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必章道:“凤栖姑娘昨儿夜里回来了,褚老让我来给您送个信儿。”
李玉琪两眼发直,叫道:“凤栖回来了。这……这,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目光—
凝,接问道:“褚老跟凤栖如今在……”
罗必章道:“都在家里,褚老跟凤姑娘说了一夜话,褚老天没亮就到营里去找我了……”
李玉琪没容罗必章话说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走,咱俩一块儿瞧瞧去。”他跟门房打了个招呼,拉着罗必章就走了。
到了他三叔家,那两扇柴扉关着,一进门就瞧见他三叔跟凤栖姑娘在堂屋里坐着,李玉琪忍不住一声:“凤妹妹……”一阵风般扑了进去。
褚三跟姑娘凤栖都站了起来,褚三笑得老嘴合不拢:“瞧瞧,玉琪,你凤妹妹回来了。”
李玉琪可没理会,两眼直望凤栖,又叫了一声:“凤妹妹。”
姑娘凤栖很平静,含笑说道:“让你担心了。”
李玉琪道:“凤妹妹这是什么话,不应该么?倒是我没能及时找着凤妹妹……”
“行了,别找了。”褚三截口说道:“瞧你这样儿八成还没吃呢,是不?”
李玉琪窘笑说道:“哪还顾得。”这句话招来姑娘凤栖深深一瞥。
褚三抬眼望向李玉琪身后,道:“必章,你呢?”
罗必章:“也还没吃。”
褚三笑道:“我就知道,瞧,我买的酱肉烧饼还热着,你两个坐下趋热吃了再说。”
的确,桌上有一包,正在冒着热气儿。
李玉琪看都没看,道:“三叔,我不饿……”
“别这样,”褚三道:“别因为高兴就不吃不喝,你不吃,必章怎么好意思吃?我一个人儿就吃得了五套。来,来,坐下,坐下。”wrshǚ。сōm他这么一说,李玉琪倒不好不吃了。
吃完一套酱肉烧饼,喝了一口热茶,褚三这才开口:“昨儿晚上我们爷儿俩一夜没睡,你凤妹妹把经过全告诉我了,我也把他们的底告诉了你凤妹妹……”
李玉琪自然免不了再问脱险经过,褚三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李玉琪皱了眉,道:“会是个女的,这是谁……”
褚三笑道:“可不是么,你凤妹妹说这位姑娘挺不凡,挺高明,那当然,那三位的门下还错得了。”
李玉琪沉吟说道:“我怎么没听说他三位的门下有位姑娘……”
姑娘凤栖道:“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呢。”
李玉琪忙道:“她知道我什么?”
姑娘凤栖道:“人家知道咱们的关系。”
李玉琪神情微松,道:“也仅仅是这一点儿,那是她从万盖天那儿打听来的……”
转望褚三,目光—凝,道:“三叔,您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褚三道:“那谁知道,我正要问你呢,不过照你凤妹妹的话来看,这位姑娘很好强得很,她这么做大概是表示她不怕谁。”
李玉琪道:“那当然,他三位的门下怕谁,有他三位做靠山,又怕谁。”
褚三道:“怎么,你也争强好胜起来了?”
李玉琪赧然一笑道:“那倒不是……”一顿接问道:“送凤妹妹回来那两个人,您见着了么?”
“问得好。”褚三笑道:“那还能让我见着,人家把你凤妹妹送到了家门口,连你凤妹妹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走的,就别说我了。”
李玉琪微一点头道:“高明,的确高明,厉害,果然厉害。”
“行了。”褚三道:“别说高明也别说厉害了,自己人再高明,再厉害也不碍事,不管怎么说,你凤妹妹如今总算回来了……”
李玉琪道:“您认为没事儿了?”
褚三道:“可不么,跟自己人还有什么事儿?”
