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楼走了过来道:“可不就是他么,大哥跟二哥偏不信。”
韩君实回头拍了拍他道:“算了,老三,要是咱们四爷平白无故地看见他还情有可原,你怎么也……”
金玉环脸一红,跟着一转幽怨之色道:“二哥……”
韩君实忙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三位老人家呢?”
金玉环道:“进去了。”
郝殿臣道:“老神仙回来了么?”
金玉环摇头说道:“今儿距老神仙的寿涎还有三天,我看不会那么快,以往不都是这样么,不到寿诞的头一天,老神仙是不会回来的。”
郝殿臣道:“咱们也别在这儿站了,进去吧,进去跟大伙儿见见,又是整整一年不见了。”
说完了这话,迈步往里面先走了。
韩君实跟着也走了,金少楼上前一步道:“妹妹,我真看见他了。”
金玉环白了他一眼道:“别提了好么。”
金少楼道:“怎么你也不信,这儿是什么地方,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要是让他摸上贺兰闹上一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两眼一睁,指着直通里头那条青石径的那一头急急说道:“快看,妹妹,那不是他么?”
金玉环虽说不信,可是她却忍不住要看,循金少楼所指望去,她神情不由一震。
真的,她也看见了,看见个人踏着青石径直往里行去,那背影,身材,甚至于走路的姿态,像极了李玉琪,简直就是李玉琪。
她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玉琪……”金少楼已然腾身扑了过去。
金玉环清晰地看见,那人身躯震动了一下,随即加快了步伐,在一阵激动驱使之下,她也腾身追了过去。
两下里的距离最多不过三十丈,金少楼跟金玉环的身法不可谓之不快,而且两个人两双眼始终盯着那人,而那人却从容地在几间屋子间拐了几拐就失去了影踪。
金少楼好急,也不甘心,绕着几间屋子飞快地转了—圈,可是等他回到原处之后,什么也没看见。
金玉环道:“没找着么?”
金少楼道:“你看是他么?”
金玉环安慰自己,道:“我只看到个背影……”
金少楼道:“可是我刚才看见脸的,就是他。”
金玉环道:“要是他,怎么会到‘贺兰’来?”
金少楼道:“他不会摸上来么?用心不想可知。”
金玉环道:“刚才你也看见了,他在‘孤遗山庄’里大摇大摆地……”
金少楼道:“来祝嘏的人这么多,别人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金玉环微微摇头道:“我看不会是他……”
金少楼道:“我不那么想,你先进去告诉大哥、二哥一声,我在这儿找找他,我非找着他不可。”转身就要走。
金玉环一抬手,叫道:“哥哥。”
金少楼回身说道:“干什么?”
金玉环口齿启动了一下道:“万一是他,你一个人可不是他的对手……”
金少楼双眉一扬道:“到这时候你还护着他,要是他我绝不让他活着走出‘孤遗山庄’。”
闪身扑了出去。
金玉环没再说话,娇靥上好浓的一片幽怨色……
口口口
孤遗山庄西北角,有一栋坐落在树林浓荫里的精舍,精舍里的布置,举凡一桌一几,无不高雅大方。霍玄、岑参、端木少华三兄弟正在聊天。
在另一边,有三位中年美妇人也在轻声谈笑着,这三位,就是霍夫人司徒琼华,岑夫人司徒霜华,端木夫人司徒婉华。
霍、岑、端木三位没怎么见老,怪的是她三位也没怎么见老,当然,这都是因为一身修为功深之故。
这三对夫妇正在聊着,门外进来个人,此人一袭白衣,丰神秀绝,俊美无伦,端木少华“哈”地一声道:“瞧瞧,我们的玉龙来了。”
这位威震寰宇,使爱新觉罗王朝与武林异邪亡魂丧胆的日月盟总盟主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
朱汉民进屋欠身:“三位叔叔,三位婶娘,汉民请安来了。”
那六位一起含笑答礼,只听霍夫人司徒琼华道:“汉民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怎么不。”岑参道:“人家那一身修为,得夏大哥真传,接夏大哥衣钵,不比咱们强。”
朱汉民道:“怎么岑叔一见面就损我。”
霍玄笑着说道:“汉民,别跟他扯,坐,坐,咱爷儿俩整整一年没见了,坐下聊聊。”
朱汉民落了座,端木少华道:“夏大哥还没回来么?”
朱汉民道:“您是知道的,这几十年来,表面上老人家好像是寄情于山水,其实没一天不在为大局奔波,不到寿诞前一天是不会回来的。”
岑参道:“大哥大嫂也真是,晚一辈的,晚两辈的这么多,哪一个不是好样儿的,大可以把棒子交给他们了,自己还忙个什么劲儿,劳碌几十年,也该坐下来享享福了。”
朱汉民道:“两位老人家不这么想,在我大好河山未匡复之前,老人家不会坐下来歇息的。”
霍玄轻轻一笑道:“夏大哥让人敬佩,比起他来,我三个实在够惭愧的。”
朱汉民道:“您也别这么说,您三位何尝一日闲过,就拿这趟北上,您还不是亲自去了么?”
霍玄笑笑道:“你见过殿臣他们几个了?”
