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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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君-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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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得殿内,却不见那个时刻思念的身影。

    连日来伪装的冷淡溃裂,那份依赖与爱恋如洪浪决堤般穿心过肺狂涌而来,一直压抑的渴望和想念,从未如此强烈,便算知道他就在身边不远,便算走到对面,那想念依然。就在这样一个时刻,他就要成为别人的人的时刻,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妹妹。

    满载着惆怅,脑中晃着她的身影,一路寻去。在武德门的侧边,发现了她的身影,她与张石在一起。

    那日说了要张石即刻去治理黄河,不过是气话,他又怎会分不清轻重缓急,便是去,也要万事齐备。

    而此时,那两个人正在相视而笑。那笑容在他看来异常刺目。

  “可汗,可记得你的承诺?”张石浅笑,晶亮双眸紧锁面前的人。

  “承诺?”卫子君迷惑。

  “可汗不记得?可汗答应要顶替小月的。”张石浅笑抿嘴,脸上一丝隐忍的表情。

  “小月?”迷惑的人挑眉,模样更加魅惑。

  “唉——”张石哀叹,“可汗何其薄幸,转头便什么都不记得,真叫张石伤心啊。”

  “这……我可是有欺负先生?”卫子君开始担心,是否自己酒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在这事上,她有过一次前科。

    张石噗嗤一乐,“可汗可记得我们的交杯酒?可汗可是答应给张石做媳妇的?” 

  “媳妇——”卫子君惊叫。

  “是啊,可汗自告奋勇,说要顶替小月做张石的媳妇,可汗想反悔吗?”

  “啊?”卫子君张大嘴巴。


    张石无奈轻叹,扯过卫子君的右手,轻轻撩开衣袖,“都结痂了啊,不会留疤的,那是很好的伤药。”轻轻抚着那伤处,“不会疼吧。”

    卫子君低头看看手臂,“不会。”

    张石抬头,望着她低垂的颊,目光柔的好似一汪春水。轻轻抬手,好似要去抚她额际的发。

    够了,李天祁弄也忍受不住,冲上前去,扯开卫子君,用力捏住她的手臂,“明日,我让妙州去接你上早朝。”

    黎明前的大兴城,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参差交错的楼宇在夜色下呈现一簇簇的暗影。在这样的夜色中,大兴宫中的太极殿却是灯笼摇曳,一片通明。

    卫子君进得太极殿的时候,两侧文臣武将已经分班列座,卫子君的位子,在左侧文官的第一个位子,紧挨着当今天子的宝座。

    五更方过,李天祁便由一群内侍簇拥着进来了,第一眼见到那人气定神闲地端坐那里,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但想到今日要决定的事,那抹笑意顿时生生冻结在唇边。

    众臣站立,山呼万岁之后,李天祁缓缓开口,“众位爱卿今日有何事启奏?”
 
  “陛下。”吴樵史向前一步道:“风王当街殴打朝廷三品命官一事,还请刑部尽快给出答复。”

    李天祁瞥了他一眼,“爱卿,此事联已经查明,乃是风王以为有人当街强抢民女,遂仗义出手,前去解围,只因风王不识得他,方造成小小误会,此事休要再提了。以后卿等应互相敬爱,不要在这等区区小事计较,应以国家大业为重。不过你也是,不知是如何教子的,堂堂三品命官,当街殴打妇人,真是丢朝廷的脸面。卿日后还要多加提点令公子,出行在外,多注意些言行。”

  “是,陛下,臣羞愧,臣教子无方。”吴樵史悻悻退回。

  “陛下。”张石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

  “讲。”李天祁看了眼张石,脸色不善,虽心中怨气郁结,但国事是不能耽搁的。
    张石奏道:“从先帝继续推行均田制以来,富豪之家侵占大批田地的现象越来越多,原本规定一丁受田一百亩,而今一丁受田三十亩不到,特别一些狭乡,百姓多人无田,生活困苦,还请陛下修整均田制,还百姓良田。”

