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在身提的某个位置发作着,折磨着她。
一阵风把月荃的声音吹进高粱地:“杏儿……”
“到这儿来……”
“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一阵高粱叶子唰唰啦啦地响声,月荃来了。弯曲着身子,高大的身材,身体微微地透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汗味儿,在杏儿的身边坐下。
“你怎么这会儿才来,让我好等。”
“临出来时被张婶喊住了,让我帮她修一下院门。”
“张婶她没问你什么吧?”
“没有。”
“我们的事就怕是张婶看出来了。”
“她看见我们做什么了?”
“还要见吗?我的身子这么重了她还看不出来?”
“哦……”
“你快想个办法吧!月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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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说着话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我能怎么样,我又不是海子……”
“说的屁话!”
杏儿呜呜地哭起来。
“哭什么么,就是么,我早就说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就是逃走。”
“往哪儿逃?”
“哪儿都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只要是没有人认识就成。我们住下,给有钱人做事。不愁没碗饭吃。我的身上有的是力气。”
“说的轻巧!婆婆怎么办?”
“婆婆……顾不了了。”
“不行。”
“那我就没办法了……”
月荃苍老的样子让她觉得极为陌生。就连声音也是,简直就不是那个熟悉透了的男人嗓子里发出来。月荃说:“杏儿……咱走吧,没有别的出路了,只有这死路一条……”
杏儿知道这是月荃在劝她私奔。月荃这意思她是凭着感觉猜出来的,而不是用耳朵听出来的。杏儿没说话,她不是犹豫不决,而是没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是的,她不知道离开古家在小南顺的这个院子她还能够到哪里去,换句话说就是她不知道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月荃说:“其实我也不愿走,不明不白的身份跟丧家犬似的……”
杏儿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切思维都停止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呆在村子里,怕是比死还难受哩。”月荃又说,“我俩做下的事就是一辈子也不能再见人的事……是不能再见祖宗的事。”
杏儿不说话。她看着月荃,奇怪的感觉出现了。月荃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身子缩琐着。她看着,心里对自己说:“这哪里还是那个浑身都是武艺的拳师啊,就连一点点影子也找不出来了。”
月荃说:“往后咱俩就隐姓埋名,苟且着活着吧。无论到哪一口饭总还是能混出来的。”
“你离开这儿吧,你能拔腿就走,可我不能,我是古家的媳妇,我不能离开古家……除非海子他回来,他亲口说出来把我休了的话。”
“你以为海子回来他还会把当娘娘似的供奉起来?”
“海子就是当场拿刀把我捅了我心甘情愿,没有二话。”
……
三天后古月荃一个人走了。
当杏儿去找他的时候,东厢房已然是人去屋空。炕上放着一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是杏儿不久前刚刚给月荃洗过的……杏儿腆着大肚子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是眼泪滚滚。她觉得自己的心向下沉落着,在一个黑洞洞的所在里飘荡,无以归宿。这眼泪真的是如她后来所说,“哭的比尿的多了”。
她知道这一回月荃真的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为她分担忧愁和羞辱。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62节:晋中女人的悲喜剧(1)
8 。 晋中女人的悲喜剧
这天深夜,张婶家的院门被人敲响了。张婶披着衣服出去开门,她迎进来的是海子娘。没等古海娘说话张婶就猜出来:是杏儿要生了。
张婶跟在海子娘身后走进杏儿的房间,看见杏儿正在炕上打滚儿,满头满脸的汗,从她的嘴里发出的喊叫声已经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了,简直就像是一只母狼,听着都让人糁得慌。
海子娘沉着脸立在炕沿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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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婶站在海子娘的旁边默不做声。她一只手用一根小铁棍一下一下地在油灯的捻子上挑,把油灯的捻子挑得很高,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剪刀放在灯上烧。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消毒方式。
在疼痛的间隙,杏儿睁开眼看见张婶手里的剪刀寒光闪闪。
“张婶……你要做甚?”
“给你接产。”
“你可不要害我的孩子……”
“哼!你还配有孩子?”是婆婆恶狠狠的声音。
“张婶……你帮帮我。”
“你别怕,杏儿。我给孩子剪脐带。”
漫长的等待。
杏儿的眼前是两个倒着的身影,就像魔鬼似的在油灯灯光的映照下晃来晃去,摇曳着。渲染着恐怖的气氛。
疼痛把杏儿的感觉模糊了,眼前的倒置的景物和人的影子全都变形了,变得陌生和充满敌意。
持续疼痛转变成了一阵阵的剧痛,把一切都冲淡了。
张婶就用这把剪子把孩子的脐带剪断了。张婶把孩子的两只小脚并在一起拿左手提起来,腾出右手在婴儿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哇”地一声那婴儿就哭出来了。
婴儿湿漉漉赤裸裸地来到世界上,他大声喊叫着。小小的鸡鸡在他的裆间挺着,是个男孩。不知是诉说自己的不幸呢还是在向世界提出自己的抗议。
张婶说:“还是个小子呢,真可惜!”
