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是啊。怎么样?”
玉珠道:“既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您何必劳师动众去管它?”
皇上一怔道:“玉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叛逆?”
玉珠道:“说句话您别生气,关于这种事,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少,只是孤遗山庄也好,明字会也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他们有过什么大作为?”
皇上哼地一声道:“我大清朝兵强马壮,四境安宁,他们能有什么大作为?”
玉珠道:“这就是了,既然明知他们没什么大作为,您何必去招惹他们?”
皇上道:“我招惹他们?这叫什么话,他们是叛逆,我这是平叛剿逆,你知道不?”
玉珠道:“老爷子,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没能有大作为,那表示咱们兵强马壮,他们不足为患,也不敢轻举妄动,您既然要出兵去征剿,就要有必胜的把握,否则的话,徒然招灾惹祸,他们这次在贺兰山聚会,必然有充份的准备,要不然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在这时候用兵是大不智,要如玉珠,您不如索性不闻不问,日子一久,不用打,他们自然会风流云散,您可以让夏光葆就近监视他们的动静,随时往京里报,看看情形再作道理。”
皇上没说话,半晌才道:“玉珠,你要知道,他们是我的心腹大患,他们存在一天,就让我觉得背上好像有根芒刺。”
玉珠笑道:“老爷子,您抬举他们了,如果您一定要用兵,也请错过这时候,等他们分散力弱之后,再谋各个击破。”
皇上道:“可是夏光葆的奏章——”
玉珠道:“您可以让他按兵不动,就近监视,等他们分散各处之后再作道理。”
皇上沉吟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玉珠道:“老爷子,以后您就别劳神管这些事了,各省有各省的督抚,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还行么?”
皇上道:“你不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这位皇上很会替臣下想。玉珠又坐下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告辞了。
出了御书房,他神色轻松,有如释重负之感。的确也真难为他。
玉珠这做法是聪明的。皇上听了他的话也是明智的。
对明字会的了解皇上他远不如这位荣亲王,明字会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要好对付当年就不会让它生根了。
再说,无论是朝廷损兵折将,或者是明字会受什么损失,都是玉珠所不愿的,在能互不相犯的情形下,他只有求个相安无事。
他所以不让玉琪去,更见他的心智,让玉琪去固然可免损失泰齐,可是派出去的精锐在李玉琪领导之下,百分之百的会来个全军覆没,那也不是件划算的事。
这里玉珠轻松地回了府。第二天消息就传进了李玉琪的耳朵里。
李玉琪坐在房里,一双眉皱得老深。
在荣亲王的翼护下,唯一除泰齐的法子,由于荣亲王的从中阻挠,又成了泡影,今后再想对付泰齐,恐怕是件大难事了。
为今之计,他只有等机会,等个对他最有利的机会。
他明白,今后对付泰齐难是难,可绝不是绝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泰齐唯一的弱点,他只须好好掌握泰齐这一弱点,就能置泰齐于死地。只要让泰齐复出,只要让泰齐再掌握大权,他将又是一付不可一世的傲态。
这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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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祸 福 难 卜
李玉琪不动声色,宫里,跟荣王府,这两处他走动得都很勤,尤其,他跟泰齐套得很近。
渐渐地,泰齐也到宫里走动了。
泰齐往宫里去的时候,李玉琪避着不去,他尽量给泰齐机会,没多久,泰齐往宫里跑得勤了,反之,李玉琪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回都是托词找藉口告个假。
没出半个月,泰齐在皇上面前,俨然又是个大红大紫的人物了。
这一天,泰齐回到了荣亲王府,一进书房便道:“玉珠叔,我要搬回去了。”
荣亲王听得一怔,道:“你要搬回去了,为什么?”
泰齐笑着说道:“老是在您这儿打扰,怎么好意思,我总不能在您这儿待一辈子呀,您说是不?”
荣亲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泰齐。”
“您放心。”泰齐不等话完便笑道:“现在就是有两个李玉琪,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荣亲王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在皇上那儿……”
泰齐道:“失去的权势我已抓回来了,而且所得到的比失去的还多,宁寿宫方面不住的说话,皇上现在对我好得不得了,您说,我还怕什么李玉琪?”
荣亲王道:“这么说,李玉琪已经失宠了?”
泰齐道:“可以这么说。”
荣亲王道:“怎么叫可以这么说?”
泰齐道:“起初,我进宫的时候他也进宫,后来我进宫的时候他托词告假,最近他根本很少往宫里走动,皇上问都不问他,您说,他这不是失宠是什么,以我看他是明知道斗不过我,干脆躲开了。”
荣亲王道:“是这样么?泰齐?”
泰齐道:“怎么不是,您放心,错不了的,什么都别说,单看皇上的态度就知道了,皇上最近问都不问他,这还不够么?”
