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你的美丽佳人。”她将箭头转向他。
周立信正与一位有系花之名的漂亮女孩交往,说起他出众的女友,他立即笑开脸,一脸的悠然神情。
“昨天我们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她承诺毕业后嫁给我。”
“你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是啊!”周立信眼睛看着上面的灯饰,想着昨夜的情形。“在昨天之前,我们只知道喜欢与对方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可是就在昨夜我初吻了她之后,感觉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突然强烈得不想与她分开,她也有相同的感觉。在送她回家时,差点没唱上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离别戏。”
在她面前,他毫未隐藏心中的感觉。周佳燕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神情有些恍惚……如果吻的滋味真像梦中那么美好、那么惊心动魄,她也愿沉沦下去……
见她神痴心醉,周立信“啊”了声,了悟地点着头。
“原来是他的吻打动你,我还在奇怪你怎会不声不响,说结婚就结婚呢!”
“不……不是……”她慌张地摆手。“我们没有……”
“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没接吻过。”周立信一副了然于胸地说:“如果不是的话,你是看上他哪一点?还没享受外面的阳光,就急着把自己卡死?”
“不是你所想那样!”该怎么说呢?说是来自梦中的温存?一定很可笑!
“不是猛烈地坠入爱河,又是什么情形?”周立信疑心又犯。“莫非他侵犯你?”
“别乱想!”周佳燕急急地摇头。“没那种事!”
“当真?”
“真的。”
若是他知道事实上是她硬要张浩维娶她的话,会不会惊愕得下巴掉下来?
“最好是如此。要是那小子用卑劣的手段,迫使你不得不嫁他——”周立信握起拳头。“我会打下他所有的牙齿!”
“不要发挥你的想像力。”她说:“我结婚了,也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李嫂过来询问,晚上吃些什么?
“不用了。”周立信站起来。“我们到外面吃,我请客。”
“一起回家吃妈煮的菜。”她想念地说:“我好想糖醋鱼的味道。”
第六章
屋内没有灯光,像每个回来的夜晚一样,只有冷空气迎接他。自从父母在他结婚后,决定住在郊外的房子以来,屋里就似乎缺少了人声……这样说法也不太对,是他回家的时间不对,在这种时间,连狗都已入睡,当然不会有什么声音。
张浩维打开客厅的灯,脱下西装,身子成一个大字型坐下。为什么要将自己搞得这么累?其实他大可不必去参加今晚、昨晚、前晚的餐会,听一些毫无意义的场面话,喝下过多的酒精,这些只会让他的胃不舒服,搞得头痛罢了!为什么他非要让自己夜归不成?
他打了一个酒隔,眼睛看着一旁的长沙发……那一晚她就醉躺在那里,误以为作梦地吻了他。忆起那一吻,他的心竟有股不寻常的感觉在窜动,嘴干燥起来。见鬼了!他摸着头,是不是醉酒了?他竟然心跳加快,浑身燥热起来,甩甩头,他走向楼梯。
她睡了吗?在经过她的房门时,他脚步停了下。房内没有声响,她一定睡得很熟,年轻人通常都很好睡,难道自己不是年轻人吗?他才二十八岁,却自认已是七老八十似的,硬将自己冠上老态。他走进房间,换下睡服,在床上躺了一会,酒精退去,眼睛一点睡意也没,叹口气,他坐起身。
点燃了一根烟,他打开落地窗,走出阳台。夜晚的空气有着冷意,他朝着黑夜吐着烟雾,四周十分安静,附近的屋子全己熄去灯火了,只有街灯发出冷冷的光芒。他不喜欢静歇下来,脑筋一得空闲,便会忍不住心惊肉跳,为现况、为将来而心慌!怎会栽进荒谬的婚姻里?糊里糊涂地被套上,成为一个十八岁女孩的丈夫;他想挣扎套在身上的牢笼,却不知怎么脱困。
燃完了一根烟,他控制想继续吸烟的念头,烟和酒,不是逃避问题的利器;他又手放在栏杆上,在黑暗中站着,让冰凉的风吹着他发胀的头。有车灯自远而近,一辆计程车停在门前,张浩维眯起眼睛,心想,这么晚会有谁来?当街灯照映出走下车,是他以为睡着的人时,他生气地抿紧嘴。一个女孩竟然在外逗留至此时才回来,她有没有大脑,不怕发生危险吗?
周佳燕头探进车窗,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朝车内的人挥了挥手,原来有护花使者。张浩维从鼻孔喷了口冷气,双目紧盯着她看;她等车子开走后,才打开门进入屋中。可想而知,车中的人一定是她的情人;虽知晓她在外有男人,但亲眼目睹,仍让他火冒三丈,怒火直冲上脑门,恨不得追过去将车中的人揪出来痛打一顿。当他发觉他的手指因过分用力紧握,发出格格的声响声时惊住。为什么他会这么忿怒?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是说好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的吗?
