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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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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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使戟之人,自言自语般道:“刚猛一路,一招一式却又精妙异常。大开大阖,一力压百巧。此人,厉害!以你们两个的功夫,没被打残已是他手下留情了。”
  “你夸他就夸他,偏却要来损我们!”那两个挨了揍的小卒忿忿的低声道。
  “别吵。”秦慕白喝斥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此人若是阵前冲杀,也绝对是一员万夫莫挡的猛将!且不论他的戟法如何,除了我父亲,我还没有见到有谁具备他那样的巅峰武者的气概!”
  “将军,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卒说道,“难不成这一个山野村夫,还能比得过将军的盖世武勇?”
  秦慕白哂笑一声,说道:“若非要我跟他比试,恐怕……我比你们的结果强不了多少。”
  “不会吧!”
  “相信你家将军吧。”陈妍哧笑一声,不无嘲讽的道,“你们的本事远不如你家将军,但如果你们都有他一半的眼光和心胸气度,也就不会这么窝囊废了。”
  两个小卒软硬都碰了钉子,索性铁青着脸不吭声了。
  秦慕白却是不经意的暗自一笑: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正在这时,前方练武的青年也收停了下来。他将方天画戟搁靠在树上,略整了一下衣冠走过来,环视了众人一眼,抱拳朗声道:“某家薛礼,敢问几位有何贵干?若是来寻仇,可否容某回家先问清几位的名讳,再打不迟?”
  “龙门村,薛仁贵!”秦慕白哈哈的笑,“薛兄,我找你可是找得有够苦啊!”
  第121章 池中非物
  薛仁贵,浓眉大眼方脸方颐,一双眼睛就如同深秋的寒潭,波澜不惊水深自晦,沉寂而深遂。论个头,他与秦慕白不相上下,虽着一身带着补花的素白布衣,却难以掩饰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武者风流。
  在场所有人都有个共同的感觉——眼前此人,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一个寻常的潦倒村汉,怎么可能有如此潇洒淡定的气度?
  听闻秦慕白的开场白,薛仁贵本该感到惊疑,表情却是丝毫不变,依旧抱拳道:“阁下如此称呼,可是认得在下?请恕在下眼拙健忘,一时没能记起在何处见过阁下。”
  “你我生平头次见面,只是我对你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这前一句秦慕白倒是没有说谎,但马上面带微笑的开始胡编了,“我来绛州不久就听人说起,龙门有异才,隐伏乡野寒山射燕。可不就是说的你么?”
  “哦?”薛仁贵略感惊疑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在下一介草民家徒四壁,没成想还能有人识过我名?”
  薛仁贵言下之意很明了。不用介绍他也能看出,现在站在他眼前的秦慕白非富即贵,绝非是等闲人物。看这情形,好像还特意针对他而来,因此薛仁贵的心中疑窦丛生。
  秦慕白轻松的笑了笑:“看这情形,薛兄是对我等颇有戒备呀!这么跟你说吧,方才上午的时候我这两个属下,因为不识尊颜对你有所冒犯。因此特意带他们来,向你赔不是。”
  秦慕白身后的两名小卒一怔,差点没一下吐出血来。可是老大都已经将这话扔出来了,他们哪里还敢多嘴?于是忍着憋屈走上前来,对着薛仁贵整齐的抱拳一揖:“薛壮士,我等多有得罪了!”
  “岂敢,是在下狂妄鲁莽才对,在下死罪、死罪!”此情此景,薛仁贵哪里还好意思把持一下敌视的态度,急忙抱拳回礼。
  “薛兄此刻心中,一定很惊疑在下的身份与来历吧?”秦慕白呵呵的笑道,“方才我等到了你家,得蒙嫂夫人不弃,答应招待我等用饭。哈哈,薛兄,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属下没打回来大雁,我们这都还饿着呢,不介意我等涎着脸去你府蹭一顿饭吃吧?”
  “这……”薛仁贵尴尬的一笑,脸上居然有些红了,随即哈哈的笑道,“贵客若不是嫌弃寒舍草陋、饮食粗劣,就快请吧!”
