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 第9部分

　　　　胖子心里偷着乐：看来不论是谁，心里都盼着好日子呢。

　　　　看到马车影，大老远就有一帮半大小子尥蹶子跑上来，奇奇也混迹其中，身后还跟着个小毛猴，一颠一颠的。

　　　　李队长抱着布包，神气活现地嚷嚷：“告诉你家大人，都去我家分钱！”

　　　　胖子把奇奇抱上车，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想胖叔叔不？”

　　　　“想。”奇奇伸出小巴掌：“想你给我买好东西吃。”

　　　　大马车一路跑到队长家，李队长连口凉水也顾不得喝，就被一群老娘们团团围住，胖子刚要偷懒，进屋蹭饭，就被大脚嫂抓住：“快拿账本。”

　　　　胖子也就一家一户把钱数念出来，多数都有五六块钱。

　　　　李队长意气风发，当年吃大锅饭的时候，分粮食都没这个精神头，他挎着包，站在一个板凳上，鹤立鸡群一般，一会工夫，兜子就瘪了。

　　　　领到钱的全都见钱眼开，笑得合不拢嘴，都舍不得走，满满地围了一院子，叽叽喳喳议论。

　　　　胖子也就着这个热乎劲，再给大伙加把柴：“咱们村里有都是荒坡，要是各家各户都种上果树，那就不是三块五块了，大家伙回去都好好琢磨琢磨，咱们不能小打小闹。”

　　　　众人看着手里的票子，脸上也都若有所思。等到人都走没了，胖子在仗子外边看到还有几个人影晃悠，其中就有二柱子媳妇。

　　　　晚上自然就在村长家蹭饭，腊肉炖豆角子，别说，还真有一股各路味。为了犒劳有功之臣，李大婶还专门给卧了一盘子鸡蛋，上面撒上一层葱花，白的白，黄的黄，绿的绿，好吃又好看。

　　　　给奇奇夹了一个鸡蛋黄，胖子仰脖喝了一盅酒，用筷子指着鸡蛋盘子说：“这个也都可以卖钱，城里就认山里的鸡蛋，咱们村有山有水，养点鸡鸭鹅多方便。”

　　　　李队长也有点开窍，一个点头：“来年开村叫各家各户都多抱几窝。

　　　　“还等到来年？黄瓜菜都凉了。”胖子咬了一口窝瓜，满嘴黄呼呼：“啥事都不能拖，种果树，养小鸡，这两样事今年就得办利索。”

　　　　窝瓜太面，噎得胖子直伸脖，连忙抄起奇奇的苞米碴水饭，喝了一大口，这才缓过劲来。

　　　　李队长又嘬起牙花子：“现在这个月份，抱鸡崽子都晚了，到秋长不大，擎等冻死；果树就更不能急，那玩意怎么也得几年，桃三杏四梨五年嘛。”

　　　　胖子嘿嘿一笑：“我自有办法，不过动员工作这次得你做，我一个小白人，老到大喇叭里嚷嚷个啥。”

　　　　“中”，李队长现在对胖子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然后转了转眼珠说：“村里的老会计年纪太大，要是有能写会算的，早就该换了，胖子，我看你当这个会计挺合适。刚才分钱，小九九算得挺顺口。”

　　　　“赶紧找别人，我性子太懒。”胖子一个劲摆手，他准备带头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哪有那个精力。

　　　　村长叹口气，仰脖干了一盅。

　　　　胖子也深有感触地说：“村里也该有个学校了，赶明个一帮睁眼瞎可咋整。”

　　　　“嗯，哪天抽空去公社问问。”

　　　　“别哪天，啥事都得赶早。”胖子端起酒盅，和队长碰了一个。

　　　　第二天，李队长还真不含糊，跑了几十里山路去了趟公社，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胖子，多亏你呀，公社正好有一批代课民办老师要往下分，我好说歹说，总算争取来一个指标，这要是去晚了，又得等明年。”

　　　　胖子也很开心，不过心里也有一丝失望：民办教师？估计不会是大辫子……

　　　　以后的几天，胖子主要是翻翻地，他看中的就是刚来时的那个山头，跟队长一说就搞定，不过胖子还是正正经经地和村里签订了土地承包合同，并且缴纳了十块钱的承包费，而且绝对没走后门，都是公事公办。

