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好像……快要生了。”
抬起右手,疑惑不解地擦了擦凤飞眼角的泪水,此言一出,凤飞立即刷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推开窗户,冲着外面急促而又慌乱地放声大喊了起来——
“太医!!!!太医!!!!!快叫太医!!!!!!”
绞着手指,心乱如麻地在寝宫外面来回踱着步,刚刚将太医叫到寝宫,她们居然就以不宜见到血光为理由,将凤飞硬生生推出了门外。
“昊将军,您就叫出来吧,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是啊,昊将军,您就叫出来吧……”
“快……快再去给他打盆热水来……”
“不好了不好了,胎儿好像卡在里面了……”
“昊将军,您这是在干什么?千万不要太用力,会大出血的……”
将耳朵紧贴在门背上,心急如焚地倾听着寝宫里面的动静,一听到大出血这三个字,凤飞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右脚,眼看着就要一脚踹开宫门,不顾一切地冲回飞云身边去。
“皇上,您不能进去,里面不吉利……”
“皇上您千万不能进去……”
被下人们牢牢拽着胳膊,脚尖抵在门板上,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往飞云身边靠近一步,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见围着自己,不让自己进去的人越来越多,突然之间,凤飞竟像发了疯一样,双手捂头,用尽全力尖叫了起来。
“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不要孩子了……放我进去!!!!你们快放我进去!!!!啊啊啊————!”
冲着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众人,发疯般踢打,啃咬,尖叫着,见凤飞突然间拔出了腰里的佩剑,眼看着就要一剑削落搭在自己身上的数十双手臂,一眨眼,那些手臂便齐刷刷缩了回去。
“听我的话……我叫你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要是实在生不出来,我给你开一刀,把它拿出来……把它拿出来,你就没事了……”
冲到飞云床头,将他满是热汗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使劲磨蹭着,那一瞬间,什么皇位,孩子,西梁王再一次兵临城下,而凤敏的军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没错,她一直没敢告诉飞云,西梁王为了他,就好像发了疯,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攻打着东都。
东都城就要被攻破了。
本来她应该亲临城下,指挥督战,亦或设计出一些新的陷阱,来阻挡西梁大军。
但是她没有,一看到他那张因为怀孕而变得憔悴、浮肿的脸,她就什么也想不出来,哪里也去不了了。
没有他,她什么也做不成。
“听我的话,好么?孩子……我们将来还可以有……西梁人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们就会攻破东都,攻进京城,砍下我的头,挂在城门外面,给所有西梁人看的……”
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原本想再次运气,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将胎儿平安生下的飞云,听到凤飞这几句哽咽艰涩的话语,突然之间便睁开了双眼,停止了运气。
他几乎忘了……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真会有一天,彻底忘了与西梁的战事,一心一意,只想让腹中的胎儿平安降临人世。
他一心一意,只想到了这是她的孩子……
西梁人……又再一次兵临城下了……
偏了偏脑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凤飞哭泣害怕的脸,将全身的内力缩回丹田,双腿一张,不再往自己小腹施加任何内力,虽然明知道这么一来,腹中的胎儿极有可能不保,他的后位,乃至他想让她只娶他一人,心底最深处小小的奢望即将落空,飞云还是用尽全力,抬手摸了摸凤飞满是泪水的脸,在闭上眼睛,彻底昏厥过去之前,从牙齿的缝隙里,硬生生挤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别怕。”
深吸了一大口气,见飞云终于彻底昏厥了过去,不再运气挤压腹中的胎儿,抄起手边的剪刀,狠狠心一剪刀在飞云小腹剪了个口子,出乎凤飞的意料,这一剪刀下去,她居然在飞云腹中,看到了两只婴儿的小拳头,冲着自己晃了一晃。
没事……?
他和胎儿,都没事?
