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紧握。
时光错乱。
湛明婵抱着小女婴，在无涯的陪伴下，来到福利院。
“她叫丁小剪。”湛明婵说。
无涯已经施法搞定了各种手续，湛明婵抱着小女婴，恋恋不舍。
无涯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走吧。”他冷静地提醒。
他们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否则容易被发现。即便是表格上送养人那栏，无涯施法的时候，填写的都是一个假名。
湛明婵低下头，这小家伙很乖，尽管只相处了一个晚上，但没有夜啼，没有随便拉屎撒尿，而没有闹着饿，只是窝在湛明婵的怀里，湛明婵哄一哄，她就会用水嫩的小嘴笑，笑得湛明婵的心，都融化了。
有点舍不得。
不过这孩子不属于自己。
湛明婵忍不住又亲了亲女婴，小家伙被弄醒了，也不哭，只小手晃动着，发出哎呀哎呀的呢喃声，五根柔软的小指头，挥着挥着，就揪住了湛明婵那条蓝色围巾上的绒球，这下就犹如捡了宝贝般，再也不松开了。
湛明婵耐心地哄了哄，又等了一会儿，小家伙还是紧紧揪着绒球，一点点往下拉扯，小眼睛兴奋地盯着绒球球，咿呀咿呀地发着声音，似乎要把这整条围巾都据为己有一样。
湛明婵怔住了。
父亲说过，这条围巾是母亲亲手给自己织就的。
她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乖啊，把这个还给阿姨好不好？这是阿姨的妈妈送的，不能给你哦。”
小家伙望着湛明婵，开始咧嘴，她小脸涨地通红，好像憋着气般，湛明婵担忧地想去看看她的脖子是不是被卡住了，而后小家伙就呀呀叫唤着——
“啊——啊——啊呀——妈——”
湛明婵愣了愣，她看无涯，“她说什么？”
无涯微笑。
“啊呀——啊呀——妈——”小溜溜的丁小剪，一手揪着绒球球，一手挥舞着，“妈——”
湛明婵摸了摸围巾，她叹了叹，解下后塞到了襁褓里。
“送给你了，我的丁小剪。”湛明婵微笑道。
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拽着围巾，绒球球噌着小嘴，她冲湛明婵笑。
湛明婵最后又亲了亲孩子的脸蛋。
“乖乖的丁小剪，愿你一生平安。”
她轻轻地在小女婴耳边说。
她将孩子交给了工作人员，转身和无涯离开。
陡然，哭声震天。
湛明婵脚步飞快，无涯紧跟着她。
终于逃到了门外。
已是大雪纷飞。
时光，是雨滂沱和雪纷飞的界限，是相遇和离别的分隔符。
未来依然未定。
世事无常，天意——
无常。
楔子
利用寒假，湛明婵将毕业论文写完，又确认了一下学分是否符合标准，最后松了口气。
一切都很稳当。
她恢复了功力，恢复了掌门之位，敌对势力都被铲除了。
法杖握得紧紧的。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湛明婵为了让小筝儿健康出生，也乐得什么都不管，顺理成章地将湛家的事务都交给父亲和大哥去处理。
等小筝儿出生后，还要带着她平平安安一段日子。
然后嘛……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可以不要，小筝儿的，要为她抢来。
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明显凸起，但还没到走路看不到脚的时候。只是腰部沉甸甸的，行动也不太方便，踏着拖鞋慢慢走几步，或者在湛明嫣，陆微暖的陪同下，到花园里去散步。有时候大嫂齐音然也会跟着，但是最近愈发少了起来，算算时间，二月中旬了，而下个月，齐音然就要临产了。
“我的小侄女就要出生了。”湛明婵坐在放了软垫的绣墩上，兴致勃勃地说，“或者说，是我和明嫣的小侄女。”
