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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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上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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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魇看了看身前那个已然香消玉殒的女子,目露恨意,却终究将药丸往送往嘴中。
  “不要吃!”卿尘喊道:“我就不信你能杀光这全船的人,再去和你们老大交待。”她凛然看着胡三娘。
  胡三娘放声娇笑:“聪明的丫头,可惜我不是钱老五,我既然敢杀就自有和老大交待的法子。”
  卿尘目光明利扫向她的眼睛:“同是女人,你为何要帮他们这样糟踏我们?”
  胡三娘扭身看她:“这话我都听了不下八百边了,你这丫头有意思,改日我心情好调教调教你,说不定将来是天都的红牌姑娘。”
  “呸!”卿尘暗啐。
  胡三娘脸上笑意虽在,眼底却冷了下来:“你们谁也别想逃,若有一个逃的,我便自剩下的里面杀十个。我也告诉你们,逃不出去。” 面若桃李,毒若蛇蝎,她说话时总是笑得惑人,却每一句都如淬了毒的刀。
  卿尘趁此空隙已打量船舱外面,戒备森严,几无丝毫生机。心中闪过千般念头,将愤恨倔强掩在一脸静漠下,对胡三娘道:“你们既然是要卖,自然想得个好价钱,折磨我们没什么好处,再多死几个越发亏本。我们不逃,也不惹事,但你们需得提供水和食物。”
  胡三娘打量她:“想开了?还知道讨价还价,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和我们讲价钱。”
  卿尘静静冷笑道:“管你们是什么人,卖人卖物,无非都是买卖。既已落在你们手里,最坏不过就是求死,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
  胡三娘许是懒得再磨蹭下去,说道:“你们不找麻烦,我们又怎会和银子过不去。老老实实的,大家都好,我也不让你们受委屈。”
  “好,一言为定。”卿尘说道。
  胡三娘眼波扫往冥魇,冥魇神情冷淡,仰头将药丸吞下。胡三娘娇笑一声,挥挥手,即刻进来两个大汉将死去的女子拖了出去,她扫了扫面色苍白的冥魇目光落在卿尘身上,“老实点儿。”说罢扭身出门。
  舱门“哐当”合上,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唯有新鲜的血的气息,刺鼻而诡异的弥漫不散。
  碧瑶她们惊惧的哭声抽颤心房,卿尘脱力一般靠上船舱,手中薄刀冰凉,眼前幽幽可见一滩液体的暗光,依稀还带着未尽的体温,她忍不住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日子一天天在水上漂过,舱中的女子不断减少,时而也会增添新的面孔,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个个重复着凄弱的命运。
  冥魇服了胡三娘的药浑身无力,恹恹的靠在舱中。卿尘站着,透过那个狭小的窗口看着外面一方巴掌大的天,天有烟岚的风色,时而划过散散的云,她依稀能看到飞鸟的痕迹,一闪而过。
  碧瑶搂着丹琼坐在她的身旁,丹琼年纪尚小,仰头问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碧瑶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卿尘回头在冥魇身旁坐下,静静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有逃出的机会。”
  冥魇将那柄犀利的薄刀插上甲板,却微一用力手便禁不住颤抖,她冷淡的说道:“活下去,熬到天都便有办法。”
  手边药石全无,卿尘虽知如何化解那药性,此时却一筹莫展。
  船行顺水,一路南下。
  偶尔那些人会轮流带她们到甲板上略一透气,每次可以出去三人,但冥魇除外。
  自那日起再没有见过胡三娘或者钱老五,卿尘以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监视在身旁的大汉,根据冥魇的描述,此处或者已离天都不远了。
  她攥紧手中一样东西,装作漫不经心走向船舷。
  “站住。”监视的人低声喝道。
  卿尘手已抚上船舷,她依言驻步不前,却回头对那人转出一笑,临水凌波,那笑如同轻烟淡雨般惑人,她故意流露的清明的妩媚让那人一愣。
  “抱歉。”卿尘依旧笑着,趁那人愣神的机会手在船舷旁悄无声息的松开,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立刻顺流漂走。
  她施施然往回迈步,“此处风景不错。”
  那人色迷迷的眼神来回扫在她身上,她一带眼波自他身边走过,转头笑容落下,眼中掠过冷然的憎恶。
  回到船舱,她略舒了口气,对冥魇道:“好了,会有人来救吗?”