太好了……
他腹中的胎儿,头朝上,脚朝下,逆了位,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它一开始,就是死胎……
全身乏力,眼冒金星地往地上一坐,伸出右手,和飞云十指相扣,紧紧缠绕着,婴儿被太医拍了一掌,“哇”一声痛哭出声的时候,凤飞却早已满面笑容,脸颊紧贴着飞云的掌心,毫无知觉地昏迷了过去。
这个骗子
“飞云……飞云……”
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头大汗、不停地扭动着,不过昏睡过去半个时辰,凤飞却已然在睡梦中,成千上百次地呼唤过飞云的名字。
他……那样的性子……又闷又不爱说话……不论做些什么,从不跟她打招呼……
她真是急昏了头,居然把东都的战事告诉了他。
她一定要比他先醒过来……一定……
否……否则他一定又会丢下她一个人……回东都的……
没错,不身子到底有多虚,不管小腹的刀伤是否还在流血,就算明知道自己会被战马颠死在半路上,只要比她早醒过来哪怕一秒,他也一定会背着她,一个人悄悄跑回东都去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和别人说,好像多说了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额角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滑落着,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掰着自己的手指,大惊之下,虽然脑袋里面依然昏昏沉沉,身子更是重得像是沉在水里一样,凤飞还是拼尽全力,咬紧牙关睁开了眼睛。
“混蛋!!!!下贱抗旨欺君!!!!!”
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床头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背插银枪,腰配长剑的飞云劈头盖脸扔了过去,扔着扔着,飞云小腹的伤口,居然被凤飞光用软绵绵的枕头,就再次砸出了丝丝缕缕,渗漏不止的血痕。
砸晕了才好……砸出这么几滴血来,又有什么用?
一看到他的脸就讨厌……
呆呆怔怔,又白又瘦,满是冷汗……
看了就讨厌……看了就讨厌……
上前几步,搂住飞云的肩膀,使劲往他怀里一扑,这一扑之下,飞云原本已是苍白的脸,瞬间便成了煞白。
缩了缩手指,原本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还想在他肩头咬几口的凤飞,一见他煞白着脸,弯着腰一动不动的样子,登时心软心疼地将紧贴在他小腹的大腿挪了开来。
扯松飞云小腹的绷带,往里面瞟了一眼,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金疮药,一股脑倒下去,再一层层,一圈圈给他换上新的绷带,凤飞立即抓住飞云的头发,使劲拔拉了起来。
“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了么???你既然那么想去东都,那好,这个,给你!!!!”
从怀里掏出西梁王的书信,气呼呼往飞云脸上一扔,胸口一涨一涨的奇妙感觉,却教凤飞顾不得再生飞云气,便赶忙扯松了腰带,疑惑不解地朝自己上半身望了过去。
出……出出……出……
她出奶了么……?
可……可……可是孩子又不是她生的……要出奶,不也应该是生孩子的那个人出么?
可他的胸那么平,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出奶的样子……
男人生孩子……女人喂奶……么……?
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那么疼,好像被人硬生生在胸口扎了两刀一样……
拿着凤飞扔到自己脸上的书信,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见凤飞哭丧着脸,捂着胸不地喘着气,稍一皱眉,飞云立即抱起了床头的婴儿,将婴儿的小嘴小心翼翼凑到了凤飞胸口。
“左边也疼……”
依然哭丧着脸,拉着飞云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晃着晃着,僵立在凤飞面前,一语不发,脸色微红的男人,便一低头,闭着眼睛,轻轻含住了凤飞不住喊疼,用手指戳来戳去的地方。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既然一个女人可以有许多夫婿,那么她自然也就会有许多孩子……
要是她的夫婿每生一个孩子,她都要出一次奶,那她根本喂不过来啊……
可……可是虽然很奇怪……
虽然很奇怪……但是……
低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右手边不断吮吸的婴儿,左手边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比婴儿吮得更轻的男人,看着看着,郁积在凤飞心头的怒火,一眨眼便烟消云散,凭空蒸腾了。
虽然很疼,不过她愿意喂。
不管是他,还是他们的孩子……
他要是爱吃,她不介意疼一辈子,喂他一辈子。
“疼,还是疼……”
一手抚摸着他们的孩子,一手抚摸着飞云的头发,见飞云虽然小口小口地替自己缓解着疼痛,全身终究还是绷得死紧,手指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腰间的配剑,凤飞立即往地下捡起了西梁王的书信,清了清喉咙,大声将书信的内容念了出来。
“她要我把你送给她,可我偏不送……明天我就会亲自去会会她,可你只能留在宫里带我们的孩子……听明白了没有?她是冲着你来的,她要是抓到了你,便会脱了你的裤子,骑在你身上,强迫你……”
顿了一顿,为自己脑海中的想象一阵恶心,凤飞立即收紧了左臂,将飞云死死按进了怀里。
不让……
在这个世界上,能亲他、摸他、要他、折磨他、打他、骂他、揪他耳朵、拔他头发的人,只有她。
他是她的,这辈子……不……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她凤飞一个人的。
“她吃饱了……你呢……?”