湛明嫣微微一笑，她母亲去后，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就更加温婉平和了。
她很安心地继续做着高级秘书和高级侍女的一切工作，她会帮着厨子料理最符合家人口味的饭菜，尤其是准备了适合孕妇的食物，并且亲自送到湛明婵和齐音然的卧室。
“姐姐和大嫂的身子都重起来了，就不要乱走了。” 湛明嫣微笑地支好餐桌，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轻轻道。
她会端着洁净的茶壶和茶杯，走入书房，细心地帮助湛修慈将文件进行分类整理，再恰到时机地往茶杯里斟满浓郁的红茶。
而后遵照吩咐，将封好的案卷，准时送往湛家各处所执行，从未贻误。
她会按时提醒湛明婵的作息，温柔地制止这条网虫去碰电脑，“姐姐，辐射对宝宝不好的。”
这些让湛明婵很愧疚，只有她们姐妹俩的时候，湛明婵会握着湛明嫣的手说：“你母亲的事情……”
“姐姐，我新炖的鲫鱼豆腐汤呢，趁热喝吧。”湛明嫣用瓷勺舀着汤，微笑道。
和湛明嫣相比，陆微暖就很暧昧了。
陆微暖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湛家主宅，对此，湛修慈跟湛明婵解释过原因：“不能放她出去了，她知道太多内幕。对于她这样的人。要么，就让她消失，要么，就让她彻底地成为我们中的一部分，她当然不会背叛自己了。”
湛明婵斜靠在沙发上，裹着被子，盯着父亲的瞳孔，背心一阵寒意。
湛修慈的声音微微软了一些，“我知道你心软，喜欢念旧情，陆微暖又是你高中的好同学，但是她做过太多背叛你的事情。她最初投靠了姎妱，经由姎妱又成了湛修则的人，直到你们宿舍闹了发妖后，她才被我控制住。”
“发妖后？”湛明婵开始回忆，为什么是那个时候？
“无涯将陆微暖初恋情人的魂片都给了我。”湛修慈将傀儡刚端上的葡萄盘推向了女儿，“无涯说他警告过陆微暖了，并且暗示我用这些魂片，可以让那妮子乖乖听话。”
湛明婵含了一粒葡萄，“陆微暖对阿庚的确很执着，她会被姎妱控制，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她对感情的执着……她不是个坏人。”
“可是她很精明。”湛修慈冷笑，“她看透了无涯的力量，在姎妱之上，也明白我和湛修则，谁会最后胜出。所以她愿意接受无涯的警告，服从我的命令。”
湛明婵一时怔忡，捏碎了一粒葡萄，汁水落到白睡裙上，点点紫斑。
湛修慈将餐巾纸递过去，“看看你，到现在连这些都没弄利落，还想着搬出主宅，脱离父兄和家族，或者离家出走去打工？哼。说起来，你不仅和你妹妹差远了，甚至不如湛明菲，也不如陆微暖。”
湛明婵自动忽略了她老子的抱怨，只说：“反正咱们不能杀了陆微暖，直接杀人的事情，咱们这边是不做的。”
“对。”湛修慈冷笑，“染血的事情，让别人做才好。我知道有人很喜欢替你染血，譬如宗堰。”
湛明婵面色一冷，滚到舌尖的葡萄，有点碍事。
白瑢，你这个无拘无束的家伙，这回痛快地耍了玄黄界大佬们，然后，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应该是和雍寂在一起。
白瑢和我不一样，她能照顾好自己。
这就好。
湛修慈看着她，说道：“怕我杀了她？目前还不会，她手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呢。”
“祖母当年真的……”湛明婵咽下葡萄，试探道，“对曾外祖母……”
湛修慈道：“当年的事情，就不用再管了。你不用担心，即便宗堰鱼死网破了，亮出那东西，我也能顶住。你祖母已经仙去了，她用被咒杀，偿还了欠下的凶债，这罪责，就没必要再往下追了。”
“但您还是很重视那东西。”湛明婵冷冷道。
湛修慈端详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婵儿，给我们的对手送上一个弱点，比防守的滴水不漏，或者等着让对手制造弱点，寻找弱点，要好得多。”
