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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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蛆-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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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地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枝桠间,泛着熠熠的光芒。我推着饭车,象马拉松运动员那样,绕着操场转了七八个圈,直到累得双腿成了两根面条儿,这才作罢。支好了饭车,躺在操场中央,我冲着天空大声喊道:鸡巴操的们!我胡四不是一个眼的'胱鱼'(意即不是鸡巴)!旁边几个玩双杠的武警冲我直乐,他们以为我犯神经病了。初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我青青的头皮一阵瘙痒,有点儿象蚂蚁在上面爬的感觉……我慢慢睡了过去。身边的饭车象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默默地守侯着我。
  “老四,醒醒啦!”我睁开眼睛一看,药瓶子蹲在我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连忙坐起来:“药哥,你怎么过来了?”
  药瓶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下:“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哥哥我这个活儿,除了墙外面,哪里都能去!兄弟干上好活儿了?”
  “嘿嘿,老天爷开眼,可怜我呐。”
  “就是,还能老是让俺弟弟受罪?鸡巴操完了逼还得洗洗呢。”
  “呵呵!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药哥,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寒露不是已经死了嘛,”药瓶子打了一个哈欠,突然严肃起来,“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听他这口气,我感觉这事不小,我连忙问道:“什么事儿?不会是跟我有关吧?”
  “跟你倒没有什么关系……他妈的死了一条好汉!”
  “谁?”
  “大有!你还记得大有哥吧?”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明白了,大有哥被枪毙了……我一下子呆在那里。
  没记得药瓶子后面的话,只记得我推着饭车往回走的时候,药瓶子在后面大声说:这世道没有什么好汉!好汉永远在你的心里藏着!我的脊背凉飕飕的,回到监舍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今天是五一节,推着饭车刚走到事务队大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挨好了号,我问身边的伙计:朋友,今天吃什么?那伙计笑眯眯地说:“哈哈,吃排骨!他妈的,劳改犯就应该在这一天改善改善生活,国际劳动节嘛!劳改犯最能劳动,听说这个节就是给咱劳改犯定的呢。”
  管你给谁定的,有好饭吃就得!我在心里琢磨上了……嘿嘿,先找个树阴,蹲在下面猛吃一顿,再装满八大饭盒留着以后吃……然后,然后给我最好的朋友所在的组挑好的舀,吃得他们拉肚子!哈哈,再然后他们就捂着肚子骂我:俺那亲爹哟,你真义气……想得差不多了,我蹭到窗口那里,冲指挥舀菜的一位胖伙计打了个招呼:“孙哥,今天吃好的啊!”
  孙哥乜了我一眼:“你在外面没吃过什么好饭是吧?排队去!”
  我很放心,这位孙哥早已经被我拉下了水,这小子抽了我不下三条烟呢……我听出来了,他那意思是说:小子,没吃过什么好饭哥哥今天管够!好……他妈的在哪里也得靠关系。果然,在孙哥的指挥下,那只挖粪舀子一样大的勺子狠劲地往底下沉,不大一会儿我的饭桶里就装满了厚厚的土豆炖排骨,惹得旁边的朋友们直拿眼睛斜楞我。
  饭车子那个沉啊……穿过内管值班室的时候,我吆喝了一声:“老苏!开门!”
  值班的老苏拎着钥匙出来了,我连忙把早给他预备好的饭盒递了过去:“苏哥,排骨。”
  老苏给我挡了回去:“我的都吃不了啦!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得,留着给别的伙计吃吧。”
  他妈的,是个官就强起卖水烟儿……瞧人家这劳改打的。
  离车间还有一段路程,我推着饭车奔了一个没有人的花坛……饱了,八饭盒排骨也装好了。我擦擦嘴巴,用盖窝头的棉被盖好了饭盒,推起车子一溜小跑地向车间奔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问我:“伙计,今天中午吃什么呐?”
