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哥儿一直在旁边听着,他听不明白,但可以猜得出刘海蟾与朴海婆之间一定有过什么事,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
七宝宫 第六节 砗磲玉衡宫(二)
朴海婆蓦然清醒了过来,又变回了本来的那张阴冷的脸,冷冷地看着项冲和丁哥儿,嘲讽道:“项冲,你现在与老婆子讲这些事,是想讨好我吗?告诉你们,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婆子也决不会放你们过去,更不要说取我砗磲宫之宝。”
“呸!我们才不希罕你的恩情呢!”丁哥儿也不由得骂道。
项冲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和你讲明事情来龙去脉,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不能让你污辱我的师父。不管这里是谁看守,我们还是一定要来,一定要破!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想到要你放我们过去。”
“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人,能破得了我这座砗磲宫吗?”朴海婆冷笑着。
“我们破了七星宫,还会在乎七宝宫吗?”项冲也狂妄地道。
“老太婆,我丁哥儿还没有把你看在眼里!”丁哥儿叫着,也不与项冲招呼,一剑便刺了过去,他还记恨着朴海婆在武夷山捉弄过他。
丁哥儿的剑很快,他的身法也快,只一倏忽间已到了朴海婆的身前,一招“风光无限”已将她整个地罩在了剑网之中,哪知朴海婆站在那里,身体移都未移一步,举起拐仗顺手一磕,丁哥儿的剑竟已脱手而飞。'奇·书·网…整。理'提。供'丁哥儿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处境,不由得呆了一呆,脚下的逍遥步也忘记了踩,那朴海婆的手已到了他的胸前,她喊了声:“别动!”已然点中了丁哥儿身上的软麻穴,丁哥儿如痴如呆一样立在那里,成了一座雕塑。
“老婆子一见到你这鬼小子就讨厌。”朴海婆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站上片刻。”
“丁哥儿!”项冲一惊,抢步就要上前去救,却被朴海婆横杖拦在了面前。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以丁哥儿的身手,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而朴海婆还未使完一招,已经将丁哥儿制住了,这份功力在江湖上也不多见,并不在自己师父刘海蟾之下。
事实上,武林榜中排名前七位的高手,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谁也没有完全把握打败谁,他们才是真正的宗师辈的高手,而第八名以后的人与之相比,却要差了一个档次。
论实力而言,朴海婆排名第七,项冲在武林榜中只在二十名之外,便是超水平发挥,也决对打不过朴海婆,更不要说要她的命。
但是人不能太狂傲,狂傲必败,历史上曾有如此多不可一世的大英雄大豪杰,不都是死在一些他们认为的小人物之手吗?象西楚霸王项羽、汉寿亭侯关云长,五虎上将之一的张飞等等,这种例子太多了,可惜还是有人步入后尘。
朴海婆太狂傲了,所以注定了她的失败。
“老婆子有三种绝技,银雪功,白羽剑与十三拐!”朴海婆骄傲地道:“白羽剑我已传与了我的徒弟,你应该见识过了;银雪奇功绝不亚于刘老道的无极神功,你自然承受不起;念你是刘老道的亲传弟子,老婆子就用十三拐来解决你!”
项冲冷哼了一声,也轻蔑地道:“不必!”
