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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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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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我惊叫着,忙抢过去扶住母亲身体,冲白衣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白衣面色灰白,散漫着眼神道:“气血逆行,无药可医!”
  
  我如被一桶冷水兜头倾下,一时给冻麻得动弹不得。
  
  忽然紫影一闪,极响亮地“啪”的一声,竟萧采绎出了手,一拳打到白衣脸上,竟将白衣打离了床边,趔趄着差点摔倒。
  
  “绎哥哥!别打他!”我哭叫着,道:“快来看母亲啊!”
  
  白衣似没感觉到那拳的疼痛,迅速走来飞快起针,片刻已将针取得干干净净,又塞了一粒药丸在母亲口中,才道:“栖情,有什么话,快和你母亲说吧。”
  
  他垂着眸,慢慢向后退去,紧紧靠在墙壁上,无力地闭上眼。
  
  母亲没救了吗?他也不得不用药丸为母亲吊命,以便让我们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吗?
  
  “母亲,母亲!”我用力地抱住母亲头,大声呼喊。
  
  萧采绎也拉了母亲手,泪水盈然地唤道:“姑姑,醒来!醒来!”
  
  母亲慢慢睁开眼,茫然般望着屋顶,好久,才转动一下,凝到我的脸上,勉强绽着她清若睡莲的微笑,伸了枯瘦的手,慢慢抚着我的脸庞,艰难吐气:“我的栖情,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我强笑道:“我不哭,我早就长大了。”
  
  母亲叹道:“长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了。可我总不放心呵。绎儿,以后,栖情可交给你了,你要一直护着妹妹,同小时候一样。”
  
  萧采绎将我拥着,哭道:“姑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栖情,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她给人欺负,一辈子开开心心!”
  
  母亲又笑了,虚恍得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声音也飘缈着:“好啊,那就好。我也累啦,想睡了。可远风带君羽骑马去了,我要等他们一起回来吃点心,还有皇上,皇上和我一起等着呢……”
  
  又是好温柔的一笑,母亲眸光如水流转,妩媚而轻盈地望向窗外,“呵”地一声,已将搭于我肩的手臂垂落。
  
  窗外桃红李白,正是春风得意时光。纱幔缈缈处,母亲的青丝也在拂动,生机昂然。
  
  而我,却似再也抱不住母亲的躯体,整个儿的往下瘫去。
  
  我想哭嚎,可痛哭之声逸到口中,只是不信而无助地断续呻吟:“母亲……母亲……”
  
  这个世界,就不能让我快乐一天么?我才赢得了我的爱人,便要失去我最后的亲人了么?
  
  泪如雨下。
  
  天旋地转。
  
  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是头脑昏沉胀痛中度过。棺椁丧葬之物的操办,均由萧采绎一手打点。偶拉我看时,但觉色色齐备,井然有序。他虽年轻,从未操办过这等葬事,但他本是大将之材,叫军中参谋谋划着,倒也做的滴水不漏。我只披麻戴孝,守在母亲棺椁之畔,静静为母亲垂泣。
  
  最叫我不安心的是,母亲逝后,白衣似乎不太在我眼前出现了,即便偶尔露脸,也悲戚忧伤地母亲棺椁前略站一站,还未及与我说话,甚至不及与我对视一眼,便被僧道侍从各色人群以各色理由推涌开。
  
  我有些疑心是萧采绎暗中拦我见他,第四日上借口略作休息悄悄去他房中找他。
  
  一推门,便觉一阵酒气扑鼻,不由大惊。我的白衣,素来最重保养,几时见他饮过酒了?
  
  “白衣!白衣!”我急急走向怀抱酒坛趴于桌上的男子,推着他。
  
  白衣缓缓自他褶皱的衣袂中抬起头,面色苍白,神思恍惚,颊间还有被萧采绎一拳打过后留下的青肿,忽一眼看清是我,立刻推开酒坛站起来,强笑道:“栖情,你怎么来了?”
  
  我撅起嘴,泪光晃动:“我不放心你。”
  
  白衣将酒坛提到桌旁另一侧,才走过来,振足着精神道:“我好得很。只是看你那边伤心忙乱得很,所以没怎么去瞧你。”
  
  “你骗我。”我咬牙切齿地望着白衣,恨恨道:“你一定看着我天天哭哭啼啼心烦,所以不肯来见我。”
  
  “我没有。”白衣匆忙地回答,神色芜乱懊恼:“我怎会厌烦你?我只是欠你太多,太多,我连你母亲都没能救下来……”
  
  我才知他为母亲之事歉疚,忙用食指掩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这件事,怎能怪得他呢?便是萧采绎打他,也是一时激动,谁不知道他已尽了最大努力?
  
