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倾泻进来,沐浴在阳光中的女人静默地伫立在窗前,凌乱的头发已被利落地在脑后束了马尾。肥大的病服把她衬得格外的清瘦。
林夕妍来到近前,窗前的人素白的脸庞沉静一片,如果不是目光过于空洞无神,没有人会怀疑她是一位治疗中的精神病患者。林夕妍内心酸痛,望着这样的耿天瑶,她一丝报复后的快感也没有,此时心中的恨尽数化做缕缕的惆怅,萦锁心头挥散不去。
呆立的女人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身边的人眼里流露出茫然,冥思苦想地打量着夕妍,懦懦地开口:“你是医生吗?”
林夕妍漠然地点头,天瑶目光中满是哀求,“他们都说我生病了,可是我告诉你,我真的没病,你相信我。你放我走好不好?”
林夕妍轻轻摇头,天瑶满目的失望,不再理夕妍,转身朝床边走去,嘴里喃喃自语:“你们都是坏人,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要说我有病呢?我怎么会有病?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一个人… …”
天瑶坐在床上轻歪着头,看着手指,目光迷离起来,“可是我要找的人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他一定在等着我,不过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被坏人关起来了?我得去找他,我不要让坏人欺负他,可是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呢… …”
林夕妍轻声地提醒:“他叫子恒。”
天瑶望着夕妍傻笑起来,“子恒,子恒?这名字真好听,他真的叫子恒吗?可是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林夕妍深吸了口气,语气放柔:“你生病了,好好地养病,等病好了,你就会看到他。”
天瑶笑得愈发开心,露出讨好的表情,“我听话,好好地睡午觉,你就带他来看我好吗?”
她好似很怕夕妍不答应,又急忙伸出右手做着保证的样子,“我这次一定乖哟,不哭也不闹。你答应我好不好?”
林夕妍双眸氛氮,缓缓点头。天瑶躺在床上紧紧地闭上双眼,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你不要骗人哟,说谎的人是小狗狗。”
床上装睡的病人呼吸渐渐均匀竟真的进入了梦乡。林夕妍望着她的睡颜,昔日嚣张狠毒的女人此时却仿若孩童般纯净安然。夕妍的心蓦然收缩,无法疏解的窒闷迅速涨满心房,幽怨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你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吗?”
“我相信你爱子恒,可是你却不能以爱的名义去伤害无辜的人。你抢了我的丈夫,占据了我的家,我已然退让出局,但你为什么在四年后还要如此苦
苦相逼?你买凶杀我,已经是大错,你错害了师兄更是错上加错。我本不想害你,可是你却伤害了我最在意的人,在我们就要放下过往远离这里去寻找我
们幸福的时候,你却让他变成长眠不醒的植物人。我的师兄他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与世无争,可是你为什么要害他呢?你怎么能忍心下手?耿天瑶,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望着这样被你毁掉的师兄,我恨不得你去死。”
泪倾泻而出,女人终于悲戚出声:“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换来他的苏醒,让他能听到我亲口对他说我爱他、我要嫁给他? ……
一切都晚了,他再也听不到了。耿天瑶,你说我怎能放过你?我要让你也失去你最爱的人,让你也活在这种锥心的痛苦里,让你受到最应得的惩罚。我利用子恒的爱来伤害你、来报复你,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现在的杜子却一点也不开心呢?是不是我们都做错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善待彼此呢?这样相互伤害,我们又都得到了什么?耿天瑶,你还是幸运的,至少你可以装傻在自己遐想的世界里开心地活着,而我却还要继续为这段过往伤心痛苦,继续煎熬……”
女人悲痛地哭诉着,目光哀怨地望着床上的人,渐渐地,女人停止了哭泣,重重的叹息声在病房里回荡。夕妍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朝门口走去,娇小的身子猛然一震,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一个男人。
耿天磊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溢满了失望和心痛,他冷冷地开口:“林夕妍,你告诉我,你到底爱没爱过我?你和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报复呜?四年前你爱的人是子恒,四年后你爱的人是宁远,那你又把我耿天磊放在哪里?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是不是在你林夕妍的眼里我永远是这种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贡以任意地拿来伤害?”
