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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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蛆-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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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喝了一气茶水,老林问我:“老四,你还剩下几年?”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回答:“不是让寒露咬我这一下,我再有一年多点就跟你拜拜了……这他妈倒好,还剩十年多!”
  老林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兄弟,难啊!十年以后咱他妈算不算是个正常人还是个事儿呐……唉,哥哥我十八年,除去给我减的两年,还有十年多呢,咱哥儿俩有的时间混了……你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我帮你拿个主意。”
  “他能有什么打算?”林武插话道,“我这兄弟饭量大,就惦记上打饭这个营生了。”
  老林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哈哈,你肚子大,谁他妈肚子小?我还想打饭呢,这样的油水活儿没有点儿能耐你能捞着干吗?呵呵,老四你就别想了。”顺手推了推我的胸脯,“就他妈这鸡排骨身架,也拉不动个饭车呀。”
  我连忙敬烟:“林哥,能不能帮咱想想办法?老四我有的是力气,拉饭车那是小菜一碟。”
  老林点上烟,乜了我一眼道:“全中队三百来号人都盯着这个活儿呐,谁他妈……”
  “谁他妈有本事谁干!”林武一顿茶杯,瞪着老林说,“老林你叨叨什么?谁不知道你跟杨队的关系?这活儿就给老四!再叨叨我他妈……”老林闻声按了两下拳头,关节嘎嘎作响,林武慌忙改口,“我他妈砸你的狗我。”
  孙德州翻了两下眼皮:“砸就砸呗。”
  老林照他脚面子上跺了一脚:“真他妈没脑子!”
  孙德州发出老鼠被夹子夹着了脖子那样的叫声,搬着脚嗖地闪到了一旁。
  老林看着我,慢吞吞地说:“老四,这事儿有点难度……我跟杨队说说看吧。”
  “林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孙德州伸过头来嚷道,“我呢?你管怎么地也得拉巴拉巴自己人不是?打饭的苟团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回家了,你不是说要让杨队考虑考虑我的吗?”
  “你他妈了个逼的就是没有脑子!这是说现在的事儿吗?你不知道过完年就分中队了吗?我们这是商量新中队的事儿呐!傻*逼一个。”老林发怒了。孙德州嘟囔道:“那你不好跟杨队提提这边的事儿?新中队又没我的份儿。”
  “提你妈了个臭逼,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的头上。”老林回头看了看身后,把我俩的脑袋搂到一块,压低声音说,“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回去别胡叨叨,傻逼们嘴杂着呐。”
  我和林武告别老林出来,走廊上观灯的人群还在唧唧喳喳闹嚷着。
  老鹞子站在值班室门口笑道:“两位蛋子,给'奸那娘'拜早年去了?”
  “是啊,奸那娘。”我说。
  “我操,老四真是活学活用啊……不知道这话是问候我还是骂我。”
  走出去老远,我听到老鹞子拍着铁门无目标地大吼一声:“奸那娘!”
  老林好象是以为谁在跟他打招呼,瓮声瓮气地回答:“过年好!”
  跟林武和老辛他们打了将近一宿的扑克,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和衣躺在床上迷糊着了。
  太阳开始慢慢升起,金色的大地蔚蓝的天空,大墙内外都是一样的光景。
  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鞭炮声,使人感觉年味浓了起来……就着这一两声鞭炮,我做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梦。梦里我变成了一个警察,提着一把冲锋枪从铁轨上跑下来,寒露如丧家犬一样没命地往前蹿。我冲他大声喊道:站住,再跑我就要开枪啦!寒露躲在一堆煤灰后面,声嘶力竭地叫骂:小子,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不打死我你是我孙子!他妈的要是怕你不是好汉!
  好吧,爷爷这就成全你!啪啪啪,我朝他扫了一梭子!
  “老四,醒醒啦!”老鹞子啪啪地拍着我的床帮叫道。
  妈的,你就不会等我收拾了他再叫我吗?我揉着眼睛问他:“姚哥,这么早找我什么事?我还以为要出工了呢。”
  “过年了出什么工?有人找你,在我值班室等你呢。”
  “谁精神头这么大,玩他妈什么晨练?”
