执,反而笑得人畜无害,道:“你爹爹说?安慕白何时对女人这么感兴趣了?”他嘴角勾着,手里把玩着一柄墨绿玉箫,整个人倚靠在门上,轻佻又懒散。
安彤书气得直跺脚,正要扯起嗓门为自家爹爹辩护,忽闻爹爹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听得安彤书一喜,赶紧回过头望去。
“我安慕白虽说没有你西门殇桃花旺盛,但我也是男人,凭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感兴趣了?”话音刚落,安慕白一身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就落入了几人眼底,温文尔雅,白皙如故。
“心爱的女人?”西门殇冷笑数声,自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随即又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安城主大婚之时可别忘了我。”
安慕白温和一笑,道:“当然。”
“那么就这样吧。晚了,咱还得回去睡大觉。安城主你和你家小女儿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说完,西门殇便似乎颇为无趣地收起手中玉箫,拉着步子走到华阜跟前,好兄弟般勾过他的脖子,哈拉笑着出了门去。
院内,微笑着的安慕白倏地收回笑容,脸上阴晴不定,身旁安彤书满面愤怒道:“爹爹,那两人总是坏我好事。我都好多天没喝人血了,我的血魇铃就快要炼到四重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大妈,那小子又冲出来捣乱!气死我了!简直太可恶了!”
“书儿莫急。”安慕白柔下神情,看住身旁的女儿说:“爹爹已为你准备好了几个童男童女,在你樊鬼爷爷那里,我们这就去与他们会和。”
“真的?”安彤书大喜,眼睛立刻就亮了,欣喜问道:“樊鬼爷爷也来了?好久没见过他了呢!我要去弄几个漂亮姑娘给爷爷当礼物!”
安彤书开心地蹦跳着,天真烂漫的笑脸宛若邻家可爱的小妹妹。
“嗯,书儿乖。”安慕白欣慰一笑,大手覆上她的发顶,揉了揉她的软发,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回房去了。
旁边某间早已熄灯的房里,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躲在门后吓得浑身发抖、冷汗淋漓,只差没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
这边,西门殇和华阜并肩走在空无人迹的大街上,西门殇一脸严肃,皱眉思索,而华阜则是不时偷偷瞄他两眼,不敢做声。
“华阜。”西门殇突然唤道。
“嗯?”
“你去百雀楼,你姐姐在那里。”西门殇丢出一句话之后又开始陷入沉思。
“百雀楼?姐姐在青楼??”华阜惊愕,捂住嘴巴讶异道。
“嗯,我去趟苍山,要确定一下。”
“只有三天就南海仙会了,你还跑到苍山去,能赶得及么?”
“必须要去看看,不会太久,能赶回来。”西门殇沉吟片刻,视线望向天空远处,估摸着时间。
“……那你如果看到兜兜姐,一定要将她好好地带回来。”华阜抿唇,伸手拍了拍他的左肩。
“嗯。”西门殇拧眉点头,起身一跃而起,朝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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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上星星点点遍布着很多小岛,凡人看不透彻,修真人却看得真真切切。
自古以来,星移斗转,这南海上的岛屿竟随着时间的流转,渐渐聚集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形状,当中最大的一个岛屿便落在众多小岛之中,成为南海仙会的落脚点,也是随天意而行。
此岛上建有一座云天宫,借灵石之力飘于云层之上,下边便是一片层层叠叠的大殿和楼宇,当中一块宽阔广场,正好坐落在那云天宫之前,只要从云天宫上望去,便是视野极好的画面,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宫断莲便只身一人站于那云端之上,天云宫里,俯瞰着那下面的一切,良久不曾动过分毫。
望断红尘远,浮生弹指一挥间。
正邪千古两不立,他没法放下扶桑掌门的担子,更没法忘记父亲死不瞑目的交待和嘱托,就算此生不能再得道成仙,也不能放任魔道猖獗。
而她,已成为此生唯一的伤,如若血染南海,那么,他只愿化作一缕清风永生永世陪伴她左右,不求其他,哪怕百年寂寥也无妨。
“宫掌门。”身后传来轻柔的女声呼唤,宫断莲未动,仍旧目眺远方。
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盘还沾着水珠儿的蟠桃,嘴里轻声碎碎念着:“这里有一些才摘下来的蟠桃,你知道,这蟠桃只有云天宫才有,百年才结一次果,这次,真是赶上好日子了。”
“来,尝些吧,这可是修真佳品,宫掌门。”女子手捧蟠桃端上前,温柔地低声唤道。
“不用。”他淡淡丢出俩字,微风掠过袖口,轻轻摆动。
“还是尝些吧,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女子粉颊微红,眼眸柔情似水。
“蓝。”
“嗯?”