  “好!”秦慕白乐呵呵的一抚掌:“走!”
  薛仁贵回头提起方天画戟走到秦慕白等人身边,朝前一指:“几位贵客,请!”
  秦慕白上下打量了这方天画戟一眼,啧啧道:“神兵!”
  “兄台谬赞了……在下穷困潦倒,唯一的家当就是这柄兵器了。”薛仁贵有点惭愧的笑道,“因此,就算是饿得头眼昏花了,也没舍得将其典卖。”
  “英雄不问出处,世人莫欺少年穷。”秦慕白微笑道,“薛兄现在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不必妄自菲薄。以薛兄的本事,将来必有建功立业辉煌腾达一日!在下是个混迹于官场的俗人,自己没有半分本事却结识了几个能主事的朋友。薛兄如想施展报负,在下倒是可以引荐引荐。只是不知薛兄,是否愿意交在下这个俗友?”
  薛仁贵有些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陌生人为何对他一个穷汉,如此热情?但是对方明显没有恶意,自己一无财二无名,也没什么好让对方可图的,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想到这些,薛仁贵爽朗的大笑:“薛某穷苦半生没有一朋半友,连亲戚们也对我敬而远之。今日得蒙阁下不弃,薛某愿交你这朋友!”
  “好,薛兄爽快!”秦慕白一把抓住薛仁贵的手腕,大笑道,“快走,在下可是真饿了,很想尝尝嫂夫人炖煮的雁脍!”
  看着秦慕白拉着薛仁贵的手大步走去,几名小卒都愣住了。喃喃的道:“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满以为他是来帮我们出头、寻这家伙晦气的,却怎么反倒让我们舍脸赔不是,还跟他交起了朋友?”
  陈妍抱着剑,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淡淡道:“亏你们跟着他这么久,这都看不出来。你家将军是个爱才惜才之人。他看中了这个薛仁贵的武艺人才,于是屈尊降贵与他相交,无非是想收之为己用。”
  “那也用不着如此委屈我们自己吧?”一名小卒挺不服气的撇着嘴,说道,“百骑可是皇家御率,被一个乡野村民给打了还不算,居然还反过来给人家道歉赔不是?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大大的有损威名啊!”
  “哼!”陈妍不屑的冷笑一声,“所以他能当将军,你们只能做一辈子的小卒。”
  “你什么意思?!”小卒恼火的瞪着陈妍喝道。
  “自己用脑子想想吧!”陈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一边朝前走,“对弱善的客气与谦卑,才是一个强者该有的胸怀与风度。你们难道没看到,薛仁贵一下就被你们将军给拉近乎了么?……这就好比,我现在都不愿意欺负你们了。但绝不是因为我想和你们拉近乎,而是因为不屑。”
  “你!……臭娘们儿!”
  “不过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我家将军的确是从来不欺负弱善之人,对我们也一向很客气也很照顾,像长孙涣那样的嚣张之人,却被他整得灰头土脸没了一点脾气。怪不得全营上下的兄弟,都对他服气啊……”
  少顷过后,薛仁贵家的窑洞之中。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百骑使秦慕白?”薛仁贵听闻秦慕白自报家门后一时有些惊异,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秦慕白一眼,抱拳道,“真是失敬!久闻长安秦慕白的大名,原来在薛某的印象中,一直认为秦慕白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没成想竟如此年轻,比薛某还要年少两岁!”
  “哈哈!在下不过是托了父亲的福借了家门的光,再加上不错的运气,因此在仕途上比较顺畅而已。只能证明我投胎投得比较好,若论真才实学,在下比起薛兄来可是差远了。”秦慕白笑道。
  “秦将军太过谦虚了。”薛仁贵说道,“在下虽是山野之人,但也对百骑之事听闻不少。若非有着过人的才干,想进入百骑都是妄想,就更别提荣登百骑使之一职了。”
  这时陈妍冷笑一声道:“两个大男人,一口一个在下,彼此吹捧谦虚,俗也不俗?义兄你何不就自说,你想给薛仁贵一个出身,让他跟你走呢?他若愿意,两厢情愿便是好了;他若不愿,相识一场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哈哈!还是你爽快!”秦慕白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笑道,“薛兄,我义妹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怎么样,考虑一下?”
