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还不明白么?我这自然是要害你。”
黑蜘蛛怔了怔,道:“害我?”
小鱼儿道:“咱们这一逃我可以一走了之,但你黑蜘蛛有名有姓,日后传说出去,说你黑蜘蛛也和李大嘴一样吃人,你还能混么?”
黑蜘蛛大怒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只因我要把你拖下水,你才为我出力。但你也莫要气恼,我瞧你不错才这样害你的,有些人想求我害他,我还没工天哩。”
黑蜘蛛厉声道:“你害了我,我该捏死你才是,怎肯替你出力?!”
小鱼儿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我害了他,他自然要找我算账,但你黑蜘蛛可和别人大不相同。这一点我知道的清楚得很。”
黑蜘蛛瞪了他半晌,突然放手大笑道:“好,你这小子,倒真是知道老黑的脾气!我老黑遇着这种怪事,的确是明知上当,也不肯放手的。”
小鱼儿笑道:“若非如此,黑蜘蛛就不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道:“你如此做法,除了拖我下水外,难道没有别的用意?”
小鱼儿道:“自然有的。想那南宫柳与秦剑,眼高于顶,自命不凡,我平时若想约他出来,他肯么?但现在我要他明夜三更来,他绝不会迟到半刻。”
黑蜘蛛道:“好,现在我既已被你拖下了水,他们也被你抓住了尾岜,这出戏究竟该怎样唱下去,你说吧!”
小鱼儿道:“那位‘胡说’先生偷偷将人宰了,要你来吃,却又偷偷去密告别人来抓你,这样的手段叫做什么?”
黑蜘蛛恨恨道:“这自然就叫做嫁祸栽赃。”
小鱼儿道:“这种专门嫁祸栽赃的害人精,你说该如何对付他?”
黑蜘蛛咬牙道:“我若再见着他时,不一把捏死他才怪。”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这样的害人精,除了‘胡说’先生之外,还有不少,而且他们所作所为,委实比‘胡说’先生还要可恨,却又该如何对付他们?”
黑蜘蛛道:“捉来一个个捏死就是了。”
小鱼儿笑道:“捏死他们还算太便宜了,何况,你若想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黑蜘蛛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鱼儿一字字道:“江别鹤!”
黑蜘蛛几乎跳了起来,失声道:“江南大侠怎会做这样的事?”
小鱼儿凝目瞧着他,道:“你信不过我?”
黑蜘蛛也瞧着小鱼儿,道:“你这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做起事来更是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天下又有谁能信得过你!”
他叹了口气,缓缓接道:“我相信你,只因你虽是个坏小子,却非伪君子!”
小鱼儿叹道:“不错,最可恨的人就是伪君子,那江别鹤就是其中最可恨的一个。”
黑蜘蛛道:“你想如何对付他?”
小鱼儿眼睛发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会栽赃嫁祸给别人,我就要栽赃嫁祸给他们,这就叫以牙还牙。”
黑蜘蛛道:“如何还法,你且说来听听。”
小鱼儿眼睛盯着他,道:“你可知道阁楼上的那位姑娘是谁?”
黑蜘蛛突然扭转头,道:“我早就说过,不知道。”
小鱼儿缓缓道:“我现在告诉你,她就是慕容家的九姑娘!”
黑蜘蛛眼睛立刻圆了,失声道:“她就是慕容九妹?”
小鱼儿道:“不错,如今南宫柳、秦剑、小仙女都在急着找她,他们若发现有人将她藏了起来,少不得要找那人干一场。”
黑蜘蛛的眼睛也发了亮,道:“所以,你就想将这件事栽在江别鹤身上。”
小鱼儿拊掌大笑道:“我正是也想叫他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黑蜘蛛道:“但那江别鹤老谋深算,又怎会上你的当?”
小鱼儿笑道:“那江别鹤虽然狡如狐狸,只要你帮忙,我也有法子要他上当。”
他一跃而起,拉起黑蜘蛛,道:“时候已不多,咱们快去办事吧。”
两人飞掠入城。
一路上,黑蜘蛛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到现在为止还不懂,那‘胡说’宰食了慕容家的人又害了我,却对他自己有何好处?”