他被自己不该有的激动情绪震惊得呆若木鸡。门慢慢地打开一条细缝,一丝光线从走道射入黑暗的房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朝内张望了下后,门打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来人没有开灯,也没有发现阳台上站了个人,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行动。
“还没回来。”周佳燕声音幽怨:“真有那么多应酬吗?”
这意外的言行,着实让他的心跳动了下!她在关心他?在与情人游玩后,还记得他的存在?
“请你告诉我。”她自言自语:“是在躲我?还是真的忙碌?”
她在表达什么?他紧握的拳头松开,忿怒的情绪在她几句嗔怪的话语中平缓下来。
“虽然曾说过,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她继续说:“可是我好想知道,你究竟是在忙什么?真有那么多的事,几乎用尽你所有的时间?”
他身子动了下,张口又合上。
“不管你在忙什么,记得回来就行了。”
她边说边将他方才随手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而后望见落地窗的门没关上,咕哝地走过来。
“真粗心!门窗也没关好。”
他直觉地想躲,但来不及了。她的头探出来,冷不防见到一个人影,惊吓得花容失色,扯高喉咙尖叫!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颇为骇人,张浩维忙捂住她的嘴。
“别叫!是我!”
她惊疑地看着他,声音从他手中不清楚地发出,他放开了手。
“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吗?”
周佳燕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一时忘了身处何处,不悦地指责:
“干嘛躲在这里吓人?”
“对不起,吓着你了!”他似笑非笑的。“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有人闯进来。”
她像吞了一个生鸡蛋般,表情十分可笑,连眨了好几下眼皮,立即由原告屈居于被告。
“呃……呃……”
她对自己三更半夜进入他的房间,无法作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听到你在说话——”张浩维故意逗她地拉长语调。
她的反应一如他所想的般,脸上的红晕仿如天上的彩霞。
“你听到了?”她结结巴巴。
“听到什么?”
“听到……”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听到我说的话。”
为避免两人都尴尬,他装迷糊。
“什么话?我只听到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周佳燕大大地松口气。
“还好。”
但心方才放下,他接下去的话,又令她神经紧绷起来。
“能不能请你解释,何以进入我的房间?”
“这……我想……我想……”
她愈是想有个合理的交代,便愈感慌乱,额头沁出细汗。她双颊嫣红,着急的模样落入张浩维的眼底,心中一阵波荡,勾起对她红唇的记忆,双手不自觉地伸向她。当他发觉自己快碰触到她的身体时,仓皇地煞住。她一心想着该怎么脱困,没留意到他神色不对。
“如果我说走错房间,你会信吗?”她终于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解释。
他没为难她,接受了她的说法。
“你常常玩到这时候?”
周佳燕很高兴他没追根究底,话不由得说多了。
“今天哥哥来找我,我忽然好想吃妈妈煮的菜,因而和哥哥一起回家吃晚餐。饭后聊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天就晚了,哥哥不放心我单独回家,就送我回来。”
他没多说什么。“累了吧?”
她立即打着呵欠。
“我好困喔!”
“很晚了,早点去睡吧!”
周佳燕如释重负地点头。“我去睡了。”
她匆匆地往外走,张浩维在她身后加了句:
“祝你有个好梦。”
她闻言停住,回过头对他神秘地一笑。
“知道吗?前几天我作了一个很美的梦。”
他的表情未变。“能说出来吗?”
“不能。”她摇头。“这是我的秘密。”
“不能分享?”
“能分享就不是秘密了。”她眼睛在他唇上瞟了下,露出贝壳般的洁牙。“晚安!”
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一抹笑意浮上他的嘴角。这才不是秘密,要是她得知实际上并非是梦,而是他们两唇确实相接触,她会有何反应?他很想知道。
日子依然一成不变。
老师讲解着黑板上的题目,周佳燕手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将维持多久……张浩维依旧早出晚归,而且显然更加忙碌;好几次她倚窗等着他回家,等得身子都快变成化石,才在深夜两、三点看到他回家。她不相信他的忙碌完全是因为工作,该做的事在白日都该做完,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天天羁绊他至深夜?一个美艳女人的身影顿时浮现在黑板上——刘真君,那个自称是他同事的女人;除了女人外,她想不出他夜归的理由。
周佳燕不知道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焰,直至老师叫唤了她好几声,邻座的同学用手肘推了她几下,才将她从猜忌中拉出来。
“周佳燕。”戴着眼镜的老师,以诙谐的口吻说:“黑板上的题目跟你有仇吗?为什么对着它咬牙切齿?”
老师的话使她猛地一惊!何以一想到他与刘真君出双入对的可能性,就有股想撕烂对方那张自己远远比不上的娇艳脸孔的冲动?
“很好。”不明就里的老师,称许地说:“能将题目看成敌人,是个很好的现象。不能攻下这些敌人,便无法进入堡垒——大学……”
周佳燕没听进去,心慌地自问: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张浩维的一切?难道只是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还是另有原因?
