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烈?”我一惊,记起了百里风与林英子打的赌。
我的失态,显然未逃过吉灵儿的眼睛,她问:“你认得他吗?”
我摇了摇头,道:“只是听说过而已。”
“这淳于烈其实也无多大罪过,只是此人放荡不羁,又酷好酒色,这酒一喝多便把持不住自己,总做出些龌龊的勾当,不是杀人,但是奸淫。”吉灵儿道:“我曾经见过此人,那次他并未酗酒,倒也似个人样。”
“那最后一个呢?”我又问道。
“最后一个却是天下最无耻的女人,人叫淫荡者,她却自称多情者,……”
“百里风!”不等吉灵儿说完,我便喊了出来。
“你知道她?”吉灵儿问。我点点头。
“这个女人有一身媚功,仿佛对所有的男人都感兴趣,而那些不知道她底细的男人只要为她所惑,便如同进了骷髅阵,至今为止,很少有同她风流过的人活在世上。”吉灵儿感叹地说着,还特别看了我两眼。
“啊!能风流而死也不枉活一遭。”丁哥儿厚着脸皮玩笑地道。
“要风流你找她去!”我骂道。他却向我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作了个鬼脸道:“只怕人家看不上我这个蓝眼睛的,却不放过你哟,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去你的。”我轰赶着他,一转脸却看见吉灵儿的脸红到了耳根,我的脸也一阵发烧,赶忙垂下了头。
吉灵儿的目标是京城,我和丁哥儿也漫无目的,便也陪她同行。
第一次经过京城还是黑魔抓住我的时候,那时没有多作停留。这一次再次置身于这繁华的城市里,不禁也和丁哥儿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规模的古建筑群,红墙绿瓦,白壁青砖以及古朴的房舍,木质的楼阁紧紧相连,街道青石铺路,两边店铺林立,旗牌招展,竟没有个尽头。如果拿此城与当今的北京相比较,北京是现代文明的大城市,原也是古色古香,在世界城市中别具特色的,只可惜已经淹没在了摩天大楼与车水马龙之中,不复再现。而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古代文明的大都市,置身其间让人倍感轻松,回味长久。街道上的人往来如梭,川流不息,也可谓是个大杂烩。黄种人遍地都是,而白种人中波斯人,阿拉伯人也随处可见,丁哥儿再不是稀奇少有的品种,人们已司空见惯了;如果多加留神,还会在人群中发现黑种人的身影,不过,他们多是被当作奴仆出现。这街上骑马的、坐轿的、牵骆驼的人纷纷从我们身边走过,而我们又从那些杂耍的、卖艺的、小摊前走过,不时留连一下。许多新奇的事物连我都叫不上名来,幸有吉灵儿在旁边,倒也是个称职的导游。
我们边走边逛着,灵儿忽惊喊了一声,我和丁哥儿忙回头询问,她匆匆地说道:“我的钱袋丢了。”我一抬头,却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跑去。“他是小偷。”我叫道,已追了上去。 吉灵儿却在后面喊着:“他是空空儿,别追。”也跟了过来。
那空空儿却回头对我笑着,脚下更不停步,仿佛是在与我们取乐。可是没有跑多远,一条人影倏地跃在他的前面挡住了去路。我看时,正是那日在船上遇到的终南派的项冲,他已经一手抓住了空空儿的手腕,问道:“你又偷了人家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偷了我的钱袋。”吉灵儿跑了上来说。我也站在了她的旁边。项冲望了灵儿一眼,作出十分威严的样子,喝道:“快交出来。”空空儿却一笑,另一只手将钱袋往空中一扔,项冲飞身跃起就要去接。“小心!”吉灵儿喊了一声,就见空空儿已经挚出了把短刀,奔着项冲的下肢削来。项冲身在空中,已经抓住了钱袋,一条腿抬起,在下落的时刻猛然弹出踢向空空儿头部,空空儿一闪身,那刀没有削中,但也躲过了那致命的一踢。
我正想上去相帮,却被吉灵儿拉住,道:“不用你,你瞧好!”我点点头,已经发现那两人实力根本相差很多。
虽说没有兵刃,就凭一双肉拳,项冲依然勇猛如虎,空空儿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我不由得暗暗喝彩,第一次遇到项冲时,他还不堪老黑魔的一击;如今看来,这三年他并未荒废,武功已远远大过从前,只怕老黑魔再也轻易抓他不得了。
空空儿已知自己并非对手,几招过后,早生了退意。果然,在项冲一击之下,他借力往后一弹,已越过围观的人众,落荒而去。
项冲把钱袋递过来,笑盈盈地对吉灵儿道:“喏,这是你的。”吉灵儿接过来,道了声谢,就听项冲又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又如此巧合,在此得遇姑娘,真是三生有缘。”却见灵儿的脸一红,他真赶忙收住了嘴,显得有些尴尬。
“怎么样?怎么样?”丁哥儿牵着马急匆匆地赶来,愣头愣脑地问道,一眼看见了项冲,惊讶地问:“咦,又是你?”
