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擦干身体,临到穿衣时又犯了难。实在没有办法闭着眼为她更衣,他只得半侧过身体,让视线尽量不要落在她的身躯上,但在此过程中,还是几次从眼角瞥到她玲珑有致的曼妙曲线。
尉迟骏觉得口干舌燥,手指轻颤,费了好大劲才替她穿戴整齐。长长地嘘出一口浊气,脑中不时浮现适才的旖旎景象,他盘腿而坐,纳气吐息几个来回,方静下心来。
一睁眼,那怪人又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探过云清霜的额头,道:“烧退了。”当真是来去无踪,这份轻功足以惊世骇俗。
趁云清霜未苏醒之际,尉迟骏急于解惑,开口道:“前辈。”
那怪人似能猜出他心中所想,迅速接话,“你一定奇怪为何我会使少阳神功对吗?”
尉迟骏微一挑眉,这位前辈莫非还擅长读心之术?尽管如此,他仍点了点头。
怪人笑意莫测高深,“你的师父没有和你提起过有位师伯吗?”
一经提醒,尉迟骏霍然省悟,眼中肃然起敬,“前辈您是……”
怪人缓缓摘下斗笠,现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我便是你的师伯丁逸。”
饶是尉迟骏事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可怖面容惊了一跳,但他是何等样人,只一瞬间的工夫神情就恢复如常。心中疑团既释,他立刻上前行师门大礼。双膝刚屈,一股强大的力道制止了他,力道刚猛却不霸道,他只能随之直起身躯,心下暗自敬佩,这位师伯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师侄不必多礼,你且坐下。”丁逸捋了捋颔下白须,微笑道。书包网bao。想看书来
世途艰险一波未平一波起(11)
尉迟骏听师父说过,师伯为人最是豁达,向来不讲究虚礼,当下也不再坚持,依照他的吩咐坐于他对面。
“你师父收了个好徒弟啊。”丁逸笑呵呵道。虽然他笑起来脸上更显狰狞,但尉迟骏已知他身份,也知他没有恶意,自然不觉得恐怖了。
“师门武功博大精深,师侄所学还不到万一,实在惭愧。”尉迟骏谦虚道,笑容浅淡。
丁逸眸光自他脸上飞掠而过,“你师父的本领你已学得大半,所差的仅是火候,再有几年的熏陶,当可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他只稍加试探,便知其武学造诣的深浅。尉迟骏年纪尚轻,武功已到此境界,前途不可限量。他不禁欣慰,师门绝学后继有人。
尉迟骏沉默不语,神情淡然。按理说,他得此夸赞,即使不喜形于色,至少也是含蓄微笑,怎么都不该是这种表情。丁逸略一琢磨,了然于心,扬声笑道,“师侄无须介怀,我对本门武功的每一招每一式皆了如指掌,败给我并不丢人。”
尉迟骏细细一想,确实如此。武学的精妙之处在于出神入化层出不穷,若有人能预先知晓敌人下一招式,那克敌制胜便轻而易举。思及此,他心情舒畅许多,但随之又有疑惑涌上心头,他略略踌躇,终于问道:“师伯既早知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迫我为徒?”眼角淡淡瞥过云清霜,言下之意,还连累了这位姑娘。
丁逸抬首睨了他一眼,“我只想考验你的为人,你也果真没有令我失望。”他视线平和地扫过云清霜依旧紧闭的双眼,“她的病情如此凶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时方有所悟,“奇怪,我给她服的是天灵丹,可治百病,按说早就该苏醒了。”
尉迟骏神色一滞,以手覆上她的额头,舒了口气,“烧的确是退了。”
丁逸神情却未见轻松,他为云清霜把过脉后,面色愈加凝重了。
“师伯,她怎么样了?”尉迟骏见丁逸迟迟不开口,忍不住催促。
丁逸收回手,微眯了一会儿眼,“她是中了毒,可我医术平庸,断不出是何种毒。不过她烧了一整晚都没事,想必毒性不算太厉害。”他哪知云清霜曾经服过怪华佗配制的良药,暂时把毒性压制住了,但她已多日没有服药,毒气逐渐上涌,才导致昏迷不醒。
尉迟骏神色稍缓,漆黑的眸色蕴出点滴光彩,投射向云清霜的目光越发柔和。
丁逸哂笑,眼色微动,“师侄,这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
