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降临到在场每个人身上,八道视线追随着球拍,几可听见细微的破风声!
十足的兵行险招,若是此举未能成功,失去球拍的我便再别想接下面的球。
但闻“砰”的一声响在寂静之中,在众人的不可思议中,球拍成功截住了半空疾驰的球,惊险地将之弹了回去,又翻滚着斜斜插入木壁中!
正因弹回去的角度也是极偏,球险险越网擦边而过,如来时般侧飞疾去。
震惊的炎枫溪愣了一瞬,回神下立刻前去接球,却终是晚了一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球从他的球拍边缘擦飞而过,无可救药地落地了!
瞬间,胜负已分,这一招险中出奇制胜,惊愣了所有人!
持续的紧张运动让我虚脱下来,在厅内静得可怕的当头,我双手撑在球桌边沿,气喘吁吁地直视着对面愕然的炎枫溪,“你输了,道歉。”
低头道歉,没有失信损去的面子大,他不会不懂权衡。
掺着一丝沉重的无言相对中,银澈欣然展颜,递上一块干净毛巾,“辛苦了。”
信手接过擦了把脸,我不依不饶地盯死了满面不甘的炎枫溪,那幽蓝的瞳孔深处摇曳的烈焰,直似要将我的血肉连同灵魂一并焚烧殆尽!
终于,他从齿缝间咬牙切齿地迸出字眼,“抱、歉!”
毫无半分诚意,他发泄似的扔下球拍,转身离去,“沐雪,走,陪我散散心。”
一直冷漠旁观的沐雪从沙发上懒懒起身,一言不发地尾随少年而去。
匀桧啼笑皆非地摇头,“能让那家伙低头道歉的,恐怕世间也只有你一人。”
水蕴喜不自禁地挽过我,“凌衣好厉害,居然那样也能赢。”
我心有余悸地回笑,“想不到你还有那样……‘不同寻常’的一面。”
回应我的是更毛骨悚然的阴笑,“哦呵呵呵……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都说了这笑很可怕,别吓到大家了。”
惊心动魄的乒乓球赛后,大家陆续回房休息,我独自来到旅馆后院,此时庭中空无一人,如火的红枫在风中绚烂招展,伴着月影摇曳多姿。
恍惚地伸手去摘头上的枫叶,不料一阵木屐踏响惊破夜色,回首凝眸处,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现出,纤长的影子尾随步伐一起,微微晃动着。
“睡不着吗?”同样一身浴衣的银澈顿在身畔。
我继续摘下那片枫叶,“可能运动过头了,还没缓解下来。”
一片冰凉悄然卷上了我的手,枝叶间垂下斑斑冷光,在他紫眸中折射出奇妙的淡辉,“答应我,不管为了什么,不要再拿自己当代价。”
清透的话牵动着心弦,想来今天的比赛定让他担心了,愧疚之余我默默点头。
“不知道日本第一的异能世家是怎样,真期待呢……”
神道教为日本国教,而神道赤羽家是居日本首位的异能家族,虽比不上四大元素家族,但在本国势力无与伦比,没有人敢在此得罪赤羽家。
枫影在月下婆娑,两人并肩立在幽庭中,牵绊的手缔结着无法解开的羁绊。
赤羽家位于京都城郊结合处,为一处林环水绕的神社,和式木屋连绵方圆数千米,一座座大小庭院整齐相连,眯起单眼细看,可见神社周围好几层空气叠加的结界,由于神道经常祓除净化,神社空气也比一般地方纯净得多,幽灵精魅根本无法靠近,不过也有例外的巫月神社,因为匀桧从来懒得祓除。
前来的除了被匀桧带来的三人,还包括地煌,炎枫溪一行则找了附近的旅馆。
与一般神社一样,入口整齐排列着十道鸟居,木制的红色门型牌坊,是神道中作为划分神界与人界的门,正门前两侧各立一对石狐的守护兽。
门前的两个巫女低首欠身之下,将我们引领而入,按规矩必须先参拜神社。
神社有神官与巫女,男性神官穿狩衣戴乌帽,腰带间插着紫衫木的笏,在神社的大多是巫女,按赤羽家家规,男的传宗接代,女的继承家业。
神社由本殿、币殿、拜殿组成,本殿为供奉神明之处,一行人先在本殿前的喷泉小池中净手,又绕过本殿后方的庭院,来到拜殿拍手祈祷,摇动挂在殿前的粗麻绳,随之带响一串串绳上的风铃,一应参拜才告罄。
神道信仰神灵寄存于万物中,拜的是神灵化的万物,故有“八百万神”之说。
终于来到会客厅,我们整齐跪坐在一旁等候,匀桧一反常态地摆出一副端正仪态,光线透过绘有青竹的和氏拉门映入,窗边置着驱魔香炉。
忽听得拉门开响声,众人即刻端正坐姿,逆光中,一个着盛装巫女服的女子在两名巫女的随侍下步入,雍容的眉宇间一股凛然之气,恍若黑夜般幽黑光润的长发直直垂落下来,每一步踏下,衣上的铃铛便一齐叮当晃响。
迫面而来的凛凛威严,让我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强的气场!
