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似地坐在那里,该死!她总是宁愿舍弃我。她愿意跟那老巫婆在一起而拒绝我,现在则选择那毛绒绒的大怪物,而拋弃坐在床沿的我!这是什么道理?
“该死,你让我的自尊受伤了!”他愤恨地低声咆哮,萧蔷不知情地说着梦话:“活该!恪稹?
“我的耐性快被你磨光了,你为什么不快些长大呢?该死的萧薇,该死的大狮子,该死的小蔷,一群大笨蛋。”
他自嘲地撇撇嘴:“而我是最大的、最笨的超级大笨蛋!”
接着他马上想到他的冷静呢?他的自持呢?他的……头脑?雨停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眼皮早已重重合上,两人方向相反地睡着了。
玲姨进门时真是啼笑皆非,一人睡一头,杉岚老是说,萧蔷孩子气重,长不大,其实他自己也是如此。
玲姨又拿条被子,一人一件免得谁被闷死,她温柔地拿开萧蔷怀中的大狮子,这是复原那天送她的礼物,看她如此珍爱,玲姨比任何人都高兴。
“好啦,你别凑热闹了,真不晓得谁会先跌下床?”她猜测地抱着狮子关上门。
结果是萧蔷先跌下床。当闹钟嘶喊起来的时候,她伸手想按掉,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重心一不稳便跌下床去,她有些生气地爬上床,终于找到闹钟,处理完毕后,她想将棉被往旁推,不期然看见一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她一惊,反射性地用棉被将它盖住,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定是作梦!
杉岚慢慢拉开盖住头上的棉被冷冷问:“小新娘,你想闷死我吗?”
“天啊,真的是他!”
“你的欢迎方式真怪。你刚刚说什么……『天啊,真的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你还以为是谁?”他有些恼火。
“昨天我打去高雄的电话是你接的吗?”她迷惑的问。
“从来没有人怀疑我是假的叶杉岚?”他嘲讽的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明──今天晚上才回来吗?”一见到他话都会说错。
“该决定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提早一天回来阻止傻瓜做蠢事。”他语调怪怪的说。
萧蔷气得满面通红:“什么傻瓜?做什么蠢事?”
杉岚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真像卡通里的那个──小青蛙,奇怪,我又没指名道姓,你生什么气?”他拿起枕头垫在背后。
“你明明在说我,还……”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既然你承认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
萧蔷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他将身体倾向前:“昨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再说一遍,一字不漏再说给我听。”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
萧蔷张大了眼睛,硬是说不出话来,杉岚两道凌厉的视线令她张了口却挤不出一个字。
“没话可说了吗?”他伸手在她的唇缘来回画着。
“我……我……”她惶恐地向后退。
“再说一遍啊!”他轻轻拉住她以防她又摔下床去。
她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紧抓不放,根本挣脱不开,萧蔷心虚地移开视线,现在和昨晚的情形又不一样。
“不敢说?不想说?还是……忘了?”
“都不是,如果你走远一点我相信我可以再说一次。”她松口气,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了。
“走远一点?是要我回到高雄再用长途电话谈是吗?”
萧蔷挫败地垂下头,轻轻开口:“你是故意的,我好笨哦!”
“对极了!”他尖锐的声音使萧蔷吓一跳,他继续说着:“我是故意的,你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是不是?你以为你说走就能走?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想离开我,你休想,我知道你和萧薇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相信她,她却一直恨你,你就像鸵鸟一样,埋住了头,拒绝面对这个事实|她恨你!”他用力摇晃她,彷佛如此才能使她清醒。
“不,不,不,她爱我,她爱我!”她涕泗纵横地大声反驳,悲惧使她充满了勇气:“她是我姐姐,她不会恨我的,你说谎!”
“显然那天你在厨房听得不够清楚,我再告诉你一遍。”
“不要!”她用手捂住耳朵,那天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可是她故意忘记它,现在更不愿意再听一次。
杉岚拉开她盖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用力说着:“你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的母亲是谢映虹,不是那个江华,萧薇她恨你,因为你父亲萧敏苍爱你胜过她,你有一双健康而美丽的腿,她没有,你有我而她没有,不管你相不相信,她要求我娶她,因为她想藉此打击你,你听清楚没有,她恨你!”
她两眼空茫地瞪着一脸愤怒的杉岚,脑中一再回响着:“她恨你!”除了这句话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小蔷,你听见了没有?”
“她恨我。”她喃喃的自语。
“是的,萧薇恨你,但是你必须知道一件事,江华并不恨你,相反的,她爱你,虽然你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因为如此,萧薇更恨你,懂吗?”他知道她根本不懂,上一代的是非牵扯到这一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懂的。
“你呢?爱我吗?”
杉岚对她平静的语调有些担心:“我爱你。”
“那我爱你吗?”
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他们俩身上,他怎么回答呢?
“你说呢?”
她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得到的。“我不知道!”
