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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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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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持大师长叹了两声,拿起来,便准备削她头发,为她剃度。
  正在这时,高阳公主大叫着闯入:“住手——”
  众人都吃了一惊,住持方丈的手也停了,阴德妃惊讶的转过头来:“玲儿?”
  “娘,你不能出家!”高阳公主冲上前来,死死抱住阴德妃,对那些大和尚怒目而瞪:“退下,你们都退下!敢动我母妃一根头发丝儿,我就拆了你们这破庙!”
  众僧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苦笑的慢慢退出。
  “玲儿,不得对高僧无礼。”高阳公主嗔怪的道,“我心意已决,你也无须再劝。”
  “娘,我不准你出家!”高阳公主执拗的连声叫嚷,眼睛一转,又道,“父皇也不许你出家!”
  “他?”阴德妃冷笑一声,“他是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你可听他出声劝过我半句?”
  “有、有啊!”高阳公主急中生智,脱口而出道,“他刚刚把我和慕白叫到蓬莱殿,许了我们的婚事!娘、娘!我和慕白就要成亲了,他怎么能有一个做尼姑的岳母呢?——父皇这么做,其实也是有意挽留你不要出家吧?否则,他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候,许下我们的婚事呢?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到时候我出嫁,还要你给我梳头送嫁妆呢!这难道不是父皇的心思?”
  秦慕白这时走了进来,心中叹笑,高阳这张巧嘴儿,真是说得生起了花来。不过她说得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现在正操办着李佑的葬礼,他却又主动许下了婚约,的确有可能,也有挽留阴德妃,劝她不要出家的意思。
  二人之间的夫妻感情姑且不论,阴德妃可是堂堂的四妃之一,在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她要是都出了家,让李世民的脸往哪儿搁啊?
  阴德妃沉默了片刻,没有言语。
  高阳公主摇着她的胳膊肘儿,低声的哀求,不停的给秦慕白递眼色,示意他来帮劝。
  秦慕白便走了过来,蹲下身,说道:“德妃娘娘,纵然是要心向佛祖修业佛法图个往世轮回,也不必落发出家啊……带发修行,日日参禅礼佛,不就行了?佛祖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一切因果业孽,其实都在人心。这落不落发,其实又有何区别,何必拘泥于一个形式,而让皇帝陛下和高阳公主都难以为人呢?齐王殿下在天有灵,也肯定不愿自己的母亲,真正变成一个秃头的尼姑吧?”
  “噗哧……”阴德妃居然被逗笑了,苦笑。
  她摇头叹息一声:“我呀,真是老了,拗不过你们。好吧,我就暂时不剃度出家了。但他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非得允许我随时可以出宫,去法门寺看望佑儿不可!”
  “行、行,答应你!”高阳公主激动的连连点头叫道。
  “你这孩儿,如此僭越,还敢代你父皇下旨了不成?”
  “嘿嘿!孩儿自有办法说服父皇嘛!母亲难道忘了,这天底下最能对付他老人家的,就是您女儿——我了!”
  秦慕白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这个高阳,真是太有才了!
  第284章 帝王与军神
  傍晚时分,依旧在宫里和那些大和尚们一起吃罢了晚膳素宴,又烧了香添了烛例行了一些公事,秦慕白便骑上马离开皇宫,准备回家歇息。
  出了皇宫,他寻思起一件事情。回了长安两天了,怎么说也该得去李靖府上拜谒一下。和老头子之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而且,不正好有许多兵法上不懂的东西,要向他请教么?
  于是秦慕白折返回家了一趟,母亲和妹子们正待他一起吃饭。他却取了《玉帐经》和自己的一本手札笔记,让她们自己用饭,未作片刻停歇又打马离开了家。
  刘氏满是怜爱的摇头嗔笑:“这孩子,一天到晚不停歇,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就是没见他干什么正事。”
  “娘,哥干的可都是正事!”霜儿在一旁嘀咕道。
  “胡说!”刘氏脸一板,“这么大人了,也不急着讨个媳妇进门。什么公主呀商女呀,也就凑合着赶紧娶一个吧,我和你爹还急着要抱孙儿呢!”