湛明婵心里一寒，手指一抖，刚拈起的葡萄就滚到地上，她下意识地，伸直胳膊，吃力地去捡，指尖刚一碰，圆滚滚的小葡萄就溜得更远了，然后一直滚到湛修慈的脚边，湛修慈稍微抬脚，将那粒小葡萄踩碎。
“不听话的东西，留之何用？”湛修慈冷冰冰地说。
气氛沉了下来。
湛明婵心中一凛，迅速直起半个身子，只抱住父亲的胳膊，生气道：“我又怎么惹您生气了？要您这样威胁我？用粒烂葡萄恐吓我吗？哼，我一直都不听话，您是不是早就想踩死我啊？也罢，反正我是您生养的，要么您干脆现在就打死我好了，连着小筝儿一起打死，也省得她以后长大再被送去刑房，让烙铁烙伤口。”
湛修慈微微一笑，只道：“胡说什么，又开始瞎想了，那葡萄是不听我女儿的话，我才要踩它。婵儿，记得，谁敢不听你的，便是那个无涯，爸爸也替你捏死。你就安安心心地抱着小筝儿，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好了，其余的，都让爸爸来处理吧。”
湛明婵躺了回去，“那您准备将陆微暖如何呢？”
湛修慈道：“先留她在这边，观察一段时间吧。她也会做出一些努力的。”
“如果她通过您的考核呢？”湛明婵问道，“她又不是湛家人，怎么给她安排位置？咱家又不缺仆人，全都是傀儡效劳。”
湛修慈道：“明磊和湛明乾，都未成婚。”
嗯？
我没听错吧？
您要怎么着？
“爸，湛明乾不到年纪，我二哥已经……心里有人了……”
“杨安是绝对不可能的。”湛修慈果断道，“她差得太多了！”
湛明婵有点怒了，“杨安哪里不好了？她和我一个寝室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信任我，她热情大方，仗义又能应付大场面……”
“她是个什么身份呢？”湛修慈冷冷道，“她和你二哥成婚，能给湛家带来什么呢？”
“陆微暖能带来什么呢？”湛明婵快呕了。
妈的，我即便不讨厌陆微暖了，也不想喊她“二嫂”。
湛修慈淡淡道：“陆微暖识时务，懂得选择最可靠且力量最强的人去进行合作，她能屈能伸，而性格温婉，和你妹妹一样懂事体贴，起码懂得最基本的言谈礼节。而那个杨安呢？粗鲁，霸道，满嘴脏话，行为鲁莽，意气用事，只会逞口舌之快，玩弄点小把戏小手段，却从未想过，站在她面前的对手，根本就不用和她讲任何道理，就可以弄死她，命都没了，还要是非公理何用？”
湛明婵冷道：“爸爸，您别操心了，杨安还看不上咱们家呢。”
湛修慈只说：“那最好。”
和热情过头的湛明嫣，暧昧不清的陆微暖，继续阴冷的老爹相比，无涯的态度，除了殷勤，就是殷勤了。
春节后，这位神仙几次当着湛修慈的面，留宿在湛明婵身旁。
“宗堰到现在都未落网，万一杀回湛家主宅，对明婵不利呢？”
无涯慢条斯理道，“我还是守在这里比较好。”
湛修慈冷哼一声，倒也不再说什么。
老爹离开后，湛明婵才敢说：“你不怕我老子和你翻脸？”
“我和你父亲不是没吵过。”无涯道，“当初在温泉，我们很不愉快；后来把杨安带走的时候，又跟你父亲在书房里吵过。”
湛明婵很崇拜道：“喏，我觉得我爸爸很强悍啊，对你们这些神仙都敢甩脸色。”
无涯微微一笑，“你父亲很会拿捏和他交手者的心理，他把我们的原则，都吃得透透的了。”
湛明婵冷笑道：“有这样的老子……我又没法选择父母，只是觉得小筝儿有这样的外公，还有一个和她外公一样的大舅舅，以后可真难说。”
无涯道：“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现在我搞不下去我老子。”
“客观而言，” 无涯心平气和地指出，“几十年内，无人能撼动湛修慈的地位，湛明儒再肖似他父亲，也只是肖似，而不是一样，更没有达到超越。”
“那小筝儿怎么办？”湛明婵道，“还有湛明嫣，她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发毛。加上一个陆微暖，搞不好要进我家的门，这个腹黑女，以后调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成了小筝儿的对手，这可怎么办？”