“那就表示你并不是不爱我,也不是爱我,既然如此,这个问题等你知道了再告诉我,同时也告诉你自己,好吗?”他拿起纸巾擦干她的泪水。
“你不……生气了!”
“如果你忘了昨天的话,而且以后不再提起,那我就不生气了。”他笑着说完。
“好,我忘了。”
“那很好,我想……”
“我想我该起床了,你先出去。”她边说边推他下床。
他有些丧气,萧蔷根本没听进谢映虹的事。唉!这是需要时间的,刚才她才像遭电殛似的愣在那,现在却又急着赶他出去,似乎心情不坏,如果再说下去……杉岚,你于心何忍啊?!
“我为什么要出去?”
“除非你想当大色狼?”她拉开门却推他不动。
“嘿,这主意不坏,所谓秀色可餐不是吗?我还没吃早……”
“吃饭啦!”玲姨在楼下喊,电铃同时响起。
“你敢,快走,有人来了,你快下去嘛!”
“小鬼,饶了你,快点哦,十分钟之内如果还没见到你,叶大将军可要杀上楼来了,知道吗?”
在关上门之前她生气地喊:“不要再对我说,『懂吗?』『知道吗?』,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你懂吗?”
他笑着走下楼,但没走多远他的笑声便嘎然而止。
萧薇幸灾乐祸的看着站在楼梯间的杉岚,哼!他高贵,纯净的谢映虹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刚才的争吵她听见了,哈!这回看你怎么保护你的宝贝小蔷,她相信此刻的小蔷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要看她亲爱的小妹妹在她面前崩溃,看她痛苦,她活该!
他的脸像戴上面具一样,走到萧薇面前同时平静地说:“无耻!”
她一脸无辜地反问:“无耻?她是小蔷的母亲,我带她来让她们母女相认也错了吗?”
他不理会她,直视谢映虹:“你答应我在小蔷能接受你以前不露面的。”
“我……我,她说小蔷……生病了,我以为,我以为……杉岚,相信我,我无意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让我照顾她。”见杉岚不答话,她垂下头恳求他:“至少让我见她一面,求求你。”
哎!她受的苦够多了,又何苦再如此折磨她?该死的萧薇!
“小蔷没有生病,萧薇骗你的。”
“真的?”
“真的。”
“那……我走了。”她眷恋地朝梯口看了看才毅然决然地转身。
“你不等见了萧蔷再走?”可恶的萧薇仍不死心。
“不……了。”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谢映虹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难过地想着,孩子,原谅我!她伤心的开门,多希望再见她一面,多希望……。
杉岚无奈的看着她朝门外走去,他沮丧地想大喊几声,他的脸绷得死紧,小蔷会不想见她的亲生母亲吗?不想……萧薇愤怒地看着一切,她所花的心血都白费了,萧蔷并没下楼来,而这个女人又急着走,真是可恶。
“留下来!”
他们同时抬头,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蔷。
酒乍醒,贝初明,
谁家小楼调玉筝?
指拨轻清,音律和平,
一字字诉衷情,
恰流莺花底叮咛。
又孤鸿云外悲鸣,
酒碎金砌南,敲碎玉壶冰,
听,昼是断肠声。
第四章
“请你留下来。”
萧薇抢先开口:“小蔷,她是你的……”
“你给我住嘴,滚出去!”杉岚大声截断萧薇的话,转向站在身旁的萧蔷,他委婉地劝阻她:“小蔷,不要这样,没有必要,她只是……”
“杉岚,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她伸手拉住杉岚的袖子,有些犹豫地停了一会儿,直到瞧见姐姐一副开心的样子,她才下定决心,今天她才发现那面孔有多虚伪。“我一直逃避,可是,可是我也想见你,真的,你别走。”她怕看见她,噢!我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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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蔷,她找了你好多年,你知道吗?她为了找你把工作都搁下了,你也许不相信她……”
“萧薇,我警告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不客气,如果愿意,请你闭上尊口,如果不愿意请你离开『我』的房子”“他故意在”我“的地方加重语气。
萧薇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话。
“姐姐,我很感激你带……带她来这儿,我很高兴能见到她,谢谢你!”她强装笑脸,内心却一片混乱。
萧薇的挫败感压过了杉岚的警告:“你不想知道她的工作?”
“你太过分了!”杉岚大声的指责。
一直没开口的谢映虹轻轻拨了一下头发,她一直没转身:“没关系,杉岚,她该知道的。”
“我知道她以前的工作,可是那没有关系,而且她也是身不由己,并非自愿,那是人生的际遇、命运,不能怪她,她……没有错。”
“你说谎,小蔷,你不可能知道的。”萧薇不相信。
“姐姐,那天你和杉岚在客厅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我知道。”噢,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头隐隐作痛。
又是一阵沉默,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门却在这时打开了。袁菊亚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薇的脸紧绷了起来。
“今天可真热闹,开会吗?小蔷呢?我来找她的。”她懒洋洋地开口,面不改色地盯着萧薇瞧了一会儿,才慢声细气地朝她点头:“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噢,萧薇,萧蔷,怎没想到是姐妹呢?真是巧合。”气氛似乎被她控制住了。
“这位小姐,你别尽站在这儿,椅子就是给人坐的,你又何必客气呢?”