  “谁知道呢?一个黑大个儿!一进门就跟我玩武二郎造型。”
  “哈哈,谁敢跟俺姚哥玩造型?”我跳下床来,边穿鞋边抬头问道,“犯人还是政府?”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比他妈政府还政府呢。”
  听这意思是个犯人,我哪里认识这么猛的人呢?该不会是寒露派人来找我麻烦的吧……不能,一个将死的人没人会给他卖命的!何况这种不仁不义的玩意儿,上哪儿去找跟他玩仗义的人呢?祥哥!绝对是他!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老四,你还好吗?”一个铁塔般的人影站在值班室门口冲我吆喝道。
  果然是董启祥!我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猛扑上去揪着他的前胸叫道:“祥哥,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来给俺兄弟拜个早年!”董启祥拉开我的手,搂着我的脖子往值班室里走,“他妈的,来这一趟可真不容易!拜了好几个山头呢。”
  老鹞子跟进来对董启祥抱了抱拳:“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兄弟就是董启祥吧?”
  董启祥挥了挥手:“兄弟别客气,我是龙祥。”
  老鹞子连忙递烟:“哈哈,怪不得呢,谁有这么个派头?刚才我就估计是祥哥来了呢。”
  我拉董启祥坐在床上介绍说:“祥哥,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姚哥,我们是'二看'的牢友,姚哥人不错。”
  “哦,姚光明,”董启祥点上烟,抽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听说过,听说过啊,咱们还住一个区呢。”
  “那是,一直都在劳改队里混,在外面还真没见过面儿呢,祥哥分在哪里?”
  “别提了,一开始在入监队值班,这不,上个月把我弄教育科去了。”
  “教育科是好差事啊……”
  “好他妈个蛋子!你以为是让我去当教师啊,是让我去学习,听说学完了要发车间干床子呐!操*他妈的,过了年还不知道分哪儿去了呢……劳改犯就这命,蛆一样地到处乱爬,不定哪天'噗'一脚踩死了,连个皮你都见不着影儿。”
  我紧挨着董启祥坐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塌实,真希望他能分到我们中队里来。
  老鹞子干笑了两声:“呵呵,祥哥能来咱中队那才好呐,老鹞子我也有铁哥们儿相处啦。”
  老鹞子的表情很好玩,我觉得他像一个渴望膀上大款的妓女,不甘自己的卑微和低贱,不屑下体的梅毒和阴虱,毅然决然地扮上了纯情,我在心里狠狠地跟他母亲“热闹”了一番!真你妈的能舔啊你,董启祥来了有你哭的时候!
  我简单跟董启祥说了说这一阵子的遭遇,便问起了他的近况。原来,我蹲小号不久他就联合迪哥又把寒露收拾了一顿,由于迪哥出手猛了一点儿,首先被处理到了三大队拉铁屑。董启祥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值班以后就经常在大院里乱出溜,有一次跑到劳改就业的院里套了就业的一条哈巴狗,回来后半夜里搁电炉子上炖上了,香味飘了个满天飞,结果狗肉没吃上先进了小号,就在我前脚刚刚离去的时候。从小号里出来,值班也值不成了,幸亏脑子好使,三说二卖的就去了教育科参加三级职业培训,现在等待下队呢……听完了他的遭遇,我好一番感叹,就差流下眼泪了。
  “祥哥,什么时候能够下队?”我问。
  “大概是出了十五以后吧,可能会分到三车间,听说三车间要成立一个精密车床中队……管他呐,到哪里不是一样的活?祥哥这人抗'造'着呢。”
  “祥哥,你这消息确定吗?”我问。
  “不太清楚,好象他们都这么说。”
  “祥哥在教育科学的是什么课程?”老鹞子问道。
  “机械制图,就是什么正视图、俯视图、侧视图什么的,反正跟车床有关。”
  “那更好了,你肯定会分在新中队!我敢打保票。”老鹞子兴致勃勃地说。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哈哈,祥哥你快来吧,兄弟我已经给你打好基础啦!就凭咱们现在这实力再加上林武、老辛他们帮衬着,我就不信拿不下几个臭迷汉!到时候……我看了老鹞子一眼,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急急地说道:“祥哥,分来分不来都不是个事儿,你能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你等等,我回去一趟……”
  “慢走!”董启祥拉住了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不瞒你说,哥哥过年的东西早就预备好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条黄澄澄的烟来,“看看这是什么?没见过吧?全他妈外国码子!哈哈,我也是刚刚认识它的呐——良友!他们说这是香港烟呢,拿去。我不白给你……呵呵,去看看小迪……刚才我没捞着进去,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是吧?我走了。”
  此刻,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直把他送到了楼底。
  看着他壮硕的背影,我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狼行天下吃肉!