  “排骨!”回答得底气很足,一肚子的油水顶着呢。
  还没到车间,宫小雷就跑了过来:“老四,快快快!拿块结实的我先尝尝!”
  我朝他递了一个眼色:“别急,我给你留着呢,”用饭勺敲打着饭桶,冲车间门口大声吆喝,“伙计们——开饭啦!”
  宫小雷趁我不注意,掀开饭桶抓了一块排骨就跑了。眼前,用来盛菜的“米打罗”(方言:水桶)整齐地排在地上,有几只做好记号的是我的关系……就这样,我贫富不均地分完了饭。有几位朋友悄声嘀咕:“咦?这排骨怎么这么少呢……每人还摊不上两块呢。”
  “就是嘛,刚才我看见人家一中队和二中队每人最少有三块呢。”
  “操,这不是明摆着玩膘子嘛……”
  这些话我听了很不舒服……哦,合着以前我走后门从伙房多打的饭都喂狗了?我转身问那几个还在嘟嘟囔囔的伙计:“朋友,你们是不是说我多吃多占了?”
  “没有,老四。我们是在随便说说,你就是再能吃还能吃得了多少?没事儿没事儿。”
  “朋友,我可告诉你,在劳改队里胡说八道可是犯法的,诽谤罪你知道吧?”
  “咳!老四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话?谁敢诽谤你?都不容易的……”
  “知道不容易就好!”老辛在旁边搭腔道,“你不容易老四就容易了?他平常多给咱们要了多少饭回来?都他妈的给我夹闭着臭嘴!再他妈乱叨叨我对你们不客气!滚蛋!”
  看看大家都回去了,我拽拽老辛的袖口说:“辛哥,嘿嘿……晚上到我屋里来。”
  “我知道了,哈哈,”老辛眉开眼笑地说,“谁不想吃点儿好的?这帮傻逼真不是玩意儿!吃里扒外的东西……再给我预备一份,我去看看杨队。”
  “杨队还稀罕咱这点儿破东西?”我很纳闷。
  “不懂了吧?”老辛凑到我的耳边说,“杨队刚买了一条京巴,嘿!真他妈漂亮!就放在队部里养着呢……队长们稀罕得不得了!”
  我忽然有了一种心酸的感觉……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老辛走了,宫小雷凑过来边扒拉着饭筐边问:“四哥,老辛跟你说什么呐,神秘兮兮的?”
  我推起饭车就走:“没说什么,他说他娘来月经了。”
  天忽然阴了下来,天上看不见云彩,就像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罩在那里。
  车间门口,侯发章正跟几个人在说着什么,不时往我这边瞄几下。
  晚上,要好的几个哥们儿不约而同地来到我屋里,大家一言不发地忙着啃排骨。我很有成就感……哈哈,我在罩着你们呐!啃完了排骨,大家围成一堆闲聊,林武说:老四总算是熬出头来了,没想到我林武临走还能跟着老四沾上几天光。宫小雷用指甲抠着牙缝,美滋滋地说:“就是,打劳改要的就是这一手!没本事的混个肚儿圆也就够本儿了……哎,林哥,你还差几天就走了?”
  “哈哈,爷们儿还有半个月!”林武踌躇满志地说,“不是去年'造'那把事儿。我他妈早走了!想想真不值得。”
  我很羡慕他,想象着他沐浴在外面温暖的阳光里的样子,不禁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林子,出去以后你最想干点儿什么?”老辛问道。
  “操逼!”林武不容质疑地说道。
  “操完了再干什么?”宫小雷问。
  林武摸着下巴,猛地打了一个饱嗝,铿锵有力地说:“歇会儿再操!”
  老范讪笑着又问:“歇完了还干什么?”
  “还操!”林武冲老范翻了一个白眼,“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我要追回失去的青春!”