项冲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哥儿,又看了看我,已经认出我们便是船上所遇到的人,我想他一定把我们当成了胡人,只听他问着灵儿:“吉姑娘原来还结交了两位远客,能否介绍一二?”
灵儿点了点头,说出了我们的名字。那项冲却非常爽快,对着我们一拱手,自报姓名道:“在下终南山派的项冲,江湖朋友送个绰号作不死凤凰,今日得遇两位,实乃有幸之极,若三位不弃,在下愿作个东道如何?”
他一见面就要请客,我却有些犯难,看了看灵儿,见她点了点头,我也同意了。丁哥儿初时并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直到听说这个项冲要请他吃饭,果然来了兴趣,还对对方大大赞扬了一番,无奈他的话说得不清楚,没有人爱听。
我们找到了一间酒楼,在楼上临窗的雅座里坐下,酒过三旬之后,话题便展开来。这项冲十分健谈,话题一直被他操纵着。他只是客套地问候了我和丁哥儿几句,便甩下我们不顾,没完没了地与吉灵儿说开了。我直怀疑他真正要请的是吉灵儿,我和丁哥儿根本便是个陪衬,还不如不来的好。连丁哥儿这么不懂世事的人,也不满起来,嘟起了嘴巴。
“吉姑娘此趟西北之行,事情可否办妥?”说了半天话,项冲才转到了正题。
灵儿摇了摇头,一脸的沮丧,我不由得来了兴趣,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项冲盯着我没有说话,灵儿也看了我一眼,苦笑道:“办点儿小事。”我知道她不想告诉我,也就不去再问了,但丁哥儿依然无比地好奇,追问着:“什么小事?”
项冲却不满地答道为:“没什么!”。这使丁哥儿很是难堪,直通通地道:“我又没有问你,用你来说?”他显然对项冲方才的冷落怀恨在心,也忘了这里是谁在作东。我有意识地拉了拉丁哥儿的衣角,他却把我甩开了,我知道他的犟脾气又犯了,干脆不去理他。只有项冲尴尬在那里,脸色很是难看。我想此刻,吉灵儿应该打句圆场的话,就此过去,她却低着头,仿佛有无限的心事,浑没有在意这桌面上的僵持。
“人家心烦,你莫要捣乱。”项冲强忍地半天,才压着怒火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丁哥儿不知好歹地说着。
吉灵儿抬起了头,正要劝解,眼向窗外一瞥,脸色忽然变了变,站起身来,低沉、焦急、略带着沙哑地说道:“抱歉得很,我要先行一步了。”说着,也不管我们发愣,急急地离座而去。
“唉!”我喊着也追了出来,听到身后项冲也起身要来,却被丁哥儿阻住,在骂着:“我说呢,你一开始就对她没怀好意。”我没有回头,追下楼去。
吉灵儿已经骑上了马,我在后面喊着:“吉姑娘……”她却回过头来回答着:“你若找我,七日内去随州大洪山。”便转头打马飞奔,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我怅然若失地回到楼上,才发现这里已经如沸水开了锅,项冲和丁哥儿一个手持东方的剑,一个手持着西洋的剑纠缠在了一起,楼上的坐客已经一哄而散,只有两个酒保在角落里瑟瑟地发抖。
项冲的剑似银龙,丁哥儿的剑似玉蛇,龙蛇相争,互不相让。项冲的剑法讲究的是剑人合一,人便是剑,剑便是人,人随剑走,剑随人行,挥洒自如,如同画匠在泼墨挥毫。而丁哥儿的剑法讲究的是剑是剑,人是人,剑在人手,随人左右,人形灵活,以剑为引,抖起来长剑柔韧颤动,剑头全是影花,让人无从捉摸。两人打在一处倒也相当,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站在一旁观望良久,看得出他们真正的实力。项冲的剑法应是虚乎飘渺,击人不测,但他使出来却过重拘泥于招式路数,加之力量运于剑端虎虎生风,只多了几分劲力,而少了几分奇妙。只这几分劲力也应该不次于丁哥儿了,但他从未遇过西洋剑术,不免有些不适;更主要的一点是丁哥儿的步伐怪异,他的剑还未逼近丁哥儿的身侧,便失去了准星,相形之下反被丁哥儿占尽了先机,只怕再战下去就要吃亏了。