  他的唇好冷,冷得让我心疼得纠结起来。也很柔软,柔软得让我心颤。我轻轻抚弄他的唇,直视他乌黑的瞳仁,用如初融春水般潋滟清凉而又奔放执着的声音,轻轻吐字:“你救不了我的母亲,但你可以救我。我已离不开你的救赎。”
  
  指下薄凉的唇开始颤动,温柔在我指间游移,然后那对让人沉醉的黑眸凝住我,缓缓靠近……
  
  唇与唇相触,并无当日赤城外的热烈酣畅,彼此的柔软只是温柔地厮磨,缠绵,浸润,如春日里绵绵的细雨,一点一滴,缓慢而深沉地沁往对方。
  

131。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一)
      白衣,白衣,我从没怪过我,我的唇,我的身,我的心,都在向你温柔诉说,你听到了吗?
                       
  白衣的唇渐渐温润,鼻息渐渐炽热,拥我的臂腕渐渐有力。
                        
  我沉浮不定的心也渐渐安妥,轻扬着眉眼,痴痴望着白衣瞳仁中深深映住的我的面容,唇边是从白衣唇齿间汲来的酒香,似乎也迷离欲醉。

  “公主,你在么?”有人在砰砰敲门。

  我不舍从白衣怀中滑脱,只扬声问:“有事么?”

  那人回道:“二公子请您去前厅,有要事相商!”
                        
  我一惊,萧采绎怎会知道我在白衣房中?只得懒懒从白衣放开的双臂走出,瞬时竟有鱼儿被扔上沙滩的枯燥和干涸。

  “我就来,你先走吧!”我回答着,依旧不舍得离开白衣如清光素笼般的清澄视线。

  一时听门外应诺了,再无声息,我舒一口气,侧着面庞瞧他:“我先走了,得空再来瞧你。”

  “慢!”我一怔,白衣已走到案边,取了纸笔,匆匆写了一行字,递给我道:“这是我在华阳山的住址,距离肃州并不远,你安顿下了就遣人来报个讯。”

  我倒吸一口凉气,更不接那纸条,压了自己高声责问的冲动,闷着嗓子问:“你不准备陪我去肃州?”
                          
  “我很久没回华阳山了,也要先回去收拾收拾。”白衣说着,片刻也似觉说不过去,又沉默了片刻,道:“何况令表兄未必就会让我入肃州城,我不想自取其辱。”
                      
  绎哥哥?
                   
  我呆了呆,道:“表哥怎么会不欢迎你去?”

  忽而想起萧采绎射到白衣身上的如火怒目,以及狠狠打向白衣的那一拳,顿时迟疑。
                         
  萧采绎看来并不喜欢白衣,更不喜欢白衣亲近我。如今母亲故去,又可怨上是白衣施救不力,以萧氏在肃州的势力,不让白衣入城可谓是轻而易举。
                            
  如今母亲新逝,萧采绎对白衣印象正坏,估量着一时也转换不过来,看来必须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了。

  我心里想着,已走到白衣身边,凝望着他,忽然俯下身,张嘴就往他肩上狠咬过去。

  白衣轻呼一声,却没有挣扎,由我继续狠咬下去,眼波柔柔,只在我身上荡漾。

  殷红的血迹,从他洁白的衣衫里透出,淋淋如新绘的雪地红梅。

  我郑重而认真地向白衣宣布:“我已在你的肩上打了我的烙记,你医者白衣,是我皇甫栖情的人,今生今世都是!”

  白衣眉目温润,笑容清淡:“是,我医者白衣,是皇甫栖情的人,今生今世都是,来生来世也是。”
                          
  大团的氤氲,迅速弥漫我的眼睛。我绽开唇角,如春花乍展,还他一个惊心动魄倾尽妩媚的深情微笑。
                           
  
  萧采绎找我,是为明日起程,护送母亲和君羽灵柩回肃州的事。

  京城尚是安氏天下,我们自然没法将他们送往京城与父亲合葬,只好先将他们送往肃州。听说外祖萧融、舅舅萧况都已知晓了此时,肃州城中满城缟素,以帝后之礼,迎接我的母亲和弟弟,让他们在满城的哀悼中入土为安。
                        
  肃州,到底是母亲娘家,她所有的骨肉至亲,都在肃州,若安憩于此,也算不很寂寞了。

  我用袖子掩了脸,胡乱擦着眼泪,道:“绎哥哥怎么说,就怎么好。”

  萧采绎眉目低垂,神情柔软,将我揽于怀中,低低说道:“不要哭了,绎哥哥总会在你身畔守着你,陪着你。你若寂寞了,也只管来找绎哥哥说话,不要找旁的外人,知道吗?”

  旁的外人?

  他指的是,白衣?
                            
  我抬起头,蹙了眉,道:“绎哥哥,白衣不是外人,这一路,他不知帮了我们多少次。没有他,只怕绎哥哥到现在也见不到栖情。”

  萧采绎英武的眉宇间泛起淡淡冷意,薄如刀削的唇齿开阖反问:“是么?有机会,我会好好谢他,谢他护了我的栖情妹妹。”
                     
  他立起身来,拂袖离去,到了门边,才丢下一句:“可是,若他再尽责一些,或许,姑姑就不会死。就冲这一点,我不会原谅他。”

  “他已经尽责了!”我冲着萧采绎的背影大叫,却没法告诉他,白衣那晚外出,只是因为不放心我而已。在守卫森严的赤城,我都不知道他用了怎么样的计谋和武功,才能做到顺利出城,一路相护。
                                                         
  第二日动身前,我忙叫侍女去打听白衣去向,只盼他一路骑马,能离我车驾近些,好让我时时看到他。

  “白衣公子么?”侍女诧异地回答:“他昨晚天没黑就离开了啊!二公子后来去找他,都扑了个空呢!”