抚摸着怀中婴儿安静的睡脸,将她抱起来,左右脸颊各使劲亲了一大口,凤飞随即将婴儿放回了床头的摇篮里,坐在飞云腿上,抓住他的头发就把自己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好吃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喂奶,羞也不羞……”
“瞧你,吸了那么久,可我还是又涨又疼……难道你……小时候没吃过娘亲的奶么……”
“笨蛋,连吃奶也不会……笨死了……”
红着脸,任由凤飞一会把舌头钻进自己嘴巴里,一会又把手指窜到自己双腿之间,一下一下轻轻抚弄着,抬起头来,眼眸朦胧地与凤飞四目交织,两两相望了许久,见飞云唇角不知不觉又扯出了一抹,她最爱,却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的温柔浅笑,全身一软,凤飞原本死死抓着飞云,不让他从自己身边逃跑的双手,不知不觉就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微臣不在,皇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全身乏力,眼神痴迷地望着飞云唇角微扬的半弧,为他轻轻抚摸在自己脸颊,粗糙温暖的掌心砰然心跳着,待到凤飞终于听清楚飞云在离自己而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的眼前,除了大开的宫门,白茫茫的天,空旷旷的地,哪里还有昊飞云的半片衣角?
好香……好奇怪的味道……
贱人……混蛋……骗子……竟敢……竟敢趁着给她吸奶的时候……把蒙汗药含进了嘴里……又……又在刚刚和她亲嘴的时候……
这个骗子……
这个骗子。
廉宸回来了
“快……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东都……让凤敏交给西梁王,快去……”
咬牙切齿,一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一手颤颤巍巍拿着一封书信,看到凤飞唇角流血,两眼喷火的样子,传令兵哪里还敢多问一个字,只得接过凤飞手里的书信,掉头就跑,生怕自己跑慢了一步,会被后面怒不可遏的凤飞一剑砍了。
贱人……
本来她不想用这一招,这个小贱人,逼得她不得不……
也罢……
也罢也罢,让他被别人多看两眼,甚至摸上两把,总好过让他把性命丢在沙场上。
一头栽倒在床上,头昏脑胀地接过太医匆忙递到自己手里的解药,仰头一口气将解药喝下去,没有片刻的休息,凤飞立即召唤来了下人,张口就告诉他们——
“准备准备,跟我去趟百花楼。”
她根本不想去逛什么百花楼,但是几天前,下人们就告诉过她,百花楼里有一名和她出奇相像的歌伎……
事到如今,既要从西梁王手里夺过那三座城池,还要保住昊飞云的性命,乃至于贞洁,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这唯一的一个办法。
要买……
她今天就要把那名歌伎买回来,带着他一起去东都。
“过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头晕脑胀,从下了轿子,一直到进到百花楼最豪华的竹字号雅间,直到看到面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凤飞方才心头一凛,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
像……天底下怎么会有和她这么相像的……男人?
没想到变成男人的她,还是挺英俊,挺漂亮的……
当然,倘若这个男人擦掉了嘴唇上的胭脂,脸上也不扑粉,不修眉,他还会更英俊,更漂亮的。
“回皇上,这里的男人,都没有名字,皇上要是不觉得逆耳,大可以和她们一样,叫奴儿小贱人,小妖精……”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若有所思,手指不停抚弄着自己后背的凤飞,望着望着,这个长得和凤飞一模一样的男人,突然就跪倒在了凤飞面前,头一低,便将嘴唇恭恭敬敬贴上了凤飞的脚面。
“皇上……看在奴儿和皇上长得那么像的份上,求皇上带奴儿离了这里……再不走,明天老鸨就要叫人给奴儿破身了……”
还好……虽然看起来挺下贱,求人的时候,声音倒是挺清冷的,还没有让她觉得恶心,还好。
不用他说,她也会带他走的。
她会带他走,不会让其他客人破了他的身。
她留着他,还有他大腿上那颗鲜红的守宫砂,还有大用处……
“起来吧,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叫做……”
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凤飞竟突然想起了那个几乎彻底被她忘了,却又时不时会出现在她睡梦中的名字。
廉宸……
是啊,这么多天过去了,廉宸……要是真的穿来了这里,好歹也该给她报个信,道声平安才是……
但是……要是真的穿来了这里,这里但凡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恐怕很难教廉宸偷空跑出来给她报信……
是的,除非他用其它的办法,让她知道他,让她来找他……
让她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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