  霜儿咯咯的笑:“这就是您说的正事儿呀?”
  “那当然!”刘氏一板一眼的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翻过年头你可就二十二了!你两个嫡长的哥哥,是这年纪的时候孩儿都能满院子跑了!亮儿这孩子,这么没用,我能不急吗?”
  霜儿撇了撇嘴:“娘,您别着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七八个小孩子跳出来叫你奶奶。其实我哥呀……他可能干了,但就喜欢偷偷摸摸的。”
  刘氏被气乐了,上前来就拧她的耳朵:“你这丫头,生的一张什么破嘴儿,怪不得死活嫁不出呢!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没规没矩的滥话?看我不收拾你!”
  骑在马上的秦慕白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暗道:谁在想我呢?
  卫国公府,到了。
  上前敲门,来开门的依旧是以前那个老头儿。他打量了秦慕白半晌,轮着昏花的老眼,嘟嚷道:“小娃娃儿,你找谁?”
  这老头儿,记性不好。秦慕白笑了笑:“在下秦慕白,特意前来拜访卫国公。”
  “秦慕白……这名字好熟悉啊!”老头儿轮了轮眼睛,不让秦慕白进去,“你还快走吧,今日府中不便,你别进来。”
  “怎么了?”秦慕白怔了一怔,“我是……卫公的学生,您不认识我了?府中有大事么?”
  “你别问了,走吧走吧!”老头儿就要把秦慕白往外撵,急着关门。
  “何事吵闹?”正在这时,院内走来一人。
  是个男子,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挺高,身板也结实,行走如风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颌下留了半尺长的黑须,穿一领青锦团花袍,戴黑衫襆头。
  也许是“同行相吸”,秦慕白咋看了一眼,就本能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多半是个行武出身的军人。
  老头儿见那汉子走过来,抱了下拳嘟嚷道:“苏将军,老爷说了,今日府中不见客,这愣头小子非要进来。”
  “你去歇息吧,交给我。”那汉子微然一笑,老头儿便拱了拱手,嘟嘟嚷嚷的走了。
  汉子转过脸来看着秦慕白,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抱拳道:“阁下可是……秦慕白,秦将军?”
  “正是在下。”秦慕白见他这一抱拳,倒是地地道道的军姿,再次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于是回了一礼答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那汉子略微一笑:“在下左武候中郎将苏烈。久闻秦将军大名,幸会。”
  “苏……烈?苏定方?”秦慕白略吃了一惊。
  “哦?秦将军居然知道某家姓名?不错,苏某取字定方,惯以字行。”苏烈一笑,抱了抱拳道,“快请进吧!老仆固执,请不要在意。”
  秦慕白便走了进来,苏定方亲自掩上门。
  眼前的这个苏定方,当然不是《隋唐演义》那类小说之中,害死罗成的那个奸恶之徒(当然,历史上压根就没罗成这号人物)。在隋末纷争的时代里,他先是随父亲一同起义,做战勇猛常身先士卒。后来他的确效力于刘黑闼。刘黑闼败亡之后,苏定方便回归乡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贞观初年,李世民闻知苏定方之名,有意招揽这个深黯兵法武艺出众的人才。于是苏定方再度出仕于大唐。
  此前,苏定方随李靖、李勣等北定突厥国后,因表现出众官拜左武候中郎将,秩四品。从此,他也成了李靖公开的嫡传门生,跟他学兵法。
  历史上真实的苏定方,征战一生功勋卓著,两伐突厥东征百济,平定葱岭之乱。一生之中所打的仗,多半是对外战争,而且他为人正直豪爽,绝非演义丑化的形象。称他为民族英雄,也毫不为过。
  不过,历史上的苏定方大部份战绩都是高宗一朝打出来的,现在的他,虽不说默默无闻,但还栖息在李靖等人的光环之下。外人知道他,也就是一个“李靖门生”的名头。也就难怪苏定方要奇怪,怎么秦慕白居然知道他的名号了。
  进门后苏定方说道:“秦将军公务繁忙,今日何以到了卫公府上?”