“你如果能躲得过十三拐,是你的造化,老婆子放你过去;不然你休怪我心狠手辣!”朴海婆又道。
“我不仅要过去,还要你砗磲宫的钥匙!”项冲毫不示弱地道。
朴海婆依然是在嘲笑地:“那要看你的无极剑法到底如何了。老婆子当年总也不是刘海蟾的对手,创下白羽剑也被秋月浑那小子用无极剑法破了三十余招,想来打你总不成问题。”
“我一定要你重新领教无极剑法的厉害!”项冲大言不惭。
朴海婆笑了,仿佛是在取笑一个小毛孩子一样地道:“好,老婆子就领教一下无极剑法,来吧!你进招吧!”她是前辈,自然不会首先动手。“我可以先让你三招!”她说。
“不用!”项冲答着,宝剑已然出鞘,似惊天之雷电,飞虹一般直落朴海婆的周身,朴海婆只一转,已轻巧地避了过去,嘴里喊道:“一招了。”项冲也不答语,剑随着她的身形而转,直削她的双肩,朴海婆又一转,那一剑已擦身而过,她又喊道:“两招了!”项冲宝剑急回,一翻手腕,斜劈她的腰下,威胁她的双腿。朴海婆往上一翻,已翻出了剑阵,翻到了项冲的背后,口里还说着:“三招过了,你要小心了!”话音未落,拐已先到,项冲还未来得及转身,那一拐已敲在他的后背,他一个趔趄奔了出去,险些摔倒,只觉胸口翻了几翻,仿佛要呕吐出来,他强自镇定,压下翻涌上来的热流,转过了身,手里还紧握着宝剑。
“项冲,你还是把那个秋月浑叫来吧。”朴海婆狂傲地道:“也许只有他还勉强能挡老婆子几招。”
项冲不由大怒,一声不答,又纵身而过,宝剑挥舞了起来。朴海婆一声冷笑,铁拐瞅准一个空档只一顶,顶到了他敞开的胸口,项冲便又蹬蹬地倒退出去,险些摔倒。他强自将那股力道承受了,胸口越发翻腾,再也忍之不住,“哇!”地一口吐出了血。
这一口血吐出,他反而清醒了。
“项冲,你连老婆子的一招都抵挡不住,又怎么能打败于我,夺得砗磲宫之宝呢?哈哈!还是好自为之,去把秋月浑叫来,你们两个一起上,或许有三分把握。”朴海婆叫着。
项冲却闭上了眼睛,他在想他的无极剑法,那狂风暴雨的一夜,在天后宫,秋月浑与他师父刘海蟾过招的情景一点一滴地印出他的脑海。秋月浑的实力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的师父刘海蟾,就象今天,他与朴海婆之间的差距一样,可是那一回,秋月浑却赢了。他又想起了在七星宫的荧惑宫大战冷无情的情景,他从来也没有胜过冷无情,可是那一天,突然有一股力量,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冲劲鼓励着他,他进入了他从来未进入的一个剑的境界。他忘了剑,把自己当成了剑,只一招,就是那么飞驰的一剑,便奠定了胜局,一剑击败了冷无情。冷无情败得很惨,一败便再不能起来。
现在,项冲就是在找那一种感觉,那种能让他从剑的初境很快进入剑的中境的感觉。
就在项冲找感觉的时候,他不知道在玫瑰宫,王不安正以这种感觉进入了剑的上境。
项冲从来也未进入过剑的上境,就连剑的中境,他也只是体验了一次。
“怎么,项冲,你怕了吗?既不去找秋月浑,又不来进攻,你难道在等我老死吗?哈哈!告诉你,老婆子最少还能活上个七八年,你等不到,只怕你连今日都过不了。”朴海婆还在大笑。
丁哥儿气得眼珠子都要瞪裂出来,恨不能马上举起剑把这个可恨的老太婆劈成八瓣。本来,他已经运气快要冲开穴道了,可是就因为这一怒,那运起的气又散乱开去,害得他只能重新屏心静气了。
朴海婆与项冲似乎把丁哥儿忘掉了。
七宝宫 第六节 砗磲玉衡宫(三)
“你既然躲不过我的十三拐,就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朴海婆冷笑着,举起拐杖一步步向项冲走来。
项冲猛然睁开了眼睛,象两道电一样直射朴海婆的双目。
“好亮的招子!”朴海婆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却又笑道:“项冲,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虽然你是刘海蟾的弟子,我一样不会放过你,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朴海婆,你莫得意,我项冲还站在这里,还没有倒下。只要我没有倒下就有信心打败你。”项冲充满了自信。
“到时候你还吹牛吗?”朴海婆嘲讽着。
“不是吹牛!”项冲一本正经地道:“你可以来试一试!”