仿佛是心底的秘密被看破,尉迟骏俊脸微红,语音略嫌清冷,“师伯误会了,我与她仅是萍水相逢。”却是欲盖弥彰。
丁逸也不点破他,目光深邃柔和,笑意更甚。
尉迟骏满脸臊红,急于澄清,局促道:“师伯,她有心上人的,便是她的师兄,她昏迷中还在呼唤他的名字。”他轻轻叹息,目中黯然失色。
丁逸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情此景,自己年轻时候也曾经历过。
此时,云清霜檀口微张,嘤咛一声,看情形就快醒来,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尉迟骏勉力撑起笑容,手指慢慢握紧。云清霜睁开眼睛的同时以手抚额,唇半启半合地呢喃着,“头好痛。”
“姑娘大病初愈,仍需好好休息。”视线徘徊在云清霜淡紫色的衣袖和衣襟之间,尉迟骏颇有些不自在。
云清霜没有觉出有何不妥,向尉迟骏道了谢,反倒是尉迟骏始终不敢抬头正视她。
她略微欠身,这才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待她看清楚丁逸的面容时,几乎惊叫出声。但她应变极快,自小修习的礼教也让她懂得如何不伤害别人的自尊,尽管心怦怦乱跳,还是竭力保持镇静。
世途艰险一波未平一波起(12)
丁逸看在眼里,对云清霜的印象大为改观。初时以为她不过是一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如今看来,也经过几番历练,并且禀性淳朴善良,倒也配得起他的师侄。“姑娘,你中了毒,你自己可知晓?”
云清霜肩头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下,怡然一笑,简短道:“不打紧。”不再赘言。
丁逸见她神色间似不愿多说,也便作罢。
如此过了几日,云清霜的身体逐渐康复。
她急于离开这里,只是碍于性命乃丁逸所救,不好开口。但她心知再耽误不得,于是还是向丁逸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丁逸还没来得及张口,尉迟骏先道:“姑娘,你的病……”
“已经无碍了。”云清霜打断他。
“如此甚好。”丁逸呵呵笑着。
云清霜心中一宽,这位前辈毕竟还算是通情达理。
谁知丁逸又道,“既然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那就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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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什么?”云清霜愕然。
“我要传授你一套剑法。”
云清霜瞬时就冷了脸。他不但强迫尉迟骏为徒,如今还要威逼她。她说话不再客气,“强人所难的事,前辈似乎做上瘾了。”
丁逸并没有生气,丑陋的面容上反而容光焕发,“丫头,天底下要拜我为师者多过牛毛,我相中你,是你的福分。”
云清霜昂起头傲然道:“我乃邀月山庄柳慕枫门下二弟子云清霜,家师武功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我何须改拜他人为师?”
“原来你是柳兄的高足。”虽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丁逸没有同云清霜交过手,不知她的武功底细,但为她驱病之时,觉察到她体内真气虽弱却不紊乱,俨然出自名家。如今她自报师门,丁逸恍然大悟。
尉迟骏闻言却是一呆。
“没错。”云清霜神色疏淡。
原以为丁逸会因此忌惮,孰料他笑意更甚,“如此更妙。我同你师父有几十年的交情,他定会卖我这个面子。丫头,我这套剑法你是非学不可了。”
尉迟骏不解地瞥了丁逸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丁逸没有理会他,心道: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我何必蹚这趟浑水?