这个女子正是赤羽家主,匀桧的姐姐——赤羽月宴。
与匀桧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姿容较之稍显逊色,但气度仪态却远有过之。
虽身为赤羽家主,但修为却不及匀桧,匀桧从小便是神道中有名的天才,所有术法不是一点即通便是无师自通,因而才成当今神道第一人。
匀桧双目低垂,毕恭毕敬地道,“姐姐,我回来了。”
低低垂首的我们如坐针毡,连姐妹间也要如此恭谨,这个家族实在太沉闷了。
压抑充斥的静寂之中,赤羽月宴端正地跪坐在我们对面,直视着久别的妹妹,淡淡颔首下,却忽将威凛的眼风扫向我,“这个小姑娘……”
猝不及防的我立即绷直了脊背,“是!”
“姐姐是世上最一流的占卜师,我特意带这个孩子来,你可看出什么玄机?”
赤羽月宴直直盯着我的脸,似要将我看透一般,“这孩子的血中有种神圣的力量,与我们神道的灵力很相似,很可能是……祭司之血!”
一言既出,并坐的四人面面相觑,居然一眼便能知道这么多,果然名不虚传,她的话更让人耐人寻味,祭司之血,这种说法可是闻所未闻。
匀桧转眸顾向身旁的我,纤眉轻颦,“祭司之血?但是她父母都没有这种血。”
“这种血并非家族传承,而是来自前世。”
宛若戏言一般,与现世脱节的话语被厅内的沉寂所淹没,在座之人无不惊住,我陡然忆起曾在八咫镜中所见,莫非我的前世是个祭司?
原来我的血之所以被妖魔觊觎,能增长妖魔的功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祭司之血极为罕见,是一种至纯至净,拥有无上灵力的血,但是人轮回后前世的一切都会消逝,不再有前世的力量,凌衣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匀桧抛去的疑问,赤羽月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秘宝的作用。”
“秘宝?”诸人凝重地寄目于对面的女子。
“世间秘宝都有锁灵之效,能将灵力封存在灵魂中,生灵皆有三魂七魄,死后二魂七魄消逝,由命魂进入轮回再生三魂七魄,她的前世应该拥有某种秘宝,使得灵力死后不散,随命魂转世到了她身上。”
她的嗓音无波无痕,恰似悠久亘古的历史一般,静静消融于满厅的沉寂中。
置身这话语间的大家悉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却悄然握住胸前的霜月棱晶,莫非这棱晶正是属于我的前世,而且把力量带给了我?
正自内心思疑之际,赤羽月宴忽然起身而来,覆手在我头顶,闭目凝神。
众人心知她在占卜,幽息弗敢惊动,檐下络绎不绝的风铃声摇晃着此间静谧。
当那双眼再度睁开,她俯视我的眸里震惊掩也掩不住,轻不可闻地一叹,又折回对面跪坐,“对人我能窥探得一清二楚,却只限于人类,她的过去未来与前生后世,被几种非人类的力量干涉,而且来自王室,我也无能为力。”
一语道破天机,霎时包括匀桧在内的所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怎么会与那么多异族王室有关?
当众人还沉浸在上一刻的惊愕中,赤羽月宴却将目色转向了我身侧的银澈,“至于这个小少爷,他不是人类,不在我所能窥探的范围内。”
又是惊雷般的断言,面对不知情的水蕴与地煌投去的诧异,银澈只付之清笑。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为啥“后/庭”也会被和谐……
第40章 京都占卜师
“呐呐,期中假你准备怎么过?”
“那还用说,当然要和男友一起浪漫地度过了。”
“是吗,我也要想想,和朋友一起去旅游也不错呢……”
午时教室里都是诸如此类的讨论,再过两天便是期中假,青枫学园有各国修学者,无法规定哪国的节假,只统一每学期期中有为期一周的休假。
那日炎枫溪虽知道了银澈的封印,却并未泄露出去,毕竟那对他也没好处。
“呐,凌衣准备期中假怎么过?”
我望着飘云在院中投下的阴影,听闻前座水蕴的声音,回眸淡淡摇头,还不等水蕴回应,忽然一只纤细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课桌上,匀桧在上方咧嘴而笑,“哟西,你们都没安排吧,那正好,陪我去赤羽本家,食宿全包!”
因此,毫无商量余地,我们便被这位大姐近乎强行地拖走,最终结果便是,我、匀桧、水蕴、银澈一同登上了御阳市去往日本京都的飞机。
为了方便共同出发,水蕴昨天便与我一同从学校回家,在我家住了一晚,而银澈知道后,也非要同我们前来,因此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刚登上飞机,经过尾排时不经意瞥到靠窗一角的位置,那里坐着个不知是少年还是少女,戴着压得很低的帽子,整个人几乎包裹得密不透风。
正奇异间,身后的水蕴催了催,我才回神继续走向前,却见飞机空落得不可思议,只有我们座位附近有寥寥几人,加起来才十数来人。
从起飞起,我的视线便一直斜瞪着走道左侧的三人,原本愉快的心情一落千丈,双手将座位扶手攥得死紧,“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那个人,正是足以让我咬牙切齿、深恶痛绝,恨不能千刀万剐的人!
