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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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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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思礼又开始磨另一根鱼钩,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他消磨自己的时间,专心一意地干自己的活儿,一次又一次地检查鱼钩光亮的钩尖,直到满意为止。做完后,将它们放好,才开口说话。
  “好吧,我得给你说……”他向后靠上椅背,两脚叉开,将两手指关节放在膝下,“一个男人在某种场合会为自己的一生立下誓言,按照誓言生活。如果他是个顾家的男人,他会教会自己的孩子某些生存技能;如果他是个好丈夫,他会给自己的妻子有所依靠;如果他是个领导者,他会给自己的手下制定出标准,让他们仿效。如果一个男人这样生活,那他就不会有羞耻的感觉。在我们年轻没做过的事,现在更不会做了。要是我们还能倒转回去改变历史,那就好了,我们就不会因做了错事而后悔。告诉一个人怎样处理过去的事,那只是一种骗人的把戏。我倒是认为,如果你因为某些事而有负罪感,也是件好事。这可能使你守规矩。实际上,只要你不屡教不改,怙恶不悛,是可以原谅的。但你得承认自己的过失,必要时向她讨好赔情。然后,就将它抛开,继续生活,尽量改正自己。”
  “现在,汤姆,你无法改变肯特原来的生活,但你能改变他今后的生活,从今天我所听到的事情中吸取教训。你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已经使你很紧张了。对克莱尔要有耐心,还应该象从前一样爱她,她会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一但她回过神来,她会意识到,这个孩子必然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影响。别把感情毁掉了,这是你们都值得珍惜的东西。”
  “同时,你应该和我们其余的人一道努力。告诉你自己,这个大错不是那孩子造成的。我是说,这是你的错,而不是你新的儿子的错。有时间,带他来我这里,我很想见见他。也许我会教他在芦苇丛边喝啤酒,在这里一起晒太阳,用啤酒烧菜,并且告诉他,他爸爸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好待他,你说是吗?”
  威思礼这番话,使汤姆心里好受多了。他放松地坐下,脑袋靠在椅背上,家里的形势似乎不再可怕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
  威思礼笑起来。“那对我这样的老头子真是个很好的信息。”
  汤姆也笑了,转脸对着他爸爸。“每次到你这儿来,回去后,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是一个好校长。”
  威思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只是问:“再来一听啤酒?”
  “不啦,你自己喝吧。”汤姆坐着不动,稍微振作些了,看着自己的父亲。
  威思礼把眼光射向湖面,嘴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他想,象这么一个美好的秋日下午,啤酒的味道真是又浓又爽,有这样一个儿子对自己信赖和依靠真是不错。从自己这个又老又软的头脑中,还能挤出几点智慧教给儿子。哎呀,真是不错。坐在门廊里,太阳晒着脚,钓鱼用具整理得井井有序,自己的儿子在身旁,而老婆安妮在另一边。叶思莉·安妮,他想道,抬眼望着湖面上空蓝湛湛的天空。他爱她,就象她爱他一样。我们和汤姆在这儿干得多棒,他变成了世上少有的好男人。
  星期一早晨,事情一如既往,汤姆6点45分离开家。克莱尔半个钟头后离开。他们在7:30教职工会上见面,会议由汤姆主持。
  家里没什么变化,克莱尔睡觉时,坚守着床垫自己的一边;在洗澡间里关紧门换衣服;孩子们远离着,一声不响;没有人在桌子上吃饭,只拿些果汁到自己房间里吃。汤姆走时,找到克莱尔,象平时一样说:“我走啦,等会见!”她不回答一个字。
  整个家使人觉得象是幽禁场所。现在,他又面临另一个同样之地。
  走向教师午餐食堂参加教职工会议时,他想,要是能在其他地方工作该有多好,那就能不受家庭生活的烦扰了。在这里,他感觉自己被挤压着,要准备在全体同事面前与克莱尔见面,将他们之间的疏远样子展现出来。
  在身后的门关上前,他扫视了一下午餐厅,找寻他的妻子。她和她们英语部的其他教师一起坐在最远的桌子上,喝着咖啡,既不参加交谈,也不笑。他进来的一瞬间,她从杯子上方与他的眼光相遇,又迅即望着别处。他走向不锈钢咖啡壶,为自己倒了咖啡,一边说着“早上好!”一边极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们在以前早就达成协议。但他从未在她面前摆过校长的架子,更不用说如此相互敌视。当他心中有愧的时候,要行使上司的职责,心中实在难受。
  炊事员放了一盘热牛奶蛋卷,他拿起一个,端着咖啡杯走到自己的位置——正中间桌子的一端。戈尔曼教练进来了,穿着套衫,戴着棒球帽。许多人向他祝贺星期五晚上的球赛胜利。当他端着自己的咖啡走过汤姆的椅子旁边时,汤姆也说:“你干得好,教练!”