“好!你要试一试,就先接下老婆子这一拐!”朴海婆说着,拐已打到,项冲身形猛地一蹿,已经躲了开去,回手剑已发出,一招动而愈出,顺着她的拐身直削她的手。
“来得好!”朴海婆喊了一声,拐杖上迎,磕向那柄剑,项冲剑随拐走,依然缠住了她的身形。朴海婆暗暗纳闷,这小子刚才一样的剑法,怎么同现在挥起来大不相同?刚才他还体力充沛,而现在他明明是吐过了血,手下却一丝没有减慢。
朴海婆的银雪十三拐,不仅极富纯阴之力,而且极富玄机,一拐套着一拐,便象是那白羽剑法一样,先前看着并无多大的威胁,可是一旦返身,越打便越无法脱身,直至退入死路。这拐却又比白羽剑厉害了许多,她每一拐都将人逼入死路,每一拐都可以是杀着。
丁哥儿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想到如果交战的是自己,只怕过不了三招便已经粉身碎骨了。
项冲竟能够招架,三招、四招、又过了五招。
现在,项冲已经忘掉了自己,忘掉了畏惧,也忘掉了生死,他只知自己是一把剑,十年才磨出来的一把剑。他也忘记了无极剑法,不!他忘记的是那有形的无极剑法,他现在就是无极剑法中的剑,他的整个身心都与他手里的宝剑融合在了一起。
“无极剑,真正的无极剑!”朴海婆当然看得出来,也心跳起来,已经有几十年她没有领教过真正的无极剑了,现在终于又看到了,不由得一阵兴奋。她的拐更威猛了,她的招式更凌厉了,她要看一看到底是无极剑厉害,还是十三拐厉害。
八招、九招,过了十招。
项冲已经进入了剑的上境。蓦然觉得飘飘欲仙起来,他还是他,剑还是剑,但怎么看剑都象他,他都象剑。而朴海婆的拐也忽然间并不可怕起来,虽然那拐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无一不是逼他到死地,但这就象是在跳舞,在狂烈的跳舞,只是舞伴也更加狂烈了一些。
要达到剑的上境,需要三点:一是要有相当的内功基础;二是要窥透剑法的奥秘;三是不存丝毫的杂念,有高昂的斗志。项冲并不具备这所有的三点,最其马他还没有全部窥透剑法的奥秘。但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足以激发出人全部的潜力。朴海婆太强大了,强大的你必须要超水平发挥。
现在,项冲就是在超水平发挥。
人若到了剑的上境,便刀剑无伤,无往不利了。
朴海婆从来也未想到过自己会败在项冲的手里,但是现在她想到了,她的银雪十三拐马上就要用完了,她将没有什么可以匹敌项冲着了魔的剑。不过,幸亏她还有银雪奇功,那种一掌拍去就把淳于烈冻成冰棍的奇功。她本来夸下了海口,不用这门功夫,但是如今已经不能不用了,诺言虽然重要,可荣誉与性命更重要。她决定要用银雪功了,就在最后的一拐时用上。
她早就该用银雪功,此刻才用不知是不是已经晚了。
丁哥儿只觉得眼前一花,朴海婆突然就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鸟,唳鸣一声,带着纷纷的雪花扑了过去,扑向项冲。瞬间,项冲便淹没在了漫天的暴风雪之中。
空气骤然变冷,丁哥儿也觉得透体冰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们赶到砗磲宫的时候,丁哥儿还站在那里,而朴海婆与项冲都倒在地上,朴海婆的胸口插着一把剑,是项冲的剑,而项冲此刻已冻成了冰棍,在他的周身都挂着一层薄薄的冰。
“师父!”海妹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朴海婆微微睁开了眼睛,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又如此苍凉地道:“五十年!五十年!我终究打不过无极剑……”她的声音已经停止,她的生命也已结束,但是她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的只是遗憾。
太好强的人总是有许多的遗憾。
“师父!”海妹痛哭起来,因为在她的心里,朴海婆不仅仅是她的师父,还是她的外婆。本来这是一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秘密,也终成了朴海婆的一个遗憾。
我扶起项冲,他浑身冰冷,头发凝霜,嘴唇也变得紫黑,但他还有一口气。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可以救他。
天魔功似乎是银雪功的克星,在武夷山上,我就是用天魔功救活了淳于烈,此刻更是毫不犹豫地双手直抵他的膻中,以我的功力帮他度过难关。
项冲的脸渐渐红润,身上的冰雪也渐渐融化,那丝丝的凉气从我手臂传入了我的身体,我仿佛又回到了昆仑山的万年寒玉的床上,承受着那种冰火交融的快感。
“不要……不要为我浪费你的体力!”项冲醒了过来,恳求着。
我不能说话,只能运功。
“项大哥,你别让他分心,小心他走火入魔!”灵儿警告道:“你快些行功自疗,不然还会浪费他更多体力。”
项冲只得闭住了双目。
也许是经常在冰床上运功的缘故,在救醒项冲之后,我并没有感觉到累。在我看来,为了朋友,这是应该的。项冲不也是为了我,才会来到这里吗?
