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再怎么补救也达不到美味的感觉。”
李肃昭听完江小舟的话,眉宇微蹙,从心感叹道:“没想到小小一味调料,竟有这般讲究。”
江小舟认同地点点头,继续说:“其实盐还是人不能不吃的东西。要是长时间不吃盐,会觉得四肢无力,再严重些会得一种俗名叫‘粗脖子’的毛病。”
大齐王朝的人都是食用海盐,所以江小舟本想说的是如果长期吃不到含碘的海盐,又没有其他含碘的食物补充,容易甲状腺肿大,对健康造成损失。但这些名词对一个古人来说实在太复杂,倒不如这样不求甚解,来得更合时宜。
听到这里,李肃昭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他微微低下头,用中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江小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看李肃昭的表情,应该不是些小事,于是便蹑手蹑脚地端着碗筷出了房间。
翌日清早,江小舟吃完邢总管买回来的早饭,按着李肃昭的吩咐,从邢总管手里领取了银子,上街采买些吃食。家里除了锅碗等硬件外,就只有最基本的油盐等调味料。所以要置办的东西非常多,为了防止有疏漏,江小舟用简体汉字列了个清单,揣着出了门。
来到街上后,还没办正事,他立刻被空气中飘散的各种香味勾引住了。德兴城与帝都济阳城一南一北遥相呼应,是大齐王朝的第二大城镇。不论是街道边店铺的数量还是街面上来往的人数,几乎都和济阳城差不多。而且,因为济阳城是政治中心,管理严格,反倒是德兴城的街市更显得热闹些。
秘制豆花、油条、热干面、灌汤包……虽然已经吃过了早点,但江小舟仍是没能忍住,只要见着可口的,都尝了一遍。没等走出半条街,他就把自己给撑大发了。食物完全顶上了嗓子眼,害得江小舟根本不敢打个饱嗝,生怕来不及落到胃里的食物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无奈之下,江小舟只得看了看热腾腾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咽下口水,不敢回头地往前冲。
逛肉铺,挑鲜蔬,肉桂、八角、茴香、食糖、清酱……凡是经常用到的调料和食材江小舟都进了货,拿不了也没关系,只要进货量大,自有人帮着送到家里。因为时常和四儿上市场,江小舟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而且因为不能打着寿王府的招牌,反倒让他能放开手脚杀价,真真是身心都满足的好差事。
就在江小舟得意洋洋领着几个送货伙计往家赶的时候,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很淡的酒香。那香味飘渺得很,混在其他肉膻鱼腥里,十分抢眼,却又难以捉摸。江小舟提鼻子使劲闻了闻,发现这股香味好像是从临街上传来的。于是他不及细想,脚步就跟着这味道拐了过去。
离开主街后,人流一下子就稀疏了很多,江小舟左寻右觅,愣是没找到香味的发源地,结果还很丢人地迷了路。幸亏出门前他长了个心眼,把新家的地址记在了心里,在送货伙计的帮助下平安回了那座民宅。
此时李肃昭已经带着龙沙和柳烟出门,留话说他们不回来吃午饭。江小舟乐得轻闲一下,中午给邢总管和自己煮了两碗面条,凑合着过了一天。
等到傍晚李肃昭三人回来,江小舟可算是再度领教到他纨绔子弟的臭毛病。跟着李肃昭回来的送货伙计比早上跟着他的还多,大包小包的货物堆满了整间屋子。那些送货人看李肃昭的眼神,就跟看见了金锭子差不多。
江小舟边咋舌边往屋子里面打量,看这行情,难道是李肃昭打算在这里长住?
晚上李肃昭吃完饭,放下筷子的时候,江小舟注意到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满足的表情。然后就听见他对自己说:“库房里有我今天买的东西,你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拿。”
听李肃昭的意思,似乎自己可以随便拿不记账。天下竟有这等白捡馅饼的好事?
江小舟带着三分怀疑来到已变成库房的屋子,发现柳烟正从里面走出了。见到江小舟,她晃动着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笑眯眯问道:“我带这个好看吗?”
江小舟擅长分鱼的好赖,但对玉可就没什么研究。他低头看着,随口问道:“还成。这镯子多少钱?”
“三百两……”
“咚”的一声,江小舟脚下没站稳,一头撞到了门板上,疼得他立刻龇牙咧嘴。他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叫:“三百两!能换多少斤好猪肉啊?爷不是疯了吧,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柳烟见江小舟一脸肉痛外加心痛的模样,笑得险些打跌。她抬手掩住了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泽道:“瞧你激动的,又不是花你的钱。再说了,这几天我们的任务就是花钱,要可劲地花,玩命地花,把带来的银子都花光才好呢!”