  “这……”毕竟突然了一点,薛一时有点拿捏不住。
  在场的人都不多嘴了,静静的看着薛仁贵。
  这时薛仁贵的妻子柳氏走上前来,对薛仁贵说道:“仁贵,你不是时常幽叹,说怀才不遇么?贱妾虽然粗陋没见过世面,但看秦将军怎么也不是坏人。现今贵人主动上门诚意提携你,你可不就应允了下来?今后,你便凭自己的本事闯一番事业出来,你这一生,也好图展了报负。到时也可还报秦将军对你的知遇之恩。”
  “大嫂不必劝他。”秦慕白笑道,“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此事关乎薛兄一世的前程,或许他这一生就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贵是贱是福是祸,目前还只有天知道。容他多作思量,也是好的。”
  “秦将军如此抬爱,在下甚感惶恐。本当当即应诺以答谢将军知遇之恩……但正如将军所说,关乎薛某一生,可否容薛某考虑清楚再作答复?”薛仁贵抱起拳,认真的说道。
  “好。智者谋定而后动,我不着急,也不催你。”秦慕白点头笑道,“薛兄何时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近一两月我可能都会留在稷山县,你要找我很容易。如果我走了,则是回了长安。你稍加打听,也容易找到我。”
  “好。秦将军是大名人,在下要去拜访你定然能够找到你。”薛仁贵面带感激又有一点惭愧的道,“报歉了,秦将军。在下……必须想清楚了,才能答复你。”
  “应该的。”秦慕白坦然的笑道,“换作是我,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突然跑来找我,说要指引一条路给我走,我也会犹豫不决。薛兄不必着急,正如我义妹所说,你若愿意,两厢情愿便是好了;你若不愿,相识一场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好!不管怎么样,在下是交定秦将军这个朋友了!”薛仁贵举起一碗酒,爽朗的大笑道,“秦将军,请,在下敬你一碗!”
  “薛兄还在叫我将军么?”秦慕白笑道,“既是朋友,彼此之间就不存在尊卑与贵贱。”
  “好,秦兄,请!——诸位,都请!”
  “干!”
  饭后,秦慕白等人辞别了薛仁贵,回到了自处。
  “那个薛仁贵,太不识抬举了!一个山野穷汉,居然如此托大!将军要带他走给他个出身让他入百骑,他居然还要考虑!他把百骑当什么地方了?天下人哪个不是想进百骑想疯了?此人,一定非痴即傻!”百骑小卒们终于忍不住怨气爆发,纷纷骂开了。
  “你们懂什么!”秦慕白喝斥一声,众人不再言语,纷纷闭嘴退下。
  秦慕白心想,如果潜龙和泥鳅一样好逮,那他也就不是潜龙了!
  第122章 胜南侯
  当晚,秦慕白便让廖立荣在供辞上画了押,便连夜赶回稷山县城。大唐的司法建制可算是完善,除了各级州县衙门与大理寺、御史台以,其他的机构和个人都不能私设公堂来问案。但秦慕白是个特例,他是皇帝派来的人,那就跟御史钦差一个意思。钦差到了地方,各级官吏都如同面见到了皇帝,想不服软不认罪都不行。
  揣上了口供,看好了证人,秦慕白心中仍有些疑虑:连廖立荣都不知道账本的所在,那它会去了哪儿呢?它越神秘,就越显示了它的价值之大。现在看来,本案其实已经水落石出,只差皇帝的一纸御令,就可以逮捕胜南侯张天赐、绛州刺史成松年一干人犯。
  可是秦慕白总是隐约感觉,这件案子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个神秘失踪的账本,里面究竟深藏着什么玄机呢?莫非这账本早已经被成松年得到,或是根本就不存在?
