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不入,几乎对我发了脾气,我只有又忍着,如今她这兄弟已经寻上门来,我却无法再拖延下去,这才只有斗胆替你答应下来,着她如此说,你便见怪,我也只有直言奉告咧。”
羹尧连忙拱手道:“我真想不到马姐竟如此苦心孤诣,师妹更这等用心,那我答应就是咧。”
中凤倏又秀眉一耸道:“你已把人坑了,如今便答应也迟咧。”
接着又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她马家在回疆的力量,老实说,有她这一个人,再有沙老前辈左右其间,一旦有事,那便胜过十万兵咧,如今她这兄弟既然来了,你能不认这个亲戚吗?”
说罢,又娇笑道:“我之所以着你到这里来,便是告诉你这话,你既答应了,还得好好看待这位舅爷才是。”
羹尧忙也笑道:“我一向是谨遵夫人之命,既如此说,少时定当以上宾之礼相待,还望勿罪。”中凤不由又低啐了一口道:“你又是这套来咧,谁是夫人?你那夫人还在北京城里咧。”
说罢,相与一笑,又故意在厅上多坐了一会,方回上房,再看小香姐弟,已经全是泪眼相看,小香更是呜咽有声,羹尧忙道:“马姐不须难受,令弟既来,且在此间小住,稍过些时,我必微服同往北塔庄展拜令堂之墓,兼谒岳父稍尽半子之礼。”
小香闻言,不由看了中凤一眼,口角微露喜意道:“大人圣命在身,却未便远行,顷闻舍弟略谈,我那父亲病榻缠绵之际,已悟前非,且深愿与我姑父言归于好,果能如此,我这薄命人也就心安了,只待我那姑父来此即便一同回去一趟,却不敢有劳大人相送咧。”
羹尧见她凄楚欲绝,泪痕狼藉,便如梨花带雨一般,心下更加难受,忙又道:“门婿本有半子之份,既然岳父染病在身,我焉有不去之理,不过等沙前辈来过再去也好,如能同行,那便更好了。”
说着,猛一掉头又向马千里道:“方才在前厅之上,只因双方恐有误认之处,所以未敢以亲戚相待,还望贤弟恕我疏慢,这以后,既是一家人,便情如骨肉咧。”
马千里连忙躬身道:“家姐虽承不弃,得侍中栉,千里焉敢僭越。”
中凤忙又笑道:“马爷不必过谦,我与马姐,一向亲如姐妹,便大人也以世姐相视,如果太谦,那便反而见外了,再说,他便对我父兄也是一样,却非专为对马爷咧。”
千里又躬身道:“千里番民,焉敢望与云老英雄及诸昆季相侪,只要夫人能对家姐稍加照拂,便足铭感了。”
羹尧却执手大笑道:“我一向视马姐如姐,焉可不视贤弟为弟,你再如此,便是见鄙了。”
千里方才告罪以兄弟相称,羹尧忙又命人在前厅置酒款待,并邀二罗、邹鲁以及幕客作陪,留宿公馆,一连数日方才告辞,先回北塔庄去。
在另一方面,刘长林出了公馆之后,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路回到自己住宅,因为允题所居,在上房东侧跨院之内,所以他一直奔上房而来,才到院落之中,便见美云俏立西间窗下,侧着耳朵听着,那脸儿红扑扑的,便如薄醉一般,一见他走来,连忙把手连摇,一面低声道:“你脚步轻些,小姐在伺候王爷咧。”
刘长林也不由老脸微红,低声笑道:“那位女护卫倒放他出来吗?”
美云又低声笑道:“那只狐狸想是因为肩伤未愈又连夜未睡,今天竟没起来,王爷因为她睡着了,所以又来寻小姐和我,却惟恐那骚孤忽然闯来,所以由我在此巡风。”
刘长林又一吐舌,低声道:“王爷还怪我吗?想你也该伺候过他咧。”
美云瞪了他一眼,又附耳道:“我还不是奉了老爷之命,要不然他慢说是王爷,便是皇上,我也伺候不着,不过今天他一来,便被小姐接进房去,我是奉命在这里巡更咧。”
接着又一侧耳咬着嘴唇,俏声笑道:“这位王爷也太没人样,可真不容易伺候,你要问这个,少时还须问小姐才对。”
刘长林一听那房中竟有一种刺耳声息传出,不由那脸上更有点发热,正打算退了出去,忽听允题在房中长叹了一口气道:“外面是谁,李大奶奶醒了没有?”
