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老头子威严地轻喝了一声,不容我有回绝的余地,道:“你就想这么走吗?”
我愣了愣,问道:“难道老盟主还要与在下为难吗?”我这话问得倒是干脆,却叫他有些吃不消。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傲气,是不应该和我计较什么的,可是,也许我是第一个敢顶撞他的人,所以他不愿意放过我。
他缓缓地道:“你虽然是绿林帮主,但在这武林大会上,如果胆敢捣乱,也是罪不容恕的。”
“我捣乱?”我好笑起来:“请问我如何捣乱了?”
他一声冷笑,道:“老夫最恨得就是谣言中伤,无中生有,将捕风捉影之事蛊惑人心。你且将方才的话说清楚,也给天下人一个明白。老夫无影门中是绝不允许有败类的,你的话叫人不免胡乱猜测,若是敢污陷于人,老夫定当叫你自负其责。”他凛凛而言,俨然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我不由得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下了大祸。若是将真实的事情说出,只怕东方太保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若不说出来,看今日这形势,老头子是决不会让我轻易地离去。我的心中实实后悔,不过也在暗暗庆幸,老头子还不了解情况,现在来编一个适当的谎也来得及。
正在我吞吞吐吐,脑子飞快旋转着的时候,却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哟,就这点儿事,秋帮主也不好意思开口吗?那就让奴来替你说吧!”是百里风!我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喝一声:“你住嘴,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嘿嘿!你是怕奴说出他强奸你妹子的事后,你妹子嫁不出去吧?”百里风终于说了出来。我象一道箭一样朝她射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话总要比人跑得快,我只能“啪啪”地打了她两个耳聒子,她竟然没有能够躲开。
所有的人都开始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起来。
老头子回过头去,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爱徒,半天才抖声问道:“这……可是真的?”
东方太保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似乎是一个霹雳,将东方世家的人打了一个跟斗,东方闪烁暴怒地指着自己的儿子,只说着:“你……你……”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慕容容颜却瞅着自己的儿子,呆呆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有慕容娇儿在强力地辩解着:“不,不,表哥当时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身边的姑妈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她连忙将之搀扶住,喊着:“姑妈……”也无暇再多说了。“娘!”东方太保也叫着扶住了自己的母亲。以东方世家在江湖中的声誉,向来以家教严格、子弟循规蹈矩而闻名天下,是所有世家中口碑最好的,可是如此一来,他们东方世家的声望可说是一落千丈。
再看这台上台下众人的言行,除了鄙夷嘲讽,便是幸灾乐祸,只听得不知何处有人说道:“嘿,老头子假惺惺地作着七星盟主,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纵使门下的人为非作歹。”又有人道:“东方闪烁还自命大侠,出此逆子,好不丢人!”更有个尖刻的女子在叫道:“看一看老头子怎样来庇护他的门下,今后只怕天下的女人都要远远地绕着他们走了!”这是上官容的声音,这个女魔头原来也到了场,我却顾不得去寻她的影子,已经和百里风交起手来,这个千面狐狸精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只一味地往人群里钻,让我奈何不得。
老头子的脸象是夏天多变的天空,已经乌云滚滚了。东方闪烁终于说出了话来:“你……你这个小畜牲,我们东方世家竟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也罢,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东方闪烁的儿子,我也再不是你爹,我们东方世家也再没有你这样的孽障!”说着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慕容容颜已经清醒过来,呼着“保儿!”的名字不原离去。“将她架走!”东方闪烁冷酷无情地吩咐着走上台来的慕容家的兄弟,那一双浑人应着架起慕容容颜跟在东方闪烁之后,走下台去,离开会场。慕容娇儿有些左右为难,她看了看已经崩溃了的东方闪烁,又望了望在前面哭泣悲伤的姑妈,道了一声:“表哥,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说着,跟着东方世家的人去了。那慕容致情也觉得无味,跟在他们的后面,回了江州城,三世家里只剩下了南宫长胜父女,他们留下来的目的只不过是要看看结果。
东方太保一阵猛咳,一口鲜血喷将而出,人也晃了两晃,腿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若不是他的右手柱着了宝剑,他一定会栽倒在地,他那胸口刚刚包扎的伤口又迸裂开来,血点点渗出,滴在了地上。他如同一尊雕像,就那么跪立在那里,仿佛傻了一样,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悔恨。我这才真正了解了东方太保的苦心,难怪他会迫不急待地要娶海妹,难怪他会大病一场。原来作世家子弟与作盟主之徒还这般得艰难,他自然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但也是众目所瞩的,一旦作错了事,便又成了众矢之的。这样的名门对我来说,不作也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用幸灾乐祸的目光来看老头子如何处理这个丢脸的徒弟,他们刚才还在为东方太保高超的剑术所惊惧。如上在坐的人,没有一个出面劝解,连白朴都在低头沉思。我却觉得氛围不对,丢下了百里风,庆幸着海妹昏迷时已被送走,不然她若醒来,还哪有脸活在这世上。