24
第 24 章 。。。
24 秋天的果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晚上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直到鸡啼时分才慢慢停止。走在街上,未蒸发的积水倒映出洁净的天空和行人的表情。秋风扬起,顺着衣角直钻进脖领里,带来丝丝透肌的凉意。江小舟多加了一件中衣,边走边琢磨着今晚的菜谱。
有道是“秋风起,稻谷香,蟹脚痒。”时近中秋,餐桌上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以各种蟹为原料的菜。一想到嫩滑的蟹黄和黏口的蟹膏,江小舟就会情不自禁地吸口水。
他在市场逛了一圈,发现这里卖蟹的人家并不是很多。打听之下才明白过来,这里的河蟹完全靠野生,没有人饲养,故而供应量不是很大;加之这东西壳多肉少,四个下肚还不如一个肉包子顶饿,一般百姓人家是不会买,除非是大户人家买去解馋。整个市场基本上供需处于平衡状态。
江小舟比了比两个摊主的货,时下正是雌蟹最肥美的时候,两家的货都很不错。白肚,青背,黄毛,金爪,八脚将军挥舞着两个蟹钳,对着来犯者耀武扬威,大有血战到底之姿。
就在江小舟犹豫着到底该买哪家的货时,冷不丁想起了柳烟昨晚的那句话,于是江小舟嘿嘿低笑两声,像是鬼子见了花姑娘一样,大手一挥说:“我包圆了,都给我送家里去……”
小贩们殷勤地将三十来只河蟹用草绳捆好,装进竹篓里。其中一人见江小舟出手豪爽,为了拉拢这位大客户,还外送了他一条花鲢鱼。江小舟一看就乐了,这条鱼正合他的意。鱼蟹不分家,河蟹配上河鱼才对味。
等进了家门后,江小舟就在厨房内忙活开了。河蟹熟寒性食物,吃的时候必须加点热性食物调和,否则太伤胃。所以姜是必不可少的调味料。江小舟花了小半个时辰,切了满满一大碗的姜末备用。
河蟹最传统也是最流行的吃法就是清蒸,只是要他们五个人吃三十只清蒸蟹,还没有蟹八件的帮忙,只怕谁也没那么好的心情和牙口。江小舟把三十只蟹全部蒸熟,把蟹肉和蟹黄全都拆了出来。
因为拆蟹肉极其费功夫,等到江小舟忙完,早就过了午饭的点儿。幸亏今天连邢总管都上街了,不然要饿着这么位老人家,江小舟的心里还真过意不去。他匆匆啃了个冷馒头后,接着干活。
以江小舟的形势作风,剩下的蟹壳自然是不能浪费的。今晚的主食是今年新下的大米。为了让米饭和蟹肉搭配,口口生鲜,江小舟就用蟹壳煮水,将这些水加入洗完的米里煮饭。
搞定了蟹壳水,他又忙着做鱼丸,这些鱼丸里要填上蟹肉和蟹黄,又比普通的鱼丸费工艺。做完鱼丸赶紧再炸豆腐,将长条形的豆腐炸成两面金黄色,稍微改变一下豆腐的口感,这是蟹粉豆腐的主料,可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等到江小舟忙乎完准备工作,天也晚了。李肃昭踏着饭点回了家。一进门,柳烟就提鼻子使劲闻了几下,屋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闻着很淡,但等这股味道钻入鼻腔后,却让嘴里也有了反应。
柳烟眼睛一亮,兴高彩烈地对着李肃昭道:“公子,看来小舟又在做好吃了,这味道可以说是香得馋人,不知是什么?”说这话,她就往厨房那端走。
李肃昭当然也闻到了。他淡淡笑了笑,觉着一天的疲累竟被这香味驱散。只有龙沙不以为然地动了动嘴角。
江小舟听见动静,转头发现是柳烟来了,忙将她档了下来。今晚这顿他可是盘算着给大家一个惊喜,所以急急把柳烟赶了出去。柳烟不敢得罪这位大厨,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到邢总管回来,这三人已经坐在前院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柳烟有些沉不住气了,几次站起来踮起脚张望,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李肃昭端着茶,看着柳烟的猴急样暗自好笑,只是他的好奇心也被江小舟吊得很高,再加之回家后他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早就喝得饥肠辘辘,倘若江小舟再不出现,只怕他也要不顾形象地去厨房打量了。
“来了,来了!”柳烟只见到一个衣角,便雀跃地喊了起来。不大会儿,就见江小舟端着个大木托盘出现在众人眼前。
柳烟心急,抢先上前一看,不由大声“啊”了一声,“小舟,你忙活这么久,才做了一菜一汤啊?”
