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大惊,转身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两眼发直。门廊的幽暗灯笼朦胧映照下,一个身材高大,穿了黑袍,戴了黑色蒙面巾的人,站在身后两尺左右,转身之下,双方已是贴身而立面面相对了。
“你……你是人是……是鬼?”老王骇然叫,“砰”一声响。背部碰在门上,其声沉闷。
黑影迫近,手一伸,便叉住了他的咽喉抵在门上,食、拇两指,压住了他的左右藏血穴,另一手压住他的胸膛,力道逐渐增加。
片刻问,老王昏倒了。
黑衣人将老王拖入门房中,带上门,悄然窜入院于,一闪不见。
四更天,门子老王悚然醒来,不敢声张,整夜提心吊胆睡不着,以为退上了狐仙,打算天亮后到土地庙烧香,求土地爷保佑。
天刚发白,内院里有人大叫:“快起来提成!老爷房中失窃,银柜被橇开了。
全宅哗然,全堡大意。
一整天,堡中的子弟四出追贼。但枉费心力,搜遍了附近一二十里,那有半个贱影?
袁宅失窃了大批金珠首饰,金银数百两,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窃贼是此中老手,门窗竟然没有留下撬动的遗痕,也没留下半个足迹。
唯一知道昨晚有人入侵的是门子老王,但老王却不敢声张,而且仍然相信昨晚碰上的是狐仙而不是贼。
第二晚,堡东隅的任家,门不开户不启,贼人搬走了不少金银。第三晚,堡南的俞家失窃。满堡风雨,人心惶惶。
夜来了,全堡皆在戒备中,年青子弟在街头巷尾埋伏,要捉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
三更整,一个黑影现身在堡中心的十字街口,以轻灵无声的脚步,从容向堡西走,声息全无,像一个无重量的幽灵。
小巷口蹲伏着两个壮丁,等黑影来至切近,不约而同虎跳而出,单刀出鞘,花枪前伸,喝声震耳:“站住!什么人?”
黑袍人不加理睬,听若未闻,视若末见,飘呀飘地仍向西移,
花枪一抖,吐出一朵枪花,排空直入,“毒龙出洞”袭向黑影的胸口。
单刀势如疯虎,火辣辣地攻向黑影的背心了。
前后夹攻,街道窄小,势在必得。但黑影一闪即逝,鬼魅似的失踪。
次日一早,街头巷尾共躺了六个年青子弟,睡在街边象是死人,
堡西的柳家,被窃走了几件家传至宝。
第五晚,俞、任两家的马厩被人砍开,赶散了四五十匹马,马满堡乱奔。
连闹五夜贼,堡民心惊胆跳,夜不敢眠,不论老少,皆在房前屋后戒备,刀枪都磨得锋利。
但袁家的马厩,仍然被人砍开,纵出所有的马匹,三名管堡的人皆沉睡不醒,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北街袁宅附近的民宅,共有十四个人被击昏。这些人连人影也没看清,糊里糊涂便睡着了。
一早,胆小的人开始离堡,到邻村的亲友家中暂避,连素称胆气过人的俞大爷,也带了家小溜之大吉,到二十里外的县城避贼去了。
半天中,人走了一大半。
夜来了,家家闭户,鬼影俱无,狗全栓在屋内,城郎堡像是一座死堡,灯火全无,在秋风下颤抖。
黑影出现在西街,这次有脚步声发出。堡中的街巷,皆是坚实的黄泥地,脚步声沉稳响亮。
有人听到了脚步声,但谁也不敢开门出来察看。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柳家高大的院门。
近了,到了院门外。
墙角闪出一个劲装大汉,飞纵而出。
衣抉飘风声大作,两侧的小巷口共抢出八个人。
“蓬!”一颗火弹在街心爆炸,火光一闪。
是蒙面黑袍人,站在院门口冷然屹立,火光下,全身皆裹在衣巾内,只露出一双大眼光芒闪烁,如同午夜朗星,阴森森鬼气冲天。
先跳出的大汉拔出鬼头刀,拦住去路沉喝:“朋友,亮万。”
黑袍蒙面人不加理睬,不言不动。
九个人将黑袍人围住了,大汉将刀引出又叫:“朋友,那条线上的?”