项冲也被送出了谷,我不能让他再去冲杀,他的伤比王不安的还要重,因为他的伤是内伤,只怕没有半年是养不好的。
砗磲玉衡宫的钥匙是一支很大的砗磲壳制成的,上面还雕刻着美丽的花纹,如果流传到千年之后,当是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现在,这把砗磲钥匙我也拿到了手。
七宝宫 第七节 玛瑙开阳宫(一)
我们都在猜测,玛瑙开阳宫的守卫会是谁,灵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道:“对了,翩翩曾跟我说过,说这个开阳宫与别的宫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问道。
灵儿道:“具体的,她也不知道,反正是说开阳宫要比其它的宫厉害些,好象有什么秘密。”
丁哥儿却不耐烦地道:“唉!管他什么秘密,到那里我们就知道了。”
“大家还是小心一点好。”灵儿提醒着。
我们都点点头,东方太保不由得问道:“你们说开阳宫里的守卫会是谁?”
这实在是一个难以猜测的问题,但是大家都在猜测。
“我看不是连堂主就是山鬼。”丁哥儿首先道。
提到山鬼,东方太保便咬牙切齿起来:“如果是山鬼,我一定要手刃了他,为我娘报仇。”他还有一个疑团,便是他的父亲被山鬼虏了来,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到时山鬼以此为要挟,大家又多了层顾虑。
“你怎么能肯定是那两个人?”灵儿问着丁哥儿。
丁哥儿笑道:“这还不简单,连堂主与山鬼武功都那么高强,又都是七杀门的人,这七宝宫只剩下了两个宫了,而他们还没有出现,所以我想他们一定一个在开阳宫,一个在摇光宫。”
我不由得点头,丁哥儿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灵儿踌躇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于是我问道:“灵儿,你说会是谁?”
灵儿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的师父?”
我一愣,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随即又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会呢?”
丁哥儿也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想到他?他还在昆仑山呢!”
“一鬼二魔,三老四者!”灵儿喃喃地道:“三老已经身死,不去管他。这四者是七宝宫的守卫,白魔朴海婆也是,山鬼有可能是,难道老黑魔就没有可能是了吗?”
我们都怔住了,这个问题我们都没有想过。
“十个魔头中,除去三老,正好是七个人,为什么会如此之巧把他们排在一起呢?江湖上并不是只有他们这几个魔头的!”灵儿最后道。
我却忐忑不安起来。
玛瑙开阳宫是建在一处悬崖之上,三面平坦,只有一面面临深壑,其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河,也不知是流向哪里的。一条山路从谷中直通其上,穿过这里的建筑,通向了山顶。
开阳宫的前面就是那处悬崖。
我们已经来到了开阳宫的门口,但却是大门紧闭,不见一个人影。
“里面有人吗?”丁哥儿高声断喝着,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让他去闯。
屋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个老迈的声音答着:“有人,当然有人,你小子还是这般无理!”
我和丁哥儿都怔在了那里。
门“吱扭扭”地打开来,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他身材不高,背有些驼,脸上长着黑毛,头发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