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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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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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尧笑道:“邹兄这分明是对小弟有所嗔怪了,方才你不是和那凶僧明明订下十天之约么?果真你不知道方老前辈现在何处,这却未免荒唐咧。”

邹鲁忙道:“大人不必以此见责,小弟既已将恩师名讳吐露,决无再瞒你之理,其实小弟委实不知他现在何处,不过在这川中要找他却有一个传书之法,只要他人在附近三五百里之内包管不消三日,那信便可送到,即使稍远也不过七日,如果七日再不能送到,只要事关重大,也必有同门量力出场代为料理,所以我才敢对那凶僧如此说法,其实却非瞒着大人,更非小弟荒唐咧。”

羹尧连忙拱手谢过,一面道:“原来却是这等说法,那便请恕小弟失言了。但那方老前辈既然有法可以传书,还请邹兄从速才好,要不然那个周再兴如遭不测,小弟却愧对此人咧。”

邹鲁略一沉吟道:“大人放心,只等天色一明,小弟即行设法传书,如依我料只不过三五日,恩师必有回音,此外那周再兴虽被女贼擒去,如系刘长林侄女所为,只要他本人知道,一时也决不至便加杀害,果真我那恩师肯因此事露面,保证他双手将人送回全来不及。”

羹尧忙又拱手道:“如此小弟只有一切重托了。”邹鲁一听外面已交四鼓,便也告辞回前进入睡,第二天清晨一起来,便出了公馆,踅向附近一家小茶馆,独自泡了一壶茶,将壶嘴朝着店外,斟了两杯茶,一杯自饮,一杯放在上首坐头,双手抱拳,正襟危坐了一会,便仿佛待客未来一般,只是那两手大指并列,与寻常拱揖之状略有不同,一会儿便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短衣汉子,向上首座头上坐下,含笑道:“请问哥子,你是在这里等候朋友吗?在下匆匆出门未带茶资,暂借一杯解渴,能不见罪吗?”

邹鲁将他上下一看,连忙含笑站了起来道:“在下原在此处相候一位朋友,却不意等了半会不见人来,这茶请用无妨。”

说着,取过那杯茶,右手三指一举,左手一摆,又道了一个请字。

那人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接着也笑道:“哥子尊姓大名,但不知等的是哪一位,何妨对小弟言明,也许因友及友,可以代为招呼亦未可知。”

邹鲁忙又如前拱手道:“在下姓邹名鲁,等的是我那恩师,他老人家姓方上天下觉,朋友曾听说过吗?”

那人也将邹鲁上下一看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随我到舍间小坐,容我奉告如何?”

邹鲁又一拱手道:“在下既然有事相求,当得随行。”

说着便将茶钱付过,一同出门,随着那人,走入一条小巷子,在一家人家门前停了下来,那人敲开门,延入中堂又笑道:“你是恩师在江南收的九师弟吗?他老人家既然将这茶阵传书之法传你,为何一到此地不就求见,却等到现在咧。”

邹鲁闻言,连忙拜倒在地道:“小弟只因恩师昔年曾经说过,不是要紧的事,不必求见,所以未敢惊动,但不知师兄尊姓大名排行第几,还请明示?”

那人一面答礼,一面笑道:“愚兄姓郑单名一个达字,入门较早,排行第四,这灌县一带便由我当家,他老人家如今已经出了家,道号静一,将生平所收弟子二十五人,分成二十五房,各立门户,我这老四房便在这灌县一带,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见他老人家咧?”

邹鲁忙将随同羹尧游幕入川的事一说,然后又将近日经过说了。

郑达忙道:“这姓周的如被刘长林的侄女擒去,决可无碍,倒是那凶僧无戒竟敢入川,公然要寻他老人家,这却不可不禀明,他老人家每年总要到这附近的青城山来上一两次,时间虽然说不定,事前却必有消息,恰好前日便得二师兄杨汉威来信,说他老人家日内必到,说不定今明日便可见着,我必替你禀明,候有回示,再着人告诉你便了。”

说着又笑道:“如今同门廿五人,在川中的十七人均已奉命收徒,各立门户,你大师兄盛晟下面已有四代弟子,合计不下三千余人,其他各人均有再传弟子,便我也有三代门人,在这附近的,最少也千余人,你们在上江和外省的却没听说,难道没有奉命宏道光大门户吗?”