朱汉民摇头说道:“到现在我还没瞧见他几个的影儿。”
霍玄微微一愕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曾经亲自北上?”
朱汉民微微一笑道:“您在北京的一动一静我全知道。”
霍玄老脸猛然一红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我栽了跟头了?”
朱汉民道:“汉民就是为这件事特来向您请罪。”
霍玄讶然说道:“特来向我请罪?什么意思?”
朱汉民扭头向外喊道:“玉琪,进来。”外头应声走进一人。
霍玄霍地站了起来,圆睁老眼,道:“你……你这小子……”
李玉琪上前跪了下去,道:“玉琪见过六位老人家。”
朱汉民一旁说道:“霍叔,玉琪是我唯一的传人。”
霍玄顿时怔在了那儿。岑参站了起来,道:“慢来,慢来,让我弄个明白……”
望着李玉琪道:“你就是那个李七郎?”
李玉琪道:“是的,岑叔祖。”
岑参道:“你就是那个在北京城里炙手可热,红极一时的李侍卫?”
李玉琪道:“是的,岑叔祖。”
“捣蛋鬼。”岑参哈哈大笑道:“怪不得说起本门事来历历如数家珍,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小霍栽在自己人手里,不屈不冤,起来吧,起来让我瞧瞧。”
李玉琪答应一声,刚要站起。
霍玄突然喝道:“慢着。”李玉琪忙又跪了下去。
岑参道:“小霍,你这是……”
霍玄没理他,望着李玉琪道:“那顶九龙冠呢?”
李玉琪道:“在玉琪的包袱里。”
霍玄道:“泰齐呢?”
李玉琪道:“他人在玉泉山静明园里,脑袋也在玉琪的包袱里。”
“有意思。”端木少华笑道:“这小子挺会说话的。”
霍玄道:“你杀了他?”
李玉琪道:“不,玉琪没动手。”
霍玄道:“你没动手?怎么回事?”
李玉琪当即就把逼死泰齐的经过说了—遍。
静静听毕,岑参头一个击掌叫道:“手不沾血腥,杀敌于无形间,好办法,好心智,小霍,你比得上么?就凭这一点,你不栽跟头谁栽跟头。”
霍玄皱了皱眉道:“小子,你招了玉珠了?”
李玉琪道:“玉琪知道,玉琪不得已。”
霍玄道:“这么说,玉珠知道你是谁?”
李玉琪道:“是的,玉珠叔知道,可是玉琪不让他说。”
霍玄道:“你可把我冤苦了,这敢情好,栽了个跟头不说,还得把心畹给你带来,便宜都让你占了,冲着你师父,我饶了你——”
李玉琪忙道:“谢霍叔祖。”
“慢点儿。”霍玄道:“我还得罚你……”
岑参叫道:“小霍,你这算什么,难道跟个晚两辈的计较。”
霍玄像没听见,道:“我罚你孤遗山庄事毕之后,到我洞庭君山住一阵子去。”
李玉琪忙道:“谢谢您,玉琪一定领罚。”
岑参“咦”地一声道:“小霍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大伙儿都笑了,笑声中,霍玄道:“臭小子,你还跪在这儿干什么,起来吧。”
李玉琪低着头道:“霍叔祖,玉琪还有不情之请。”
霍玄道:“什么事儿?说。”
李玉琪道:“玉琪想娶玉环。”
大伙儿都一怔,岑参道:“好,这倒干脆啊。”
霍玄道:“你小子已经有了一个心畹,还想要几个?”
李玉琪道:“无论如何请您答应……”
霍玄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李玉琪猛抬头,道:“等给老神仙拜过寿后,玉琪自有去处。”
霍玄浓眉一皱道:“好嘛,敢情霸王硬上弓了,我知道她跟你好,……既然是自己人,我没什么话说……”
朱汉民道:“玉琪,谢你霍叔祖。”
李玉琪忙道:“谢霍叔祖。”
“得。”岑参道:“师徒俩一搭一档,不答应也得答应,起来吧,小子,别人不答应我答应,从现在起,玉环是你的人了,一句话,不许亏待她,明白么?”
李玉琪如释重负道:“玉琪知道,谢谢岑叔祖。”只听门外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李玉琪忙站了起来道:“玉琪有点事,告退片刻。”
也不等上座几位说话,一头钻进了后头。
他刚进后头,门外进来了四个,郝殿臣、韩君实、金少楼跟金玉环,他四个进门见礼间,金少楼左顾右盼,跟朱汉民见礼的时候,金少楼仍在左顾右盼。
岑参说话了:“老三,你在找什么?找宝么?”
金少楼道:“我好像看见这儿刚才还有个人。”
岑参道:“你眼倒是挺尖的,刚才这儿是还有个人,怎么样?”
金少楼道:“我看那个人像是……”
岑参道:“你汉民叔的衣钵传人,李玉琪。”
这四位猛然一怔,金少楼道:“您说他是谁?”
岑参道:“你汉民叔的传人,不行么?”