刘长林忙道:“是奴才回来了,王爷既然腹疼,不妨由小女多按摩一会,须知这川边瘴疠之气,易于中人,却大意不得咧,奴才且在前厅等上一会,再行禀明便了。”
说着掉头便走,这边美云笑声吃吃道:“可不是,小姐这手功夫委实不错,王爷只痛快出上一身汗便好咧。”
刘长林心知允题与小莺美云既然情犹未断,自不会十分怪他,竟更安心,再等他回到前厅书房之中,那身上不由更加轻松,方一掀帘进房去,只见程子云半靠在一张藤躺椅上,叼着一根京八寸短烟袋,正吸得个烟雾迷漫,连忙笑道:“程师爷,我回来咧,你果然料事如神,那年学政虽然是一位公子哥儿出身,人倒极其光棍,不但并未见怪,连王爷的事也只字未提,只将所有寻仇报复的事,全推在秦岭诸人身上,并且意在言外,颇有订交之意,又一再留我便酌,我只因王爷盼信甚急,所以坚持赶回,这一件事也许便揭过去咧。”
程子云叼着烟袋,两只怪眼在那大墨晶眼镜之中,看了他一下,一手捋虬髯,大笑道:
“俺本来料事不会太差,也无用刘兄谬许,老实说,慢道这点小事,便在北京城里诸王角逐之下,俺也算无遗策,从未让王爷吃过谁的亏,俺料那年双峰对足下不会十分追究,这是一定的,不过你说他对王爷在此的事只字未提,而且对足下颇有订交之意,这却未免欺人自欺咧。”
说着又正色道:“你别看王爷为人厚道,又不免声色之好,便打算欺之以方,须知俺程子云蒙王爷擢拔于狂生之中,却矢报知遇,决不容宵小欺瞒,你有话还须直说才是,要不然,此刻事尚未必就了,那俺便爱莫能助咧。”
刘长林不由一怔,忙道:“委系如此,小弟焉有欺瞒之理。”
程子云却哈哈一笑,捋着虬髯不语,刘长林忙又故意笑道:“程师爷果然欺瞒不得,小弟不过存心相试而已,却非真敢放肆咧。”
说着又道:“那年学政确实未曾追究,对王爷微行来此,却曾问及,当经小弟矢口否认,他便不再追问,至于有意订交一番,却系小弟托辞,此系实言,却再无半点虚诬,还望程师爷多所成全。”
程子云方又笑道:“如此说来,却还有几分可靠,如照足下方才所言,那俺这东鲁狂生早已回家抱孩子去,还能替王爷决策吗?”
刘长林忙又躬身道:“小弟一时无知取笑,程爷不必计较。”
接着又悄声道:“程爷此次西来,小弟一切未周,临行当有不腆之仪稍壮行色,还望多多照应。”
程子云又大笑道:“俺虽狂放不羁,却不至便借此生发,足下自有人在王爷面前说话,也无须俺再进言咧。”
刘长林不由闹得面红耳赤,索性也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女虽蒙王爷青眼,但她一个女孩子,却解得什么事?王爷也不过在客邸之中聊破岑寂,却不会便真有什么雨露之恩,程爷还请不必取笑。”
程子云见他居然直言道破,转不好再说什么。半晌之后,方见一个小厮走来道:“王爷有请老爷和程老爷东院相见。”
二人闻言,连忙进去,到了那东跨院一看,只见允题一身便服,不住打着哈欠,脸上讪讪的道:“刘护卫回来了,那年双峰曾会见着吗?”
刘长林当着程子云,哪敢再替自己脸上贴金,忙又照对程子云的话说了。允题便向程子云道:“老夫子看此事如何咧?”