  “不瞒苏将军,我专为拜访卫国公而来。”秦慕白回道,“请教一些兵法。”
  苏定方点头笑了笑:“某听家师说过,他传了秦将军半部《玉帐经》,那可是他老人家一生兵法的精粹之所在。也只有秦将军这样天纵之资的人才配以得授。苏某,真是嫉妒呀!”
  “呵呵,苏将军说笑了。”秦慕白笑道,“卫公都不屑收我为徒,我才憋屈呢!要说羡慕,当是我羡慕苏将军才是。”
  “哈哈!”苏定方大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淡薄名利衔头这类东西,秦将军又何必在意?”
  “也是。”秦慕白笑了笑,“如此说来,秦某与苏将军也算是同门了,当称苏将军一声‘师兄’啊!”
  “且敢且敢!”苏定方抱拳笑道,“秦将军名门贵胄将门虎子,苏某一介草莽,且敢妄自攀附?”
  “好了,咱们都是军武之人,就不必仿效文人作如此客套了。”秦慕白笑道,“对了,方才那位老先生说,今日府中不便迎客,却是何故?”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皇帝陛下驾临了。”苏定方说道。
  “哦?”秦慕白怔了一怔,“皇帝来了?”
  “对。”苏定方说道,“皇帝陛下与卫公,一向感情深笃,私下里时常称兄道弟,多有走动。不过,秦将军也不是外人,既然来了,就请入内便了,也没什么可回避的。”
  “也好。明人不作暗事,既然来了,何必又要走?就烦请苏将军代为通传一声好了。”秦慕白说道。
  “不必通传。皇帝陛下与卫公,正在大厅里下棋,咱们一同前去料也无妨。”苏定方说道,“请!”
  “请!”
  二人便结伴入府,来到了前堂正厅里。
  看来李世民出行得挺低调,都没有大摆銮驾,只事了数名百骑随行而来,自己也只穿了便服。此时,他正与李靖坐在正堂上下棋。李靖的白头发,格外醒目。
  二人也没有叫嚷叨扰,静静的走了进去,左右站在棋盘边观战。
  李世民聚精会神的下棋都没有侧目看他们一眼,这时对旁边摆了摆手:“都坐下,别站着,挡着光了。”
  二人依言坐在了棋桌两旁,静默不语欣赏他二人对弈。
  李世民神情严峻专心投入,李靖面带微笑神情自若。棋面上,也恰是李靖占尽了优势。
  李世民的棋艺原本精湛,但和李靖一比,他还真就成了个臭棋篓子。而且,李靖好像没有半点放水的意思,乘胜追机得势不饶人,直把李世民杀得丢盔弃甲。
  “不下啦!连输了三盘,真扫兴!”李世民将手中的棋子一扔,拍拍大腿悻悻的道。
  “呵呵!”李靖笑了,“陛下今日何以心浮气躁啊?”
  “哎!还不是让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女给闹的!……嗯,秦慕白,你何时来的?”李世民这时才看到一旁的秦慕白,还吃了一惊。
  秦慕白忍住笑,拱手道:“微臣来了多时了,还正是陛下给赐的座。”
  “哦?哈哈!”李世民拍着大腿笑了起来,“朕下棋下得太投入了,都没注意。这么说,朕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啦?”
  “是,的确是都听到了。”秦慕白笑着回道。
  “大胆,竟敢偷听朕与卫公的密谈!”李世民作势把脸一板,“罚你去给我们沏茶,速去!”