荣亲王眉锋皱了一皱道:“泰齐,有句话,我是不得不说,你别忘了,李玉琪是个极富心智的人,也许他是以退为进。”
泰齐笑了,道:“玉珠叔,您太高估他了,谁不想在皇上面前争宠,已然到了手的圣眷,谁还愿意丢弃不成?”
荣亲王道:“那是,得来不易的圣眷,谁也不愿意轻易丢弃,就因为这,我才为你担心。”
泰齐笑道:“您不用为我担心,泰齐是倒不了的了。”
荣亲王道:“希望如此,最近没见着李玉琪么?”
泰齐摇头说道:“没有,有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荣亲王点了点头道:“让人莫测高深,让人莫测高深。”
泰齐道:“这有什么莫测高深的,分明他是明知斗不过我避过了,我毕竟是个皇族,皇上哪有宠信外人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荣亲王道:“这么说,你是决定搬回去了?”
泰齐道:“是的,我让内务府把我那贝勒府大大地修葺了一番,比以前堂皇多了,您要不要看看去?”
他居然动用内务府的人为他整修私人宅第。
荣亲王眉锋又为之一皱道:“今儿个不了,明儿个有空我再去吧。”
泰齐道:“要不要他们把您这儿也整修整修?”
荣亲王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这儿还好得很,再说我一个人也好凑合。”
泰齐道:“您真是,又不要您花银子。”
荣亲王笑笑没说话。
泰齐站了起来,道:“玉珠叔,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告辞了。”
荣亲王没留他,点了点头道:“好,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泰齐走了。荣亲王一双眉锋皱得老紧,旋即他站起来出了书房。
片刻之后,他到了万亲王府,进门头一个他碰见博多,博多快步迎前,老远便哈腰赔笑道:“王爷,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荣亲王含笑说道:“博多,许久不见了,你好。”
博多忙道:“托您的福,托您的福,您瞧,奴才还是老样子。”
荣亲王道:“王爷在家么?”
博多道:“您来的不巧,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听说是上端王府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荣亲王道:“怎么我来得都不巧,老碰不见他。”
博多道:“怎么,您有事儿?”
荣亲王道:“没事儿,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李玉琪在么?”
博多道:“在,在,在里头,您请厅里坐坐,奴才这就请他去。”
荣亲王一摆手道:“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找他去,这儿跟我的家一样,还用客气么?”
说着,他径自往后行去。
刚到后头,荣亲王便看见了,李玉琪背着手正在花丛散步,看样子悠闲得很,他当即含笑说道:“花间漫步,好闲情逸致啊。”
李玉琪扭头回顾,一怔,旋即急步迎了上来,近前一欠身,道:“王爷。”
荣亲王含笑说道:“改改口,这儿没别人。”
李玉琪道:“是,玉珠叔,您——来看王爷?”
荣亲王道:“不巧得很,他不在,来找你聊聊行么?”
李玉琪道:“瞧您说的,哪有不行的道理,您屈驾该是玉琪的荣幸,您请屋里坐。”
荣亲王摇头说道:“不了,咱爷儿俩就站这儿聊聊吧,听说你最近很少到宫里去,是么?”
李玉琪道:“我正要到您那儿去禀知您一声,我要走了。”
荣亲王为之一怔道:“怎么说,你要走了?”
李玉琪道:“别人不知道,您该知道我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我不是官场中人,也无意在这儿长久待下去,犯不着跟泰齐争强斗胜,Qī。shū。ωǎng。招您不高兴。”
荣亲王道:“招我不高兴?”
李玉琪道:“不是么?怎么说他总是您的女婿,再说得大一点,他毕竟是大清朝的一个皇族,算得上是个有用之材。”
荣亲王突然笑了,道:“玉琪,这是你的真心话?”
李玉琪道:“玉珠叔,泰齐是您的女婿,这不假吧?”
荣亲王道:“不假。”
李玉琪道:“他是个皇族亲贵,这也不假吧?”
荣亲王点头说道:“不错,这也不假。”
李玉琪道:“那么玉琪并没有说假话。”
荣亲王没说话,笑了笑,来回走了几步之后才又道:“那么,你的任务呢?”
李玉琪道:“玉琪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满您说,九龙冠我已经送出去了。”
荣亲王道:“记得你对我说过,你要的不只是一顶九龙冠。”
李玉琪道:“另外一样是附带的,要不要两可,不满您说,当初我之所以要对付泰齐,主要的是为了您德家,如今既然心畹没嫁给他,您反而护着他,我又何必不讨这个好,乐得顺您的心做个好人呢?”
荣亲王道:“玉琪,你真不打算再动泰齐了?”
李玉琪道:“自然是真的,您要是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荣亲王道:“这话既然是你说的,我信,只是,玉琪,我话说在前头,你不是要走么,那正好,我限你三天。”
李玉琪道:“您限我三天离京?”
荣亲王道:“不错,我限你三天之内离开京城。”
李玉琪讶然说道:“玉珠叔,这是为什么?”
荣亲王道:“为了不让我自己担心,反正你是要走的,而且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早走一天跟迟走一天有什么差别?”