这时他自己猜出,那“宛儿”必定与慕容家有关,八成就是慕容姑娘陪嫁的贴身侍女。
小鱼儿笑道:“你说的那位‘胡说’先生,并非李大嘴,而是白开心,还有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己’,只要别人上当受罪,就是他平生快事。”
黑蜘蛛失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小鱼儿道:“你说没有,却偏偏是有的。他明知慕容家的姑爷来找慕容九妹,所以就将那‘宛儿’偷来宰了,好让慕容家的那些姑爷认为慕容九妹也已被人家吃下肚,所以他们才找不着,他们伤心难过,白开心就开心了。”
黑蜘蛛叹道:“世上既有白开心这样的人,又偏偏有你这样的人.你们两人害来害去,倒霉的只是我老黑而已。”
小鱼儿道:“今夜若不是有我,你更惨了,当时人赃俱获,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休想能辩说得清。”
黑蜘蛛道:“但无论如何你总不该承认……”
小鱼儿笑道:“我又几时承认了?我几时说过慕容九妹已被我吃下肚里?我只不过……‘我已将她怎样,还用说么?’‘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怕什么!’……”
黑蜘蛛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不错,当时你虽好像说了,其实却等于没有说……”
小鱼儿笑道:“其中的巧妙就在这里。”
说话间,他竟将黑蜘蛛又带回了那阁楼外。
此刻四下灯火俱寂,只有那阁楼里灯光还亮着。慕容九妹伏在桌上,想是因为想得出神,不觉睡着了。
小鱼儿道:“这位姑娘最听你的话,你叫她带着刀,她就带着刀,你叫她杀人,她就杀人,现在,我只要你叫她写张条子。”
黑蜘蛛奇道:“此时此刻,突然写起什么条子来了?”
小鱼儿道:“你叫她写:‘若要赎我的性命,请带白银八十万两,至他们所约之处,千万勿误,否则妹便是他人俎上之肉了!’。”
黑蜘蛛骇然道:“八十万两!”
小鱼儿道:“八十万两数目虽不少,但以南宫柳与秦剑的身家,却也算不得多,别人一日之间筹不出来,他们想必有法子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字条又的确是慕容九妹自己的笔迹……其中问题是,你必须对他们说八十万两,全要白银,金子珠宝都不行。”
黑蜘蛛道:“我对他们去说?”
小鱼儿笑道:“自然要你去对他们说,这字条自然也要你送去……
黑蜘蛛来去无踪,倏忽千里,送这样的信,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么?”
黑蜘蛛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只是不懂,为何定要白银?”
小鱼儿道:“这其中自然又有巧妙,你到时就会懂的。送信之后,你等着瞧热闹就是。”
黑蜘蛛道:“到时你难道真的自己去接银子?”
小鱼儿道:“到时去接银子的,已是我送去的替死鬼了。”
黑蜘蛛道:“那么……秦剑与南宫柳若瞧见不是你而是别人,岂非又难免怀疑?”
小鱼儿笑道:“秦剑与南宫柳又岂知道我是谁……他们见到我这张蜡黄的脸,又瞧见那手‘移花接木’,还以为我是‘移花宫’门下改扮的哩,而此刻那真的‘移花宫’弟子却正是和江别鹤在一起。”
黑蜘蛛想了想,叹道:“原来你每一举动都有用意,像你这样的人,世上若是再多几个,别人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天下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凌晨时,那“庆余堂”的掌柜糊里糊涂地被小鱼儿从床上拉了起来,送了封信到段三姑娘处。
天亮时,小鱼儿已恢复成药铺伙计的打扮,倒在“庆余堂”里他原来那张小床上,睡了一大觉。
然后,段三姑娘就来了。
这一次,她已没有在窗子外面叫,直接就闯了进来,从床上拖起小鱼儿,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跺脚道:“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多着急。”
小鱼儿揉着眼睛,笑道:“你若真的为我着急,就该帮我个忙。”
段三姑娘幽幽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几时不肯答应你?”