  “是。”秦慕白笑嘻嘻的放下了包袱,起身去沏茶了。
  苏定方移走了棋盘,放上了茶几。李世民颇有回味的说道:“靖兄,还是你的棋艺更胜一著啊!朕在宫中,都无人操练,因此越发输给你了。诸子之中,也就只有泰儿和恪儿的棋艺还算可以。但泰儿下棋太过谨慎,与他对弈甚是寡味;恪儿呢,刚猛有余精细不足,时常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也不足与战。还是和靖兄对弈比较过瘾,但就是输得太惨了。”
  “呵呵!”李靖抚髯长笑,“陛下屈尊来到老臣府上,不就是来找输的么?老臣岂敢不胜?”
  “你这老狐狸!”李世民抚掌大笑,李靖和苏定方也一并笑了起来。
  这时,李世民顺手拿起秦慕白放下的包袱瞅了一眼,打趣道:“秦慕白鬼鬼祟祟的跑到你府上来,还带这么一包东西,难不成是来贿赂你的?该不是从襄州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吧,也不见他来孝敬朕?朕可得看看!”
  李世民就打开了包袱,不由得一笑:“呵!《玉帐经》,还有他的读书笔录!”
  说罢,李世民就翻开那些笔录看了一眼,没看几行,脸上就显露出一丝异讶的神采。渐渐看入了迷,一连翻看了数页。
  这时秦慕白取了茶水来了,李靖做手势示意他禁声。于是秦慕白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静悄悄的给他们添上茶水。
  一连翻看了十余页,李世民点头赞道:“不错!……慕白,你还有点悟性呀!”
  “哦?陛下这次注意到微臣了?”秦慕白笑道。
  “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吗?”李世民笑了一笑,将手札与兵书合到一起放进包袱里递还给秦慕白,说道,“靖兄啊,你千辛万苦平定了吐谷浑没几年,那地方现在又乱了。此前吐谷浑平后,松赞干布率领的吐蕃诸部心生怯意,便请旨求朕赐婚。朕当时拒绝了。没想到那使者回去之后,对松赞干布等人称说,是朕封赐的吐谷浑首领西平郡王慕容顺从中作梗。松赞干布就借题发挥,起兵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南下蜀地寇犯松州,一路东出大非川,袭扰兰州。”
  说到这里,李世民特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秦慕白说道:“就是你父亲把守的西域要冲,兰州。”
  “嗯。”秦慕白点了一下头,心忖:皇帝怎么想到,跑到李靖府上来谈讨军国大事?
  这时,李靖的反应倒是平静,他淡淡道:“吐番人一直野性不驯,其心不服。其首领松赞干布,也堪称是个英雄人物,一统吐蕃诸部,国力日渐强盛。他们与我大唐有此冲突,倒也是预料之中。”
  “是啊!”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登基这么多年以来,北面平定了突厥汗国,从此诸蛮顺伏。唯有吐蕃,一直心服口不服。他们仗着自己的高原险地易守难攻,狼子野心觊觎中原,时常寇犯西蜀与河套。朕之所以费尽心力拿下吐谷浑,也是为了镇劾防范他们。今次松赞干赞借题发挥率军寇犯,靖兄以为,朕应该如何?”
  李靖略拧了一下眉头,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派兵抵御,还是讲和赐婚么?”
  “对。”李世民倒也不否认,干脆利落的点头。
  李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此事,陛下当与房魏长孙等人商议才是。”
  方才李世民一副“静待下文”的期待表情,这时大为失望的连摇了几下头:“军国大事,还有谁比靖兄更清楚?朕之所以来,还不是期望靖兄先给个方略,也好让朕心里有个准头?”
  李靖呵呵的长笑,不说话。
  “怎么,有旁人,靖兄就不肯多言?”李世民看向秦慕白与苏定方,“这两位都不是外人哪,一个马上就是朕的女婿了,另一个是靖兄的门生。”
  “非是如此。”李靖说道,“其实,陛下心中已有定案,又何必来问老臣?老臣退居朝堂已有多日,不问军政。如今空口说白话,恐有失妥,就怕误导了陛下。因此,还是缄口慎言的好。”
  “嗯,靖兄就是如此谨慎,那朕也就不逼你了。”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那朕就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请靖兄帮忙参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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