　　　　唯一叫胖子不满的，他虽然是有身份证的人，但是在这个时代不好使，也不敢拿出来，所以到现在他和奇奇还都是“黑人”。

　　　　好在这次都是一个村，签字画押就算完事，但是胖子知道不能总这样，应该早点想办法补办户口。

　　　　十块钱包了足有五十亩地，足够胖子忙活一阵子的啦。好在他的身板现在干活不费劲，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吃得饱，躺在炕上睡得香，小日子也挺滋润，最主要的是精神上轻松，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看看到了九月份，这一天，胖子家苫房，秋天好连雨，房盖必须弄好了。

　　　　车老板等人在房顶上忙活，胖子伸不上手，刚要上房就被王三炮给轰下来：“就你那块头，别把房梁压塌喽。”胖子也就乐得清闲，在下面端茶递烟。

　　　　正忙活着呢，就听大道上人声鼎沸，丫头小子哇哇一阵乱叫：“老师，老师来了。”

　　　　胖子也刚要上大门外瞧瞧，就见门口拥进一大帮人，最前面一个大闺女，脸上红扑扑，穿着一个干净的花布小褂，屁股蛋上的大辫子左一甩右一甩，手上还拉着奇奇。

　　　　胖子不由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去：“小玉，欢迎到我们村来啊，新老师原来就是你，这下好了——孩子们可高兴坏了。”

　　　　“我看怪叔叔也挺高兴。”奇奇向胖子做了一个鬼脸，更可气的是她身边蹲着的小毛猴也跟着龇牙咧嘴做鬼脸。

　　　　胖子向它比划了一下中指，不过除了奇奇别人也看不明白。然后招呼着：“快进屋歇歇，二肥子，你去后院打枣，奇奇，你叫毛毛上树摘几个鸭梨……”

　　　　大辫子眨眨眼：“黄大哥，别麻烦了。”

　　　　“你是贵客，以后又是奇奇的老师，当然得好好招待，还没地方住吧，就住我这，天天跟奇奇一块——呵呵，我出去找宿。”胖子一高兴，说话就露出马脚。

　　　　大辫子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脸上更显得红扑扑，青春洋溢的脸庞中又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

　　　　奇奇偷偷向胖子刮刮鼻子，然后拉着小玉进屋。胖子摸摸后脑勺，憨憨笑了几下，然后也跟着进屋。

　　　　“小玉姐，你看这猫仔好玩不，最愿意追我的蝴蝶结，还有这小黄狗，一吃食就打架，还是毛毛最乖——别抓小玉姐头发，人家没虱子。”奇奇小嘴叨叨个不停，像个小主人似的，给大辫子介绍。

　　　　末了又向胖子使出一指禅：“怪叔叔，你看什么呢，还不去做饭。”

　　　　“看到了吧，小家伙厉害着呢。”胖子向大辫子笑着，然后转到外物，刚走到门口，暗叫一声不好：一个小玉姐，一个怪叔叔，这可整差着一辈呢？

　　　　咣当——，胖子的脑门子磕在门框上。

　　　　（　）

第十九章　七手八脚办学校

　　　　胖子刚要刷锅做饭，就觉得眼前一根大辫子闪过，然后手里的刷帚就被灵巧地夺过去：“我来吧，大男人不适合干这个。”

　　　　“小玉姐，怪叔叔做饭可香了，咱俩进屋吃枣。”

　　　　暗骂一声“没良心的”，胖子笑呵呵地说：“房上还有四五个人呢，咱们一起做，我给你烧火。”

　　　　胖子搬个小板凳，往灶坑前面一坐，一边烧火，一边看小玉忙活，大辫子一飘一飘，有点赏心悦目的感觉。

　　　　小玉干活还真利索，烧水、和面、然后准备烙油饼。胖子进城的时候，往木盒里面塞了两袋白面，吃食上要粗细搭配才行，净吃苞米面大碴子也不成。

　　　　正忙活着呢，大脚嫂挎着个小篮子迈进屋：“这位就是新来的老师吧，瞧这姑娘，真俊啊。”

　　　　大辫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胖子连忙站起来：“大脚嫂子，你又给我送鸡蛋来了，多谢多谢。”

　　　　“这是给老师送的，没你份。”大脚嫂说明来意，小玉连连摆手：“这可不行。”