  爱德·克林顿,科学教研室老师对戈尔曼说:“看来你找到了一个新的球星。鲍勃,就是那个后卫,艾仁斯,简直是个明星料子。”
  这个周一早晨和以往球赛后的周一早晨没有两样。hhh高中体育方面很优秀,这样的评论,通常会在教职工会议前开始,一直持续到会议正式开始。但当谈论集中到肯特·艾仁斯身上时,汤姆感觉到克莱尔的眼神盯住了他并刺进他的内心。这孩子给人的印象很深,已经是显然的事,他在学生和教职工中都引人注目,因此,一旦与汤姆的关系成为学校议论的话题,克莱尔一定会成为众多眼光注目的对象,或许会完全毁了她。
  汤姆站起来,用惯常的语气宣布开会:“好了,让我们开始开会吧,西赛尔,”他对管理主任说:“还是照旧,由你开头吧!”西赛尔宣布了本周需要特别注意的一些事项。随后,有人提到,有些学生没有停车许可,把老师的车位占了。每年这类抱怨都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平息下来。
  社会学主任邀请汤姆参加公民教育会议,要求老师们鼓励学生参加拜访老年之家,结识大兄弟和大姐妹,以及其他文明活动。
  汤姆一个又一个地要求各部门负责人发言最后轮到克莱尔。
  “英语部?”他问。
  “我们的教科书仍未找到。”她回答。“到底进行得怎样了?”
  他说:“已在路上了,我们明天召开英语部会议,再讨论这件事,还有其他问题吗?”
  “高三年级的话剧表演,我今年又是监制。因此,如果有人抽时间帮忙,我将感激不尽。不必是英语部的才能帮忙。我想在这个月底开始使用音响设施,正式演出在感恩节前举行,但现在必须尽早地提出计划。”
  汤姆补充说道:“新来的教职工清注意,克莱尔导演了不少引人注目的节目。去年是奥兹的《向导》,今年是……”
  他指引着克莱尔,但她却不接他的眼神,只是补充道:“《钢铁般的蒙古人》。”那些知道他们关系的老职工,感到他们之间的冷淡气氛,就好象是在零下温度时,窗子突然被风吹开似的。在会议余下的时间里,他们的天线伸开了,捕捉校长与其妻子之间的紧张信息,特别是从克莱尔身上散发出的敌对情绪。
  散会后,汤姆调转身和其他人说话。克莱尔从他身后离开,饶过很长一段路,以避免与他接近。
  几分钟后,汤姆带着职工会议的影响,来到自己的岗位,站在入口处内监视前厅的情况。此时,校车已开始到达。透过玻璃墙,汤姆看着学生跳下校车,走在人行道上,一边说笑着向教学大楼拥来。
  他看到肯特从校车上下来,望着他走近,汤姆感到自己心跳加剧。这不需要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就可看出,这孩子有麻烦事。他拉长了脸,不与任何人搭话,夹着文件夹,贴在右大腿侧,肩膀宽阔,脑袋笔直,一付运动员的姿势。阳光照着他的头发,黑亮黑亮的,用发胶定型成一种流行的发式,显示出是用劣质的理发工具做成的粗糙条纹。他穿着牛仔裤和尼龙风衣,苏格兰式衬衣,领子开着。象往常一样,他衣着干净,烫得平整。他的外表显露出他妈妈对他的照顾的质量是上乘的。在那些从校车走出来的学生中,他显得十分出众,不仅仅因为整洁的衣着,还因为他那黝黑的漂亮面孔和强健的体魄。他吸引了汤姆的注意力,就象铁丝网上的倒钩一样,抓住了他。他迅速地升起一种骄傲,同时又心怀恐惧,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焦虑攫住了他,这孩子的出身,与他的关系很复杂,过去的事需要讨论,将来的事情也存在巨大问题。汤姆最近一次与肯特相遇的情景细节又变得非常清晰,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走到门口,向他吼道:“你把她搞了,就走掉了。”
  一个学生走过,说了声:“嗨,伽德纳先生。”
  汤姆转过身回答:“嗨,辛迪。”当他再次面向大门时,肯特已走进门,向他走来。他们的眼光相遇,肯特向前的意愿很明确。汤姆顿觉自己的脉博跳动加剧,心脏好似蹦到喉咙里了,血管膨胀,似乎领带结压迫得太紧了。相遇不可回避的,汤姆站在两个大厅交界处,肯特必须走向其中一个大厅。他一步步走来,似乎想一句话不说就走过去。
  汤姆不会放过他:“早上好,肯特!”他打招呼。
  “早上好,先生。”肯特顺从地回答,也不停步。
  汤姆的声音使他停了下来:“我想今天和你谈谈,如果你有空的话。”
  肯特的眼光盯着从他身后跟上来的学生背影。说:“我今天课程很紧,先生,放学后球队还要训练。”
  汤姆脸上感到很难堪,他是校长,却被自己的学生拒绝了。
  “你当然很忙,那好,过一两天再说吧!”退后一步,让这孩子过去,从后面送上一个无声的歉意和请求。
  罗比提前到校,在举重房练举重。所以切尔茜只好赶校车到校,她不和人说话,眼望车窗外面,心里想着的是家里的情景。车里满是叽叽喳喳的笑声和坐位的撞击声。当车子停下来,她下车径直向教学楼走去,在拥挤的人流中挣扎向前。透过玻璃墙,她看到父亲,她被人流裹着来到宽阔的前门廊,她父亲正站在那里,就象平常一样,总是站在两厅交接处。在此时刻,她又恢复了自信心,她爸爸还在那里,就象以往一样,在每天早晨她习惯了的地方。但这个周末以来,什么都变了,就象一张棺材布罩着她要走过的地方。而以前,这地方总让她觉得幸福,现在恐惧装满她的胸膛。
  “嗨,爸爸!”她小声说,在他面前停下来。抱着一个黄色的讲义夹。
  “嗨,宝贝儿!”声音十分熟悉,但他的笑容却很勉强。她感觉好象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那里的风俗与她知道的完全不同。她很讨厌在充满紧张关系的家庭中,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没有可靠的规则指导她。她曾经是多么的快乐,在家里随时可以和父母亲切交谈,相互影响。但现在她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去接近他们,和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意思是……”她泪水盈眶,“什么时候和妈妈和好?”