李玉琪翻腕取出那张信笺递了过去,道:“您再看看这个。”
褚三一怔道:“这是……”
李玉琪道:“您看看再说。”
褚三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立即皱了两道灰眉,道:“天,要血洗徐府,够吓人的……”
李玉琪道:“应该不是吓吓人而已。”
褚三目光一凝,道:“怎么,难道你以为会当真?”
李玉琪道:“那可难说,您别忘了,徐光田是爱新觉罗王朝的官儿。”
褚三两道灰眉登时又皱深了三分,道:“老天爷,可千万别当真,徐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
李玉琪道:“只要徐光田乖乖听话,把他们所要的东西准时放在书房茶几上,应该就不碍事了。”
褚三道:“只不知道徐大人舍得舍不得?”
李玉琪道:“舍倒是应该舍得,就怕徐大人不吃这一套,您知道,大凡耿介之士都生就一副硬骨头。”
褚三微一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玉琪,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李玉琪淡然说道:“我会劝徐大人乖乖听话。”
褚三一怔,道:“怎么说,你劝……”一顿,凝目接道:“我明白了,玉琪,你是要……”
李玉琪道:“毕竟瞒不了您。”
褚三道:“玉琪,你不是当真吧?”
李玉琪道:“为什么不当真?当然当真。”
褚三道:“玉琪,你可别……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这也是笑话,万一再让那三位知道……”
李玉琪道:“我不怕,我有仗恃。”
褚三道:“你有什么仗恃?”
李玉琪笑笑没说话。
褚三皱眉说道:“玉琪,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你是奉命这么做的?”
李玉琪摇头说道:“他老人家没让我斗自己人,我受命的时候只怕他们还没到京里来,老人家又怎会知道我会在这儿碰上他们?”
褚三道:“这就是了,那你怎么能……”
李玉琪道:“三权,情势变了,我不得不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褚三道:“你这叫随机应变?”
李玉琪道:“怎么不叫随机应变,三叔,您放心……”
“我放心?”褚三摇头道:“你这是让我替你揪心,你要明白,你不能做错事,老神仙的门下是不容做错事的。”
李玉琪道:“我知道,三叔。”
褚三道:“那你还……”
姑娘凤栖突然说道:“玉琪,能让我说句话么?”
李玉琪含笑说道:“当然能,凤妹妹请说,我洗耳恭听。”
姑娘凤栖浅浅一笑道:“别那么客气,我不敢当……”顿了顿,接道;“你有把握不做错事?”
李玉琪道:“错不了的,风妹妹。”
姑娘凤栖接道:“最后不会让爹跟我为你难过?”
李玉琪一阵激动,道:“谢谢凤妹妹,绝不会。”
姑娘凤栖一点头道:“那就好,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褚三忙道:“丫头,怎么你……”
姑娘凤栖道:“爹,他已经做了许诺了。”
褚三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旋即他一点头道:“好吧,只别让咱们爷儿俩难过就行,我不管了。”
姑娘凤栖突然站了起来,望着李玉琪道:“玉琪,我到后头做饭去,今儿个你跟罗大哥都在这儿陪爹喝两杯,我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能到后头帮我个忙,打个下手儿么?”
李玉琪欣然站起,道:“凤妹妹,我乐于从命,而且受宠若惊。”
凤栖姑娘浅浅一笑,转身往后头去。
李玉琪忙跟了过去。
褚三笑了……
口口口
李玉琪整整在褚三那儿待了一天,跟罗必章辞别出门的时候,暮色已然低垂,上灯早的人家都已透着亮儿了。
这一整天,很欢愉,很融洽,尤其是李玉琪跟姑娘凤栖之间,小两口儿在厨房里忙这忙那,李玉琪虽然是给凤栖打下手儿,帮不上大忙,可是他心里愿意,也打心眼里透着舒服。
瞧凤妹妹烧得那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李玉琪心里说不出有多舒服,多高兴,另外,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李玉琪不是轻薄登徒子,可是人在这时候都免不了有点儿“轻薄”,他站在凤栖身后,鼻子里尽是凤栖那一头秀发特有的幽香,他只觉自己有点儿“呆”,恨不得钻进那一堆乌云里头去一辈子也不出来。
谁都有这种感觉,眼睛瞧着那一双玉手洗切剥炒,还有卷起袖子露出那嫩藕般一段皓腕,鼻子里尽是幽香,这该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李玉琪曾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么一句:“凤妹妹,将来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招来了凤栖一双白眼,凤栖问了他一句,问得更妙:“你说呢?”