小鱼儿道:“但这件事,你绝不能向第三人泄露半个字。”
段三姑娘垂下头,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小鱼儿展颜笑道: “好,我先问你,这两天你可瞧见了那江玉郎么?”
三姑娘道:“没瞧见。”
小鱼儿眼睛瞪着她,道:“你再想想,江别鹤周围的人有没有一个可能是江玉郎改扮的?”
三姑娘果然想了想,断然道:“没有,绝无可能,这两天江玉郎绝不在这里。”
小鱼儿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女子的感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有时却是对的,你既然如此肯定,江玉郎想必不会在这里了。”
三姑娘幽幽道:“你叫我来,就是要问他么?”
小鱼儿笑道:“这只因他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三姑娘嗔道:“你莫要胡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家的镖银,就是他动手劫的。”
三姑娘失声道:“真的?”
小鱼儿道:“他这两天突然走了,一来是想避开我,二来就是要去将那批镖银换个地方藏起来,只因他以为我知道的秘密比我实在知道的多。”
三姑娘眨着眼睛道:“你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小鱼儿笑道:“严格说来,他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我是谁。”
三姑娘默然半晌,轻轻道:“我不管你是谁,我都……”
小鱼儿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只要我猜的不错,只要他不在这里。我的计划就能成功……你必须替我留意着,他若万一回来了,你就得赶紧告诉我。”
三姑娘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为何定要他不在这里,你的计划才能成功?”
小鱼儿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这些事你以后总会知道的,但现在却请你莫要问我。”
世上若有什么事能令女子闭起嘴,那就是她心爱的男人温柔的话了。三姑娘果然闭起了嘴,不再问下去。
她只是垂下头,悠悠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小鱼儿道:“今天晚上,起更时,你在你家后园的小门外等我……”
三姑娘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喜悦的光,颤声道:“今夜……后园小门?”
小鱼儿道:“不错,你千万莫要忘了,千万要准时到那里。”
三姑娘娇笑道:“我绝不会忘,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准时到的。”
她娇笑着转身而去,满怀着绮丽而浪漫的憧憬。
小鱼儿在街上东游西逛,走过许多饭铺酒楼,他也不进去,却在东城外找着了家又脏又破的小面馆。
这小面馆居然也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思乡馆”。
小鱼儿走进去吃了一大碗热汤面、四个荷包蛋,却叫店里那看来已有三年没洗澡的山东老乡去买了些笔墨,七八十张纸。
他用饭碗那么大的字,在纸上写下了:“开心的朋友,今夜戌时,有个姓李的在东城外的‘思乡馆’等着你,你想不来也不行的。”
同样的句子,他竟一连写了七八十张,又雇了两个泥腿汉子,叫他们去贴在城里大街小巷的显眼处。
那山东老乡实在瞧着奇怪,忍不住道:“这是在干啥?俺实在不懂。”
小鱼儿笑道:“该懂的自然会懂,不该懂的自然不懂。”
那山东老乡摸着头皮道:“谁是该懂的?”
小鱼儿却已笑嘻嘻走了,竟又到当铺去买了身半新旧的黑布衣服,到杂货铺去买了些油墨、石膏、牛皮胶。
然后,他就寻了家半大不小的客栈,痛痛快快睡了一觉。这一觉睡醒,天已快黑了。
小鱼儿对着镜子,像是少女梳妆般在脸上抹了半天,又穿起那套衣服,在镜子前一站……
这哪里还是江小鱼,这不活脱脱正是李大嘴么!