　　　　“咋不行哩？你一个大闺女能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还不许俺们敬重一下。”大脚嫂把篮子一放，就抢下小玉手里的活计：“老师你进屋吧。”

　　　　胖子偷眼观瞧，见大辫子眼睛蒙上一层水汽，不过目光却显得越发坚定，心里不觉好笑：嘻嘻，几个鸡蛋就把你收买了，没出息，不过好像当初我也这样。

　　　　陆陆续续，又有几家来送个鸡蛋咸鸭蛋什么的，叫大辫子感觉到山里人的朴实和热情。

　　　　打了一盆热乎乎的鸡蛋汤，然后切了两盘咸鸭蛋，还有一个鸡蛋炒大葱，正好房顶也苫好，车老板、王三炮他们就下来吃饭。

　　　　王三炮一边洗手，一边笑呵呵地说：“小玉，你能来咱们屯那可太好了，就在三叔家吃住。”

　　　　胖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连忙张罗着吃饭，就把王三炮推进屋。

　　　　刚放上桌子，李队长就钻进屋：“刚从地里回来，看看新来的老师——啊，是你！”

　　　　一看是县委书记家的闺女，李队长有点发蒙。

　　　　“我看你是打着幌子来蹭饭。”胖子捅了他的腰眼一下，李队长这才醒过神：“哪能白吃你的，你婶子烀的窝瓜、茄子、土豆，叫新老师尝尝咱们农村的大三烀。

　　　　大脚嫂把盆子接过来，将里面的茄子拣出，捣鼓碎了，拍点蒜末，切点葱丝，拌上点香菜，最后浇上大酱，连同土豆窝瓜一起端上桌。

　　　　金灿灿的大饼烙好，切成三角形，一张切四块，带着油泡端上来，打鼻子香。众人不由眼前一亮，这个过年的时候都不怎么吃，因为很少人家有豆油。

　　　　“今天跟小玉老师学了一招，烙油饼用热水和面，烙出来又软和又劲道。”大脚嫂看大辫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嘴里夸个不停。

　　　　大辫子则脸上红扑扑，不知是害羞，还是忙活热了。

　　　　“开饭。”胖子一声吆喝，这事他最积极。

　　　　农村的规矩，有客人的时候，小孩妇女吃第二桌，不过大辫子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就连李队长也张罗着：“小玉老师，你也上炕。”

　　　　“我和奇奇在柜盖上吃吧。”小玉看着一桌大老爷们，有点眼晕。

　　　　“那怎么成，听三叔的。”王三炮以势压人。

　　　　胖子转转小眼珠，拦住他们的话头：“咱们吃咱们的，大脚嫂，你陪小玉老师在柜盖上吃。”

　　　　“对，省得人家闺女抹不开吃。”大脚嫂拉着小玉坐到凳子上，盛了一碗黄绿搭配的鸡蛋汤，奇奇递过来半个咸鸭蛋：“鸭蛋黄最好吃，以前这是我的专利，现在让给小玉姐姐。”

　　　　小玉瞟了一眼喝得热热闹闹的炕上那桌，心想：这个胖子还怪善解人意的。

　　　　然后把红彤彤的鸭蛋黄剜给奇奇一半，尝了一口烀茄子，还真别有风味。

　　　　一顿饭吃下来，不知不觉吃得肚皮有点发胀，小玉连忙撂筷，看着炕上的胖子还在使劲抡着筷头子，暗暗警醒自己：可千万不能吃成胖子。

　　　　吃完饭，看着四五瓶老白干见底，胖子决定以后也装散酒。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安置新老师，王三炮要大侄女上他家住，队长说是上她家，吃住都方便。

　　　　胖子最后发话：“地里的庄稼马上就好了，队里需要有人看青，我家里没啥活，晚上去看青，就叫小玉老师住在我家，正好陪着奇奇。”

　　　　山里的野牲口多，有时候难免下来祸害庄稼，尤其是野猪和熊瞎子，野猪一晚上能拱好几亩土豆，熊瞎子要是进了苞米地，祸祸的更厉害，不掰到地头不罢休。所以一到秋天，就需要人“看青”。