  “会。”冥魇并未表现太多惊喜,她话总是不多,永远带着点儿冰冷,卿尘觉得那是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戒,她或者是个天生的杀手。
  倒是碧瑶姐妹和她很亲近,闲聊中卿尘方知她们父母已亡,天都一房远亲表舅虽家境平平,却时常对她们加以照应。此次是听说宫中添选宫女,便商量接她们来送选,倘若能入了宫也是出路,谁知途中竟先遇上了贩卖女子的长门帮。
  卿尘便调侃说:“你们便当是顺风搭船,有人送你们去天都吧。”
  碧瑶满心忧虑的叹气,一时间几人皆尽无言。
  持续的安静中船再行了半日有余,舱门忽然被打开,随着一阵酥骨的微香,胡三娘带着几个人进来,将几套丝绢衣衫放在她们面前,说道:“将衣服换了,一会儿有人来带你们出去,还是那句话,便是到了外面也别打逃的主意。”
  冥魇冷冷看她,她笑道:“你也一样,不过我定把你送到天都最红的青楼,保你满意。”
  冥魇轻蔑的将目光移开,胡三娘也不在意,“穿戴整齐,动作快些。”说罢带人离开。
  舱中骤然重陷黑暗的死寂,那堆锦绣衣衫对于她们剩下的七个女子来说,无异于是某种结果的前兆,越是华丽越是不堪。
  无人动作,一直沉默的冥魇却突然睁开眼睛:“他们来了。”
  卿尘问道:“谁?你的同伴?”
  “不错。”冥魇撑起身子:“是我大哥。”
  卿尘如她般侧耳倾听,隐约水浪击船的涛声轻拍,其中若隐若现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声音轻而远,听不出是什么乐器,隔着浩荡江面沉重船舱时断时续,几不可闻。
  冥魇毫无表情的面上带出丝一逝而过的笑,卿尘说道:“我们换了衣服出去。”
  冥魇亦点头:“出去再说。”
  几人这才更换衣衫,卿尘抬手梳理长发,宽大散开的衣袖沿臂滑下,小窗口洒进的阳光在她手腕处一晃,照上她的碧玺串珠闪过七彩的光,一瞬耀目。
  “这是什么?”身旁冥魇突然握住她的手。
  卿尘道:“碧玺串珠。”
  “你从哪儿得来的?”冥魇再问。
  卿尘奇怪的看她:“我自幼便带着。”
  虽在黑暗中,卿尘还是看到冥魇眼底闪过极深的诧异,“怎么了?”她问。
  “没事。”冥魇放开她,漠然回答。
  卿尘整了整衣袖,串珠重新掩在了袖中,尚无暇去想冥魇的异样,已经有人进来将她们带出船舱。


  漠北西风瀚海沙

  漠北荒山,黑沉沉一方连绵不绝,目虽能及却远带千里,没有数日功夫便是快马也不能到达。
  安营数里的军寨里点点闪着些篝火,不时有将士匆忙出入帅帐,远离帅帐的火光明晃处席地而坐着些士兵,刀剑碰击中,火上烤着刚猎来的野味眼见已冒了油。
  “见鬼这仗打的,绕了几日到处都是飞沙荒漠!”一个军士猛将火炭敲震,禁不住骂道:“看得眼都花了!”
  另一人立刻接上:“谁说不是,什么平虏中郎将,那迟戍竟连人都不见了踪影!”
  “叛军脱逃,若让老子遇上一刀斩了他!”
  “还用得着你斩,清王爷那边先剁他八块,延误大军的罪,谁担待的起?”
  一言一语,纷纷骂嚷着,一遍议论,“咱们这边倒好说,凌王爷玄甲军在前面可成了孤军,若不撤军,弄不好一个也回不来。”
  “撤军?按说此时早该遇上了西突厥了,谁知在什么地方干上了也说不定。”
  话说至此,营火前一暗,不知是谁叹了声:“唉……常胜不败,这次悬喽。”
  “这迟戍还是凌王爷派来的大将,谁知竟干出投敌的事。”
  “呸!你看他那文弱弱的样子像哪门子将军?”