林夕妍凝视着他受伤的眼眸,听着他痛心的话语真是心如力绞,她的心思翻滚,是该与他做个了断了。她的师兄还在昏睡不醒,时间漫长得让她彻底失去了希望。试问她能做到心安理得地抛弃他去嫁给别人吗?不能,她绝对不能。耿天瑶是她心中永远的阴影,面对耿天磊就等于让天瑶继续困扰她的生活,让她永远也走不出这段阴霆的过往,她不要这样,她不要活在这种非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林夕妍忍了忍眼中欲出的泪水,目光漠然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从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子恒、报复天瑶,现在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和你之间已没有任何必要再继续来往。耿天磊,忘记过去吧,如果有可能,我但愿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依然是一名普通的住院医师,我的丈夫子恒努力地经营着自己的公司,我们就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没有天瑶,没有师兄,更没有你。”耿天磊的眼中泛起泪光,一滴泪迅速滑落下来,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再转过来时眼里已是暗沉一片,薄唇不屑地斜起,“很好,林夕妍,就如你所愿,我们以后不再见面.不再往来,互不打扰,形同陌路。”
耿天磊绕过夕妍来到床边坐了下来,手掌抚上天瑶的额头,眼里溢满了心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意会亲手去伤害自己的妹妹。
林夕妍望着这样的耿天磊,心里酸楚无比阵阵抽痛,她用手狠狠地抵住心口强忍着想过去拥抱他的冲动,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去,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伤心流泪… …
接下来的日子,耿天磊真的在夕妍的世界里消失了,夕妍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林夕妍去看望了肖母。这个高傲的女人已迅速衰老,神情萎靡不振,看到夕妍来看望她,肖母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她再也说不出口。她现在已是全身瘫痪,并丧失了最基本的语言能力。肖母的嘴角不住地抽搐着,眼角滑下的泪顺着皱纹的纹理迅速蔓延流淌。
林夕妍轻抚她瘦削的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沉默地望着她。从病房里出来,夕妍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久久无语,她对肖母已没有了往昔的怨恨,以往的种种都随着她悔恨的泪烟消云散。夕妍惘然若失地走出医院,慢慢前行,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望着追赶而来的肖子恒。他的脸上尽显憔悴,疲惫不堪,夕妍的心再次疼痛起来。
肖子恒勉强扯出个笑容,“我刚过来就听到保姆说你来过了,夕妍,谢谢你能来看望我的母亲。”
林夕妍泛起苦笑,“子恒,她毕竟曾是我的婆婆,我没有想到她的病会这么重。伯母的年纪大了恢复健康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现在看来只能尽量维持现状了。”
肖子恒眼中蓄满伤痛,“小妍,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的妻子竟把我的母亲伤害致残,这么残忍至极的事情竟发生在我的家里。”夕妍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最伤心最痛苦的人就是他。她斟酌着开口:“子恒,去看看天瑶吧,她毕竟是你的妻子。我去看过她,她忘记了所有的人,却唯独还记着你。”
肖子恒双手抚在疲惫的面容上,半晌才抬起头,望着她的目光里尽是悲伤,“小妍,我不想再看见她,现在我面对全身瘫痪的母亲已是无地自容,她差一点就害死了她。这样的女人我无法接受,至少现在我接受不了。”
林夕妍心疼地望着他,“不要勉强,你也多保重身体,不要累倒了,伯母还需你来照顾。”
肖子恒伸手把夕妍拥进怀里,“小妍,我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还是我的妻子,我还是你的丈夫,我的母亲还会健康地生活在我身边,可是一切都晚了… … ”
第五十七章不想放开你的手
宁远眉眼里禽着满足的笑,指尖轻轻触摸夕妍的眉眼,勾勒着她的轮廓。忽然,他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夕妍,我不是在做梦吧?”
日子匆匆而过,林夕妍每天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她还是会微笑着面对所有人,只是这笑淡然无味地浮在眼里随现即逝。白天还好些.可当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那个人的影像,尤其是他最后落下的那滴泪就这样植埋进她的心里。指甲深深地掐入手掌传来阵阵的刺痛却依然减轻不了内心的疼痛。泪,倾眶而出,这一刻她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冷酷无情,她悲哀地发现耿天磊终将是她心中永远磨灭不了的痛。林夕妍开始反思自己做的一切,她常常陷入沉思,甚至不止一次问着镜中的自己,这张面孔是否已变得面目可憎?
就在她最低落最沮丧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师兄宁远苏醒了。接到电话的夕妍,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抓起手包就往外冲,从家里一路急匆匆地跑到医院,心跳得仿佛要撞出胸膛,眼泪更是顺着脸庞不住地滴落下来。
夜里的医院静谧安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病房,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
阻挡的门,激动的目光与久违的温柔眼眸不期然地碰撞在一起。宁远就这样直视着她,眼里有着无法言语的情感。夕妍一步一步走过去,视线一片模糊,也顾不上在场的人,她握住宁远的手,“你真的醒了,你终于醒了,这真是太好了,师兄,我真的害怕你永远这么沉睡下去……”
林夕妍硬咽着说不下去,只能把脸深埋在他的手里,泪水浸湿了这只曾给她太多温柔的手。宁远的眼睛湿润,他闭了闭双眸,抬起另一只手,虽然动作迟缓还是触摸到她的头,手缓缓地抚摸着痛哭的女人,虚弱地开口:; “夕妍,我也告诉我自己,我不能这么睡下去,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我还有好多的事没有为你做,我不甘心… … ”
宁母靠在宁父的怀里低声吸泣,原鸣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周围一起进来的医生和护士都湿了双眼,这一刻没有人怀疑他们的感情,都被他们的真情深深感动。
最后大家都体贴地退了出去,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夕妍止住了哭泣,开始触摸宁远的身体,“告诉我,你这里感觉怎么样?腿是否能动?头痛不痛?深呼吸,有没有异样的感觉?你握拳试试,能握到什么程度?”