邹鲁笑道:“原来恩师已有这等大开山门之命,不过小弟却迄今仍是孑然一身,并未敢收徒,固然未经奉命,也因自己功夫太差,却不足为人师咧。”

郑达忙道:“九弟不必太谦,非但恩师对我等时常提及你是他在所收各同门之中的杰出人物,便我辈收徒也只重为人可靠,品德无亏,功夫是练出来有以致用的,却不是着你做个自了汉咧。”

邹鲁连忙谢过,又一再相托方才告辞,回到公馆告知羹尧,谁知只隔了一天,静一道人便到公馆寻他,恰好羹尧也在一处,连忙延入,拜见之下,才知道静一道人竟是受了刘老者之托而来,一面为了向羹尧解释误会,一面却是替周再兴作伐,只因雪娥和周再兴打成相识,非常投缘,目前周再兴因为误中林琼仙毒针,危在旦夕,多亏二女将那解药留下,才保得性命,正在养伤,羹尧闻言立即忧形于色,面恳静一道人前往刘老者所居青城山撷翠山庄看望,并访刘老者,因此才连邹鲁一同前往,和刘老者见面之后,那刘老者,又当面相托,务必玉成,那静一道人更是以师门挚友力主其事,并命羹尧邹鲁二人先问周再兴意下如何。羹尧一面说着,一面又笑道:“邹兄,你不要老在亭外逍遥自在,如今周贤弟却在放刁咧,你还不快来?”

那邹鲁原因已知年周二人同门,见面也许有话谈,又恐再兴心嫌雪娥是个番女,也许不一定痛快答应,这才避往亭外假作看山,闻声连忙缓步走来,一面笑道:“如果他对你尚且放刁,我来更属无用,那只有将这把伐柯冰斧封存起来咧。”

周再兴忙也笑道:“邹老爷你可别这样说,我们大人来说,我可以不答应,你这金面我却无法回咧。”

邹鲁连忙笑道:“这就奇咧,你们是什么样的交情,为什么不答应,转将面子卖在我身上,这又是什么道理?却无怪乎大人要说你放刁咧,既如此说,我是决不敢有占大人金面,只好敬谢不敏,请我那恩师直言回复刘老前辈,说你嫌她是个番女,代为回绝了。”

周再兴未及开言,猛听亭外有人大声道:“果真他有这话吗?那就不必再说咧。”

接着又道:“我原因为雪娥那孩子对他有意,才逼着老头子托那静一道人为媒,却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那不用说他不答应,便是我也决不答应咧。”

周再兴一看,那来的正是金花娘,忙道:“伯母且慢生气,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说这话,那是你老人家误会了,固然师妹待我恩重如山,决无不答应之理,方才不过是我这师兄取笑而已。再说,凭师妹才貌全是一等一的,便在汉人里面也找不出几位,小侄岂能如此不识好歹。”

金花娘闻言不由又大笑道:“我说咧,我们雪娥那一点配你不上,竟敢不给脸,既如此说,我闻得你们汉人定亲都是有聘礼的,你且拿出一件东西来给我,我们就算定妥咧。”

周再兴却想不到这位丈母娘竟如此老到,当面索起聘来,急切间却找不出来,方一迟延,金花娘又不快道:“你还是打算骗我吗?要不然为什么仍旧这等不痛快。”

羹尧一见周再兴一脸惶急之色,忙道:“师伯母,你先别忙,我这周贤弟,随身向来并无玉玩等物,他既已经答应,待我回去,备好六礼替他送来便了。”

金花娘向他看了一眼道:“我女儿给他,却不是给你,岂有教你代他出聘礼之理,你真打算欺我不知道你们汉族的规矩不成。”

羹尧碰了一个钉子,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在无法对付这位老太太,邹鲁在旁忽然笑道:“小弟闻得番俗最重兵刃,周兄不是有一口缅刀吗?你既然用宝剑,那口刀如在身边,不也是一件绝好的聘礼吗?”