程子云把脑袋一晃,一摸虬髯看着刘长林道:“此事我早料定那年双峰决不会再行追究,只要刘护卫所言属实,我便可保不会再生枝节,不过此间事既已了,王爷还该早日回京,否则此事如让诸位王爷知道,皇上一旦回銮,王爷尚未到京,那便无法弥缝了。”
接着又笑道:“王爷即使此间尚有事未了,也不妨着刘护卫料理,我们一走,他便无所顾虑,也许事更好办些。”
允题略一沉吟道:“老夫子说得极是,早知如此,我倒深悔不听你的话,多此一行了。”
程子云又捋须笑道:“如今事已过去,还说什么,俺也深悔未能似过去力争咧。”
说着,又听桂香在室中笑道:“程师爷您又错了,王爷这一趟却没白来咧。”
说着掀帘而出,目光向允题一扫,娇笑道:“不但程师爷曾经力谏过,便我也曾劝过王爷不必吃这一趟辛苦,后来那摆擂台的事,我二人也全说过,如今还提这话做什么?不过王爷此行却有奇遇,也不算白来,只是您的身体也极要紧,还宜及早回京为是,否则将来福晋们要问起来,却不好说得咧。”
允题不由脸上一红,支吾道:“我也本想就回去咧,既如此说,明日动身便了。”
刘长林一听二人的话,全带着芒刺,却不敢说什么,忙也笑道:“既如此说,容我明日饯行,王爷且再停一天起程,却不至便迟咧。”
桂香一双妙目向允题一扫又娇笑道:“王爷不嫌太过急促吗?虽然我们利在速行,迟上一两天却无妨咧。”
程子云把脑袋一偏,一手捋着虬髯也大笑道:“一两天自属无妨,不过此行却迟不得,王爷如果觉得连日疲劳过甚,不妨稍微歇上一天再行上路。”
允题脸上更红,正在沉吟,刘长林忙道:“既然二位全如此说,大后天便是一个黄道吉日,王爷不妨再等一天上路。”
接着又叩头道:“这次奴才将事做错,还望恕罪,到时也拟相送到京,以便稍尽厥心,王爷看使得吗?”
允题忙道:“那就决定大后天动身便了,此次的事,却不必再提,你也无庸相送。”
桂香妙目一转,又吃吃连笑道:“这是刘老爷一点心意,王爷倒不妨让他送上一趟,便我对刘小姐、刘姨太太也非常说得来,最好能一同到京里去逛上一趟,便这一路之上,有他三个到底要好得多,要不然,那位年爷虽然不见得对王爷派人报复,林琼仙那浪蹄子却反脸不认,这次谁也没有亏待她,竟就这么抖手一走,谁却知道她安着什么心咧,我们虽然不怕她,有刘爷和刘小姐在便更放心了。”
刘长林起初尚疑桂香言有讽意,一见这等说法,忙道:“李大奶奶所见极是,便奴才也极不放心,王爷最好还是容我和小女小妾送上一程,别的不敢说,在这四川境内,只要年学政不令那静一道人闹鬼,奴才这令子,江湖朋友还多少要看点交情。”
程子云一听桂香的语气,竟打算连刘长林的女妾全带走,起初不知是何用意,不由一怔,两只怪眼在那大黑眼镜当中骨碌骨碌看个不停,但一转念之间,心想不管好歹,让他一家跟走,也许要省上不少枝节,连忙点头笑道:“那也好,俺也因王爷微行到此,外间已有所闻,自然多一个人好一个,何况刘护卫父女全是能手,便在这川中也确有交情,那便请王爷决定便了。”
允题又看了桂香一眼,点头道:“既如此说,刘护卫不妨乘这两天,先将各事稍微料理,即便随行,那死伤各人却务须安排妥善,勿令生事才好。”
刘长林忙又叩头退了下去,程子云也因必须在行前将各事密报,一同退了出去,桂香等他二人走后,左右更无婢媪,连忙丁香笑吐昵声道:“王爷这该愿意咧。”
允题不由红着脸道:“你这又说到什么地方去,我却不至为了这两个女人便舍不得走咧。”
桂香又睃了他一眼悄声笑道:“王爷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固然凭我不配和谁吃醋拈酸,此举不过只讨求王爷一个喜欢,这刘长林他既愿意将小老婆和女儿献给王爷,我是求之不得,您却无须这等说法咧。”
接着又媚笑道:“固然此事一上来我便知道,便在那蟠蛇砦,她两个闹的风流故事全在我眼睛里,便方才我那一觉也是存心睡的,要不然,我虽娇怯却不至此咧。”
允题不由一把搂定悄声笑道:“你这人真好,我此番回去便着人和李包衣说去,着他另娶一房,你便算是我的人如何?”