  快要过年了也不给点儿好的吃,早饭还是小孩屎一样的一个窝头和一碗白得吓人的“老虎熊”。我把老虎熊喝了,顺手把窝头扔在侯发章碗里,上床继续睡觉。那边,瘦猴不知跟谁拌上嘴了:“少跟我吹牛逼!你长了个狗鼻子,那么好使?”
  “猴子你还别不信!不是咱鼻子好使,是酒好!”
  “再好的酒也不能隔三里地就让你闻到了不是?”
  “你懂什么?那是三百年陈酿!滚一边去,我不跟你叨叨了。”
  一听是说酒的事儿,我忽然就来了精神,转头一看原来是老狗逼坐在上铺跟瘦猴说话呢。
  瘦猴见我起来了,连忙爬过来,指着老狗逼说:“今天他妈的真是遇见鬼了!这个傻*逼一大早就跟我吹牛逼……”
  “我吹牛逼?”老狗逼倚在墙上很是不满,“你让老四说说,好酒它香不香?不香那算什么好酒,没见过世面!”
  好酒比一般的酒肯定要香一点儿,这还用你说嘛,不过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三百年陈酿法儿……我说:“狗逼,你喝的到底是什么酒?我给评评在不在理儿。”
  “老四,他是这么回事儿,”老狗逼眯着眼睛娓娓道来,“去年初三,我去出丈人门,骑着脚踏车子刚走到丈人家村口,就闻到一股酒香味儿,我就推着车子顺着这股味道找起来了。结果,出去了三里地,在一片麦子地里找着了根儿!我就把脚踏车子的前瓦拆下来当了铁锨使,挖呀挖呀,挖了七八米深才挖出来一个坛子,你猜怎么了?扒开泥土一看,是一坛子好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我就喝起来了,就他妈一口——醉了!”
  呵呵,这厮让酒想疯了!这不是吹牛逼还是什么?我忍住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它是三百年陈酿?坛子上写着了?”
  “别着急呀,你听我说嘛,”老狗逼眨巴着眼睛,一看就知道他是在瞎编,“这不,我醉倒在麦子地里……感觉身上一点儿都不冷!为什么?好酒舒筋活血,还壮阳!好酒吧?真他妈香……我就那么躺着,躺在麦子地里……”
  “你躺不躺我不管,四哥问你怎么知道它是三百年陈酿的?”
  “你急什么?这不,躺着躺着就看见来了不少人,都扛着铁锨……把我好一顿打!说是我盗墓了,这墓是三百年前一个县官的墓……是不是真的我不就知道了。”
  好嘛,这真是一个吹牛逼不论糊的主!我真想上去给他两嘴巴子,见他一脸真诚的样子我又忍了下来,悻悻地说:“你行,你有能耐。”
  老狗逼仿佛沉浸在他编的故事里头拔不出来了,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这不,他们打完了也出了气了,给我装了一瓶子酒让我回家孝敬老人……你想想我能给我丈人那个老鸡巴喝这么好的酒吗?那么好的酒他也喝不出个什么味道来呀……我就骑上脚踏车子往家里返,谁知道还没走到村口呢,俺爹就在路上等着我了,老头子一见我就哭了:我那儿啊,我就知道你孝顺你爹!快把酒拿出来!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这酒真他妈神了……回到家里,一进院子,看门的大黄狗骨碌就晕倒了!它也醉了。”
  “哈哈!我操你亲娘啊老狗逼!你真他妈能'鼓'!”老范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摸着老狗逼瓦亮的脑袋就骂上了,“牛逼有你这么吹的嘛!这是酒吗?这整个是他妈的原子弹!”
