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婵礼貌地看她，小淑女可真是美，一张像伊能静一样清纯到无辜的面孔。
“可以到外面去聊吗？”
湛明婵大方地起身，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离古龙香水男远一点。
小淑女在走廊的尽头说：“同学，你好像对术法类的东西很有兴趣，我看到了你刚刚阅读的那本书。”
湛明婵点头。
小淑女说：“我很怕你旁边的那个男生。”
“因为他很臭？”
小淑女可怜地说：“早上他来的时候，我起来给他让道，看到他的手腕上有几块斑点，樱红色的，那是一氧化碳中毒留下的……”
湛明婵哦了一下，恭候小淑女继续发言。
小淑女小声说：“你说，那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湛明婵微笑不语，大哥教育过自己，呈堂供证的话，不该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
小淑女犹豫道：“尸斑？”
湛明婵说：“同学，大几的？”
“大一，该大二了。”
“咱俩同年，据我了解，目前学习没那么紧张吧？”
小淑女的脸红了，“你不信啊？”
“同学，别浪费爸妈的钱，来了就好好学吗，可别跟我似的厚脸皮烧钱玩。”湛明婵说。
小淑女低下头，“可是，同学你好像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我喜欢看鬼片，但不想当鬼片的主人公。”湛明婵诚恳地说，“何况他是坐在我身边。”
小淑女窘迫了，湛明婵不忍心看美女尴尬，“同学怎么称呼？”
“丁樱。”
“啊，我是湛明婵，以后多多照顾啊。”
丁樱说：“同学，我还是很怕，他身上的樱红色，就好象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后的斑点。”
湛明婵看着女孩清纯的脸蛋，“同学，他坐在我身边。”
“可是，你没听过这栋楼的传说吗？”
湛明婵表示自己很有兴趣，丁樱说：“我听负责报名的人说，这栋楼是十九层的，但是十九层从不出租，电梯也从来不会上到十九层。但是，如果在一个周五，你发现电梯从十九层下来，门开后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女人的时候，就预示着这一天要死够五个人。”
湛明婵说：“好有趣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案例，一下子死五个，我该回去查查这片地方归哪个分局管了。”
丁樱小声说：“我想起这样的传说，又想起那个男生，就有些不安。”
“他坐在我的身边。”湛明婵温和地说，“如果有问题，我会死在你前面。”
丁樱无语，她们回到教室，老师已经站上了讲台，湛明婵不悦地看到绿眼影女孩正坐在椅子上喝水，她嘴角的肌肉诡异地往下垂着，几滴水控制不住地流到下巴尖上，她用纸巾慢慢地擦干，捂住了嘴没有表情。
屏息回到了座位，听到绿眼影说：“干吗去了？”
丁樱说：“太闷，出去透气。”
“等会儿，手怎么了？”
“让纸划了一下，洗过了，没事。”
湛明婵转身从书包里拿书，绿眼影取出了一包益达口香糖，她递给小淑女一支，小淑女摊开手去接，食指上的血洞很吓人。
纸划的？
倒像是锥子扎的。
湛明婵将书包弄好，打开手机查询万年历。
哦，明天是周五，农历六月初三。
哦，原来小淑女认识绿眼影女生。
湛明婵滑上手机，看到刚才和自己同样在凉面馆吃饭的三个小女生嘻嘻哈哈地挤了进来，朝着三个不同的座位方向跑去了，随后门口出现了几个挂着工作人员胸牌的男子，唯独最中间的那个没有胸牌，湛明婵认出是在凉面馆被白瑢看上的那个帅哥。
好神奇的凉面馆。