“太保,在你入门之时,为师便曾经告诫过你,作为无影门徒,必须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二十条门规你也背得烂熟,我也再不多说,你该知晓怎么办。”老头子背过脸去,终于发了话,脸上却是一片冰霜。
“我知道。”东方太保答了一声。
我回到土台之上,正看到老头子转过来的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虽然冷漠,但那双老眼中闪动着一丝晶莹的光,只一晃而去,也许只有我才看到了。他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却又有些沙哑,依然装作十分的威严,道:“也罢,老夫如今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了,你走吧!今后不要再说是无影门的子弟,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着一挥手,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东方太保并没有走,他该不是受伤太重,走不动了吧?我胡乱猜测着,紧盯着他。他单膝跪立在那里,久久不见移动。诺大的会场安静了下来,人们都在观注着土台上的这一对师徒。
蓦地,东方太保举起了七星剑,反手顺在了自己的项间,心下一狠,就势抹去。
“不!”我大吼一声,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武林大会(六)
我的速度奇快,宛如一阵风,刮过了老头子的身边。老头子背对着东方太保,侧身对着我。我的这个举动让他敢到了威胁,他以为我会对他不利;再或者是他根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想如此结束,所以将全部的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的速度很快,但老头子的速度更快,他摊开了双掌向我拍来,那一掌我不知道他运了有多少的功力,我看到了白气在他的掌中蒸腾,那一掌必定非同小可。我若要躲闪,东方太保必定自尽;我若去救东方太保,自己却要遭殃。我听到了灵儿和丁哥儿的惊呼,可是哪里还顾得许多,硬挺着身子奔向东方太保,在他的七星剑刚刚划破颈间的皮肤时,我已经迅捷地夺过了他的剑,顺手点中了他的软麻穴。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劲力向我袭来,随之听到了“篷”得一声响,那掌并没有打中我的身体,是有人为我挡了一下。
在这个台上能够为我挡一掌的人只有白朴,他却象被踢起的足球,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山石上,将那整整一块巨大的岩石撞了个粉碎,他也随之摔落下来,一口血哇地喷吐出来。
“贤弟!”老头子吃了一惊,大叫着已扑身过去,察看起他的伤势,看来,他与白朴之间的友情确实很深。那白朴挣扎着爬起来,老头子声音却在颤抖:“你……你这是何苦?”
“不!”白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老了,没几天活头了,我只是不想再有遗憾,不想再犯错。咳咳!……”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遗憾,有过什么过错,但这一次他若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东方太保。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东方太保虽然被我制住了穴道,却也是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盯视着我。我也很牵挂白朴伤得如何,但东方太保实在是个累赘,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得犯傻,将那么一点点蜗角虚名看得如此之重,竟不惜抛弃自己的生命,便是犯了错也应该给个机会改过的呀?更何况东方太保之错责任也不能全怪他。我知道东方太保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叫了一声:“丁哥儿,把他带走!”说着已将他象抛砖头一样抛了出去。丁哥儿跃身接住,却笑道:“嘿,方才虽然我输给了你,这一回,你却要感谢我。”
“灵儿,你与丁哥儿将他送走。”我吩咐着。
她却不放心地问:“那你呢?”
“有众家兄弟在此,我不会有事的。”我答道。
她也知道我是怕为她分心,当下招呼了一声:“你要小心。”便让丁哥儿背着东方太保,跟着他跑去。
我正要回身去看白朴的伤势,却见老头子怒目直视着我,再看白朴,他已经站了起来,他毕竟为一代高手,能够承受得住老头子的一掌。但也就是那一掌,我看清了老头子的实力,便是黑魔霍山翁也不可能一掌打飞白朴的,此人当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角色,比那无极道长只怕还要高出数畴。
“秋帮主,你可懂得江湖上的规矩?”老头子沉声问道。
我愣了一下,道:“还请见告。”
“哼!”他冷哼了一声,道:“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内部事务,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杀剐存留外人决不许干涉,否则便是犯了大忌,便是挑衅。”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出面替东方太保讲情的原因,当下也道:“我不管什么大忌不大忌的,在我看来,人命关天,每一个人都有活的权力,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为什么动不动就让人去死呢?”我嘴里说着,心下却对这个老头子鄙视万分,我看得出来他对东方太保有很多感情,若真想要他死,便不会让我将人带走,以他的武功和本领,阻止丁哥儿与灵儿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却还要在这里假模假式地对我谈什么规矩。
林英子却不由得问了一句:“东方太保害了海妹,你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不等我回答,百里风又在底下说了起来:“哎,那公子若是死了,他那妹子又能嫁给谁呢?”
“你给我住嘴!”我忿忿地道:“若不是你这个溅货,哪里会这个样子?”