  老狗逼扒拉开老范的手,不屑地说:“老范你这不是嫉妒是什么?操,少见多怪!我接着说……这不,俺爹提溜着酒就上他爹那里去了,爷儿俩当场就'卯'上了……嘿嘿,咱家都是孝顺人!我呢,我就抱着狗出去了,酒劲儿忒大,咱不得出去遛个弯儿消消酒什么的?你说倒不倒霉?一出门迎面来了一辆大客车,我没小心一头就撞车玻璃上了!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嘿嘿,没事儿!咱端端正正坐在后坐上,大黄狗两只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正在吐酒呢。”
  “大黄狗又没喝酒,它吐的哪门子酒?”瘦猴好象也进入了状态,连忙问道。
  老狗逼撇了撇嘴巴,不屑一顾:“这会儿你信了吧?你懂个蛋子?咱这酒没喝也比喝了猛!要不,凭我这酒量能喝一口就醉了?傻*逼一个!好了,不跟你小毛孩子叨叨了,觉觉喽。”
  瘦猴意犹未尽:“狗逼哥,你不会是因为盗墓进来的吧?”
  “还他妈盗墓呢,强奸犯!”老范蹭下床去。
  “老范你别走!谁他妈是强奸犯?你才强奸呐,你全家都强奸!”老狗逼拽着老范的衣领嚷道,“别瞪眼,你给我上来!我跟你说叨说叨我他妈到底冤到了什么程度!”
  老范笑眯眯地又爬了上来:“嘿嘿,说这个嘛,我还是愿意听的。”
  下铺闲聊的伙计们好象也顿时静了许多。
  我也打起了精神,给老狗逼点上一根烟,催促道:“狗逼,说说,说好了我帮你出出主意,我可是写申诉的高手。”
  老狗逼的眼睛熠熠地闪着亮光,很兴奋的样子,把两只沾满油垢的手狠劲地在腿上搓了几下:“有这么一天,我一个伙计骑着脚踏车子拐着我另一个伙计,我在后面'拉'着'阔背'(扎煞着脊背上的肌肉),到镇上饭店去吃饭。俺两个伙计在一旁喝面汤,我就叫了一箱子啤酒……没敢喝没敢喝我先喝了十壶!这不,旁边的几个'好孩儿'(地痞)就想找事儿,拿着一个'箍扎'(饺子)就摔俺伙计头上了,俺两个伙计也老实,爬起来'颠道儿'啦……咱是干什么的?咱能掉那架儿?我说,怎么,想赌打的吗?好孩儿说,赌打的就赌打的!我二话没说就跟他们出去了,没敢打没敢打,十个让我'造'挺了九个!还剩下一个,让我一个倒勾顺窗户'绰'出去了!”
  倒勾?还点射呢,这又不是踢足球……又他妈的吹牛逼!
  我不耐烦了:“狗逼,打架能算强奸吗?说强奸那一段!”
  “老四别急呀,我这不是正说着呢吗?”老狗逼乜了我一眼,“精彩的在后面,管怎么地我也得铺垫铺垫不是?要不你们也不知道我是卖什么果木的……这不,我正这儿打着呐,来了公安!公安说,根儿,你'作'大了,跟我走吧。”
  “谁是根儿?”瘦猴插话道。
  “哈哈,猴子你不知道吧?根儿就是讲故事的这位呐!哈哈,你狗逼哥哥的江湖诨号就叫'城南一根'!那意思就是说,他们县里城南那一块儿他说了算。”老范替他解释道。
  “膘子,'城南一根'就是城南第一名的意思,什么都不懂……”老狗逼接着说,“这不,我就伸出手去说,来吧,铐子。公安说,根儿啊,咱哥儿俩客气什么呢?还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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