小鱼儿自己也瞧得很是满意,哈哈笑道:“虽然还不十分一样,但想那白开心已有二三十年未见过李大嘴,黑夜之中,想必已可混得过去。”
他生得本来不矮,经过这两年来的折磨锻炼,身子更是结实,挺起胸来,不但面貌已与李大嘴九分相似,就算身材也和那魁伟雄壮的李大嘴差不了多少,纵是和李大嘴天天见面的人,若不十分留意,也未见便能瞧得破。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卷成一条,塞在被窝里,从外面瞧进来,床上仍然像是有个人在睡觉。
然后他又用桌上的秃笔写了封信,这封信竟是写给江别鹤的,他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道:“江别鹤,你儿子和镖银都已落在大爷我的手里了,你若想谈谈条件,今夜三更,到城外的祠堂里等着吧。”
他将这封信紧紧封起,又在信封上写着:“江别鹤亲拆,别人看不得的。”
小鱼儿将信收在怀里,喃喃笑道:“江玉郎不在城里,八成是去收藏那镖银去了,只要他今天晚上不回来,江别鹤就算是狐狸,瞧见这封信也得中计,他心里就算不十分相信,到了三更时也必定忍不住要去瞧瞧的。”
他得意的笑着,从窗口溜了出去。
小鱼儿走到“思乡馆”时,暮色已很深了。
这时虽正是吃饭的时候,但“思乡馆”里却没什么人,就连那山东老乡都已瞧不见,只有一个客人正坐着喝酒。
这人穿着件新缎子衣服,戴的帽子上还有粒珍珠,穿着虽像个富商士绅,神态却还是个地痞无赖,竟不肯好好坐在那里,却蹲在凳子上喝酒。一双贼眼不住转来转去,又像是随时提防着别人来抓的小偷。
小鱼儿大步走了进去,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来了,许多年不见,你这王八蛋倒还未忘记有个姓李的朋友,来得倒准时。”
他从小和李大嘴长大,要学李大嘴说话的神情腔调,自然学得唯妙唯肖,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那人却板着脸,瞪着眼道:“你是谁,咱不认得你。”
小鱼儿笑道:“你想瞒我,你虽然穿得像是个人,但那副猴头猴脑的贼相还是改不了的。”
那人果然大笑起来,道:“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混球蛋,多少年不见,你对老子说话,难道就不能稍微客气些么?”
小鱼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桌子上有两副杯筷,却只有一碗红烧肉,小鱼儿皱了皱眉头道:“你这穷贼实在越来越穷了,快叫那山东老乡来,待老哥哥我叫你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
白开心道:“他不会来的。”
小鱼儿道:“为什么?他在哪里?”
白开心笑嘻嘻指着那只碗,道:“就在这只碗里。”
小鱼儿神色不动,哈哈笑道:“你倒会拍老子的马屁,还未忘记老子喜欢吃什么。只是瞧那山东老乡好几年没洗澡的样子,只怕连肉都已臭了。”
白开心嘻嘻笑道:“我早已把他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再下锅的。”他举杯敬了小鱼儿一杯酒,又倒满了一杯。
小鱼儿笑道:“你这儿子倒真孝顺。”
他只得夹起一块肉,但刚吃了两口,又吐了出来,瞪眼道:“这是什么鸟肉敢混充人肉?”
白开心拊掌大笑道:“姓李的,你果然还有两下子,这张鸟嘴竟一吃就能尝得出是不是人肉来。你也不想想,老子会杀人来喂你么?”
他自然本是想用这方法试试来的人是否真的李大嘴,小鱼儿肚子里暗暗好笑,却不说破,瞪眼道:“你不孝顺老子孝顺谁?那山东老乡人虽脏些,肉倒还结实,老子早已有心将他红烧来吃了,你却将他弄到哪里去了?”
白开心道:“他早已回家去了,老子已将他这家店买了下来……哈哈,他受了老子里面灌铅的假银子,居然还开心得很,以为上当的是老子。”
小鱼儿叹道:“这家破面馆你要来鸟用也没有,你却骗苦了他,又害得老子吃不着好肉,你那‘损人不利己’的贼脾气,当真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白开心嘻嘻笑道:“老子的脾气改不了,你那贼脾气又改得了么?狗是改不了要吃屎的……你躲在狗窝里这许多年,突然又钻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