黑袍人仍然不予理会,目光移向大院门。院门闭得紧紧地,黑黝黝一无动静。
大汉反而感到心虚,色厉内荏地再问:“朋友,你有何用意?”
黑袍人有所表示了,举步迈进。
大汉退了一步,沉声叫道:“站住!你干什么?”
黑袍人又迈出一步,脚下沉实。大汉一咬牙,大喝一声,钢刀一闪,“力劈华山”抢先动手,沉不住气,也有点恼羞成怒。
黑袍人更快,象电光:一闪,突从刀下切入,左手疾伸,架住了大汉下砍的右手脉门,右掌发出如奔雷,“噗”一声响,劈在大汉的左颈根下。
“恩……”大汉闷声叫,.向下挫倒。
“当!”钢刀落地,铿锵震耳。
其他八名大汉大骇,猛地大喝一声,同向前冲,刀剑并举,齐向内聚。
黑袍人似乎不屑与这些人动手,一鹤冲天身形扶摇直上,跃登两丈高的院门顶,脱出重围。
院内人影急闪,上来一个人。
黑袍人大袖一挥,罡风骤发。
上来的人尚未站稳,“哎”一声惊叫,向后倒纵,仍落入院中去了。
黑袍人一闪不见,形影俱杳。
宅中大乱,有人叫:“他从东院走了,拦住他2!”
“啊……”东院传出惊叫声,有人被击倒了。
不久,宅内各处灯火通明。
黑袍人不见了,平白地失了踪。
五更天,柳宅的入以为黑袍入已经撤走了,戒备未免松懈了些。
马嘶声震耳,蹄声如雷,马厩又被人砍开了,赶出了所有的马匹。
次日一早,又有不少人离堡避贼。
辰牌末,五男一女踏入了西堡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看家狗和几个大胆留在家中照顾房舍的人。
他们是镇八方与一枝花五男和绮绿一女。镇八方一路入堡门,便感到有点不对,向千里飞虹说:“胜兄弟,你是否觉得这座堡有异?”
千里飞虹流目四顾,语气肯定地说:“不错,有异,象是座荒堡,这些人都惊惶万状,如同大祸临头似的。”
一枝花一惊;接口道:“老天!这里难道闹瘟疫不成?”
绮绿推了他一把,笑骂:“造谣鬼!不许胡说!”
一枝花脸上已变了颜色,惶然地说:“如果闹瘟疫,咱们岂不是往鬼门关里闯,找阎王爷结亲吗?”
“你胡说!”镇八方喝止。
一枝花却向后退,恐怖地说:“前辈如果见过被瘟疫灾祸袭击的地方,便知晚辈是不是胡说了。前辈,咱们赶快退出去,也许还来得及,犯不着在此地等死……”
“你还不闭嘴?”镇八方大叫。但他心中却在发毛,瘟疫谁又不怕呢?他口气硬心却害怕,又接上一句:“去抓一个人来问问。”
那年头、如果闹瘟疫,那还了得?人恐怕早就跑光了,千里飞虹不愧称老江湖,笑道,“不会是瘟疫,家家门前干干净净,没有香烛纸炭的遗痕,放心啦!”
说完,走近一间宅院,上前叩门,叫道:“里面有人吗?”
木门拉开,一个老年人伸出头来问:“爷台有事吗?”
“这里是不是城郎堡?”
“是的,你们……”
“请问老伯,贵地有一位姓刘,名清源的人吗?”
“他曾经在山西一带做过贩牲口生意。”
老人格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这里没有姓刘的人,也没有人在外做贩牲口生意。”
“咦!那就怪了。”
老人不再多说,伸手关门。
千里飞虹目光一转,一脚踏住门限,门无法关上,向老人间:“且慢关门,你这里的祠堂在何处?”
“我们这里没有祠堂。”老人答。
“堡主是谁?”