无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明婵，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打我。”
他趴到湛明婵耳边笑道：“你真以为，咱们的小筝儿，会和你一样……嗯，弱智吗？”
湛明婵抬手要打无涯，被无涯轻轻捉住，慢慢地吻了下去。
快开学的时候，湛明婵将毕业论文发给了导师，然后就赖在家里也不打算再去学校。
但是杨安的一通电话，把她给惊动了。
“虫子，我有事，要见你。”
“亲爱的，我不能去学校，也不想去公众场合，对宝宝不好的。”湛明婵懒洋洋道。
“虫子，你的那个公寓，还是你的吧？”
“是啊，我老子送我了。”湛明婵无所谓道，“在那里见面是吗？可以啊。我让我二哥开车……”
“我不想见渣男。”杨安生硬道，“而且这回的事情，和他有直接关系！！他妈的，别让我看到他，否则我非他妈一脚过去废了丫个王八蛋的！”
湛明婵严肃起来，想了想，“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跟湛修慈说要回公寓收拾点东西，然后闹着要大哥送她过去。这点小事倒没什么，很快就到了公寓，湛明婵收到了杨安的短信，知道她在家门口等着自己。
“大哥，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不行，你还爬得动楼吗？”湛明儒将妹妹抱出车座，“我送你上去。”
湛明婵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她让家里人伺候了几个月了，这个时候“懂事”起来，反倒会引起湛明儒的怀疑，于是说：“大哥，我同学上面等我呢。”
“杨安吧。”湛明儒抱着她边走边说，“有什么可瞒着的，反正都是同学，你又不打算回学校了，说清楚也好。”
湛明婵倒是有几分尴尬，她看到杨安站在自家门前，“杨安。”
湛明儒放下妹妹，“下来的时候叫我，你大着肚子，下台阶比上台阶还危险。”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湛明婵松了口气，把杨安请进屋子。
“怎么了？这么急着见我？”
杨安喝了口水。
“虫子，有件事情，我早该告诉你，但是我没有及时说，因为我他妈瞎了眼，错信了你那个渣哥哥。”
“怎么了？”
湛明婵不安地问道。
杨安说：“我跟湛明磊做了，就是我说跟他去唱K，他跟你说我俩喝酒的那个晚上。”
湛明婵：“……”
“没错，我们在K厅，特殊的包房，没人打扰，他喝酒，说他懦弱，不得不出卖良心，服从老子的命令，看着你受苦，他心里很难过。我他妈当时心软，想着这男人还有救，就陪着他喝，我说甭管怎么的，我和你是继续不下去了，来，碰个杯，如果可以，大家以后见面还是朋友；如果不可以，你看了我就难受，那以后就当是陌生人了，谁没年轻过啊，当回忆丢到相框里吧。偶尔缅怀一下，也不能当饭吃。然后他就哭，我看他可怜，就劝酒，然后他喝我也喝，最后，最后……我们俩都他妈醉了！然后妈的就……妈的……”
杨安脸色通红，“他妈的酒后乱性！”
湛明婵：“……”
杨安叹了叹，“后来我算了下，妈的，介于危险期和安全期之间，很说不好的日子，我急了，我让湛明磊这王八蛋给我弄紧急避孕药去，他不干，说万一有了他能养活我们娘俩，我说我他妈用不着你丫养活，别弄得给情妇包养一样。你娶得了我吗？你想娶，我还不想进你们湛家大门呢！除非你出来和我单过。他说让我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负责到底。我说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