李玉琪直傻笑,他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木头人,不但不是傻子,不星木头人,反之,他还是个顶聪明的人。
三叔拿他当什么人,凤妹妹对他怎么样,他比谁都明白,这一句不该问,可是人在这时候谁都会问这么一句。
心里一舒服,李玉琪也就忍不住多喝了两盅,当他跟罗必章告辞出门的时候,脸上红红的,人也有几分酒意,害得凤栖望着他直皱眉。
望着那两个背影,褚三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你爹每回喝得走路慢,也没瞧见你哪一回皱过眉。”
凤栖脸—红跺了脚:“世上谁比得上您海量呀。”
大辫子—甩,拧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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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 难 消 受
在查缉营前,李玉琪跟罗必章分了手,罗必章要李玉琪进去坐坐,李玉琪说还有事儿,改天再来找他聊。
跟罗必章分手之后,李玉琪踏着低垂的夜色往内城走,风一吹,酒往上涌,脑子里不免有点昏沉沉的。
人在这时候,尽管脑子里昏沉沉的,想的事却特别多,就不知道李玉琪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唇边不时泛起笑意,想必有什么可喜的乐事儿。
什么时候进的正阳门他都不知道,直到耳边听得有人叫他,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置身在内城大街上。
身边站着个人,冲着他哈腰赔笑,是麻子曹金海,打扮挺利落,手里还提着家伙,一望可知正在巡弋。
“李爷,您回去?”
曹金海赔着笑问了一句。
李玉琪点了点头,含笑说了一句:“辛苦了。”
曹金海道:“哪儿的话,应该的,吃粮拿俸哪能闲着,今儿早上给您送了封信去,您见着了?”
李玉琪道:“我见着了,谢谢你,康领班呢?”
曹金海道:“刚才还在这儿,多半是往别处巡查去了。”
李玉琪道:“你给我转句话,负责巡弋各处的弟兄一个别动,让康领班回营另调一班弟兄,先到刑部徐大人府等我去,我随后就到。”
曹金海怔了一怔,道:“怎么,李爷,徐大人府有事儿?”
李玉琪点了点头道:“你给我送去的那封信是刀柬,这两天可能会闹点儿事儿,防着点儿总是好的。”
曹金海没再多说,一声:“那我这就找康领班去。”
他欠身走了。
曹金海走后,李玉琪顺着大街往前走,拐了几个弯到了荣亲王府。
在这个府邸,李玉琪不必经过通报,他只跟门房打了个招呼便径自走了进去。
刚到后院门口,只听有人叫了他一声:“李爷。”
李玉琪扭头一看,身左走来个人,他见过,是荣亲王的亲随鲍天,他当即说道:“忙啊。”
鲍天近前含笑道:“没事儿,闲着,您……”
李玉琪道:“我来见王爷,有点儿事儿。”
鲍天道:“您来得不巧,王爷晌午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府。”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王爷上哪儿去了,知道么?”
鲍天道:“听说是宫里有事儿,要王爷去—趟。”
李玉琪道:“你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么?”
鲍天摇头说道:“王爷没交待,恐怕没准定的时候,您知道,宫里不比别处,没皇上的话,是不能随便就走的。”
李玉琪皱了眉,他在想玉珠叔何事进宫。
鲍天会错了意,忙道:“大格格在,您要是有什么急事儿……”
李玉琪忙道:“我没什么要紧事儿,来给王爷请个安,既然王爷不在府里,我改天再来好了,你忙吧。”
说着,他就要走。
突然,后院门里传出了大格格心畹甜美轻柔的话声:“鲍天,是谁呀?”
