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第124部分

　　　　梁云山早上要上朝，早早便走了。

　　　　请了安，梁老夫人将众人都留下用早膳。

　　　　婆子们在一边摆餐，梁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和罗梅香说着话，梁琼在一边凑趣，余人就站着听她俩说话。

　　　　“……老夫人，要说这龙家的规矩吧，我活了三十几年，也是头一次见。闺女家家的，就应该在家里呆着，学习女戒女训。哪有还没成亲就在外面经营铺子，抛头露面的？这要将来到了夫家，公婆如何会喜欢？这不，她们家的大闺女就是这样，嫁到夫家五年，公婆不喜，丈夫不爱，最后还是被休了。现成的教训在前面，二女儿还是这样教导，将来要是嫁出去了，必定还是要被休回来。老大媳妇，你说是吧？”

　　　　梁老夫人神色淡淡，眼睛轻轻扫过秦疏影。

　　　　秦疏影浅浅一笑，“夫人，你说的可是龙主簿家的事情？”

　　　　夫人，夫人……

　　　　罗梅香虽然不爱听秦疏影叫那一声“母亲”，可她不爱听是一回事，秦疏影不叫却是另外一回事。

　　　　“哟，老大媳妇也知道？必定是因为她们这样教女的事情太没规矩，所以你也听说了。”

　　　　秦疏影浅笑倩兮，“嗯。我在长公主那里听说了，她说龙主簿的大女儿十分有风骨。”

　　　　罗梅香抿唇一笑，“你这孩子，必定是你没听懂长公主的意思。好了，你年纪还小，听不懂长公主的话也是有的。以后出去了，切记要好生琢磨贵人话语之外的意思，不可随意下了定论，否则就是惹人笑话。明白了吗？”

　　　　秦疏影就向着梁琼，“二妹妹，我初来乍到，夫人的话我真的没听懂，你可以帮我解释解释吗？”

　　　　梁琼因为之前的事情，早就对秦疏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闹洞房的时候她都没去。这几天早就等着现在这样的时刻，有母亲和祖母压着，刚好让自己出气。

　　　　她嫣然一笑，本来就长得极美，这么一笑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可惜，满屋子全都是自己的兄弟，没人去欣赏她的美若天仙。

　　　　“大嫂，母亲的意思很简单，女子就要有规矩，否则就会让人笑话了去。就好比龙主簿家的大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就是没有规矩。这样的女子，放眼整个京城，没有谁家的主母会喜欢。说起来，也是大哥心宽，大嫂从前抛头露面做生意，大哥丝毫也不计较。大嫂，你可得好好谢谢大哥呢。”

　　　　说罢，她就笑盈盈看着秦疏影，又看看梁辙。

　　　　梁辙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但是想起秦疏影的话，他只是继续维系他平日里的冷酷风，仿佛没听见梁琼的话一般。

　　　　秦疏影之前再三叮嘱过，这内宅里的事情，梁辙不要插手。尤其是这些口舌之争上，只要没有涉及赵婉娘和梁珍，梁辙万万不可插手。

　　　　他不插手，这只是婆媳、姑嫂之间的嫌隙，谁家不一样呢。他若插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蒙氏和三娘、四娘听这姑嫂一番唇枪舌剑，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双眼和好奇，齐刷刷去瞧秦疏影的反应。

　　　　秦疏影笑道：“二妹妹这话说的意思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平西侯府没什么规矩。二妹妹，你如今是富清公主，陛下已经赐婚，外人说我们平西侯府没规矩于你没什么影响，可是二弟、三弟还没有娶媳妇，这传出去可不太好，以后这种话还是要慎言。二弟、三弟，你们说是不是？”

　　　　梁琼虽然气得冒烟，笑得比秦疏影还要云淡风轻，语气里到底毒辣辣起来，“大嫂，你这耳朵不好使，看起来脑子也不太好使呢。我说的是你没规矩，不是平西侯府没规矩。你呀你，幸亏都是家里人在这里，否则别人听了还当大嫂是个傻的呢，连个话都听不懂。”