不出我的所料,丁哥儿的脚步一转,忽然手中的剑就挽了一个圈,立刻在半空中抖出了千万朵剑花,这一招叫“花影重叠”,直将项冲逼到了死角,我知道这小子下一招不是破天剑,就是大劈刺了,无论是哪一招都是见光见血的。当下,我哪还敢迟疑,飞身而起,一脚将项冲踢翻到窗前,探手直向丁哥儿的剑花中抓去,不偏不倚,正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也就是我,与他对打了四年,所以能够一击而中,若换了别人,只怕这半边身子已经成了肉浆。
丁哥儿看到是我,生气地收回胳膊,我只一夺,已将他手中的剑抢下,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怎么向着外人?”
项冲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象在回忆着什么。我知道他一定是越瞧我越眼熟,我刚才那一招黑魔拳一定让他想起了什么,他总该记起老黑魔所哄过的孩子吧?果然,他的脸上露出了憎恶的表情:“你……你是……”
“吉姑娘已经走了。”我故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一愣,回头望着窗外,不自觉地喊了一声:“火!”,再不顾我和丁哥儿,飞身下楼而去。
我想他是去追吉灵儿了,也奇怪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这才发现在对面邻街的一堵墙上,原来画着一幅燃烧的火的画。这是一种什么含义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了吉灵儿,我也无心在这繁华的京城闲逛,打算这就起程前往大洪山,但丁哥儿却依依不舍,他说他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大的城市,软磨硬泡着要再呆上一天,我只得随他了。
也就在这一天,我等到了三老的到来。我想,也许是我和丁哥儿太有特征了,那三个老头子只要一打听就能找到我们,想甩也甩不脱了。
还是如同以往一样,他们只在我们身后十数丈远处尾随着,仿佛并不认识我们,可是我只要背声口诀,他们便会趋之若骛,轮流跑上前来与我抬扛,直到相信我的口诀确实不错,便又气恼地落到了后面。
一个身披黑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脸上带着一股骄蛮之气的老头子从我们身边大咧咧地走过,我拉着丁哥儿闪到了一边。在他的身后,还尾随着十多个青衣短打扮的人,一看便知是他的弟子。从那一个个面带着杀气,捋胳挽袖的模样,可以看出来,这群武林人士正被前者带领着,要到哪里去兴师问罪呢。
“哈哈,这不是周心远那个该死的吗?”我的身后马上传来了老东西调笑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愣,拉了拉丁哥儿,他莫明其妙地回过头,我向他呶呶嘴,一齐望去,只听老犟筋在明知故问着:“他不是崆峒山派的掌门人吗?”“嗯!”老糊涂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个败在我们手下的人,看他多神气呀!”