  “放你娘的屁!”偏暗处有人喝骂一声,粗大的嗓门冲来:“谁说迟戍投敌了!”
  众兵士纷纷扭头,一人叫说:“迟戍趁黑逃了,丁关你不知道?不是投了敌,那是什么?”
  那丁关往营火前一靠:“老子和迟戍一同跟着凌王爷打过仗,那人文绉绉的叫人不爽,这漠北可就没人比他熟,圣武十九年大破东突厥,说起来还有他三分功劳。凌王爷这次派他来带路,他敢背叛凌王爷,我就不信!”
  在这儿的大多是年轻兵将,丁关此话一出,许多人便问道:“丁老哥参加过十九年那场大战,跟的是凌王爷的大军?”
  丁关将嘴中骨头往地上一啐:“老子那年随凌王爷一直打进可达纳城,生生灭了东突厥的王庭!”
  士兵中立刻有人道:“丁老哥不妨给咱们说说当时的情形,让兄弟们也开开眼界。”
  那丁关闻言,隔着荒漠遥望出去,似乎看到了多年前攻城掠地的一晚,那目光被火映的亮人:“圣武十九年的那场仗,嘿,那是从军来打的最痛快的一仗。咱们兄弟跟着凌王爷奔袭三千里,万余人自支连山神不知鬼不觉的抄断东突厥大军,直逼可达纳城,城里号称十二万守军愣是没防住,那始罗可汗弃城北逃,凌王爷亲领玄甲军将他截个正着。老子没见着他献剑投降的场面,着实可惜……”
  “这是为何?”身旁人问道。
  丁关将衣袍一裂,脖颈至肩膀处露出长长的刀疤,火光下狰狞万分:“那仗打的惨烈,一万五千人回来八千,老子这条命也差点儿搭在那里!”
  年轻的士兵们不少抽了口冷气,这样的伤竟活下来了,身旁一人问道:“听说凌王爷的玄甲军神出鬼没,当真那么神?”
  “玄甲军?”丁关眼睛一眯看向跳动的营火:“说不得。”
  “说不得?”
  “此话怎讲?”
  “那不是人待的,”丁关脸上被火光映的时明时暗,摇头想了会儿道:“能跟着凌王爷的兵,四天四夜,没有一人下过马,到了可达纳城照旧生龙活虎,回来的八千人,他们占了近七千,身上那杀气,鬼神见了都得避三分。啧啧,你看着是上万人,一声军令下来,那就是一个人,不好说,说不明白。”
  “玄甲军再厉害,此次也成了孤军啊。”有人不免说道。
  一阵风来将营火鼓的通明,丁关将那烤好的兔子挑起来,闹哄哄的分了一圈,仍旧粗着嗓门道:“这又不是第一次,圣武二十二年凌王爷斩西突厥左贤王那一战,玄甲军越离侯山,过瀚海,孤军深入敌腹两千余里,杀敌五万而归,漠南一带不就是那时打下的。”
  二十二年的战役,倒有不少人也亲身经过,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众人正纷纷议论,营前一骑快马急驰,有黑甲骑兵飞身下马,直奔帅帐。
  帅帐内深夜掌灯未熄,诸将皆在帐中,领军的五皇子夜天清面上虽看不出十分焦虑,但手指频频敲击长案的声音却让这帐中始终带着点儿不安。
  大军初入漠北,熟知道路的平虏中郎将迟戍突然不见了踪影。漠北动辄荒漠成片,地形艰苦复杂,非熟知之人难以引兵,如今十八万人行军数日,却迟迟不能按原定计划与四皇子夜天凌所率之军会合,人人心中浮着隐忧。
  “启禀王爷,”忽有将士入帐来报:“有凌王爷那边的消息了!”
  “什么?”夜天清猛的抬头:“说!”
  “凌王爷大军日前与西突厥谷兰王在胥延山交战,谷兰王兵败退出代郡一带,损伤万余人!”
  夜天清自案前站起:“我军如何?”