云清霜贝齿轻咬,“师父从未提起过您。”她仍是不信,到底语气软了许多。
丁逸长笑三声,“我丁逸虽不才,还不至于欺骗一个小女娃子。”
云清霜垂眸不语,暗道:此言不虚,他骗她确实得不到任何好处。
丁逸见她似有所动,当即趁热打铁,“丫头你放心,我不要你行拜师礼,待你学会剑法,便立刻让你走。”
“此话当真?前辈不会反悔吧?”再没有其他办法,云清霜只得屈从。
“一言九鼎乃大丈夫行径,哪有反悔的道理?”丁逸失笑。他的武功和地位已达一代宗师的境界,如今却被云清霜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怀疑,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的性子着实不讨人喜欢,可对着她,也硬是发不了脾气。
“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丁逸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留下云清霜和尉迟骏大眼对小眼,谁也没吭声。
看着云清霜,尉迟骏便不可控制地忆起那夜的情景,脸上不由得一红,讷讷地别开头。
云清霜心思纯净,没做多想,只觉得他与从前的行为大相径庭。
很快,丁逸就返回,手上多了两柄长剑。
丁逸将其中一柄扔给了云清霜,她没有推辞。她的纯钧宝剑落在了邀月小筑,正缺一件称手的兵刃。
剑鞘极是精致优雅,剑脱鞘后,宛如秋水芙蓉雍容清冽,光华摄人。再瞧丁逸交到尉迟骏手中的另一把宝剑,剑身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上方仿似有一团云气笼罩。云清霜的师父是相剑的大行家,她耳濡目染,也识得一二。这两柄剑,乃所有学武练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利器,价值连城。
世途艰险一波未平一波起(13)
“好剑。”云清霜赞叹道。
丁逸得意道:“你们看剑鞘。”
云清霜手中这柄上刻“秋水”二字,尉迟骏那把则是“行云”,行云流水,宛若天成,当真配得起这名。
“前辈慧眼,不知是从何处购得这两柄名剑?”云清霜兴致勃勃地问道。
丁逸神情舒展,闲闲道:“这剑是这洞|穴的主人留下的。”
云清霜一直以为这里便是丁逸的居所,却原来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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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逸顿了顿,复道:“这位不知名的世外高人不仅留下了两柄宝剑,还有一本剑谱。”他手上捏着的薄薄的册子,想必就是他口中的剑谱。
云清霜忽然领悟到他的意图,果不其然,丁逸续道:“你学了这套剑法,也就是他的隔世弟子。”他早就看穿云清霜心中所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修习过这套剑法,你得照谱习练,能否有所成,还要看你的悟性。”
云清霜心下一松。尽管之前她答应了丁逸学艺,但毕竟心存疑虑,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这样既不违背师门,又可遂了这位高人的心愿,真可谓一举两得。“多谢前辈。”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丁逸微微一笑,把剑谱郑重交付云清霜。
云清霜聪慧过人,仅用了两天工夫,就将口诀背得滚瓜烂熟。
初时她不以为意,认为这套剑法不过如此。她毕竟是柳慕枫的徒弟,家学渊博,寻常武功哪入得了她的眼。
但几天学下来,她为之心折。
剑谱扉页上没有书名字,只能暂且称之为无名剑法。
无名剑法,同她所学的落云剑法全然不同。
落云剑法注重内力同剑招相结合,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内功越高,威力越强,而无名剑法胜在诡异多变,每一招都从旁人无法想象的角度刺出,出其不意,制得先机,因此对内力的要求反而不是很高。云清霜所中穿心附骨针之毒,最忌讳动用内力,落云剑法不能轻易使用,而无名剑法正合她用。
云清霜喜不自胜,对创始无名剑法的前辈高人更是钦佩。
对于云清霜的悟性和资质,丁逸赞赏有加,当然,她的勤奋努力他也同样看在眼里。