　　　　秦疏影依旧不急不恼，只是叹了口气，“二妹妹啊，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陛下赐婚。你这样说，岂不是说陛下有眼无珠？父亲虽然位高权重，咱们更要谨言慎行才是。这话在屋子里说说也就罢了，走出这条门，二妹妹可要记得你富清公主的身份，莫要给皇家公主抹黑脸面，只怕头一个不饶你的就是富平公主。”

　　　　梁琼已经绷不住脸面了，她竟然还敢提富平公主！

　　　　罗梅香见女儿一点好也没讨到，反而被秦疏影越带越远，笑盈盈起身，对秦疏影说：“疏影啊，都说你伶牙俐齿，今儿我可算是开眼界了。好了，今后你们还有谁说自己口齿伶俐的，我可不依了，有你们大嫂在这里，谁还敢夸海口？说了这么多，也该饿了吧。好孩子，过来吧，该伺候老夫人用早膳了。”

　　　　梁老夫人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打口水仗，此时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秦疏影自从知道梁老夫人不是梁辙的亲祖母之后，打心眼里就不愿侍奉她。虽然从礼法上来说，就算梁老夫人不是梁辙的亲祖母，但那也是嫡祖母，秦疏影侍奉她天经地义。

　　　　一想到梁辙三番五次差点死在她们手里，秦疏影就没法控制厌恶。

　　　　但是，想到梁老夫人那古怪的行径和自己的猜测，秦疏影想试探试探梁老夫人。

　　　　“夫人，按大周的礼制来说，有夫人在，我服侍老夫人不合规矩，传出去的话，平西侯府没规没矩更是板上钉钉。二弟、三弟的婚事可不能耽误在我手里了。”

　　　　罗梅香暗恨秦疏影的狡猾，只道：“你这孩子，偏生你的道理多，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说起来，你这也算是代替你父亲孝敬老夫人，哪里就逾越了规矩去了？既然你不愿意代替侯爷服侍老夫人，那就还是我来吧。”

　　　　又是一顶高帽子下来，梁辙眼底的阴霾已经能够凝聚成实质了。

　　　　罗梅香瞥到他的神色，得意非凡。

　　　　孰料，秦疏影掩唇而笑，“夫人说得有道理。刚才二妹妹说了，我这个人笨，但是既然笨一点就好好学才是。夫人，你和二妹妹向来孝顺，你们就多教着我一点，省得我行差踏错了。你看，可使得？”

　　　　“这有何难，你学着点便是。”

第300章　有样学样

　　　　一家人入了席。

　　　　男女分成两桌。

　　　　男的那边，只有四个男主人。

　　　　女的这边，梁老夫人坐在首席，罗梅香在梁老夫人的右首，蒙氏在她的左首，其余四人依次而坐。

　　　　梁老夫人吃得比较清淡，早膳基本上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的，红豆薏仁汤，清蒸鲈鱼，素炒青菜丝，摆了满满一桌子。

　　　　罗梅香和秦疏影站在梁老夫人两侧。

　　　　罗梅香给梁老夫人夹了一片鲈鱼，瞧着秦疏影说：“老夫人爱吃鱼。”

　　　　秦疏影点头。

　　　　罗梅香又舀了一碗红豆薏仁汤给梁老夫人，“这个汤呀，健脾补肺、清热、利湿、利尿强骨，又极好克化。”

　　　　秦疏影点头。

　　　　布完菜，罗梅香就坐了下去。

　　　　秦疏影也坐下去。

　　　　罗梅香先是愕然，随后笑笑，“你这孩子，不是说了要服侍老夫人用餐吗？怎么就坐下来了？既然不愿意，早前就别答应嘛，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秦疏影也很愕然，“夫人你不是坐下来了吗？我这是有样学样，难不成学得不对？”

　　　　罗梅香说：“我刚才那都是给你示范，接下来你照着做就成。”

　　　　秦疏影想了想，问：“夫人的意思是，你刚才怎么做，我接下来怎么做就是。对不对？”

　　　　“正是。”

　　　　秦疏影就站了起来，站在梁老夫人身边，“那我就按照夫人刚才做的来。”