  “哈哈哈哈,伙计们挺热闹啊!”随着一声公鸭子一样的笑声,老鹞子推门进来了。
  怎么忘了叫上他?我很尴尬地站起来,搓着手笑道:“呦!姚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真不凑巧,我们刚刚吃完……呵呵,姚哥坐下喝杯茶吧。”
  老鹞子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悻悻地坐在了林武的床上:“呵呵,人还不少呐,老四你行啊……长大了啊。老辛,看来以后咱们都得跟着咱四哥混了。”
  老辛起身关上了房门,回头对老鹞子笑了笑:“光明,瞧你这话说的……刚才人家老四还说让林武过去叫你呢……我说,人家光明不差你这点儿东西,林武就没过去叫你……呵呵,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林武?”
  林武不屑地说:“操,谁也不欠谁的!我管那些鸡巴事儿干什么!”
  老鹞子用力掰着指关节,看样子很激动,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林武看了好一阵子,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林武,祝你一路顺风。说完起身走了。我很茫然……你这是怎么了?我欠你的嘛!转头对老辛说:辛哥,老鹞子不高兴了,你瞧瞧……我这事儿办得不大好看啊。老辛拍了拍我的大腿:“老四,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个人,过两天就好了。兄弟们,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回去了。林子,我告诉你,你是快要走的人了,别他妈找事儿!”
  宫小雷看着老辛的背影,笑了笑:“哈哈,这世道什么鸟都有!脑子都装尿了!”
  老辛回头看了宫小雷一眼,怏怏地说:“公鸡,话说多了可不是好事儿啊。”
  几个人冷了一会儿场,各自散去。
  我躺在床上问林武:“林哥,老鹞子不会拿这个当回事儿吧?”
  林武猛地把烟头摔向了门口:“当回事儿又能怎么的?惹火了我,我他妈弄挺了他!跟我玩造型?我操他爹我!”
  你操他爹有什么用?反正你快要走了……隐约地我觉得这个事情没完,我很了解老鹞子的为人,他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小人,玩起狠的来比寒露有过之而无不及。回想起刚才老辛的表现,我突然想起了药瓶子说过的那句话:劳改队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万一我跟老鹞子闹将起来,老辛是不会帮我的……最大的可能是,他两头都不帮。我有能力跟老鹞子抗衡吗?答案是否定的……论打架我不是他的个儿,论脑子……操,更完了!我身边的人呢?林武要走了,即便是他想帮我,我也不会让他帮的,我怕连累他走不出去。宫小雷?那是一个没长脑子的瞎眼狼,不等开“造”就上严管队进修去了……眼前浮现出老鹞子那双闪着凶光的鹰眼,我不寒而栗。
  下了一宿的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腥腥的泥土气息。等大家都出工了,我心怀忐忑地推开了值班室的大门。老鹞子正蹲在地上刷碗,见我来了,用下巴指了指床,说:“坐,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把我忘了呢。”
  “哪能呢姚哥,忘了谁我还能忘了你?管怎么的咱哥儿俩还在一个号子里呆过不是?”
  “就是,义气没了感情还在嘛……烟在床上,自己拿。”
  呵呵,看来我多心了,人家这不是挺客气的嘛……唉,我这是吃亏吃成兔子胆了。我坐在床上,从老鹞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老鹞子说:“姚哥,我觉得咱哥儿俩好象相处得不是那么融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老四你说什么呐,”老鹞子把刷好的碗摞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对面,用床单擦着手说,“呵呵,你哥哥我就是这么个臭脾气……我是貌似奸诈其实忠厚啊,哈哈!”
  你忠厚你妈那个逼!谁不知道谁呀?不是这种场合逼得我,我才不跟你这种小人交往呢。我笑着给他点上烟,附和道:“就是就是,姚哥人很实在!以后我就跟着姚哥玩儿了。”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地胡乱聊了一气,打饭的时间也就到了。林武推着水车,我推着饭车一起走在去事务队的路上,林武笑话我说:“老四,你越来越傻逼了,年前我还看着你象条汉子呢,怎么一来新中队就成了怕事儿的耗子了?”