张婶把婴儿交在海子妈手里了。
婴儿在哇啦哇啦哭着。
海子妈的手在发抖。
黑漆漆的雨夜,她相信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的一切,这个人就是古月荃!过去的亲人恩人现在的仇人。多少年以后这种仇恨不但没有削弱反而以更强烈的势头冲击刺击着她的神经……
这是一个不幸的男婴,黑夜中这娃儿的哭声着哇哇的哭叫声似乎是分外的响亮。做母亲的从孩儿的哭声中感受到一种危险,她在为孩子的命运而担忧。但是她还不知道,娃儿这小生命在这个世界只有短短几十分钟的历程。油灯照着,杏儿蜇起半拉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脸蛋、眉毛、鼻子……还有那一双尚未睁开的小眼睛。奇怪的是杏儿拼命在孩子的脸上寻找的是古海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一时刻她把月荃忘记了,她觉的自己是与海子睡在一起共同孕育了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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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晋中女人的悲喜剧(2)
“娘……您要干什么?”
杏儿热泪滚滚,不知不觉中喊着丈夫的名字。她觉得这种时候只有丈夫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相信海子觉不会对这个小生命下毒手。
但是做婆婆的却是另外的想法,杏儿念叨海子的声音海子娘听到了,她的反应是咬着牙齿痛骂:“你做下这等丑事还有什么脸念叨海子!等我儿从归化回来,看他不休了你才怪。”
“我等着他。”
“好,你就等着吧。”
“等海子回来,他怎样就怎样。”杏儿说,“我决不二话。”
“等着吧……回有你的好果子吃呢。”
海子妈将初生的婴儿抓在手上,觉得那小生命仿佛是感到了她的用心在拼命地挣扎挣扎。是生命本能的抗争,妇人的心有点承受不了了。她的手在抖,心也跟着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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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饶他一条小性命吧……”
杏儿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儿媳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或者仅仅是凭着直感觉察出了某种危险。
“没什么,我给孩子洗洗……”
婆婆的声音已经哆嗦得很厉害了。
婴儿哇哇地哭声在暗夜的屋檐下荡着……
一阵湿漉漉的咕咕噜噜的水声把婴儿的哭声淹没了。
猛然间杏儿清醒,似乎是猜到到了婆婆在做什么,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娘……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
“娘!你不能……害我的孩子!”
没有回答。
“……你饶了他吧,好歹也是一个小生命……你留下他吧,是罪是罚是打是杀都由我一个人来承但,孩子他没有罪!”
……
夜空如磐。古海娘将死婴投入了一个盛满高浓度盐水的陶罐中,死婴沉入,盐水溢出。这时候古海娘猛然看见那死婴圆睁着双眼正直直地望着她,伴随着咕咕嘟嘟的水声……
渐渐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娘,我的孩子在哪儿?”杏儿走进婆婆的房间。
古海娘正在纳鞋底,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死了!”
“死了也有个尸首。我要看看。”
“扔了!”
“扔在哪里了?”
“喂狗了!”
“我不信!”
“哼,还有脸说这种话!下贱的东西。”
“我就是要看看孩子。”
婆婆恶毒的咒骂:“伤风败俗,败坏门风。我古家的名誉抖让你丢尽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说话?”
“好,你不告诉我,我就死给你看!”