“不,我要走了,杉岚,谢谢你。”她才走到门前就被袁菊亚拉祝“急什么呢?该走的人又不是你。”她的语气轻松中带着严肃,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最近的椅子。
谢映虹惊讶地坐定,杉岚投来赞赏的眼神,萧薇的脸色发白,而萧蔷快晕倒了,这一切菊亚都看在眼底。
“萧薇啊,还不走吗?你已经没戏好唱了,小蔷不会崩溃也不痛苦,杉岚更不烦恼,别在这儿自取其辱了。”她仍是慢条斯理地说。
“你给我记住!”萧薇推着轮椅离开了。
袁菊亚顽皮地加上一句:“别捽着了,我们可没有扫帚给你骑哟。”才说完她就看见萧蔷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天哪,后面会玻璃。
“危险!”
杉岚仍慢了一步,只听到玻璃的破碎声此起彼落,他的心全碎了,明明知道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却一再强迫她,该死!
“让开,让我看看。”菊亚收起无所谓样子,摆出一副专业态度──她曾是医生。
她仔细的检查小蔷头部的伤口,小心地将头发分开以便看清伤口。还好,在她倒向那片玻璃之前杉岚拉住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拿盆冷水和两条干净的毛巾来,你这儿有急救箱吗?我记得你很少受伤的,家里没有急救箱吧?”
“从她住进来的那一刻就有了,我去拿。你确定不用送医院?”
“不用,还好你拉住她了,没什么大伤,你放心吧。”
谢映虹迟疑地开口:“我去拿水和……毛巾。”
杉岚边走边答应,毕竟那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菊亚擦拭完伤口后便上消炎粉和绷带,一会儿的工夫便完成了。
“杉岚,你抱她上楼去,我想她会睡上一段时间,这位太太……咦,人呢?”奇怪,刚刚还在旁边的,怎么一下子的工夫又不见了。
“她刚走了,哎!这些问题以后再告诉你,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高雄那边出事了吗?”他心不在焉地问着,这些似乎不重要,担心的是萧蔷。
“才怪,陈大秘书如此能干,我受不了他死盯着我: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烦都快烦死了,所以才连夜逃回来的。后来看见萧薇那巫婆的车子,我就进来啦。”她恢复洒脱不羁的样子。
“多谢啦,还好你进来了。”
“你别搞错了,我才不是帮你,我是为了小蔷才进来的。”
“难怪,我说呢,你才舍不得帮我。”
“知道就好,抱她上去吧,搞不好等会儿又感冒了,她可是一阵风就会刮跑了。”
一觉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好暗哦!肚子“咕噜”的一声她才想到肚子饿了,她一坐起身便觉得晕头转向,而且想吐,逼得她只有再躺回去,怎么会这样?怎么没有人叫我吃晚饭呢?我怎么一睡睡了那么久?当她摸到头上的纱布和绷带时不觉大吃一惊,这伤是怎么回事?
早上的事一幕幕回到她的脑海,其实她挽留谢映虹只是做给姐姐看的,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恨”这是个奇怪的字眼,令人费解。从她不相信自己有另外一个母亲,到如今拒绝承认的感觉……恨?萧蔷迷惘的甩甩头,是恨吗?像姐姐对我的那种恨?
她讨厌被人家恨,更讨厌去恨别人,从小姐姐是那么温柔地牵着刚学会走路的自己,细心的喂食,如今呢?什么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泪水沿着面颊滴下。
“那里不舒服?”杉岚摸到萧蔷脸上的泪水时马上扭亮床边的枱灯:“一定很不舒服是不是?”
他的突然出声使她吓了一跳,所以没回他的话,原来他一直坐在黑暗中守着她,看她坐起身时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并不知道自己吓了她一跳,反而误以为她严重得答不出话来了。他着急地执起她了无生气的小手。
“糟糕,菊亚!菊亚!”他情急地大叫。
看他如此紧张她才呆滞地开口:“我……没事……”正想告诉他只是被吓一跳时门却开了。
菊亚边扣扣子边盯着萧蔷:“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她的冷静和杉岚的着急刚好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真是兄妹吗?
“我没事!”萧蔷重复刚才的话,不好意思半夜将菊亚吵醒。不管她和杉岚到底是何关系,显然她对自己并不具敌意,这使萧蔷对她产生了好感。
“有事。”他肯定地站起身和菊亚说话:“刚才我问她那儿不舒服,她都没答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叫你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又不带劲地说没事。”
菊亚衡量一下情形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