  汤姆伸出双臂搂住她,把她拖出人流,转过身,面对墙壁,低头面对她。
  “切尔茜,我的宝贝,我非常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我知道你要问很多问题,但你能不能还是象平常一样,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就象你一贯表现的那样?享受生活,别为我们的事担心。我们会解决好的,我发誓会解决好。但我不知道要多久。在这同时,如果妈妈的反应不同,请原谅她。如果我的反应不一样,也请原谅我。”
  “但是爸爸,这件事太困难了,我今天甚至不想上学了。”
  “我知道,宝贝。这种危险,是将要把我们的家拆散。但我想要我们都作出努力,就象你这样。”
  她低下头,力图使眼泪不流出来,毁坏画好的妆。“但我们家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们家始终完美无缺。”
  “我知道,切尔茜,我们会恢复原状的。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也没有完美无缺的家庭。我想我们会找出解决的办法,仍会象以前一样幸福的。我会尽力而为,你说对吗?”
  她点了点头,眼泪落在黄色讲义夹上。他们仍面对着墙,汤姆仍用双臂搂着她的肩膀。他们两人都知道,身后的学生走过时,大概都在好奇地望着他们。
  切尔茜试图揩干净眼泪,又不损坏化妆。“爸爸,我能用你办公室的镜子吗?”
  “当然可以,我和你一起去。”
  “宝贝,我感谢你,你是两天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感觉好多了。”
  他们进入办公室,切尔茜很快打开柜门,藏在门后,以免秘书们看到她。她照着镜子,试图擦拭掉涂在脸上的眉毛油。汤姆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记录信息翻了一半,扔在桌上,来到切尔茜身边。
  当他们的眼光在镜中相遇时,她停止修整自己的化妆。镜中两个伤心的面孔,是她一生中从未见过的。“爸爸,我拿肯特怎么办,我不知道向他说些什么?”
  他把她肩膀轻轻转过来。“作他的朋友,他需要朋友。”
  “我不知道能不能作到。”她被他吻过后,担心无脸再见到他。
  “给他时间,或许他也不知道怎样对你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向艾琳说。她会说什么事出了差错。她昨天给我打电话时,我告诉她我无法在电话中告诉她。”
  “宝贝,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或许我们都最好等上一两天。有许多感受牵扯着我们。特别是肯特,他是否想让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他们站了一会。汤姆将手放在她手臂上,她盯着他领带上的花纹。生活怎么会如此巨变,变得如此迅速?两人都很奇怪。上个星期,他们都还是四口之家的幸福成员,现在全变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从包里掏出眉笔和眼纹笔,开始补妆。他走回桌子边,拿起电话记录条,但并不读它,而是走到切尔茜身后。
  “你对这件事是怎样想的?”他轻声问。
  她看着他在镜子里的脸,手里的眉笔在眼睫毛上边乱涂。耸耸肩。“我不知道。”
  “你很震惊吗?”
  她眼睛向下,“有一点。”
  “是的,我也是。”
  他们站得很近,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我猜想,要是大家都知道了他是谁,你肯定会难堪得要死。”他不由自主地选用了他在大厅里经常听到的学生俚语说这话,看起来非常适合今天这个场合,表明他和女儿有同等的感受。
  她的下巴贴着胸膛,嘟嘟囊囊地说:“是呀,我想会的。”
  他又一次把她转过来,“你气我吗?”
  她不抬头,他屈下膝头,看着她的脸,使她无从回避,“有一点,是吗?”
  “可能吧。”她很不情愿地承认。
  “没什么,切尔茜。如果我是你,也会气得发疯的。”
  她关上壁橱的门,转过身来。“爷爷知道这事吗?”
  “知道,我昨天下午去他那儿,告诉他了。”
  “他说什么?”
  “哦,你知道你的爷爷,他对任何事都不会过多地责备人。他说经过一段时间,你妈妈会明白……我们大家都会明白过来……。也许肯特会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东西,而不是抢走什么。”
  她仔细看着爸爸的脸,因睡眼不足、满腹焦虑而显得十分憔悴。铃声响了,提醒大家4分钟后开始上课。她想说:“但他已经从我们手中抢走了东西,他抢走了我们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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