周再兴忙就腰下一摸,果然那口缅刀仍当腰带束着,慌忙取下,双手奉上笑道:“小婿委实身无古玩金玉等物,只这一口刀,昔年系出恩师所赐,现在就以此为聘礼,使得吗?”

金花娘接过一看,只笑得一张嘴合不拢来道:“使得,使得,这正是一个上好吉兆,便这口刀,也是千金难买的东西咧。”

接着又笑道:“你们且在此地等上一会,少时,我还有回聘咧。”

说罢,携刀径去,羹尧等她走后不由向周再兴大笑道:“贤弟平日口舌也非常便捷,今日遇上你这岳母怎的英雄无用武之地,成了反舌无声咧?如非邹兄忽具急智,想起你那口刀来,岂不将一件美满姻缘又成了好事多磨。”

周再兴只有笑而不言,一会儿,那金花娘又喜孜孜的走来,捧着一口短剑道:“你既用那一口缅刀来聘我们雪娥,我总不能让你比了下去,你瞧这宝剑如何?”

周再兴接过一看,只见那口剑只不过二尺来长,却足有三指来宽,简直不合寻常宝剑样式,但外面是绿鲨鱼皮剑鞘,金吞口金什件,剑柄也用金丝缠就,却用一串极细明珠穿成寒虹两个古篆字,再抽剑出鞘看时,只见那剑通体鳞纹,一片蓝汪汪的,才出鞘一半,便觉冷气逼人,等全抽出来,更感寒光耀目,只惜尺寸稍短,那剑尖又似断去一截,重经磨砺而成,所以觉得短了一些,忙道:“好剑,这比我那口缅刀又珍贵多了。”

金花娘却又笑道:“这口剑本来是你岳父生平最喜之物,只因雪娥说你剑法极其神妙,那口剑却不配那套剑法,所以他才用这口剑回聘,恰好我们雪娥喜欢用刀,这以后她就用你那口刀,你便用此剑,那便两下全好咧。”

周再兴连忙跪下道:“小婿谢谢岳母,以后敬当遵示终身永佩。”说着便将那口剑佩了起来,金花娘不由又大笑道:“你用不着如此,只夫妻和善,多孝敬我老人家一点便行咧。”

说着又道:“我知道我们番俗,你们汉人不惯,你岳父那个老头子,又一切全喜欢汉人习尚,不妨便依你们全用汉人礼节迎娶,不过我老大妇只有两个女儿,并无子息,你和雪娥生了孩子,那第一个却要算是我的孙子,你能依得吗?”

周再兴忙道:“依得,依得,小婿是一切都遵命便了。”

金花娘只笑得一张嘴合不拢来,又向羹尧道:“我不管你是大人小人,你既是顾肯堂先生的弟子,又是我这女婿的师兄,那便算是一家人,闻得你那夫人云中凤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中豪杰,我这老婆子打算见见她,你两口子能到我这里来住上两天吗?”

羹尧忙道:“师伯母既然有命,我此番回去决着她来拜见便了。”

正说着,忽见—个老番人赶来道:“我们老土司,有请年大人、邹师爷和姑少爷前厅用酒,还请三位就去。”

金花娘忙一翻眼道:“他忙什么?等我把事情弄停当,让他当现成岳父还不好么?”

接着又道:“你去告诉他吃酒日子长咧,我少时和他三个一齐来便了。”

那老番人却不肯走,又道:“老土司说,雅安的二老爷打发人送了一封信来,有要紧的事,要和年大人商量,却迟不得咧。”

金花娘不由一怔道:“他又写信来做什么?真要不识相,现在我们和年大人已是一家人,却由不得他咧。”

那老番人忙道:“这个小人却不知道,你老人家到厅上一问,也许便明白咧。”

金花娘把头一点道:“既如此说,我们且全到厅上去,看他又说些什么?”