江小舟忍不住在心里瞪了眼不识货的柳烟。才一菜一汤?就这还差点误了饭点,再多炒俩菜,大家就等着吃宵夜算了。
相较之下,李肃昭沉稳多了。他落座定身也不着急吃他先将这一菜一汤扫了一遍。汤色纯白,上面飘着些香菜叶,几颗乳白色的丸子在水面上沉浮。菜呈橙黄色,看外形很像豆腐。
李肃昭端起汤匙盛了口豆腐送到嘴里,顿时醇厚的鲜味在嘴里融化,完全盖住了豆腐特有的豆腥味。李肃昭察觉到这豆腐外面脆,里面柔嫩,咸香中带点微酸,十分爽口。
李肃昭边吃边点头,然后又从汤里盛出个鱼丸来。当牙齿咬破嫩滑的外皮后,一股子汤汁蹦了出来。比刚才更加鲜美的味道喷薄而出,很多细微的颗粒从丸子中间跑了出来,不经意滚到两个牙齿间,便会有浓重的鲜甜扩散,这种甜味极其清淡,却回味悠长,不同凡响。
再等到他吃了第一口米饭后,李肃昭终于没能忍住心中的惊艳,嘴角不自觉地爬上了一抹笑意。新米本就比陈米好吃,再加上蟹水平添的口感,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李肃昭将一菜一汤全都打扫干净。江小舟在一旁长长呼出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觉得一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接过柳烟递来的茶水漱口,李肃昭发现小丫头的眸子晶亮,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李肃昭不由轻松笑道:“行了,不用在这里伺候,你也去用饭吧。今晚的菜最好是趁热吃。”
得了李肃昭的放行,柳烟低低欢呼一声,如风一般冲出了房间。惹得房内两人皆是忍俊不已。就在这个当口,刑总管带着一身的秋寒走了进来。他见到江小舟和李肃昭的表情,身形微顿,然后对着李肃昭躬身施礼道:“公子,我回来了。”
李肃昭见到刑总管,马上收敛了笑容,冲着江小舟挥了挥手。江小舟知情识趣地端起东西出了房间,顺手还帮着关上了房门。刑总管屏息凝神,听着江小舟走远,从怀里取出份大红烫金的帖子,递给了李肃昭。
李肃昭打开帖子大致看了眼,立刻发出一声冷笑,“哼,终于来了!我本以为他还能隐忍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尾巴。也罢,早了早安心。”李肃昭的声音阴沉,却带着一丝兴奋。
刑总管点点头,“其实不算快了。这局已经布了近一个月的时候,该是时候收网。只是……”
“刑总管,你还有什么担心,不妨直言。”听出刑总管画外之音,李肃昭单刀直入地问。
“少爷,请勿怪小人多疑。这一次的事件非比以往,不但牵扯朝廷甚深,还涉及江湖人士。而且同行又多了一人,让小人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李肃昭摆弄着手里的请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担心,小舟的身份不清白,会突生变故?”
“是。小人正是这个意思。”
既然把话挑明了,刑总管也不再遮掩。在王府当了几十年的总管,虽然已经退身至内宅,平日里只伺候王妃,但资历深,关系密,所以他面对李肃昭自是不同于其他下人。
李肃昭十分尊敬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总管。他指了个座位让刑总管坐下,缓缓道:“老总管,我明白你的心思。曲合的身份我早已派人查清,他自小被卖入梨园,十岁登台献艺,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角儿。定远县县令花了五十两银子将他买来后送到府内,说到底也只存了投我所好之意。曲合出身虽说低微些,人却很单纯。想来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这次会带着他上路是我临时起意,他的手艺好,出门在外可用之处很大。”
刑总管听出李肃昭言辞中大有为江小舟辩解之意,忍不住暗中叹气,“少爷,既然你能带他出来,我相信必是已经过查验过他的底细。只是,人老了,不但疑心病会重,说话也会变得很罗嗦。我对那位曲合没什么恶意,单就是提醒少爷要小心。其实,王妃一直想问你一句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为这事,她已经有好几天睡不踏实了。”
李肃昭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事,不由大吃一惊。枉他还自认是个孝子,对隗柔歆体贴备至,竟没看出隗柔歆有这等忧愁,实在是令他汗颜。李肃昭边自责边追问道:“刑总管快说,娘亲她有何烦心事?”
“王妃想问的是,这次代人受伤,可值得?”
李肃昭愣住了,眼神呆滞,双唇微张。不是因为吃惊,而是无言以答。从受伤的那一刻起,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次的伤,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近一个月来,他一直在找一个能名正言顺离开京城的机会。所以,在狩猎中受伤,再奉命出京养伤是他和皇帝李殷正早就商量好的一步棋。唯一有出入的是,原计划中,他因该是坠马受伤。
这次的秋狩李肃昭预不会平静,毕竟太子人选一直是朝廷上下的一块心病。那日临开席的时候,他就收到消息,说三皇子要设陷阱谋害二皇子,因为时间紧,来不及和李殷正商量,李肃昭只好万事自行决断。等到二皇子匆匆退席,他也没了吃饭的情绪。只是,当他得知江小舟去了湖边时,脑子一下子热了起来。城门池鱼,谁敢保证,在有人故意落陷阱的情况下,地位低下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小舟会不被连累,能全身而退?
果然等到快接近湖边的时候,李肃昭发现事态正向着他最不愿见到的一面发展。当时他还有其他选择——拔弓射箭,以他的臂力和准度,虽不能一举绞杀大熊,但至少能阻挡它的第一轮攻势,龙沙及侍卫们就在自己身后,等他们到了,万箭齐发一样能救出江小舟。这是最稳妥,也是对他自身最安全的方式。
可是当李肃昭神智恢复清明的时候,身上已传来撕心裂肺似的疼痛,龙沙红着两只眼,紧紧搂着自己。再后来李殷正来访,李肃昭索性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