　　　　最后，众人争执不下，只好由“香饽饽”自己拿主意，大辫子看着奇奇可怜巴巴无比期待的目光，最后采纳了胖子的主意。

　　　　胖子心里暗叫一声好，接触多了才有机会。

　　　　李队长等人活了大半辈子，哪能瞧不出胖子的小心思，看着他的眼神都开始暧昧起来。胖子脸皮虽然挺厚，也有点招架不住，于是连忙提议：“老师都来了，咱们是不是准备桌椅板凳，过两天就能开学了。”

　　　　一提到正事，大家都趁着酒劲来到生产队，教室已经收拾好了，就用生产队原来的一溜房子。

　　　　至于桌椅板凳，队长用大喇叭一嚷嚷，凡是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就扛着桌凳来报到，虽然长短不齐，高矮不一，但也能对付用。

　　　　大辫子盘算一阵，又提出一些最基础的要求：书本黑板粉笔，还有娃子们学习用具。

　　　　队长一跺脚，叫车老板赶车，拉着他上公社淘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车上拉着一块破黑板，上面大窟窿小眼子，铅笔橡皮小本粉笔都是在供销社买的，就是没有书，估计要到下学期才成。

　　　　不过老师手里有一本也就够了，这些野小子疯丫头都野惯了，怎么也得归拢半年。

　　　　这时候二肥子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条子跑进来：“老师，这个给你当教鞭。”

　　　　队长接过来一看，满意地点头：“够结实，以后谁不听话就使劲抽。”

　　　　二肥子一缩脖，这才叫自作自受呢，不过看着小玉老师弯弯的眼眉，好像不大厉害。

　　　　胖子也过来巡查一番，发现少了黑板擦，于是吩咐奇奇：“回家用我的袜子塞点棉花，缝上口就能当黑板擦。”

　　　　奇奇皱起小鼻子：“用你的臭袜子，还不把小玉姐薰过去，用我的才行。”

　　　　胖子恶毒地瞪着她：啥叫女生外向，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　）

第二十章　又见一宝

　　　　胖子手里提着个二齿叉子，跟王三炮在田间地头转悠。月色朦胧，倾泻下来，照在那些苞米棒子黄豆荚上。

　　　　地里的蛐蛐奏着小夜曲，水里的蛤蟆也不时展现它们沙哑派的嗓门，衬托出一个清幽世界。

　　　　置身其中，胖子也有了诗性，一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脱口而出。

　　　　巡查一遍，重点主要放在村子北面和东面，因为这两面和山里连成一片，野牲口多是从这边冒出来。

　　　　王三炮划拉一堆干草点燃，然后上面蒙上青蒿，浓浓的烟雾立刻腾起，一股蒿子的清香味也随之弥散，光有烟不起火，主要是用来薰蚊子。

　　　　两个人坐在上风口，一边抽烟，一边闲聊，主要是王三炮讲些在三里打猎的奇闻异事，胖子只有听得份。

　　　　“有动静。”胖子忽然蹦起来。

　　　　王三炮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你是不是听差了？”

　　　　胖子摇摇头，领着王三炮一溜小跑，跑出二里多地，前面终于看到四五个黑影。

　　　　“野猪！”王三炮举起手里的洋炮，向天上轰了一下子，晚上看青，开枪必须往天上打，惊跑野牲口就算达到目的，这是规矩，免得黑更半夜伤人。

　　　　洋炮是自制的土枪，里面塞上火药，然后前面装上铁珠子之类，一轰一大片，杀伤力虽然不大，但是动静吓人。

　　　　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的夜空，随后就看到猪群快速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林之中，只留下几声惊恐的吭吭声。

　　　　胖子赞了一句：“三炮叔，这一炮就解决问题，一会我也过过瘾。”

　　　　“最好不碰，枪这玩意可邪性。比如说这洋炮，有人用一辈子没事，有人放一枪就炸膛。”王三炮抚摸着微微发热的枪管，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胖子面前晃了晃：“这是俺的护身符。”

　　　　借着清幽的月光，胖子看到他拿的好像是一块红布，不由咦了一声。

　　　　王三炮嘿嘿一笑，语气中透出无比幸福：“知道这是啥不？这还是三十年前，我和你婶子刚见面的时候，我向她要的一块白布，上面沾着经血，专门辟邪。”

　　　　把红布放在鼻子下面，使劲闻了两下，然后哈哈大笑。胖子彻底无语，刚见面就向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