帅哥的目光很斯文地扫视了整个教室，老师对着话筒吹吹气，整个教室都是学生们翻出书本笔记的声音，湛明婵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任那道从门口扫过来的视线有选择性地停在自己的额头。
窗外有棵老杨树，树上的蝉，鸣得悠长。
第二章 从十九层下来的电梯
湛明婵摘下淡绿镜片的眼镜，轻轻放回到包里，信步走入大厦的门厅。
她今天来得有些早，碰到了更早的上班族，等电梯的人很多，电梯不时发出警告声，每次都是湛明婵主动退出来，重复三回后，她索性蹲在一排巴西木旁，等待人少的时候再上去。
无聊地望着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大都陌生，也有见过的，譬如污染空气的古龙香水男，譬如正和一位面熟美眉聊天的绿眼影女孩，譬如那三个在同一家凉面馆吃过面条的女孩子，譬如穿了一双蕾丝半长袜，轻轻踏进门来，走了两步脸色大变，慌张逃向楼梯间的小淑女丁樱。
谁那么可怕呢？
湛明婵想，大概是古龙香水男吧。
又出现了一双皮鞋，往上看，黛色长裤，再往上看，素色的短袖衬衫，长发垂落到背心，他看了湛明婵一眼，湛明婵习惯性微笑。
“你是学生吧？”帅哥说话了，湛明婵直起身子，“嗯。”
“大学生？”
“嗯。”
“暑假来补习？”
“嗯。”
帅哥没再说话，湛明婵也不好再蹲下，直着腿有些闷，前头有骚动，一个小白领在不耐烦地按着呼梯键钮，几个学生都抬腕看手表，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子招呼道：“保安同志！这电梯坏了吧？怎么下不来了？”
小保安背着手过来看了一眼，倒退数步，右脚绊左脚，摔了，前台的美女招待刚上岗，见状过来扶，小保安指着呼梯面板，美女招待目光一转，啊一声差点撞倒巴西木。
“19层！”美女招待尖着嗓子。
众人不明所以，湛明婵踮脚看去，呼梯面板上的口香糖被刷掉了，红色的小竖线拼成了一个“19”，没有箭头，只有一个明艳的数字摆在那里。
有人反应过来了，“哎？不是说电梯不到顶层的吗？”
另一个年岁顶大的保安也过来了，他还算镇定，“是不是数字灯坏了？”
他伸手要去摁键钮，箭头忽地向下，一路滑来。
美女招待尖叫。
“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的是那三个凉面女之一，马尾辫绑得干净利落，辫绳上坠着糖果一样甜美的小球，黄色短袖衫和蓝热裤很清凉。
显然，只有尖叫的美女招待，一脸恐惧的两位保安知道答案，但他们都处在不作为状态，湛明婵考虑自己是否要把小淑女丁樱听到的“传说”告诉大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
“我听说……”
湛明婵小小地惊诧了一下：说话的是古龙香水男。
“如果，在周五，这栋楼的电梯，”古龙香水男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呼梯面板的数字上，现在是一个“14”。
“到达了……从不停留的19层……”古龙香水男的指头挂拉着面板，数字变成“10”。
“那么当它滑下来后，轿厢的门打开……”
古龙香水男沉默了一下，侧过身子，数字飞快地轮替成“6”。
“一旦走出一位红衣服的女人……”
湛明婵看到电梯的门缝亮出了一道光，数字变成了“2”。
古龙香水男退后了几步，让开了轿厢门，“那么这一天，这栋楼必须死满五个人。”
“董轩你丫放屁！！闭嘴！！”那穿着蓝色热裤的凉面女孩一声尖叫，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到了悦耳的一声。
叮――
大家自觉向两旁退开。
湛明婵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纠结在一起，她留意到帅哥的目光凝在了她的动作上。
哗啦。