桂香连忙一把推过,又掠鬓角笑道:“王爷快别那么做,我可没那大福份,再说要传出去也不好,我现在还不是一样在侍候着您吗?只将来您到那一天别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便行咧。”
允题重又一把接着笑道:“你还舍不得李包衣吗?”
桂香忙又推开他嗔道:“王爷,您还有良心吗?自我到您王府以来,我曾有一次和他在一处过吗?我如舍不得他,却不是这样咧。”
接着又道:“我只不过是为王爷打算,惟恐您受别人批评,却从来没有替自己想过,您这么一说,那我这一场苦心,便算白费咧。”说着竟然欲涕,允题忙又握着纤手道:“你别难受,方才不过一时取笑而已,我原说过,只要我有那么一天,却不会对不起你咧。”
桂香忙又把嘴一噘道:“我不爱听这一套,此番回京之后,我便当姑子去咧,省得挖出心来给你看也不相信我。”
允题慌忙作揖,一面又笑道:“你当姑子那我便当和尚去,咱们正好合唱一出思凡下山。”
桂香不由又低啐了一口,娇笑道:“亏您还是一位王爷咧,要教外人听见这像什么话。”
允题见她忽嗔忽喜,媚态入骨,忍不住把手搭向香肩,附耳数语,桂香却把头连摇道:
“你这身子是铁打的吗?我却不是那等不知死活的浪女人咧。”
说着忽听一个仆妇在角门外道:“禀李大奶奶,我们小姐姨太太给你请安来了。”
桂香忙道:“哎呀,刘小姐和姨大太你二位怎么反生分起来,大家又不是没有见过,便王爷和二位不也朝夕相见吗?为什么先要通报才进来,再说这还在二位府上咧,你这一来不也见外吗?”
说着便迎了出去,只见二人全是新妆初罢,更加显得粉腻脂浓,但却掩不住眼圈儿有些发青,尤其是小莺扶着仆妇走了进来,更觉娇懒异常,不由笑道:“外面该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二位全才起来,又新打扮得这样齐齐整整,是打算到哪里去吃喜酒吗?”
小莺闻言,那张粉脸,不由全红了起来道:“我们是因为方才听父亲说,一切全承李大奶奶照应,着我二人随他老人家送王爷晋京去,所以一同前来申谢。”
接着又笑道:“我和姨娘全有个午睡的毛病,一觉睡醒了大家揉头狮子也似的,能不梳洗一下,抹点脂粉吗?你怎么又取笑起来?”
桂香忙又笑道:“小姐你别生气,这午觉是该睡的,又舒服,又痛快,你瞧,咱们王爷也才睡醒不多会咧,不过,我这人却没这福份,真要白天睡大觉,那不两腿发酸,浑身无力和抽掉筋一样才怪。”
这话一说不但小莺脸上愈红,便是美云也把一张脸一直红到耳根,二人不由全是进退维谷,桂香却佯作不知,又向允题笑道:“王爷,人家刘小姐和姨太太已经答应送我们北上咧,有了她们两位,不但遇上事要好得多,便这长途也不患寂寞,不过,人家一位还是小姐,一位也是刘老爷的爱宠,这一路上,您还得多体恤些儿才好。”
允题闻言,不由也红了脸,只有搭讪着笑道:“这一路上你两个多辛苦,到京之日,我不但对你两个必有重赏,便对刘护卫也必相机调剂。”
桂香忙又吃吃连笑道:“王爷也该对刘老爷多调剂才对,要不然可对不起人家小姐和姨太太。”
这话一说,三人不由又全面红耳赤,允题更略有愠意,桂香一双妙目一扫,忙又笑道:
“我这人就坏在这张嘴爱说笑,你两位快请坐吧,要不然咱们王爷也许就会把我怪下来咧。”
说着,一手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