郝殿臣跟韩君实笑了,是苦笑,郝殿臣道:“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咱们这位兄弟太会整人了。”
韩君实道:“我这两条腿的帐也找不回来了。”金少楼怔在那儿,还没定过神来。
金玉环忍不住说道:“汉民叔,玉琪人呢?”她好激动,说话声音都带点儿颤。
朱汉民含笑道:“往后头去了。”金玉环拧身就要往后走。
霍玄道:“等一等,玉环。”金玉环脸一红,停了步。
霍玄道:“刚才玉琪当面求亲,我没意见,主要的还在你……”
金玉环羞红了娇靥,头一低道:“我知道,我这就找他谈谈去。”拧身快步往后而去。
李玉琪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后山上,望着贺兰山下那一片大草原出神,忽然间他有所惊觉,腾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话声传了过来:“李爷,慢走一步。”
李玉琪身躯一震,没动,缓缓转过身来,金玉环已然到了他眼前,他勉强一笑道:“金老板……”
金玉环浅浅一笑道:“李爷怎么也到贺兰山来了,是来拿叛逆的么?”
李玉琪苦笑说道:“玉环,你这是何必。”
金玉环幽怨地笑笑说道:“谁知道我是何必,我差点儿让人冤死。”
李玉琪道:“玉环,你知道我不得已。”
金玉环道:“坐下说话好么?”
李玉琪默默地坐在了一方大石头上,金玉环就坐在他对面,坐定之后,金玉环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李玉琪道:“刚到,早你们一步。”
金玉环道:“心畹也来了,你知道么?”
李玉琪道:“我知道,当时把她送到霍叔祖那儿,是出于我的安排,我不能让泰齐发现她。”
金玉环道:“泰齐呢?”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我还能容他活着……”他把逼死泰齐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听毕,金玉环深深一眼,满含情意:“毕竟是汉民叔的传人,还是你行,在京里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自己人,可是我始终不敢肯定,心畹知道你是谁,是不?”
李玉琪道:“是的,玉珠叔跟她都知道。”
金玉环道:“何其厚彼薄此,心畹她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她可真能守秘。”
李玉琪又不自在地笑了笑,没说话。
金玉环道:“九龙冠,加上一颗泰齐的人头,这两样寿礼是最珍贵的,今年你是出足了风头。”
李玉琪道:“我是奉命行事,而我师父并不知道霍叔祖那里也派出了人。”
金玉环道:“反正是自己人,谁拿到都不是一样。”
李玉琪道:“我生怕霍叔祖会生气,还好,他老人家不但没生气,反而叫我等给老神仙拜过寿后,到‘君山’住些日子去。”
金玉环道:“是么,我头一个欢迎。”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玉环,你还要回君山去么?”
金玉环道:“怎么不回去,我是在君山长大的。”李玉琪没说话。
金玉环道:“你问这干什么?”
李玉琪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金玉环道:“真的没什么吗?”
李玉琪强笑说道:“当然是真的。”
金玉环沉默了一下道:“听说你刚才当面求亲了,是么?”
李玉琪脸一红,道:“是的,老人家说,主要的还在你。”
金玉环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玉琪道:“我认为我该这么做,不该么?”
金玉环未语脸先红,道:“是为了……那件事。”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其过在我,我应该负起一切责任,如果你不愿意,我另有别的报偿法。”
金玉环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报偿法?”李玉琪没说话。
金玉环道:“为什么不说话,说啊?”
李玉琪道:“没什么,这是我的事……”
金玉环道:“你认为你一死就能算了么?心畹老远地从京里跑到这儿来为的是什么,你替她想过么?汉民叔花了那么多年心血造就你,为的又是什么?你又替汉民叔想过么?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以有用之身轻萌死念,只为一个情字,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李玉琪蹙眉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除了这一个法子,别的我还能怎么报偿你?”
金玉环道:“你不必报偿我什么,你并不欠我什么。”
李玉琪道:“欠不欠你什么,我自己清楚。”
金玉环道:“坏要是为了那件事愧疚,要对我有所报偿那大可不必,因为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李玉琪道:“不管你怎么说……”
金玉环目光一凝,道:“玉琪,先别说什么,你告诉我,你是只为那件事愧疚而要对我有所报偿,还是……还是……”
李玉琪道:“还是什么?”
金玉环道:“还是心里也有我。”
李玉琪道:“你怎么问这——”
金玉环道:“我该弄个清楚,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李玉琪道:“玉环,这还用问么?”
金玉环道:“你心里也有我?”
李玉琪道:“我不讳言也无法隐瞒,人非草木,孰能忘情……”
金玉环道:“是在那件事之前,还是在那件事之后?”
李玉琪道:“该是从天桥戏园子后台那第一面起。”
金玉环美目之中倏现异彩,道:“真的么?”
李玉琪道:“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把心掏出来么?”
金玉环白了他一眼,含嗔地道:“谁让你把心掏出来,可恶,不是死就是掏心,你想干什么呀?”李玉琪窘迫地笑了笑,没说话。
金玉环沉默了一下,道:“玉琪,心畹怎么办?”
李玉琪脸色一变道:“那要看她是不是能谅解我,要是不能,我也只有任她跟凤妹妹一样……”
金玉环道:“你信不信,我在路上已经告诉心畹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