电梯门拉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都以为里面没人，但是那个女人仿佛是一缕轻烟，呼一下就飘了出来，当她红色的高跟鞋踏着地砖发出脆亮的声音时，人们才看到她穿着一条红色连衣短裙，□半截大腿，羊脂玉的晶莹，只是有一粒红痣，柔和地嵌在玉上。
草帽的帽檐挡住了她低垂的脸庞，散开的黑发还带着伊卡璐的香气，她在人们无声的注视下走出了大门。
美女招待瘫倒在小保安的身上。
“如果有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去追她，看她是个什么？！”
提议的是凉面女之二，一个短发，卡通背心和桔色短裤的女孩，她说着，已经把书包丢给了凉面女之三，那个穿着浅蓝色背带长裙的姑娘，匆匆追了过去。
湛明婵轻松地活动了一下十指。
“到底是怎么回事？”绿眼影女生开口了，湛明婵觉得她的眼影涂得像绿眼圈的熊猫，而她僵硬下垂的嘴角让人心里发寒，比她脸上的粉底味道更恶心。
“我们要上去吗？”抱着同伴书包的背带长裙姑娘问大家，几个白领犹豫了一下，把保安招呼来的男人登上了电梯，“快迟到了。”他说。
白领们踌躇着挪了进去，一直按着开门键的男人问道，“你们不上来吗？”
古龙香水男进去了，抬手按键。
“你们到底上不上，还能进来人呢。”好心的上班族男人又问了一次。
湛明婵犹豫了一秒，“等一下。”她说。
没有上电梯的大都是培训班的学生，她们都看湛明婵，绿眼影女生的眼神最古怪，嘴角不自然地下垂，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要笑，似乎是要哭，女生的右手慢慢捂住了嘴巴，面无表情。
湛明婵迈入电梯，按下关门键。
轿厢门关上的刹那，湛明婵看到帅哥的唇角耐人寻味地翘起，绿眼影的嘴角往下裂得更厉害了，白森森的牙露出了小尖，楼梯口露出了灰白格子裙的一角，还有大门的边缘，立着的那个戴草帽的红衣女子，黑发盖面。
轿厢门合拢。
湛明婵挡在了面板前，右手按在了上面。
没有人看到她手心上的淡绿光芒，凝成了一个小小的符号，那刻在手心的符号慢慢冲破了她的肌肤，映在了电梯的控制面板上，湛明婵吹了吹，光芒褪去，然后电梯叮了一声，六层到了。
湛明婵和古龙香水男走了下去，轿厢门在他们背后合上，古龙香水男背着书包走向了卫生间，湛明婵停了一会儿，电梯的数字一直都很稳定。
无论目标是不是电梯，但至少，电梯是不会有事的。
湛明婵想。
白瑢来了，比湛明婵还早，她微笑，“明婵，你来了。”
湛明婵坐了下来，“昨天玩得好？”
白瑢说：“我一宿没睡呢。”
小淑女丁樱飘进来了，“你看到了吗？！”她站在门口喊，湛明婵想假装不认识她，但是白瑢说：“那个小乖乖是在对你说话吗？”
丁樱匆匆过来，“同学，你刚才也在场的，你也看到了吧？十九层，红衣服的女人，真的出现了啊。”
她丢下书包，湛明婵看她，“我刚才没看到你啊。”
“我在楼梯间。”丁樱说，“我不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她悄悄指了指古龙香水男的座位，湛明婵用笑容表示理解，说：“丁樱，你的海螺耳坠挺好看的，哪里买的？”
丁樱愣了一下，湛明婵说：“怎么就剩一只了？风格吗？”
丁樱点头，“是路边的小摊，买的时候就一只。同学，今天是周五，电梯真的……”
古龙香水男出现在门口，丁樱受惊了，“他来了。”
“他坐在我身边。”湛明婵说，“他和那女人能有什么关系？他会跳起来杀人吗？一个教室几百号人，他准备抽出一把菜刀？或者脱掉衣服，排骨胸脯上挂着冲锋枪？”
丁樱说：“或许暴毙，或许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或许出门的时候被砸死，如果是妖魔鬼怪，杀人也许只是脑子里想一想。”
“我们的身价，恐怕还不值得那种可以意念杀人的妖魔鬼怪进行定点清除。”湛明婵说，“你放轻松一些，同学，如果他要杀人，昨天我们就已不在人世了。”