　　　　梁老夫人故意用得很慢。

　　　　一片鱼而已，她吃了老半天才吃完。

　　　　她没吃完，秦疏影当然就得老老实实站着。

　　　　其余人都开始吃起饭来，只有梁辙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哥，你怎么不用早膳呢？”

　　　　梁杰嘻嘻一笑，给梁辙夹了一筷子菜。

　　　　梁辙冷冷瞥他一眼，不做声。

　　　　梁杰、梁琼相视一笑。

　　　　罗梅香挑了挑眉毛，她就不信了，一个“孝”字还压不死你们夫妻！

　　　　一会儿，梁老夫人终于吃完了罗梅香夹的那块鱼。

　　　　秦疏影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更大的鱼放在梁老夫人的碗里，足足有半个巴掌大。

　　　　梁老夫人眉头一皱，罗梅香便道：“老大媳妇啊，这鱼儿老夫人已经吃过了，你怎么还夹这个呢？这里还有这么多菜，你随便夹一点也是嘛。”

　　　　秦疏影摇摇头，“夫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夫人刚才不是夹的鱼儿吗？”

　　　　罗梅香气结，这才明白秦疏影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什么原因，原来在这里等着给她下套呢。

　　　　“啪！”梁老夫人将筷子拍在桌面上，沉着脸。

　　　　罗梅香忙起身，给梁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老大媳妇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计较了。老大媳妇，都是你做得不好，还不赶紧向老夫人赔罪。”

　　　　秦疏影从善如流，说：“老夫人，都是孙媳没做好，您消消气。”

　　　　罗梅香见她这么好说话，还不得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做错，是得意起来，笑盈盈道：“好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服侍老夫人，再不要耍什么滑头了。都是一家人，耍小聪明就没意思了。”

　　　　秦疏影点头：“夫人说得是。”

　　　　然后，她继续规规矩矩站在梁老夫人身后。

　　　　梁老夫人的红豆薏仁汤一用完，秦疏影立刻拿起勺子，给梁老夫人又舀了一晚红豆薏仁汤，满满一碗。

　　　　这下，两个桌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梁老夫人再也没忍住，开口道：“不吃了！”

　　　　罗梅香立刻扶住她，“老夫人息怒！老大媳妇，还不赶紧向老夫人道歉！”

　　　　秦疏影立马说：“老夫人，都是孙媳没做好。”

　　　　然后，她手脚麻利地拿起碗，再舀了一晚红豆薏仁汤放在梁老夫人面前，“老夫人，都是孙媳太笨了，夫人的意思领会不够。夫人说了，要孙媳照样学样，夫人刚才就是这样做的。老夫人，一碗不够，您再喝一碗吧。”

　　　　罗梅香都被她气乐了，秦疏影多聪明伶俐的人啊，怎么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她就奇怪了，秦疏影对自己不感冒想得通，因为她不是梁辙的亲娘。但是，秦疏影这是第一次和老夫人相处，怎么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这说不通啊！

　　　　梁辙可以不理会老夫人，但秦疏影怎么会？她怎么就敢？她哪里来的胆子？

　　　　梁老夫人目光如利剑，射向秦疏影，“你这是不愿意伺候我？”

　　　　秦疏影摇头，指着菜，“老夫人，这鱼儿和汤您不爱吃？孙媳也是见夫人给你夹的您都吃光了才敢夹。夫人，我这都是跟着你学的，哪里做得不好，夫人再教教我。”

　　　　这话说的，真是没毛病啊！

　　　　梁老夫人手中的筷子一扔，铁青着脸，“那就都是我的错了！”

　　　　“老大媳妇，看你怎么做的，把老夫人气成这样，回头侯爷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秦疏影摇头，“都是我太笨了，夫人手把手教我，我也学不好。”

　　　　罗梅香气得七窍生烟，偏生还要循循善诱：“你这孩子，真是让人说什么好。难不成你在秦府，也是这样侍奉秦老夫人的？”

　　　　秦疏影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她余光瞥到了一片青衣的衣角，唇角微微一勾，摇头，“老祖宗重规矩，向来都是大伯母、二伯母侍奉，没我大嫂什么事儿，更没我什么事儿。”

　　　　罗梅香飞快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哟，老大媳妇，你这意思是，咱们老夫人没有规矩了？”