宁远温和地望着她,轻轻摇了下头,“夕妍,不要这么紧张,我的身体我了解,这些症状都是会有的,我会克服这些尽快恢复健康。我不能再这么躺下去,我要站起来。”
林夕妍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又涌了出来,忽然她想到什么,看了看周围,找寻原鸣的身影,这才发现屋里的人已经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的脸红得通透。
宁远扬起虚弱的笑容,“他们是不想做电灯泡,让我们多些时间单独相处。夕妍,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梦中的你总是模糊不清,模糊得让我心惊,让我害怕,我真怕我再也看不到你。”
夕妍把脸贴在宁远的手里,轻轻地摩辈着他的手心。宁远眉眼里啥着满足的笑,指尖轻轻触摸夕妍的眉眼,勾勒着她的轮廓。忽然,他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夕妍,我不是在做梦吧?”
夕妍弯起大大的微笑,梨窝更是生动地跳跃,“不是,我们都没有做梦,你沉睡了八十七天后,终于醒过来了。这段日子里我心急如焚,度日如年,心也随着一天天的流失而失望,甚至感觉到绝望,我一度以为你不会再苏醒,没想到你创造了奇迹,自己坚强地醒过来… … ”
宁远深深地望着近处的夕妍,仿佛看不够,也仿佛听不够。湿润温柔的眼眸就这样锁住心爱的女人。夜深沉,情漫漫,夕妍陪伴着宁远,两个人总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到了最后还是在夕妍的强迫下,宁远才乖乖地睡觉。
这一夜,夕妍没有走,她潜意识里害怕他再次昏睡不醒。直到早上宁远正常醒来,她才长呼了一口气。她的师兄是真的苏醒了,状态良好,除了四肢无力,行动迟缓,其他一切都很正常。这在所有植物人的病例中已属罕见,主治医生闫大夫认为这与夕妍每天坚持的按摩和针灸是分不开的。他们也进行了深谈,制定了一整套的康复治疗方案,重点放在物理治疗上,再继续配合针灸和按摩,他们必须让他尽快恢复正常,在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这位温润如玉、亲切和蔼的宁大夫早日恢复健康。
宁远每天强忍着痛,坚持做康复练习,开始刚下床时他竟像个刚蹒跚走路的孩子,笨拙而无力,但是他咬着牙在众人面前一步一步地学习走路。
原鸣继续来医院照顾宁远,宁远望着她蓦然想起睡梦中总是有两个女人在他的耳旁不住地倾诉。一个总是哀切地哭诉,声声的无奈和叹息纠结得他心痛。另一个活泼开朗,总是给他讲着最动听的漫画故事,仿佛让他回到了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童年。现在他确定,前者是夕妍,是在向他倾诉她的委屈和哀伤;后者就是这个原鸣,她在用爱心来唤起他的苏醒。
林夕妍在单独陪伴宁远时向他转达了原鸣的心意,并告诉他在这段日子里,这个女孩是怎样有情有义地悉心照顾他、关心他,甚至为了他放弃赴日本继续深造学习的机会,让他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女人。宁远的心思翻转,他的心里已然有了师妹夕妍,已没有任何地方再去接纳原鸣,这样的好女人他唯有狠心地辜负了。
在与夕妍的细微谈话中,宁远知道肖母瘫痪了、耿天瑶疯了、她与耿家人已断了所有的来往,他的心开始不安,他敏感地认为此事一定与他有关。宁远开始观察夕妍,总是看到她一个人发呆,常常旁若无人地陷入游离状态。本就与夕妍默契十足的他总能穿透她孤独悲痛的,感受到她的悲伤,所以他心痛地发现,她并不快乐。
这样的夕妍让宁远望在眼里痛在心里,他通过原鸣陆续了解到一些事情。 宁远开始担心夕妍,生活一向简单低调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让这个嚣张的耿天瑶丢盔弃甲彻底崩溃成一个疯子,也让那位信誓旦旦誓死都要把她拴在身边的男人轻易决绝地放了手?
这天傍晚,静默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宁远躺在那里视线追逐着正在为他按摩的夕妍,温柔地询问:“夕妍,你现在离开耿天磊是不是很痛苦?〃 林夕妍一愣,双手停顿,片刻又继续揉捏着宁远的小腿,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怎么会?我们与他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为什么硬要纠葛在一起呢?现在这样多好,轻松自在的,这种简单的生活才是最适合我的。”
宁远深深地望着她,好似要穿透她的心,“你真的放得下吗?你的心是否真的清除干净?你自问你爱的到底是谁?夕妍,顺应自己的心,诚实地告诉我,你能做到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