  “伤亡不详,我们遇上前锋探报,只知凌王爷与十一王爷已率军前来会合。”
  帐中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松,夜天清似乎如释重负,挥手令将士退出,传令歇营就地待命。
  后日初晓,朝阳方在荒漠天际映出霞光,凌王大军已达营前。
  怒马如龙驰入营中,天光泛金,似在玄衣玄袍上镶出浮动的光芒,耀目中带着金戈铁马的寒气。夜天凌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帅帐,身后数人相随。
  夜天清已同诸将迎出,“四哥!”他快步上前。
  夜天凌对他微一颔首,步入帅帐,战袍一扬坐入主位,目光冷清无声扫过帐中。
  自夜天清之下,诸将皆垂首避过,似是不敢与之对视,一同俯身行礼:“见过凌王爷,十一王爷!”
  帐中一阵沉冷,十一站在夜天凌身旁微挑了挑眉,方听夜天凌淡淡开口:“免了。五弟,本路大军延迟数日未到,究竟是何缘故?”
  他是主帅,夜天清此时同十一各在他身侧,皱眉说道:“大军迷失方向,滞留此处,是我领军不慎。”
  夜天凌往他那处看了一眼:“迷路?”他在帐中一扫,声音微冷:“迟戍何在?”
  “平虏中郎将迟戍投敌,已失踪多日。”夜天清道。
  饶是夜天凌清寂的目中也闪过诧异,十一更是一惊:“迟戍投敌,这怎么可能?” 迟戍自圣武十四年起便曾数次跟随凌王征战突厥,因对漠北地形了如指掌屡建功绩,乃是颇得凌王信任的一名军将,随军十余年的人,岂会有投敌之举?
  眼中惊讶尚未成形便被深墨般的眸色吞噬,夜天凌沉声道:“五弟此话,有何根据?”
  夜天清冷哼道:“三日前大军安营北地,第二日拔营行军迟戍不见了踪影,后经人奏禀我方知道,他竟早有效力西突厥射护可汗之意,此去其心可昭。听说这迟戍原本便是塞外人氏,不知四哥是否知情?”
  夜天凌面色不波,于清王的问话不答,是塞外人氏又如何?他问道:“是何人奏禀迟戍有不轨之心?”
  他在众将中淡淡看去,一名军将上前一步:“末将邱平义,行军以来一直和迟戍共处一帐,迟戍曾游说末将与之一同叛投西突厥,末将不为所动他便独自去了!”
  夜天凌目中似有暗影沉沉:“迟戍曾同你提起叛投突厥之事?”
  “是!”
  “何时?”
  “初入漠北之时,已有多日。”
  “是以你早便知道他要投敌?”
  “不错!”
  “你确定他投敌之意无误?”
  “末将确定!”
  “绝无异议?”
  “……绝无异议!”
  夜天凌唇角祭出丝淡冷的锋芒:“你知情不报,令迟戍顺利离开营中,而致大军困于此处延误战机,如此该当何罪!”
  邱平义猛的一怔,抬起头来看向几位王爷。
  清王神色阴沉,十一面带懒散谑笑,其中凌王面无情绪,然眼中冷锋如刃,洞人肺腑,令他浑身震颤,急忙垂首。
  “五弟,此事依军法何处?”夜天凌转头问道。
  夜天清看向俯首在地的邱平义,平声说道:“叛国者诛斩九族,隐瞒、藏匿、知而不报者,以同罪论,可依情不涉亲族。”他说的极慢,一字一句皆清楚无比。
  “邱平义,你可听明白了?”凌王缓缓说道。
  邱平义扶在佩剑上的手青筋突起,突然斜身拜下:“末将明白,还请王爷宽赦末将亲族,不胜感激!”话落之时猛然拔剑出鞘,横往颈中一抹,众人尚未及反应,鲜血三尺,已飞溅帐中。
  不料有此一幕,众将皆惊,十一已迈出一步欲出手阻拦,但仍是迟了。
  夜天凌目视大将伏尸眼前,那口古井一瞬的惊涛骇浪,到了井口也只见无底幽深,只是眉心不留痕迹的一紧,漠然说道:“众将听令,回营整顿各部,即刻快袭乌浒河!”
  众将领命而去,立即有人进帐收拾了邱平义的尸体。
  夜天清看着地上血迹长叹一声:“幸好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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