靠窗的风疏影漫然望着窗外,隔着几个空座的沐雪抱臂翘着腿,一顶帽子藏住了鱼鳍般的双耳,翠色双眸冷睨着我,毫不隐藏戒备之意。
而沐雪右侧走道旁的炎枫溪,则若无其事地戴着墨镜,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此外,我们后座上则是地煌与他的几个家仆,毋庸置疑是追着水蕴而来。
左侧的银澈纤长的双眉似蹙非蹙,“是啊,他们怎么也来了?”
炎枫溪侧眸向我眄来,唇际扬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冷笑,“难道你不知道,这家航空公司是炎家的产业,整个飞机已经被我包下了。”
水蕴、银澈与我都是一惊,视线齐刷刷地射向最右侧靠窗位置的罪魁祸首,一向闲散的女子不以为然地耸肩笑道,“这个嘛,因为机票太贵了,而且要买四人份的,所以我直接向校长要了四张机票,免费的不是很好么?”
几乎同时,三人的目光里瞬间透出杀气,居然为了省钱把我们出卖了,随即吐出混杂着无奈的叹息,看来,这个假期注定不得安宁了。
日本京都,极具代表性的文化古城,千年前的平安京,处处可见古式木屋,神道赤羽家世代驻扎在此,与此地丰富的文化底蕴密切相关。
一到京都,即有早便到此的银澈管家迎接,将我们送往安排好的温泉旅馆,而炎枫溪他们也自有人相迎,开车尾随我们来到同样的地方。
去赤羽家定在明天,今日便在京都稍作休息,而水蕴迫于无奈,只好让孤身一行的地煌也加入我们,与银澈同住安排好的隔壁房间。
倚着池壁泡在露天温泉中,透过氤氲的濛濛水雾,可隐约眺见夜空中的缺月。
“真怀念老家的温泉,果然还是这样最舒服。”
对面的匀桧身心放松地靠着池壁,丰腴的酥胸露出水面半截,面前漂着一只袖珍小船,船上置有瓜果烧酒,一盏酒被玉指送到嘴边浅啜。
将水碧卷发以毛巾裹在头上,水蕴挨着匀桧坐下,“听说赤羽家主的占卜术通天彻地,能看透人的过去未来、前生后世,举世无人能及,是真的吗?”
“世上传言大多虚假,我不信一个人类能如此厉害。”沐雪抱臂独坐一隅,腰下一条银白鱼尾悠闲地在水中舒展,淡蓝长发如水草般垂下。
这个池子已被我们包下,只有我们四人在内,她也便不用避讳自己的身份。
匀桧往杯中添满酒,玉手在水面来回涤荡,“传言一点都不假,不过要想请她占卜,可比见国家总统一面还难,水蕴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水蕴满脸讨好地为匀桧按捏着肩,“作为她的妹妹,你的话她总会听点吧。”
“就算我说破嘴皮也没用,她占卜完全看自己兴趣,要是她不愿意,就算国家总统找她也没用,要是她愿意,会免费为路人占卜。”
“啊?还真是怪人。”水蕴刚脱口便惊觉失言,连忙掩住了嘴。
“不用介意,她本来就是个怪人。”匀桧随意摆摆手,旋将意味深长的目色投向我,“我带凌衣来就是为了这个,凌衣的话,她肯定愿意。”
“啊?我吗?”
我并不期待占卜,前生后世又无关现在的自己,若是知道既定的未来,便不会再期待以后的生活,并为此而努力,占卜对我而言实在没什么意义。
不过,曾经失去的七年记忆,我倒是有点在意,或许能由此知晓。
正抱着小灵眺望夜穹,冷不防右胸一紧,吓得我刷的起身退开,“你干嘛?”
水蕴双手比划着自己的胸,“凌衣跟我差不多,为什么赤羽老师的那么大?”
匀桧眨了眨右眼,举盏神秘一笑,“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想到平时嗜酒的她,我忽生奇思妙想,难不成她的丰胸秘诀是饮酒?
“真羡慕沐雪啊,你们人鱼族都是这样的么?”水蕴两眼发光地盯着沐雪饱满的胸部,对此沐雪淡紫色的柔唇泛上冷弧,“没注意过。”
仍是冰冷的态度,但已没了那拒人千里的疏离,我与水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你们人鱼国到底是怎样的呢?”
“在欧洲北海海底。”
水蕴拉着我坐在沐雪旁边,兴致勃勃地向她询问人鱼国的情况,我却望着隔开温泉池的大理石墙,另一侧正是男生所在,虽然水蕴叮嘱过地煌要保护银澈,但地煌远非那两人对手,担忧始终蟠踞着心内一隅萦绕不散。
仿佛印证我心内的揣测,石墙彼方,正有隐约说话声融在暖雾中浸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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