  我没有说话……耗子也比蛆强,耗子还知道保命呢。
  推着饭车送完了早饭,我回到监舍独自躺在床上想心事儿。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听声音好象是杨队上来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走出门去。我要跟杨队聊聊,看看能不能探出点关于政府对我工作成绩的肯定来。刚走到走廊头上,杨队就领着一个干巴老头拐过来了。一见我,杨队把那个老头往我身边一推:“胡四,跟姚光明说说,给他登一下记,我有事儿先回去了,他妈的这个老家伙忒不是玩意儿,好好帮助帮助他。”
  我接过老头的行李,对杨队说:“杨队你放心好了,把这个老杂碎交给我,我来修理他。”
  杨队回头盯了我一眼:“胡四,中午打完了饭,去队部找我,我有事儿问你!”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找我干什么?隐约地我觉得这不会是件好事儿……难道有人点我眼药了?我慌忙点头应道:“行,杨队,中午我去找你。”
  那个老头战战兢兢地冲杨队的背影嚷道:“干部!我还要跟你沟通!”
  “嚷什么嚷?你他妈的什么身份?还沟通?”我一把将他推进了值班室。
  老鹞子正要往外走,一下子跟老头撞了一个满怀,老鹞子吃惊地问:“老四,这是谁?”
  我拽着脸色发黄的老头进到里面,坐在桌子后面对老鹞子说:“姚队长,这位先生是刚来的,杨队让咱们审问审问他,看他犯了什么罪。”
  老鹞子顿时明白过来,立马端起了架子,按着老头刀片一样的肩膀说:蹲下,不要紧张,我马上来审问你。说着把我推到床边,他自己坐在了桌子后面。老头好象被搞懵了,蹲在地下不住地搓手,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我和老鹞子一眼,估计他的心里在纳闷:这是俩什么家伙?便衣警察?很有气派嘛……我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名字?案由?籍贯?统统报上来再说!”
  “金清风,程阳人。”老头看样子对这一套很熟了,机械地回答道。
  “老逼,先说说你是为什么进来的?”老鹞子敲打着桌面问道。
  金老头猛然把脖子一拧,高声叫道:“生活作风问题!”
  嘿嘿,看来是强奸罪了……有意思,这家伙把这事儿说得也太轻巧了,没听说过还有生活作风罪这个罪名,我想笑又没笑出声来,从上往下狠劲撸了一把脸,轻声问道:“老金,你说的是强奸吧?”
  “我没强奸!是男女关系!男女关系!”金老头怒目圆睁,挺着脖颈嚷道。老鹞子看来实在是憋不住了,把手里的本子往空中一扔,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操你奶奶的!你可真能玩出个花样儿来……哈哈,好好,就算你是乱搞男女关系,你说说你是怎么搞的?金老头还是不服气,啪啪地拍着地面说:“你们说我强奸我就是强奸了?政府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是吧?我自己养的,我动动她还不行?我……”
  “打住!”一听这话,我感觉很是蹊跷,听这意思好象他是玩了自己的闺女,“老金,别的你先别说,你就跟我说说刚才这句话,什么叫自己养的?”
  金老头很不情愿地从旁边拖过他的铺盖,从里面拽出了一张《判决书》来,翻着眼皮对我说:政府,你自己看吧,我要冤枉死了我!老鹞子一把抢过去,大声的念了起来……
  杨队说的不假,此人果然杂碎!判决书上说,被告金清风在村里当会计,某日深夜在外面喝了酒,一时兽性大发,窜到他女儿屋里,将他十一岁的女儿强行奸污,事后被他老婆发现,一怒之下告了派出所……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老鹞子还没等念完,金老头就放声大哭起来:“政府,我冤枉啊!是俺老婆使了美人计啦!她让俺闺女靠着我睡……呜呜,她陷害亲夫啊她……呜呜……”
  老鹞子上去就照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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