    李天祁嗯了声,眉头锁起,这事的确令他忧心,他初初听闻此事之时,因为忧心百姓生计,竟是一夜未眠。但若从高官富豪手中夺取土地,势必会惹怒一方,起码朝中大臣都多占良田,必是不肯。今日张石提出此事,不过是想把此事摆在明面,来逼迫众人解决这一难题。

    李天祁扫视群臣,“众位爱卿可有何方法使我百姓都能有田有地、安居乐业?” 
    众人不语,尚书令魏效忠颤颤巍巍地道:“陛下,可以将一丁百亩,改为一丁五十亩,那些无田的百姓便会有田了。”

    李天祁闻言怒极反笑:“难为爱卿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但总还是比那些不敢讲的要好。”随即冷冷扫视群臣,“怎么都哑了?是不是手上都占着多余的土地?” 

    立时群臣跪倒了一片,“臣等不敢。”

    李天祁厌恶地挥挥手,“都起来,跪着解决不了问题。”转头看向卫子君,“风王,说说你的想法。”

    卫子君闻听此事已是为百姓心生不平,遂直言道:“卫风以为,应该勘检土地,除了高官应配给的部分,抢占的,以兴建官邸等名霸占的,应全部收公,重新分配下去。”

  “陛下,臣不同意风王所言。”吴樵史站出来道:“这占有土地之人一般为国之众臣,或商贾大户,乃国之命脉,不可轻易触怒啊。”

    卫子君轻笑,“吴侍中,可知何谓国之命脉?商贾大户,国之众臣皆出于民,卫风认为民乃国之命脉,侍中可认同?”随即面向群臣,“农业乃国之根本,均田制若遭破坏,佃农家中困苦,又何以自备甲械养丁宿卫?我大昱依旧为府兵制度① ,百姓上马为兵,解甲为农,若民不保,则兵无力,兵无力,则国不强。是以保护均田制,方是根本。众位同僚可有异议?” 

    众臣都被那仅属于王者的气势震撼,又被那精辟的言论折服,竟无一人出声反对。

    卫子君转头看向李天祁,“陛下,众臣都无反对,请陛下决断。”

    李天祁看向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此,就按风王所言,明日尚书省即派人去勘检土地。”

    国事商讨完毕,李天祁看向卫子君,“风王真乃我大昱功臣,先是提出治水良策,又提出富民之计,今又解决我均田制危机,实应嘉奖。”

    众臣齐声附和。

    李天祁看着她,突然道:“风王,朕记得风王好似尚未娶妻吧。”

    卫子君嘴角一颤,这李天祁吃饱了撑的?她是否娶妻他不是最清楚?但还是答道:“回陛下,卫风未曾娶妻。”

  “哦,哎呀,风王操劳国事,竟是连自己终身大事也忽略了。”李天祁一叹。

    卫子君顿觉眼皮跳了两下,她好像没他说的这么高尚。

  “朕念风王,已经封王多日,尚未娶妃,今日朕将上洛公主赐婚于风王,婚期便定在风王行成人礼之后吧。”

    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卫子君更是犹如当头一棒,即刻起身。

  “陛下,卫风尚未有意娶妻。”

    李天祁扫了她一眼,“朕金口玉言,话已出口,你难道叫朕收回吗?” 

  “那,便请陛下收回成命。”卫子君不卑不亢。

    李天祁生起一丝薄怒,“风王,可是觉得上洛公主匹配不上风王?”

  “陛下,是卫风无法高攀。”


  “既是如此,风王不必担心,朕觉得此门亲事很是门当户对。”

  “陛下,不可,卫风实是不想过早娶妻。”

    李天祁一声冷笑,“终于承认了,不想吗?风王可知什么叫做责任?大丈夫当对自已言行负责,风王却要逃避吗?” 

    卫子君一愣,她逃避?她的确想逃避,那上洛公主太过痴情,她可不想害她,“总之,卫风不能娶妻。”

  “卫风,你想抗旨吗?”