李玉琪道:“您说的固然是理,可是我不愿意让人逼着走。”
荣亲王道:“这由不得你,玉琪。”
李玉琪道:“由不得我?听您的口气,好像我三天之内要是不走,您要采取什么行动,是么?”
荣亲王道:“你说着了,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走,我会进宫到皇上面前说一番话,你知道我会说什么!”
李玉琪道:“掀我的底牌?”
荣亲王道:“不错,你要原谅,玉琪,为了大清朝,我只有这么做。”
李玉琪眉锋微皱道:“您这杀手锏未免太……”
荣亲王道:“我不得已,你是知道的。”
李玉琪道:“能多宽限几天么?”
荣亲王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又不打算长久待这儿跟泰齐争强斗胜,即使你有几大捆行李,三天工夫也够收拾的了。”
李玉琪道:“玉珠叔,对玉琪,您怎么丝毫不容情?”
荣亲王道:“我对你还不够容情么?玉琪,打你初来一直让你留到如今,让你弄走了心畹,让你弄走了九龙冠,还要我怎么容你,我不能再容你了,再容你一分,便是对大清朝多一分不利。”
李玉琪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多留一天不过想到处逛逛,以往我都忙于公事,京里的一些好去处我都没能去看看,现在闲下来要再不去看看,那不是一大遗憾么,将来有人问起我,玉琪啊,北京城怎么样,好玩儿不?我一个地方也说不上来那多丢人,您说是不?”
荣亲王含笑点了点头道:“玉琪你会说话,你的口才我是早已领教了……”
李玉琪道:“玉珠叔,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
荣亲王道:“我没说你说的不是实情实话。”
李玉琪道:“那么您就该多宽限几天。”
荣亲王摇头说道:“不行,玉琪,你要原谅你玉珠叔。我刚才说过,我要是再容你一分,那就多不利于大清朝廷一分。”
李玉琪道:“您真不能再容了?”
荣亲王道:“真的,玉琪。”
李玉琪一点头道:“好吧,我三天之内准走就是。”
荣亲王两眼微睁道:“玉琪,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玉琪道:“您放心,三天之后,您要是发现我还在北京城,您只管揭我的底牌就是。”
荣亲王道:“你也不动泰齐?”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荣亲王一点头道:“好吧,咱爷儿俩一言为定。”
转身往外行去。
李玉琪跟上一步,道:“怎么,您要走?”
荣亲王回过头来笑笑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不走还等什么?”
李玉琪道:“我送您出去……”
他陪着荣亲王往外走去,道:“玉珠叔,去看过心畹么?”
荣亲王摇头说道:“第二趟我再去时,老人家他们已经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或许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李玉琪道:“不会吧,泰齐的人头还在他脖子上。”
荣亲王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没说话。
“对了,玉珠叔。”李玉琪看了荣亲王一眼,道:“霍叔祖他们要摘泰齐的项上人头,这您是知道的,您怎么办?”
荣亲王道:“什么怎么办?”
李玉琪道:“您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荣亲王淡然一笑道:“这一阵子我会陪着泰齐,直到老人家他们走了之后。”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这意思是说,您准备拦老人家?”
荣亲王道:“拦我不敢,只是……老人家会体谅我的苦衷的。”
李玉琪道:“不会吧,玉珠叔,您要知道,这是公,一旦公私两个立场冲突的时候,两家人都会舍私而顾公的,打从当年到如今,一直如此。”
荣亲王扬了扬眉道:“真要这样,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跟老人家起冲突。”
说话间已到大门口,荣亲王道:“别送了,你留步吧。”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就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荣亲王凝目望着李玉琪道:“玉琪,你真让人莫测高深。”
李玉琪微愕说道:“玉珠叔,我不懂您的话。”
荣亲王淡然一笑道:“懂也好,不懂也好,随你了……”顿了顿,接道:“玉琪,我就不给你饯行了。”
李玉琪道:“自己人,您干吗这么客气?”
荣亲王道:“我走了,你留步吧。”
扬扬手,转身出门而去。
李玉琪望着荣亲王那渐去渐远的身影,双眉微扬,喊道:“博多。”
一声答应,博多从门房后头转了出来,恭谨欠身:“李爷。”
李玉琪缓缓说道:“我三天之内要走。”
博多一怔道:“三天之内,怎么这么匆促?”
李玉琪道:“情势所逼,荣王爷不许我在宫里再待下去,其实这也难怪,他不能不为他的女婿着想。”
博多叫道:“泰齐就是这么个人,今天害文,明天害武,眼看着他又要不可一世了,荣王爷怎么还护着他?”
李玉琪道:“人家毕竟是一家人,是不?”
博多道:“那……您……您真要走了?”
李玉琪道:“我是什么人,荣王爷是什么人,我能跟他斗么?”
博多道:“那您一走我怎么办?”
李玉琪道:“你怕泰齐杀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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