古龙香水男从右侧通道进来，放下书包，丁樱向后退了两步，“我们能到外面聊吗？”
湛明婵正看着门口，绿眼影拎着提包进门，慢慢向这边走来，“丁樱，那个女孩是你的同学吧？”湛明婵问。
“她是我的舍友。”丁樱说，绿眼影不善地盯着她们，湛明婵很不喜欢她那下垂的嘴角，生硬地好像是被人用手，揪着肌肉给拽下来般。
“方冉。”丁樱叫了一声，方冉不急不缓地走到座位前，“我今天没等到你，你坐得首班车？”
湛明婵没有兴趣听她们交谈私事，转过身子对白瑢说：“今天早上虚惊了一场。”
“怎么了？”白瑢放下手机。
“电梯从顶层下来了，出来一个红衣服的美女。”
白瑢用微笑表示不解，湛明婵说：“我身边的这位同学认为今天这里会死五个人。”
古龙香水男扭脸了，他没有感情地看了湛明婵一眼，“同学，你误会了，这是传说的认为，不是我的。”
湛明婵说：“抱歉曲解了，同学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说？我有点害怕，希望只是谣言。”
古龙香水男说：“我听一个认识的人说得。”
“同学信吗？”
“不知道。”古龙香水男说，“也许等人死了以后才能明白。”
湛明婵赞许，“很有哲理，同学哪个学校的？”
“很普通的院校。”
“学得理科？”
“工科。”
“大二？”
“大三。”
“穿得这么严实，同学不热吗？”
古龙香水男没有笑，“不热。”
湛明婵耸肩，她看到那三个凉面女孩一起进来了，也不清楚有没有追上那红衣女子，她听到方冉对丁樱说：“她们来了，怕得话，你去问问呗，躲在这里瞎着急有什么用？”
上课铃响起，小淑女丁樱猛地坐下了，咣当一下，两排桌椅都在摇晃，湛明婵听到白瑢冷笑一下，她拦住了差点滚落到地上的签字笔，然后看到那三个凉面女孩向着不同方向的座位跑去。
湛明婵想，三个凉面女中的蓝热裤女孩，是不是认识古龙香水男？否则她怎么会喊出“董轩”这样极有针对性的名字？
但为什么他们互不交谈？甚至都没有互看一眼？即便刚才在电梯前，如此近的距离，任何人都无法假装没看到对方。
而那三个凉面女孩子，为什么没有一同报名，领取三张邻座的听课证呢？
好朋友么，当然是应该坐在一起。
第三章 卫生间的少女
课堂很闷，尽管空调在抽搐，但是强劲有力的蝉鸣比天气预报都要忠诚地提醒大家：天干物燥。
一片抄写笔记声中，湛明婵依然能够听到后面的白瑢正开着按键音编写短信，这旁若无人的声音让她皱眉头，右边的古龙香水男排除一切干扰，郑重地将白板上的每一个字母都写到笔记本上，抿着嘴角恨不得将所有单词例句都吞到肚子里，刻在脑髓中，椅子咯吱响，有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教室，黄色衫子和蓝色热裤很扎眼，老师却视若无睹地对着话筒开始公布练习题答案，左边的小淑女丁樱懊恼地用红笔划着很多叉子，她摔下笔，右手揪着海螺耳坠表示自己正在心烦意乱，绿眼圈的方冉一直在照镜子，课本立在桌面，欲盖弥彰。
湛明婵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古龙香水和体臭的混合味道了，便也堂而皇之地离开教室，并为自己不尊师重道的行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半个小时前，三位凉面女之一的蓝色热裤女孩出去了，没有带书包，截止到湛明婵迈出教室大门，热裤女孩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昨天的凉面很干净，不会让人拉肚子，要拉早拉了。
湛明婵在走廊转了一圈，报名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正在耐心地向前来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