说着更不谦逊,把手一摆,便似赶牲口一般道:“全去,全去,我们且到那厅上说去。”

年羹尧要笑又不敢笑,只有和周邹二人一同跟着到了厅上,周再兴一见刘老者,首先拜伏在地道:“岳父在上,且请受小婿一拜。”

刘老者哈哈大笑,扶着道:“贤婿我生受你了。不过此事系由你岳母和你方老前辈一力作成,你还须先谢过他二人才是。”

周再兴忙道:“小婿对岳母早谢过了,方老前辈一定也是要谢的。”

说着又向静一道人拜了下去,静一道人也哈哈大笑道:“为了老婆拜丈人这是礼所当然,我这现成媒人却用不着你谢咧。”

接着又笑道:“你这几天虽然迭吃小亏,却骗了这样一个好老婆,也可以算是祸中得福,不过如今你那岳叔却和你岳父不依,连我这老道人的旧帐,全要翻开来重算咧。”

接着又向羹尧笑道:“我素知这位大嫂的话不太好说,所以把这大媒全让你偏劳,如今幸喜水到渠成,连聘全回了,这底下的事便只有老实吃喜酒用不着再说什么,不过刘长林那痞子却找定了你和你那如夫人,请我们这位老哥邀你夫妇,在半月之内便到他那蟠蛇砦别墅去以武会友,居然连我也请在内面,这却如何料理咧?”

金花娘不等羹尧开口,先冷笑一声道:“他也配?果真他敢这样,用不着你们去,只我老婆子一个包管把这些猴儿崽子全给活劈了。”

静一道人且不去理她,又向羹尧道:“据我那雅安弟子来报,刘长林那厮也受了京中什么六王爷委托,已经大肆招贤纳士,将这川中的剧盗,甚至还有流寇余孽,和吴逆旧部全招得不少,也许真想和我们闹上一闹咧。”

说着取过那一封信道:“你只一看,也许便明白这厮用意何在了。”

羹尧接过一看,那刘长林的信上竟公然说,他已受京中六王爷之聘,欲以共享富贵报答刘老者昔年救命之恩,但各为其主,不得不与年学台一角雌雄,如果逾限不去,只等临按雅安以西各地,便当再下帖求教,并谓静一道人昔年奇耻大辱,也非一雪不可,那弦外余音,大有刘老者夫妇如念手足之情,自然恩怨分明,如果心向外人,便事难两全之意,不由笑道:

“这厮竟如此狂悖岂不可笑,方老前辈知道他除借官中势力而外,还有什么可恃的吗?”

金花娘忙又道:“本来这厮早就该听凭方大哥宰了,岂不省事,如今他竟敢这等放肆,这却怪得谁来。如依我说,不等他找这位年贤侄,我们便先寻上门去,好便好,不好他那条命本来是我们救的,便宰了他也不为过份,这还有什么商量的?”

静一道人不由一皱双眉,接着又笑了一笑道:“大嫂且不谈这个,如今我们媒是做成了,雪娥那妮子汉菜做得极好,你也该着她先谢谢我们才好。”

金花娘连忙笑道:“这个现成,我已命她姐妹,在厨下赶制几样好菜,便为了孝敬你这记名师父,又算是谢媒,你既说这话容我再去告诉她两个便了。”

说着便向屏后而去,又笑道:“雅安的事,你们可别再瞒着我,否则我便连你这道髻也揪下来。”

静一道人等她走远,方向刘老者道:“我们这位大嫂真是一位女旋风,刘兄对她以后还须瞒着些儿,否则便易误事咧。”

接着又道:“闻得刘长林这厮此次所邀确有好些能手在内,我们还须仔细才是,我对罗天生、马镇山二位已经发出密信,约好同到你这里一谈,这事还须从长计议才好,却不仅只是江湖门户之争咧。”

接着又向羹尧道:“我是一个道人,即使出面,也只和他以昔年恩怨,按江湖规矩行事,那官中的事,还须由老贤侄设法应付,如今川抚是个旗人,你还须先安排一下,免得他假六王之名以令地方官府才好,要不然我们虽然不怕,却便有点碍手。”

羹尧笑道:“这倒无妨,此间巡抚我早见过,他虽少作为,却决不会为六王爷所用,这是可以断言的,小侄所关心的,倒是这些江湖能手,如那无戒凶僧之类却真防不胜防咧。”

刘老者不由—怔道:“那无戒果然又闹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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