“袁大爷百禄。”
“他的家……”
“在北面。”
“你带路。”
老人摇头,用手向北一指说:“你自己去,就是朱漆大门那一家。”
千里飞虹不再多问,众人转头,向不远处的袁家走去,仍然是干里飞虹上前叫门。
出来回话的人,是个中年壮汉,坚决否认堡中有姓刘的人。
千里飞虹不得不信,但不死心,向中年壮汉问:“你这里有客栈吗?咱们要在贵地落店投宿。”
壮汉笑道:“要到城里才有客店,诸位得赶快离开,这里闹了好几天碱,本堡的人几乎迁走一空,谁还敢接待外地人?”
“咱们找座庙歇脚总可以吧?”
“南面有座小土地庙,不能住人……”
“那么,咱们就借府上住宿一宵。”
“咦!这怎么可以?”壮汉讶然叫。
“咱们认为可以。同时、得请袁堡主传话给全堡的人,那位刘清源如不在日落之前出面与咱们见面,咱们便放火焚了你这鸟堡。
六个人强盗似的抢入门内,象一群凶神恶煞。
不久,话己传遍全堡。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城郎堡。更是纷乱,如同末日将临。
袁大爷当机立断,派人飞骑入城送信,由城里的有头面人物,催请知县大人发兵前来驱赶恶客。
申牌左右,县丞大人率领了八十名丁勇,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地赶到了城郎堡,围住了袁家。
但来晚了一步,在堡外负责监视的一枝花,在两三里外便看到了官兵的马队,先一步回到袁家报警,六个人离开了袁家,出堡南走了。
官兵在堡内各地布防搜捕恶客与飞贼,人心大定。
但堡西的柳家,反而显得气氛不寻常。
第十一章城郎堡全堡戒严,八十名官兵扼守在堡内各要道。心怀鬼胎的人,心虚在所难免、
堡南有一条小径,可以到达赵洲,但极少有人行走,是贯连各处乡镇的小径、曲折迂回而且岔路甚多,极易迷失路途。因此除了各乡镇的人以外,一年半载也难碰上三五个外乡旅客。
距堡约三四里,有一座位于一片广大梨林枣中间的三家材,没有村名,当地的人皆称之为梨林王家。主人姓王,名十二,是这一片广大果林的主人,家境颇为富裕,在这附近一堡三村中,是有名的孤僻怪人,颇不得人缘,平时不欢迎任何人走近他的果林。
四更天,十余个黑影从柳家的屋后悄然溜出,避过几处官兵的岗哨,飞越丈余高的堡墙,一阵急走,进入王十二的果林。
王家的三栋楼房,耸立在果林的中间,果树叶已落尽,但在林外仍然看得到果林深处的楼房,可知果林占地之广,也可知道主人每年收入之丰。
中间的楼房下面大厅,点起了四盏明灯,门窗尽闭,外面戒备森严。
主人工十二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坐在上首神态颇为冷静。
厅中共有十四个人,主客座上赫然坐着飞豹郝天雄,身阙彤云。其他的人,皆是飞豹带来的心腹弟兄,全都是早年凶名昭著的太行山悍匪。
王十二脸上不带表情,以低沉的嗓音说:“郝兄,你们太大意了,不该离开柳家的。”
飞豹淡淡一笑,但眼中毫无笑意,说:“王兄弟,你是不是希望兄弟被他们捉去?”
王十二仍然神色不变地说:“我已经说过,官兵是袁堡主……”
“不错,是袁堡主请来的,但其中有两个是真定府的巡捕,这就不得不令人起疑了。老实说,这几天闹贼,兄弟疑心是官府在弄鬼,故意迫兄弟现身的诡计。如果兄弟按奈不住,挺身而出擒贼,很可能正中他们的圈套。兄弟认为有人透露风声……”
王十二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问:“郝兄,你怀疑我吗?”
“王兄弟,请勿误会。”
“但你话中之意,分明……”
“兄弟是个口没遮拦的人,王兄请勿多心,目下要紧的是,不管官兵是否冲兄弟而来,兄弟必须作最坏的打算。”飞豹心情沉重地说。
“郝兄的意思……”
“兄弟暂借尊府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后,再回柳兄的地窟中,带出乌锥马,运出所有的金钱,然后动身回太行山,王兄弟是否同行?”