杏儿离开了婆婆的房间。
婆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儿媳妇离去的背影,看到杏儿脚步咚咚地穿过院子走进了西厢房。
其实此时这对婆媳仅只是隔着一堵墙而已,距离也就是几十步。在墙的那边杏儿的自杀行动已经开始了。婆婆却对危险没有一点感觉,仍然在平静地摘棉花籽。
对自杀的实施者来说,那场自杀的过程很短暂,感觉也很清晰。谈起来也许没人肯信的,杏儿竟然有一种释怀的快感!杏儿把一柄镰刀拿子手上,欣赏什么物件似的,心里是一片平静,就像湖水似的。觉得心里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舒服。此刻她的精神已经走进另一个世界。灿烂的阳光照进窗棂,照射在她撩起衣襟的胸脯子上,雪白的胸脯和Ru房是那样的白皙和洁净。感受着阳光暖洋洋的。周围是一片安静。不,是整个世界一片安静。即将离开的世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是无比亲切的感觉。对!这感觉来自于母亲的情怀,她已经是一个母亲!而母亲的感觉是最崇高最重要的,是压倒一切的。那个从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团子就是她的一切!她正在向孩子走去,不久她就能与孩子相局聚在一起。母子享受共同的时光对她历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此刻镰刀的刀刃刺破皮肤刺入肌肉切断血管的声音噌嚓嚓地响着,就像是从未听到过的音乐。
是婆婆走进了屋子,把杏儿的自杀过程打断了。婆婆是来取一把剪刀,她走进屋子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她抽抽着鼻子问媳妇:“杏儿,你的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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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晋中女人的悲喜剧(3)
杏儿没有回答,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力量回答,流失的血液把她身上的力量全都带走了。
婆婆又问了一句:“杏儿,你在做甚呢?”
得到一声微弱的声音,也算不上是说话或者干脆就是一声下意识的哼哼。婆婆警惕了,那声音给她警告。婆婆挪动着小脚走到杏儿跟前,她看到的情形令她十分惊骇:杏儿仰躺在灶前的柴火堆上,脸被一屡从窗户斜着照射近来的太阳光照着,现出惨白的颜色。
“你怎么了?”
婆婆伏下身伸手摸了一下杏儿的脸,受上感到湿漉漉的粘腻腻的的东西。那是鲜血!杏儿哼哼着说:“娘……我不想活了。”
“你别!”婆婆大声地叫起来,“杏儿,你别做傻事。”
“让我去吧……等海子回……来,你告诉他……我……我”
杏儿的话已经连不成句子了。
婆婆一路大叫着把张婶喊来了。
在抢救杏儿的过程中,婆婆张皇失措为张婶担当着助手的角色。两个妇人把杏儿抬到炕上,婆婆感到杏儿的身体就像面条一样柔软,好像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老妇人哭起来。
张婶说:“杏儿!你咋这样呢?有什么话你不好说呢”
婆婆泣不成声地说:“你也下得了手,杏儿,你不想想你要是死了我一个孤老婆子可是怎么活呀?”
张婶沉着地用一块布条把杏儿的伤口扎住,她用力地接着带子的扣,嘴里说:“你不要哭……杏儿她不会死的。”
婆婆手忙脚乱地帮着张婶把杏儿的一只手臂抓牢,那只手臂好陌生!像是自个儿有生命似的,总是要往一边滑。婆婆象抓住杏儿整个生命似的拼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那只胳膊。
果然杏儿没有死,她命大。后来请到的大夫说:“如果再晚上哪怕一小会儿,你媳妇的命就完了。一旦血流光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婆婆抹着眼泪:“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你真是我的救命大恩人!”
大夫走到院子里来了,他一边接着张婶用水瓢倒给他的水洗手,一边侧着脑袋问古海娘:“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古海娘说话,张婶就接过了话茬:“是生孩子,遇上难产……”
“真是想不开,年纪轻轻的……你们要把她看护好,千万不能再让她出事了。”
“大夫,你能不走吗?”
“做什么?”
“我媳妇的病有危险。”
“放心,没事了。”大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记住——三天之内不要下炕,半个月之内不要干活儿。”
婆婆把大夫送到院子门外,还诶等大夫走远就急急忙忙跑着回到杏儿身边:“杏儿,做出这种事情。你真傻啊……,这会儿你感觉怎样?”
杏儿摇摇头没有说话。婆婆看到泪水在她的眼角积聚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抖动着闪着亮光,最后像下决心似的突然从眼角躺下来,通过鬓角流入到头发里去看不见了。一道弯曲的泪痕在脏脸上画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一向性格随和温情温顺的杏儿这个突然举动让做婆婆的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惊骇,她被迫地开始反省自己。
终于婆婆向儿媳妥协了,决定为自己的作孽而道歉。
“杏儿……你……你又何必这样呢?”夜里婆婆守在媳妇的身边,像是对儿媳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娘也是做女人的,娘知道你的苦楚。往后这码子事谁也不要再提起了!盼只盼海子他能有个准信儿,只要是海子他能回来,就什么事也齐了,你还是和海子一起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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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大掌柜的烦恼(1)
第四章 商道若人道
商城归化,平静中隐藏着新的危机。外商资本的大量涌进,严重地损还着当地华商的利益。商战局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