她却哈哈笑也起来,扭捏地道:“哟,你应该感谢奴才是呀,若不是奴的撮合,怎会有如此好的姻缘?”
我真恨不能将她的嘴撕碎。
白朴强忍着伤痛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愧疚,若早听他的话不来此地,也不会闹出这许多的事。只听他对老头子道:“盟主,便是你与秋帮主今日结了恩怨,也不应该在武林大会上了结,今日天色不早了,正事还未办妥。”我知道他这是在为我开脱,让我早早离开此是非之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
“白朴,你为什么要处处护着这个小黑魔?”冷无情不等老头子答话,已经喊了起来。
“老夫只以公为重。”白朴朗朗地道:“不想以此事来搅乱了这次武林大会。”
“不!正是这个小黑魔搅乱了大会!”周心远也站了起来。
白朴皱了皱眉,道:“盟主,老夫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刘道长还不来与会?依老夫之见,还是快快选出门长,免得再节外生枝,出了什么差错。”他这是避重就轻,还是想为我开脱。不过,经他如此一说,所有的人也纳闷起来,刘海蟾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迟迟不见出现呢?
正在这时,却见一马从北疾驰而来,那马上坐的正是崔玉郎,他的怀里还抱着个人,一脸的慌张。我一愣,已见他到了近前,从马上跳下,放下了怀里的人,大家定睛看去,原来却是小韦陀王不安。他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已经昏死了过去。
“玉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跳下了土台,连忙问道。
广禅僧急忙过来,救护自己的徒弟。
崔玉郎喘着粗气,这才不连贯地道:“俺奉命去……天后宫看个究竟,可是……刚到南门……便见王兄从……城里冲出,只对俺说……‘出了事’便昏死过去,俺想若果真天后宫出了事……俺也帮不上忙……便带着他回来了,报个信。”
“你可看到梅娘与云英?”冷无情急忙问。
崔玉郎摇了摇头。
“周掌门,冷掌门,你们带些人快去天后宫。”老头子连忙吩咐道。周心远与冷无情答应着,带着门徒快速赶去。
老头子一双疑惑的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半天才喃喃地道:“禹王一出天下了!禹王,禹王?难道……”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指着我道:“你就是禹王?”
我不由得一寒,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
“老夫这才知晓你为何要在些搅闹。”老头子如梦方醒般地道:“自你一入江湖,风波一起再起,原来你就是我七星盟的劫星。”
“盟主何出此言?”白朴不由得肃然道。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道:“盟使也许不知,老朽虽在庐山隐居,但并非耳聋眼瞎。老朽知道,那凤凰翎便是被绿林帮的人窃去。”此言一出,闻者皆愣,我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知晓。是了,那空空儿既然能背叛绿林帮,他又怎么不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呢?只听老头子继续道:“秋帮主本是七杀门中的人,七杀门怎可能容忍一个叛徒存在?那少林智圆大师之死他也是脱不得干系的;便是剑师庄惨案也是他那把匕首所为;他的手下还笼络着一批武林败类。莫看你年纪轻轻,倒是野心不小,如今又想打我七得盟的主意,这里搅乱武林大会,那边却向无极道长下毒手!”
“你血口喷人!”我不由得大怒起来。
“好!”他却冷笑着道:“老朽倒要问你,昨夜狂风暴雨,你为何要去天后宫,直到夜半三更才回?而今日怎么又如此之巧,刘道长便出了事?”
我愣住了,原来这个老头子手下还有如此众多的耳目,可是仔细一想却也没错,这里是他的地盘,任何有些头脸的人一入江州便被他监视了,他知道昨夜我见过刘海蟾也并非奇怪。可是这一番指责,却让天下的豪杰不得不信,因为这是从老头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我无法说清楚昨夜与刘海蟾做了些什么,说出来只怕别人也不信,只能愤愤地道:“你怎么知道无极道长出了事?”
“谁不知刘道长武功盖世,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与之一论短长?若无人暗害于他,他怎么可能出事?若没有出事,以他的为人,怎会不来参加武林大会?”
老头子说得条条是道,我却哑口无言。
第二十一章 武林大会(七)
“盟主且莫猜测。”白朴在旁边叫道:“不安贤侄已经醒转,且听他来说明。”
王不安在广禅僧的救治之下,果然醒了来,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才有气无力地道:“快……快去救无极道长!”
“已有人去了。”白朴安慰着道:“你且说说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朴海婆!”王不安告诉他。
“朴海婆?”白朴和老头子都是一愣,白朴思索地道:“怎么可能?以刘道长的武功,朴海婆哪里是对手?”
“他……他的眼睛瞎了。”王不安急促地说着。
众人都大惊失色。“瞎了?”白朴与老头子都是一惊,忙问:“如何瞎的?”
王不安摇了摇头。
虽然这情景让人着急,白朴还是柔声地劝慰着:“不安贤侄,你且歇一歇,从头说来。”
王不安喘了口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