　　　　就在此时，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谁在信口雌黄！”

　　　　说话间，梁云山大踏步走进来，他看起来十分生气，而且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到底是战场上带兵几十万的大将军，他生气的时候威压极重，双目若利刃，丫鬟婆子俱都胆战心惊起来，生怕侯爷发威连累到自己。

　　　　罗梅香忙“打圆场”，“侯爷，老大媳妇口直心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就别生气了。”

　　　　梁云山立刻看向秦疏影，但见她神色坦然，面无惧色，微笑着看着自己。

　　　　“是吗？”

　　　　梁云山语气很缓，却明显地带着质疑和愤怒。

　　　　梁辙缓缓起身来，手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眸色如寒冰，浑身散发的威仪不亚于梁云山。

　　　　旁边的丫鬟婆子感受到他的愤怒，不由得退了几步。

第301章　转变角色

　　　　秦疏影一点也没有被梁云山的震怒吓住，只盈盈一笑，云淡风轻又显得十分自然，说道：“父亲，夫人真是爱和我开玩笑。才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夫人已经和我开了好几次玩笑了。”

　　　　梁云山看了她一眼，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看，但终归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和威压。显然，秦疏影笑得安详，妻子神色温柔，那应当是在开玩笑了吧。

　　　　他向梁老夫人请了安，然后走向梁辙四人所在的桌子。

　　　　开玩笑，谁和你开玩笑？

　　　　罗梅香眼珠子一转，说：“侯爷，老大媳妇说错了话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是。侯爷，她到底是个孩子，说话放肆了一些，有老夫人和我在，还能看着她行差踏错不成？你就别生气了。”

　　　　秦疏影没有任何分辨或者反击，看起来很温顺，而且也对梁云山笑着：“是啊，父亲，有夫人在，您再放心不过了。”

　　　　梁云山见妻子肯教儿媳，儿媳也很谦虚，这样最好了。她们女人家的事情，自己当然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刚在桌子上坐下，看着矗立如铁塔般的大儿子，就想起了成亲前一晚他故意跑到赵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他算账呢，喝道：“吃饭的时候不坐下，杵着做什么？”

　　　　梁辙紧握的拳头又捏紧了一些，下意识看了秦疏影一眼，秦疏影的眼神中满是不赞成，梁辙忍了下去。

　　　　秦疏影走到梁云山身后，给梁云山倒了一杯茶，说道：“父亲，刚才儿媳侍奉老夫人用早膳，一直站着。子由认为夫妻一体，故而也就站着。父亲，您就看在儿媳和子由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生气了。”

　　　　原来他们夫妻是在伺候老夫人啊。

　　　　梁云山的脸色缓和下来。

　　　　罗梅香眼看自己方才不动声色地上眼药竟然要白上，就笑道，“侯爷啊，老大媳妇真是个好孩子，方才侍奉老夫人用早膳十分用心，心也忒实诚了些。你瞧瞧，这些汤和鱼还在这，老夫人吃一天都吃不完呢，吃多了积食可如何是好。”

　　　　秦疏影笑得更加和气，“夫人，我可不敢邀功，都是你安排得好，全是老夫人爱吃的东西。以后，我要多多像夫人学习，有样学样，一样不差。”

　　　　梁云山根本听不出她们之间的明枪暗箭，只当儿媳贤良大度，妻子为儿媳说好话，伸手就夹了一筷子菜吃。

　　　　罗梅香见秦疏影四两拨千斤就将梁云山迷糊了，还要再说，梁辙坐下去，说道：“父亲，我新近学了一套拳法，打遍军中无敌手，四皇子在我手下也讨不了好。父亲，吃过早饭，我要向你讨教讨教，不知父亲可有时间？”

　　　　罗梅香到嘴巴边上的话就被梁辙抢走了。

　　　　梁云山“哈哈”大笑，“臭小子，竟然敢向我挑战？！好！”

　　　　梁云山这么一笑不要紧，立刻就挑起了屋子里一大半的人愤怒。

　　　　梁老夫人淡淡的脸色顿时如同黑锅，罗梅香的假笑僵在脸上，梁杰梁渊兄弟低头面面相觑，难掩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