那一群人站住了,前面带队的老头子转身看了看三老,脸上的肌肉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恨恨地道:“三个老不死的,今日爷爷没空同你们戏耍,等来日定与你们决一雌雄。”说着一挥手臂,招呼着身后道:“我们走!”
“他在说什么?”老东西问。“他在威胁咱们。”老犟筋说。“他是想开溜。”老糊涂最后答。“让他再逃吗?”老东西又问。“不能!”老犟筋又说。“要逃可以,等答出咱们的问题。”老糊涂最后又答。
周心远气得红脸发紫,还是强忍着要走过去,可是刚挪了两步,三老便飞似地跳到了他的前面,拦住了去路。
“咱们有条规矩。”老东西道:“要么你输,要么你胜。”老犟筋接道:“只不许逃,可是他逃了。”老糊涂最后道:“所以今日要整死他。”
“好!今日爷爷就陪你们一遭。”周心远怒不可遏地从身后的弟子手上抓过一把剑,那剑又宽又厚又长,倒象是一把刀。只听他抽出了剑,厉声喝道:“有本事你们就一个个地来。”
“咱们没本事。”老东西说道。“所以咱们一块儿上。”老犟筋跟着道。“这是咱们的规矩。”老糊涂笑呵呵地说。
“师父!我们先去结果他们。”周心远身后的一名弟子喊道。
“不行,你们只有白白送死。”周心远告诫着,但为时已晚,那名弟子已仗剑闯了上去,只见老糊涂一挥手,那名弟子的剑还未攻到,已经四肢舒展地被打了回来,幸有几个人把他接住,一口血仍“噗”地喷出。
“好个没用的周心远。”老东西嘲笑着。“怕死还要把徒弟搭连。”老犟筋阴恻恻地道。最后又是老糊涂笑着结尾:“不如撞死在咱们跟前。”只激得周心远哇哇大叫,宝剑一挥,已纵了上去,不由分说,剑光已起,剑气暴涨,直奔三老杀来。那三老依然调笑着说道:“好厉害烈风火里剑。”“怎比我破天三圣拳?”“定叫他骨断筋还连。”话音一落,三人已经一字排开,周心远剑光一罩,四个人便淹没在了拳影剑光之中。
丁哥儿张大了嘴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打斗场面,我也瞪大了眼睛,努力捕捉着四个人往来的步伐和招式。他们都比黑魔霍山翁慢了些,我可以看得清他们的身影。周心远众多的弟子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将四个人圈在了其中,但谁也不知道如何去帮忙,他们根本就看不清谁是谁。
霍然间,我见到四个人象陀螺一样分开,三老呈三面已经将周心远围在了当中。“破天三圣拳!”不知他们中谁高喊了一声,就见每个人一前一后各发出拳来,白、红、蓝三道足球般大小的拳影直扑正中的周心远,在这三拳之后又跟着三拳,仿佛陨石飞逝一样得快。与此同时,周心远也大喝了一声:“烈风怒火!”那剑横着转动开来,只见金光闪闪,火焰翻腾,仿佛一个小太阳在当中燃烧,又蓦然暴破,烈焰象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四面射去。
我只眨了一下眼睛,那短暂的炫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的却是一个静止的画面:三老一个比一个地与周心远比拼上了内力。
这是场看似平静,但却真正凶险百倍的较量,四个人的脸上都渗出了汗珠。周心远成尤为难受,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这种比拼,没有结果是不能罢休的,谁也无法保证一方撤力不伤害到自己,只有努力加强力量将对手击倒方可无虞。周心远的一帮弟子先是一惊,接着便大喜过望,挥剑直奔三老斩来,哪知还未到身前,却又如同被什么推了一下,弹了出来。原来这四人比拼之时,那内力便在四周渲泻,象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无形屏障,除非内功高强,足可穿破这道屏障的人方可近身。
我看着看着,只觉得心跳加快,手脚紧张,既不希望三老伤着周心远,也不希望周心远伤着三老。我却无能为力,我根本没有如此高深的功夫,能一拳分开四个人的决斗。若要分开他们,除非自己的功力远远高于四人,最少要与四人功力之和对等。眼看着周心远往后退了一步、两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