  “陛下,并非卫风想抗旨,实是此事事关重大,陛下未曾问过卫风意愿,卫风亦未禀报父母,怎可这样仓促行事,请陛下收回成命。”

  “若是不收呢?”李天祁冷冷道,恨他做了事情又不负责,勾搭了自己的妹妹却又不负责任地逃避,当真可恶。

  “陛下,好似我们当初和谈,并没有和亲这一条吧,陛下想赐婚便赐婚,可问过卫风是否愿意?天子便可以不把人的婚姻幸福当做一回事吗?想交易便交易吗?如果与一个不爱之人共度一生会有幸福可言吗?”

  “陛下,风王当庭抗旨,藐视君王,理应责罚。”有人进言道。

  “住口——”李天祁将一肚子火发在那人身上。

  “卫风,你可知当庭抗旨的后果?”李天祁一双眼就要喷出火来,狂怒道。

  “卫风不知,请陛下随意。”

  “你……你……”李天祁一声怒吼:“来人——将卫风拉出去仗责二十——”

    话落,几名侍卫即刻围上前来拉扯卫子君,卫子君愤怒挥手,将一众侍卫挥倒在地,“李天祁,你休要羞辱我,自问我还没有卖给你,还有自主权,岂是你说杖责便杖责的?” 

  “卫子君——我是治不了你!”李天祁吼道:“但我可以让你爹来代你受罚。”

  “你敢——”卫子君挑眉怒视。

  “我有何不敢——来人——即刻去左骁卫将军府,将卫叔谰给我绑来——”

    眼见那侍卫就要应声而去,卫子君终于受不了胁迫,阻止道:“不准去——叫他别去——”
 
    挑眉看向李天祁,“二十仗吗?给你打。快点打完,我全家辞官,离你远远的,再也不用得罪你,如何?” 

  “想走——打到你走不了。”李天祁怒吼,完全没有了一国天子当有的冷静。

    几名侍卫重新围上来,卫子君只是怒视李天祁,没有反抗。侍卫忐忑着担心她再度出手,率先点了她的穴道。

    眼见着人就要被拖出去,张石扑通跪下,“陛下息怒,请陛下饶过风王。”

    他这一跪,李天祁更加愤怒,真是情谊绵绵啊,这就受不了了?转头向着侍卫大喊一声:“等等——给我当庭仗责,谁也不准求情。”

    卫子君当即被按倒在地。

  “李天祁—— 你杀了我吧。”当庭仗责,何其羞辱。

    张石扑上去阻拦,却被侍卫禁锢在一旁。

    当身上的衣袍被掀开,侍卫去扯那褥裤时,卫子君再也忍受不了这屈辱,“别脱——别脱——” 最后一句呜咽出声。

    李天祁身体一震,眼见那褥裤渐渐褪下,那人趴在地上呜咽出声,终于大吼一声:“住手——”
 
    完全没有了帝王的形象,由那龙椅上狂奔下来,将那露了半边臀部的褥裤拉上,将人一把扯进怀里。

    所有的大臣都瞪大了眼晴,这是在责罚,还是在玩情人间斗气的把戏?

    注:① 府兵制。隋末唐初依旧该用此兵制,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闲时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参战时自备武器和马匹,以及铁马孟、帐篷、米、干粮、碓、斧子、钳子、锯子等等很多杂物,甲胄由国家发。实际很琐碎的,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所以农民吃不饱,哪儿还有心思打仗啊。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一百零三章 离别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她没来宫中了,可是他却不敢去见她,也不敢去接她。
     
    心中在怕,怕她就此再也不理他。

    可是他为何对自己的妹妹做了那等事却要不负责任地跑掉?那可是他最爱的小妹。他不该伤害她。

    冷静下来细想,又好似不对,依照他的性格断不该会是这样的。难道冤枉他了?娰懿会说谎吗?唉,为何只要是他的事情,每每都会让自己失了思考的能力?进而无法去冷静对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便是这样的铸成大错啊,想起他趴在地上的呜咽声,他的心揪成了一团。子君是最爱面子的,最怕人羞辱的,而今,这样的伤害,他会原惊他吗?