那一晚她进入他的房间,出其不意地撞见他后,她心中某个角落,似乎为他起动……没有咄咄逼人的气焰,他体贴地接受她的说辞,那时,她突然好希望他们是真正的夫妻,能一起谈心、一起说笑;要不是心虚,她很想继续留下来与他对谈。
“下课。”
老师走了出去,周佳燕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整理桌上的东西。
寒流来袭,走出教室,一股冷气迎脸而来;她竖起领子,在对街的速食店点了热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她双手捧着杯子,热气从手心传入全身,纾解些冷意;也许是瘦了些,她一向很怕冷。
“我能坐下来吗?”赵伟中端了盘子走过来。
或许是他脸上的笑容,在十二月里看起来温暖极了,于是她点点头。
“我好担心你会说‘不’。”赵伟中坐下。
“这里不是我的地方,任谁都可以坐。”她淡淡地说。
赵伟中叹气:“你对人都这么不亲切,还是只对我?”
她喝了口咖啡。“视心情而定。”
“这么说来,你今天的心情不好。”赵伟中看着她。“因为天气的关系?”
“也许吧!”她没什么精神。
赵伟中从背袋中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圣诞快乐!”他将信封放在她的面前。“希望一张美丽的卡片,能令你心情愉快些。”
周佳燕看了一眼。“圣诞节还没到。”
“提前把圣诞气息送给你。”赵伟中语气真诚:“希望能常常见到你的笑容。”
面对这么一张热忱的脸孔,她很难板起脸孔,只能微微一笑。
“能现在打开吗?”
赵伟中点头。“请。”
这是她今年的第一张贺卡;周佳燕拆开信封,抽出卡片,心形的卡片上印着一位美丽的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三行字:
可爱的天使:
我能与你做朋友吗?
衷心地期盼你能点头。
她放下卡片,看向他盼望的脸。
“能吗?”赵伟中间。
“我不是天使。”
“你是。”赵伟中一本正经。“而我则是凡夫俗子,期待你的垂怜。”
周佳燕被惹笑。“你有一张会说话的嘴巴。”
“星期天一起去看电影好吗?”他趁机说。
她摇头回绝。
“拜托!请考虑一下好吗?家里管得再严,也不差一场电影的时间。”
正好相反,根本没人管她,自由得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周佳燕搅动着咖啡,看着转动漩涡的褐色汁液。是啊!干嘛不答应?她根本无事可做何必守在无人的家,自己跟自己聊天,反正张浩维也不会过问,说不定他更高兴她能自己找乐子。
她徐徐地抬起头。“好。”
“好极了!”赵伟中高兴得嘴都快裂到耳后。“我会期待星期天早点来临。”
“把心思多放些在书本上。”她提醒:“你现在所该想的,除了书本,还是书本。”
“是的,老师!”赵伟中行了一个礼,回道:“一起回教室好吗?”
下午还有满满的四堂课。
“你先走。”她总是在最后一分钟进教室。“我还想多待一会。”
“我还有笔记要抄,先走了。”他走了一步,又回过头说:“别忘了星期天之约。”
她微颔首。
“待会见。”
赵伟中摆摆手,走出速食店。
过了一会,她也走出去,街上圣诞气氛浓厚,随处可见应景饰物;嫣红的圣诞红,挂满灯饰的圣诞树,以及琳琅满目的卡片。周佳燕在一家书局前站住,挑了几张卡片,打算寄给双亲、哥哥,及几个好友;一张写着你是我今生的最爱,画着一对男女踩着浪花,携手在夕阳下,流露浓浓情意的卡片吸引住她的视线。她拿起看了一会又放下,谁是她今生的最爱?不会是他,她将浮映脑中的一张男性面孔抹去……爱要有回响,独脚戏是唱不成的。
她看了下表,已错过上课时间,索性不去上。许久未逛街了,她一家商店接着一家商店地走着,累了时喝着热饮休歇。
愈逼近晚上,寒气愈盛,玻璃橱窗上照映出她倦累的脸。回去吧!但她双脚却走往反方向。回去做什么好?还不如待在人多的地方热闹些。她向摊贩买了一根热狗,在广场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外国人,又弹又唱地卖艺;由于天冷,过往的人大都行色匆匆,甚少驻留。周佳燕搓着冰冷的双手,该回去了,她又一次对自己说。
她在人潮里走着,却不是回家的路。百货公司里有温暖的热气,她从一楼走至顶楼,由这一家走到那一家,渐渐地,行人减少了,商家也一间间地打烊,再不回去,会赶不上最后一班车。她到达站牌时,车子刚好抵达,好险!差点错过末车。
车上只有她一个乘客;在这种气候里,最舒适的地方莫过于柔软的被窝,她朝手心呵着气,几分钟后便可置身在被窝中了。他还是比她迟归,屋子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