王十二不住摇头,阴阴一笑道:“不,兄弟在此生根六年,好不容易有此成就,我不想再回去干打家劫舍,刀头放血的勾当了。”
飞豹脸色一变,不悦地说:“王兄弟,你我都不是能放下屠刀的材料,都是罪案如山满手血腥的英雄好汉,万一有一天泄了底,王兄弟,后果……”
“兄弟已是尽人皆知的果农王十二,太行山之豪飞枪王彪已经死在百果山的石林下,目下的王十二,谁也不敢否认兄弟的身份,我不怕。”王十二语气坚决地说。
飞豹郝天雄苦笑道:“好吧,既然你已经是英风敛尽,豪气全消,兄弟也不勉强你。”
“谢谢。”
“在尊府避几天风头,该不成问题吧?”飞豹转过话锋问。
王十二的目光,冷落在紧闭的花窗上,冷冷地说:“兄弟无任欢迎。可是,恐怕有人不答应。”
“有人不答应?谁?”飞豹沉声问。
王十二用手向窗外一指,说:“外面那儿位朋友不答应。”
飞豹一惊,戒备着说:“那就叫他们进来谈谈吧,当然是你授意他们逐客的,不然谅他们也不敢。”
王十二整衣而起,沉声道:“他们不是兄弟的人,而是你们把他引来的。”说完,大声向窗子叫:“朋友,进来吧,窗末上扣,就等你们椎窗进来坐坐,王某或许能接待你们。”
窗门推开了,蒙面黑袍人站在窗外冷然向里注视。
众人一惊,王十二却一怔,讶然问:“咦!只有你一个人?”
蒙面黑袍人不回答,仅以双手轻轻分别摸动两面的窗台。
王十二恍然,冷笑道:“原来是你用双手故意发声,在下猜错了。”’
黑影一闪,黑袍人已进入厅中。
王十二抓起大环倚旁的三枝四尺短枪,推椅而出,冷冷地问:“朋友民姓?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蒙面人以行动作为答复,拔剑立下门户相候。
王十二居然有点心怯,又问:“朋友,你是六扇门的鹰爪?”
黑袍蒙面人摇摇头,点手示意要对方进招。
王十二居然沉得住气,但一名手下却不忍心,大喝一声,拔剑疾冲而上,招发“灵蛇吐信”,抢制机先进击,剑上风雷声隐隐,内力火候相当深厚。
蒙面人长剑一挥,“铮”一声双剑相接,将对方的剑震偏半尺,剑取得了中宫空门,突以可怕的奇速突入,剑芒似电,奇怪绝伦。
“嘎”一声刺耳的错剑声传出,旁观的人眼一花,蒙面人已贴了身,叱道:“你死!”
剑已刺入胸口,怎能不死,“嘭”一声大震,贼手下的身躯倒跌出丈外,在地上抽搐挣扎,叫号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王十二大骇,叫道:“朋友,你好狠,在下要斗你一斗,亮万。”
蒙面人不再回答,举剑迫进。
王十二不得不面对面应付,举剑迎上。
“砰”一声大震,大厅门被踢开了,抢入三个青衣人。为首的中年人虎目炯炯,手中的七星刀冷电四射,沉声道:“俞、任、袁、柳四家失窃无数金珠,是谁的案?站出来。”
王十二脱口叫:“徐捕头,怎么回事?”
堵在门口的一个青衣人说:“王园主:想不到你也是个武林人。这两位是府城派来办案的……”
中年人徐捕头的目光,落在飞豹父女身上,脸色大变,七星刀护住身躯,急喝道:“退!走!”
飞豹一声长笑,闪电似的射出叫:“徐埔头,你走不了。”
黑袍蒙面人更快,斜掠而至一剑疾挥。
“铮!”衣剑接触,火星直冒。
飞豹如被电击,斜飘丈外脸色大变,虎口血出,持剑的手几乎拾不起来了颤声道:“你……你是……”
王十二挥枪冲上叫道:“郝兄,人交给我。”阙彤云也从侧方欺进,大叫道:“快毙了那三个巡浦。”
蒙面人退至门旁,向惊疑莫名的三个捕头低喝:“还不快走?等会儿便走不了啦!在下掩护你们走,快!”
三个巡捕神智一清,扭头飞奔。
王十二右手是一枝短枪,左手有两枝,大喝一声,右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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