  回程的路上,秦慕白依旧和陈妍坐在马车车厢里,其他人骑马跟随。秦慕白自顾思考着案情,陈妍则是闭目养神也不吭声。二人一路上几乎一言未发。
  快到稷山县城了,已是天快启明。
  “陈妍,到了。”秦慕白说道,“你真要跟在我身边么?军营里全是男人,多有不便。”
  “你认为会有谁敢惹我不成?”陈妍漫不经心的冷笑,“再说了,我是你秦大将军的义妹,谁又敢惹我呢?”
  “你倒是聪明。罢了,就随你。其实把你带在身边我也放心一些,免得你私自跑去找胜南侯等人报仇。”秦慕白边说边下车。
  “我愿跟,你想带,那不便是了,何必如此这般的废话。”陈妍也跟着下了车。
  绛州府的府兵军屯里驻扎了五千余人马,规模不在小。虽是个临时行军营寨,也拉得方圆十里旗密塔高,往来列队井然有条,运载军资的马匹车辆川流不息。
  陈妍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禁不住左顾右盼多看了几眼。那些大头兵们整天窝在军营里,看到了鸡鸭几乎都是母的,这时突然看到一个惊艳的美人儿,个个眼睛里几乎要流露出绿光来。若不是因为她紧跟着秦慕白,恐怕早已被一群饥渴到发狂的男人们生吞了。
  “男人,真不是好东西!”陈妍低啐一声,显然有点恼怒。
  “还不是女人惹的祸?”秦慕白笑道,“别说了,吴王的王帐到了。”
  一面李字大旗高高飘扬,远比一般军帐要高大华丽的行营里,端坐着李恪,正在听麾下的将士和官吏们,汇报最近赈灾抚民的事情。这时门卒来报,说秦慕白回来了,求见吴王。
  “哦,慕白回来了,让他进来。”李恪随意的说道。
  秦慕白便带着陈妍一起走了进去。众人一见陈妍,顿时纷纷讶然。一则惊艳,二则迷惑——这秦慕白消失两天,怎么突然带个女人进军营了?
  “见过殿下。”秦慕白施了礼,对陈妍低喝道,“还愣着,快来给殿下施礼!”
  陈妍低愠的瞪了秦慕白一眼,上前一步,提剑抱拳施了一礼:“见过吴王殿下。”
  “哟,这谁呀?”李恪故意讪笑问道。
  “臣下昨日请假,就是为了去接她的。”秦慕白说道,“此乃臣下的义妹,陈妍。给诸位见礼吧!”
  “不敢、不敢!”一听是秦慕白的“义妹”,在座的官将们顿时改换了脸色对陈妍肃然起敬,急忙拱手施礼。
  “义妹呀!……好个侠风飒爽的义妹,不错不错。”李恪笑得越发暖昧了,挥了挥手,“尔等先退下吧!”
  众官将识趣的退了出去,帐中仅留三人。
  “慕白,你不错嘛!”李恪站起身来走到陈妍身边,左右绕着她走了两圈细下打量,笑道,“这才出去一两天,就拐了个义妹回来。发展如此之快!”
  “殿下你误会了!”秦慕白苦笑摇头,正待辩说,陈妍开腔了。
  “吴王殿下贵为皇亲贵胄,脑子里莫非不装国事,只存一些风流念头么?”陈妍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殿事可知何为‘义’?在下既是他义妹,但当得起这个义字!”
  李恪顿时尴尬得表情一滞,干咳了一声道:“慕白,你这妹子……嘴尖唇利,够辛辣呀!”
  “她的剑大概比她的口舌更厉害。”秦慕白笑道,“所以,殿下惹谁都行,偏却不要惹她。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吧——这一位便是原稷山县县令祝成文的遗孀。”
  “什么?”李恪惶然一怔,急忙改颜换色对陈妍拱手施了一礼,“原来是嫂夫人,小王不明就理,言语轻薄无状冒犯,还请恕罪!”
  其实以李恪之尊贵,大抵不必对一个县令的夫人如何客气。只是亡者为大,未亡人皆受敬重。大重注重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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