鲍天忙应道:“回您,是万亲王府的李爷。”
后院门里传出一声轻“哦”,李玉琪他皱了眉,转眼间,大格格心畹出现在后院门口,第一眼她就投向李玉琪。
鲍天躬身施礼,李玉琪也欠了个身:“大格格,您安好。”
大格格心畹道:“别客气,有事儿么?”
李玉琪道:“没什么事儿,我来给王爷请个安,听说王爷进宫去了,不在府里,我改天再……”
“是的。”大格格心畹截口说道:“宫里有点事儿,要王爷去一趟,拿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不急着回去,可以在这儿等一会儿。”
李玉琪忙道:“谢谢您,不了,我改天再来给王爷请安好了。”
大格格心畹目光一凝,一双清澈的目光望着李玉琪道:“你这就回府去?”
李玉琪只求早脱身,没多想,微一点头道:“是的——”
“那正好。”大格格心畹道:“我有封信跟点儿东西,麻烦你带回去交给二格格……”
李玉琪仍没多想,他答应了一声。
大格格心畹接着说道:“两个府等于是一家,彼此不是外人,你跟我进来拿吧。”
转身走了进去。
李玉琪皱了眉,可是他不得不进去,勉强含笑跟鲍天打了个招呼,跟着进了后院。
后院里,大格格心畹前头走,李玉琪后头跟.大格格心畹一直过了卧波的朱栏小桥,到了那八角小亭前才停了步,停步,转身,往小亭里—指,道:“进去坐坐。”
李玉琪迟疑着道:“大格格,您说有封信跟点儿东西……”
大格格心畹道:“我要不这么说,还留不住你呢,是不?”
李玉琪明白了,忙赔笑说道:“没那—说,那怎么会,我不是来给玉珠叔请安的么?”
大格格心畹道:“那么爹不在,你就不能坐会儿了?”
李玉琪道:“大格格,您错怪了……”
大格格心畹道:“事实上,听说爹不在,你马上就要走,这不错吧?”
李玉琪道:“我不知道您在府里……”
“怎么?”大格格心畹双眉一扬道:“鲍天没对你说?他也不知道我在家?我去叫他进来训他一顿去。”
说着,她就要往院外走。
李玉琪忙道:“大格格,您这是何必,我只说是来给王爷请安的,以我的身份,他怎么好让我见您?”
大格格心畹看了他一眼道:“你会说话,鲍天告诉你我在,我听见了。”
李玉琪一怔,暗暗—声苦笑,没说话。
大格格心畹目光—纵,道:“玉琪,这荣亲王府里有针?”
李玉琪道:“大格格,您这话……”
人格格心畹道:“为什么你不愿见我,是因为我是个订了亲的人,还是因为我的未婚夫婿是泰齐,你瞧不起我?”
李玉琪忙道:“大格格,两者都不是,那又怎么会,前者,别说您是个订了亲的人,就算您现在跟大贝勒已经成了亲,咱们的关系不同,没什么可避讳的,后者,对您这位孝女,我只有敬佩……”
大格格心畹截口说道:“那我倒不敢有这种奢望。”
李玉琪皱眉说道:“大格格,您……”
大格格心畹目光一凝,道:“泰齐这个人我清楚,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李玉琪心头—震,旋即扬了眉,淡然笑道:“大格格,您看玉琪是个怕事的人么?”
大格格心畹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玉琪道:“大格格,一句话,您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按这身份,该有个尊卑之分,该有所避讳,您知道,在这儿,我要是太随便了,传到大贝勒耳朵里怕不太好,也有碍我以后的工作,您说是不是,你该体谅。”
大格格没说话,沉默了半晌,目光忽地一凝道:“你喝酒了?”
李玉琪赧然一笑道:“在三叔那儿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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