  胸膛似乎破了一块,呼呼的风直往里灌,好冷。

  萧采绎去找白衣,无非是明嘲暗讽,不许他随行。而白衣果然是聪明人,他居然料到了,预先便抽身离去,绝不让萧采绎有机会对他下逐客令。

  可我此后会有多长时间见不着我的白衣?

  我匆忙将白衣留给我的纸条打开,仔细看白衣留下的地址。

  华阳山,鹤翎峰,清心草庐。
                    
  我差不多要将那十个字吃下去,狠狠烙在心里,生怕记错了一个字,或记少了一个字,从此我的白衣,会消失在这个万恶的乱世,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到。                                                                      
  

132。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二)
      小心将纸条叠了藏好,我在侍女的扶持下,随了母亲和弟弟的灵柩,缓缓出衙。
  
  哭声嚎啕,漫天雪白,六军缟素,从官衙一直排至赤城南方官道,冥纸在春光中翻飞,如一路挣扎的枯干垂死的黄蝶。
  
  半世富贵,半世沧桑,虽是客死异地,但母亲弟弟如今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萧采绎为此,定然也是费尽心思了。
  
  一路之上,他只在我身畔的车驾前不前不后行着,若看我又显悲戚之色,必下得马来,到车上来细细安慰。
  
  他有着比小时候更宽广的胸怀,更炽热的男子气息,更低沉温和的嗓音。虽然他有逐走白衣的心,但我知道他从来就待我极好,他本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我最亲近的人。那种情谊,与我和白衣的感情截然不同,却同样地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哭得倦时,我也会同小时候一般,躺在他臂膀里沉沉睡去,然后醒来时,依旧看到他溢着怜爱疼惜的面庞,一瞬不瞬向我凝望;而我的身体上,每次均是不出意料地多一件他的长袍。
  
  我没有了母亲,但我总算来到了骨肉至亲的外祖家,从此有着绎哥哥的保护,若是劝服绎哥哥,让他接受我和白衣的感情,那么,我的眼前,依然有个光华夺目的桃源梦想,触手可及。
  
  
  两日后到达肃州城外,车驾蓦然停住,哀哭一片。
  
  我扶辕而望,已见我那白发苍苍的外公萧融,领了舅舅萧况、大表哥萧采络等一众家人奴仆,遍体缟素,出城二十里,郊迎于地。
  
  “婉意,我的儿啊!”萧融赶上前来,抚了母亲的灵柩,纵横倾泪,濡湿零落白发。
  
  “外公!”我哭叫着,已扑在他怀中。
  
  “栖情,是栖情么?孩子,你可回来了,你可回到家来了!”
  
  是的,我的家。
  
  皇宫早已冰冷死寂,如一座繁华坟墓,埋葬了母亲最美好愉悦的年华和梦想,埋葬了我童年所有的稚拙和快乐。
  
  黑赫应该还是那般宁静温谧地泊在大草原和大戈壁中间罢?
  
  只不过那是雅情姐姐的家,而不是我们的家。如今没有了母亲,更是失了凭依的海中画舫,美则美矣,却无法让我脚踏实地,心无挂碍。
  
  可是肃州,是我们出宫后第一选择的归路,母亲心心念念想到达的终点,却在安亦辰连羞带恨的逼迫中越来越遥不可及。
  
  如今,我终于来了,带着在奔波和沧桑中死去的母亲,回到了母亲的家。
  
  这里有外祖,有舅舅,有绎哥哥,从此就是我的家了。
  
  外祖抱着我,那么个垂暮的老人,哭得嚎啕悲惨,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怆;而我早已气哽声塞,浑身虚软,冷汗淋漓。
  
  “爷爷,爷爷,您别招惹栖情哭了。她这一路,泪都快流光了,我怕她支撑不住。”
  
  萧采绎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走过来,将我从萧融怀中扶起,小心揽在腕中,柔声道:“栖情,栖情,休息一会儿吧!”
  
  我的确累了,连舅舅、表哥们都无力再去相认相泣,软软地随了萧采绎的挽扶,回到了车上,无力躺下,竟在那等震天的哭嚎中,沉沉睡去。
  
  
  母亲、弟弟的丧事,萧家的确是全力操办,规格礼仪,完全照着旧时大燕国丧的规矩来,同时上母亲尊号为文惠太后,上弟弟庙号为殇帝。而发给各地王侯及割据将领的国丧书,则以衔凤公主名义发出,通告天下人:大燕太后薨逝,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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