这一日,丁逸忽然把云清霜叫到身旁,笑道:“清霜,无名剑法你练了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我想试试你的功力。”
云清霜略一迟疑后道:“请前辈赐教。”
丁逸笑出了声,“若是我亲自出手,岂不是有以大欺小之嫌。师侄,就由你代劳。”
“是,师侄领命。”尉迟骏嘴角勾勒出浅浅笑容。
云清霜这才知错怪了他。之前,尉迟骏对待丁逸谦卑有礼,云清霜认为他胆小懦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如今方知他们乃师叔侄关系,不禁为自己的莽撞武断感到羞愧。但随之更深的疑惑浮上心头,既然尉迟骏是丁逸的师侄,他们为何到今日方始相认?她并不了解前情,加上她对尉迟骏始终抱有警惕性,所以,稍有疑虑,矛头一定会指向他。
尉迟骏哪里知道她万千思绪起伏不平,轻轻颔首,眼中的暖意恰到好处,“云姑娘,请。”
云清霜跟随他来到一处平地,这儿是她平日练剑所在,宽敞,明亮,景色宜人。
两人对望了一眼,云清霜微垂下眼,淡淡道:“尉迟公子,请指教。”
尉迟骏知她不肯先行出招,也不再浪费唇舌,右手横剑防身,左手玉箫一展,用的正是师门绝技迎风十八式中的风起云涌。玉箫如影随形,仿似从四面八方攻来,四处都是尉迟骏的影子。云清霜丝毫不惧,迎面而上,抖落一朵剑花,剑光重重,反而将尉迟骏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次的比武是相互切磋,点到为止,不存在以性命相搏,比之尉迟骏王子湛之战,凶险要小许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双方可以将各自的技艺发挥到淋漓尽致。
尉迟骏轻功武艺皆胜云清霜一筹,但云清霜新学的无名剑法,同其他剑术相比根本就是反其道而行,角度刁钻,剑招奇诡,前五十招内二人平分秋色。
丁逸捋着半白的胡须,在一旁瞧得津津有味。
五十招后,云清霜因为大病初愈,又身中剧毒不可驱动内力,身法渐渐凝滞,完全是靠着奇诡多变的招式才勉强抵住尉迟骏凌厉的攻势,但动作已是迟缓,且气喘吁吁,香汗湿透了罗衣。她的身法不复灵活,精妙绝伦的剑术便施展不开,尉迟骏觑准一个机会,挡开她的宝剑,玉箫点上她的肩头,单手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眼底有轻柔的光泽。
丁逸道:“你已经基本掌握了无名剑法的要诀,现在所欠缺的仅是火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悠然一笑,“我也兑现当日的承诺,你随时可以离开。”
云清霜低低喘气。所幸丁逸以为她病体刚愈,才败给尉迟骏,若让他知晓她所中之毒如此猛烈,可就没法轻易脱身了。她微微一躬身,“多谢前辈。”
云清霜在当日傍晚就骑着青骊马离去,行色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同尉迟骏告别。
尉迟骏远远看着她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被拉长,心中略感惆怅。
忽地感觉到有一股劲风从背后而来,他本能地格剑一挡,迎上的却是丁逸似笑非笑的脸。尉迟骏赶紧收招,丁逸随手一挥,将之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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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伯。”尉迟骏静默片刻后道。
丁逸慢慢道:“既然不舍,为何不跟着去?”
尉迟骏微微发窘,笑容僵在脸上,有些黯淡模糊。良久,才道:“师伯这玩笑……开大了。”
“呵呵。”丁逸不再迫他,从怀里摸出一本薄册,“拿去。”
尉迟骏接过,打开扫了几眼,狐疑地望向丁逸。这本,同丁逸交给云清霜的无名剑谱,极其相似。
“你再仔细瞧瞧。”
细看之下,发现了其中的差别。这本剑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专为克制无名剑法而来。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招招在无名剑法启动前已经封死角度,占得先机,使得无名剑法的精妙根本无用武之地。
尉迟骏惊道:“师伯,这……”
丁逸笑容神秘高深,“这套剑法是无名剑法的克星,看似相生相克,但如果双剑合璧,则威力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