“来了多少人了?”
“天下四百修真门派已到了将近九成,再等上明日一天,估计都得到齐了。”女子小巧指头触上红唇,思忖道。
“嗯,你先退下吧。”他挥袖,示意她离去。
可女子分外不舍,咬唇不语,眉眼间多了分哀怨,片刻后,松开下唇,说:“这蟠桃,还是放在这里,你,好歹吃一些。”
说完,再次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见他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轻叹一声,然后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留下宫断莲一人独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这世上除了她已没有任何留恋,此生已惘然,空嗟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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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这边。”
“哦。”手忙脚乱跳过去。
“这边这边,快点!”
“噢噢,来了。”满头大汗跳过去。
“你动作真够慢的!快点!”
“……”
丁兜兜再次欲哭无泪,被棐老怪关在这里也就罢了,还要整天天还没亮就被美女姐姐抓起来……
练习跳高……
首先是每天一大早就给她灌下了一大碗黑乎乎的汤水,喝得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然后还没缓过气来就被美女姐姐抓到这桃林里来左跳右跳,美女姐姐指哪,她就得跳到哪,简直是惨毙了!
丁兜兜累得气喘吁吁,扶着腰撑上桃树杆,喘着粗气求饶道:“尧姐姐,你饶过我吧,我还没吃早餐,好饿,快饿晕了……”
“你说你待在扶桑派都做了什么?这么久了居然连辟谷都没做到!”白美尧美目瞪得老圆,娇滴滴的声音硬是听得丁兜兜全身发麻。
“唔……”丁兜兜委屈地撅起嘴巴,小声抱怨道:“可是人家都没有正经学的。”
“还好意思说!亏你还拜了宫断莲为师!”白美尧勾起一根桃树枝,气得朝旁边树干上扔去,瞬间,树干穿透了一个洞……
丁兜兜吓得直冒冷汗,这要是扔到她身上,她不得直接挂掉了……
“快点,给我跳!不把你身体里的浊气通通给我挑出来,你就别给我吃饭了!”白美尧索性狠了心给她下命令,一甩袖走出了桃林。
剩下丁兜兜在这里都快要崩溃了,想她已经跳了记不清多少天,那肚子里的浊气是跳出了不少,每次一跳完就上厕所,可是,这几天硬是啥反应都没有,让她挨了美女姐姐不少鞭子,唉……
丁兜兜憋着嘴,哼哼叽叽了两声,又百般无奈地跳了起来,不过这两天是比之前要跳高了许多,好像是每次排完浊气之后就会高一些。
跳啊跳啊……
丁兜兜突然一震,瞬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直袭脑门,脑袋懵了,赶紧提着裤子猛冲茅厕而去……
……
一个小时之后,丁兜兜神清气爽地走到白美尧房前,趾高气昂地敲起了她家的门。
“尧姐姐,我要吃饭!”说话都有底气了啊。
屋里叮叮咚咚响了一阵,然后门被人拉开,美女姐姐疑惑的表情便出现在了她眼前:“跳完了?”
“嗯嗯嗯嗯!”丁兜兜开心地猛点头,把自己脑门递了上去,一脸激动。
白美尧皱眉,怀疑地瞅瞅她臭屁的表情,伸出两指触上她眉心,轻点两下,然后开始感应思索。
片刻之后,白美尧一愣,惊喜道:“还真的成了!”
“是吧是吧,尧姐姐,我饿~~~~~”开心极了,丁兜兜扯着美女姐姐的袖子开始撒娇。
白美尧欣慰一笑,道:“好,你这丫头,真是不骂你就不动,这不挺快的嘛,修成辟谷了还喊饿。”
“耶?辟谷了?我?”丁兜兜一怔,赶紧暗自感受了一下。
真的耶,好像真的不饿了!她终于也能辟谷了!
【所谓辟谷:不吃五谷,方士道家当做修炼成仙的一种方法。又称“却谷“、“断谷”、“绝谷”、“休粮”、“绝粒”等。道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