    一想到他受到了伤害,那心又碎裂成片片,为何他总是不小心便伤了他?他不要伤他,只要不伤害他,他想怎样都好,他再也不要伤害他。


    就那样想着,愣着神,笔尖的一团墨,啪嗒,滴落下来,于纸上氤氲开去。
  “陛下,弄脏了画了。”旁边一个细瘦的家奴打扮的男子轻声提醒道,看那穿着,不似宫中之人。

  “哦。”李天祁回过神,“接着说,他几时起来的?”
 
  “陛下,风王他早晨巳时三刻才起床。”家奴答道。

  “还是那个样子,喜欢睡懒觉。起床都做什么了?”面上露出一丝温柔。

  “殿下起床梳洗后,就去园中练了会儿剑,今日穿的是件水粉色长衫,很是… … 好看… … ”

    李天祁冷眼扫过家奴,他的子君也是旁人能窥视的?

    那家奴发觉失口,慌忙跪下,虽不知夸他主子好看犯了什么大忌,但从陛下的脸色不难看出,这风王只是陛下一人的,其他人是不允许评论的,他一个下人只管讲述就好了,一时忘形却惹了陛下不高兴。

    李天祁看了眼跪地的家奴,边继续画着手中的画边示意他,“接着说。”

    那家奴战战兢兢接着说道:“风王练过剑就和将军、夫人一起用膳。吃
的是桂花粥,点心。”

  “嗯,吃了多少?”

  “吃了两小碗桂花粥,半个馒头,殿下早晨不喜食甜点,所以甜点没动。”

  “就吃那么点?”

  “是。”

  “还是那个样子,吃些猫食,到突厥那么久,和那些粗莽汉子一起,也没能增加点食量,也没能改变习惯。”李天祁抬头示意那家奴接着说。

  “用过早膳,殿下他便带着将军和夫人去打猎了。”

  “打猎了!”李天祁手一顿,他居然还有心思去打猎?而自己却在这里忍受着心痛的煎熬。不过,这样也好,自已不是一直担心他想不开吗?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接他来宫中了呢?

    正自眉头紧锁,外面侍卫通报,“陛下,边疆羽檄。”

  “快拿进来。”轻轻展开那羽书,眉头渐渐蹙紧,“即刻招齐百官,朕有事商议。”

    ……

    梦很长,很乱,纷纷杂杂,黑暗中的几张脸孔瞬间不断交错。

    高大的桃树下,贺鲁像个受伤的孩子垂低眼睫,静静倚着树干。她走上去轻拉他的手,“贺鲁,怎么了?” 

    贺鲁抬头,“我会为你守住蜀郡,拼死也会守住蜀郡。”

    她抚摩他的手,轻轻道:“贺鲁,你好傻。”

    忽而,那人变成了刘云德,一双幽幽俊眸看向他,“我会一直看着你,一直守着你,一直在你身边。”然后递给她一块雪白的玉佩,可是那玉佩上却有着淋漓的鲜血。

  “云德——”她低头看着那玉佩,抬眸,周围却一个人影也不见,“云德,你在哪里?回过聚云楼了吗?”空气中流荡着她的回音,远处云端却走来个清秀的少年,那少年只是一直对她笑,一直笑没有说一句话。

  “迭云——别来那么高啊,小心摔到,听话,快下来。”少年不答,依旧只是一直笑,一直笑,直到那身影淡入虚空。

    心里顿觉空空的,满谧的惆怅铺天盖地袭来。如飘零的落叶,如潮水涨落。怅惘间她好似醒过来,望向窗外。月色如水,窗外一个身影,是二哥啊, “二哥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夜,没等到你啊……”

    窗外的人不语。

  “二哥,为何要强迫我呢,以前的二哥相信我,会与我商量,以前的二哥从来不会强迫我,二哥为何总是要伤我的心呢,我不想再见二哥了,我要回鹿城去了……”
    她想起了他们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为何那样深厚的情谊换来他这样的对待,从头到尾,她都不曾负过他,便是他抛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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